禁锢在顾卓世界里的那些思念,终于被放飞到了未名的远方,乔立那天痛到仿佛亲耳听到自己的心有个裂缝,慢慢被撕开,因为他听说顾卓差点死去,不争气的流下最后的泪,他对自己说:就当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世上没有顾卓这个人,再没有……
无所谓爱不爱,他好歹是个人,为了一场不值得的恋爱,付出的已经够多了,乔立选择了冷漠转身。
“乔立。”顾卓的心凉了半截,慌张下车,“乔立!”
塔比特拽住乔立:“他叫你。”
“别管他。”乔立见顾卓准备追上来,赶紧快步向前走,回头看看,顾卓就要抓住他,于是急速狂奔。
顾卓真的受伤了,为他这种活像见鬼的反应。
“别跑!反正我都来了,你觉得我会轻易回去吗?!”顾卓在他身后大声喊。
乔立才不管这些,而且他身强体壮,自然跑得比不常运动的顾卓要快,却没想到顾卓绕过一块巨石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乔立还想逃,被顾卓抓住手,他愣住了,不晓得因为跑得太喘还是别的原因,顾卓的手此刻在发抖。
冷着脸,乔立转而盯着地上的砾石。
“我……”顾卓想来想去,还是词穷,“你变帅了。”
这倒是真话,增添了阳刚之气的乔立比以前更帅气,阳光健康迷人,乔立没搭理他,几次想挣脱他的手。
顾卓攥得更紧:“我……想你。”眼里全是认真。
“你觉得我信吗?”乔立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如针扎。
顾卓有点心虚:“我以前不好,说了很多次的话可能你也不想听了,可这次我是……”
乔立打断他的倾诉衷肠:“你找别人说去,我玩不起你的游戏。”
“那这个呢?”顾卓心急,亮出手上的戒指。
乔立牢牢盯着那枚戒指,双手抚上它,慢慢摘下。
“乔立……”顾卓心被悬起,就怕他要丢掉。
“你何必自作多情,这不是给你买的。”乔立将戒指收回,“偷别人的东西,你还真不要脸。”
顾卓不信:“明明是我的尺寸!”
“全天下不是只有你戴得了,塔比特也是这个尺寸。”乔立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他。
顾卓知道他说的是谁,黑人少年正在往这个方向张望,又怕打搅他们。
“别故意说谎,我们回去好吗?”顾卓的手也被甩开了,心急如焚。
“回去陪你玩过家家?”乔立指指塔比特,笑得很自然,“抱歉,我更喜欢和他在一起。”
这无疑等于当场给顾卓甩了一个耳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乔立笑意盈盈走近塔比特,手牵着手走了。
顾卓疯了似的追上去:“乔立!别说你不爱我!!!”
乔立没有回答他,只投射冷冰冰的眼神过来,像是在看精神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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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卓勉强被队里收留,住了半个月,毫无进展,每天盯着乔立和塔比特如胶似漆,比要他吞下慢性毒药还痛苦。
可能就算他现在身处险境,乔立也会不闻不问,顾卓几乎走投无路了。
作为一个没有被好好照顾的外来人,顾卓在一天下午中暑了,坐在一堵半颓的墙上看乔立他们踢足球,视线忽然黑掉,两眼一闭,往后直直坠地,发出好大声响。
“乔立,他好像掉下去了。”塔比特听到声音,停下对乔立说。
“他装的,别过去。”乔立上当过太多次,再不能心软。
顾卓倒在泥土上被晒了数小时才被人发现,已经有些脱水,众人用担架抬他去乔立的房里。
“为什么放我房里?!”乔立不满。
“他是你朋友,你是医生,还需要别的理由吗?”一位年长者见他噤声了,才继续说,“可能要躺挺久,这里药物紧缺,能不用就不用,你注意点照顾就没事了。”
乔立忍着送走他们,回床边坐下,他还是不能原谅这个人,无论用什么方式。
天知道他当时为什么会沉沦到连离开都是为了顾卓,现在想起来觉得可笑之至,为了顾卓买房子,为了顾卓去兼职,他连半点自己的考量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让往事随风,他应该和闵文丽结婚了,事到如今假惺惺的拿着戒指出现,大概是因为夜里寂寞了,因为没人能纾解他的欲望,想到这个原因,乔立心里只有不屑。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眉头微皱,没有醒来。
乔立微微愣神,他凝视着顾卓好看的眉,记得顾卓温柔似水的眼眸,顾卓的眼中倒映着他的样子,可这些事都已经久远得几乎与恐龙一起毁灭了。
“乔立……”顾卓喉咙不舒服,蠕动嘴唇说出的竟是他的名字。
静默着不给予任何反应,乔立发现他眉头紧锁,一直没有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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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卓清醒时已是半夜,浑身汗黏黏很不好受,张开双眼就迎上乔立寒若孤月的眼神,对于顾卓的醒来,乔立没有分毫喜悦或诧异。
“我能洗个澡吗?”顾卓扯着身上的衣服说,他实在没有办法适应这里的环境。
“你想做什么?”乔立摆出一副洞悉他想法的神情。
“没做什么,我身上太脏……”顾卓解释,“真的,我不碰你。”
乔立心想自己也没洗,就干脆带他一起去,只要顾卓有那个狗胆,凭自己现在的身板,完全可以把他干掉。
两人在简陋的冲凉房里隔着一堵墙洗澡,顾卓还是不可避免的想到更多,但最终平顺了自己的心情,安分洗澡出来。
对于光着膀子走在他前面的乔立,顾卓仅仅望着背影就很难抑制胸中的冲动,可他不敢越雷池半步,他现在没有任何筹码,只想用真心让乔立相信他。
“别慢吞吞跟在我后面。”乔立停下脚步,回头瞥他一眼。
顾卓识趣的与他并肩走,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你在这边还好吗?”
