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自知诊所不久会变屠宰场,战战兢兢的回到自己桌子前,塞上MP3的耳塞,将一切声音杜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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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立出了诊所,知道这几天最好别见许墨,否则许墨有可能揍他。
在许墨最讨厌的人里面,顾卓没有前三名也有前五名,乔立却顾不上这么多,他一心想要的结果,真如许墨所想,他也认了。
“怎么了?个个都吃了枪药似的。”顾卓拉住他,“我就那么惹人烦?”
“他性子直,你别理他。”乔立多少还是要为好友说两句挽回的话。
“那你呢?你心情也不好,到底怎么了?”