“过了半个月才问我这句话,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乔立嗤笑一声。
说什么都不讨好,顾卓知道原本乔立的性格就难以捉摸,离开了这么久更无法看透。
夜里一片寂静,有的只是虫鸣和他们的脚步声,顾卓只好聊别的话题:“大家相处得好像挺不错。”
“比你好。”乔立看都不看他。
顾卓掏不出别的话来说,仔细观察乔立的脸色:“皮皮最近胖了。”
“哦。”乔立这次倒接得很爽快。
顾卓以为他忘记了那只天竺鼠,没想到还记在心上,多少有些开心:“之前家里着火,我重新买了家具,还刷了墙壁,不过,你那些贴纸……”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可以闭嘴了吗?”乔立恼火的打断他的话。
顾卓低着头,心里满是沮丧,他以为乔立会在意,虽然自己很抱歉,但希望乔立能听完,他买了一堆新的贴纸等乔立回家两人一起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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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开了电灯,乔立才看到一样东西,脸色骤变。
顾卓却意识不到,转身发现乔立一脸的不敢置信,紧紧盯着他的背部。
“你,你发什么疯?!”乔立的声音都在颤栗。
一时半会儿没领会,顾卓往自己肩上看去,才想起来:“哦,这个是我生日的时候去刺的,因为烧伤了没办法去掉疤痕,就干脆去刺青,这是一个图腾。”
乔立才不管他的图腾,关键是图腾上有个斗大的字:立。
眼前人愣神太久,顾卓轻声唤他:“乔立,乔立。”
好不容易回过神,惊觉自己在顾卓的怀里,乔立努力挣扎,被顾卓抱着快要喘不过气。
“我好想你,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怎么过来的,我告诉自己,你过得很好,我不能去打扰你的世界,可我做不到,你听我说一会儿话好吗?一会儿就好,等下放开你。”顾卓的腹部被他揍了一拳,忍住了疼痛,“我在家每天跟你说话,你一定不会听到,我从早上说到晚上也没人理我。”
乔立安静了,任他抱着。
“对不起,我实在不懂要怎么弥补你,也许我永远弥补不了。记得我以前总喜欢对你说‘乖’,那时候觉得你任性,想要的东西太多,后来才醒悟,任性的从来都是我,放着你在身边就可以肆无忌惮,我错了。”顾卓的嗓音轻柔在他耳边响起,“我们在一起十年了呢,好多人都看出我心里有你,只有我看不到,费尽力气去追一些不可能的梦,对你冷淡。三十岁生日那天想到我终于失去了你,连你的身上的味道我也快要记不起,我只能往自己身上烙印,印越深就越没法擦掉,这样起码我们在一起。”
乔立隐隐感到自己心里泛酸,以及顾卓的心跳声,这个熟悉的怀抱仿佛变了,没有以前那般遥远。
“我想我是爱你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因为我一向不懂自己的心,但我现在可以很确定,不是因为这具身体需要你,而是我,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家,就算你选择跟别人在一起,选择离开我,如果你觉得留在我身边痛苦,那我可以放手。”顾卓说出这样的话,还是会犹豫,“我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你爱过我,是吗?”
乔立不回答,他拼命的往上眨眼睛就是为了不让眼泪落下,根本没有余力去回答。
终究不肯说,顾卓只能松开他,无奈的嘲讽自己:“对不起,我自作多情了。”
乔立用手蒙着眼睛不去看他,闷闷的问:“闵文丽呢?”
欣喜于他声音里的异样,顾卓小心的说:“她和孩子的父亲结婚了,不是我。”
“你遗憾吗?”乔立心想,顾卓一定扼腕得要死。
“没有,她不是你,我只会留在我们家里,即使你不回去。”顾卓低头想拂开他的手,好好安慰他。
乔立陡然拍他伸过来的手:“你少假惺惺!你以为用苦肉计就能把我骗回去……”眼眶里大颗大颗落下的泪水却让他只能狼狈的擦拭。
“不哭。”顾卓心疼了,吻上他,浅浅的在他唇边,怕吓坏他。
乔立说不出话来,模糊的视线里只有顾卓那让人沉溺的温柔眼神,他吸着鼻子说:“我不信,你说一百遍也没用,你明天就给我回去……”
“好。”顾卓顺从的应声,“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别偏食,别不好好睡觉,别老是不上班,夜里要记得盖好被子,洗了头发要吹干再睡,天冷的时候要先把饭菜热了再吃……”
“这里不会天冷!”乔立抬起泪眼瞪他,整一个啰哩八嗦的大妈。
“的确不会,但是生冷食物也要注意,你肠胃不好,别人乱吃的东西你不要跟着吃。”顾卓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嗓音里有些哽咽,“你的智牙已经拔过一颗了,尽量少吃甜的东西,不然我给你寄几瓶木糖醇过来……”
“你不是要跟我撇清关系吗?”乔立质问他,“何必给我寄东西?!”
顾卓呐呐说不出话来,眼前这人就算哭得再凶,在他眼里也是最美的,一想到从明天开始就无法相见,他终于被冲昏了头脑,闭上眼睛就是一顿狂吻,他所思念的乔立,他爱着的乔立,就要离别的乔立。
乔立没有反抗,也不逃避,激烈的与他交缠,原来天昏地暗就是这么一回事,攀上顾卓的背,抚着图腾刺青的位置,心里的某些感情,似乎在归位。
什么也不能阻挠,顾卓把乔立推倒在床上,要脱裤子。
“慢着。”乔立拦下他,慢条斯理的说,“让我上你。”
第四十三章
顾卓一度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什么?”
“我说,”乔立重申,“这次你要让我上。”
“别开玩笑。”顾卓蓄势待发,只认为他在说笑。
乔立下了床,脸色立刻冷淡:“我不开玩笑,你不愿意的话现在就打道回府,我跟你再无瓜葛。”
这下犯难了,顾卓不舍得离开他,最终豁出去:“你来吧。”轻叹着卧倒在床上。
乔立很诧异,他没料到顾卓会轻易妥协,怕他又是做戏,当真揽着顾卓的腰:“不后悔?”
“不知道,”这是顾卓的大实话,“可能会后悔,但就这样走了我会更后悔。”只能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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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在做梦,朦胧间看到床边有个人在对他笑,那人像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乔立,顾卓想要拉过他,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那人对别人说了句什么,然后走了。
眼前的世界再次陷入黑暗,顾卓睡得昏昏沉沉。
醒来的时候,乔立不在,塔比特静静的看着他,黑亮的眼神无比纯真,发现他醒了,又惊又喜:“医生,他醒了。”
无人回应,顾卓也不懂他在说什么,塔比特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素戒,顾卓认得,这是那天乔立强行摘下的。
塔比特将戒指放到顾卓手里,笑着指指他,又指指门外,做了个心型的手势。
顾卓没想过乔立会真的把戒指给了塔比特,这多少让他感觉难过。
塔比特出了门外,不久乔立进来了,脸上浮现愧疚:“对不起,我不该乱来的。”
顾卓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直到乔立说:“以后再也不逼你了。”
这才觉得下身的位置一阵阵痉挛的痛,顾卓哑着声音说:“没事。”他不介意,他想起乔立的第一次,那次他甚至连句安慰都没有,掉头就走。
乔立看起来回心转意了,喂他吃饭,给他说些这里的趣闻。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顾卓偶尔还是会问,他的假期快结束了,希望能带上乔立回家。
乔立的眼神却闪烁不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讨论。”
顾卓皱眉,他不认为还有讨论的必要,他爱乔立,乔立爱他,一切就应该回到过去。
无意中听说了塔比特是个艾滋病患者,与乔立感情很好,顾卓不愿去怀疑,最终却还是问了:“乔立,你和塔比特是什么关系?”
“朋友。”乔立回答得干净利落。
顾卓没有吭声,只是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焦虑渐渐扩散。
乔立想到了最不可能的猜测:“你觉得我和他有过情人关系?”
从乔立的眼眸里看不出破绽,但顾卓还是不放心:“不是吗?”
“我以为你认识我够深,看来未必。”乔立很失望,“既然你提了,我干脆说清楚,我不回去。”
面对这个答案,顾卓错愕不已,他能做的已经做尽了,乔立的心难道是钢铁铸造的么。
“塔比特是个孤儿,在我最难过的日子里陪我一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做不到就这样回去,让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去,没人照顾他。”乔立黯然神伤。
“艾滋病的潜伏期可以很长,你要陪他一生吗?!”顾卓简直无法抑制自己不生气。
“说不定。”乔立不是没考虑过,他没有婚姻,爱的人爱不爱他从来就是个未知数,朋友来来去去就那么两个,他不敢放手。
“你真博爱。”顾卓嘲讽了一句,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乔立不语,等他甩手走人,心想顾卓总要发飙的,在自己做了蠢事之后,又要面临这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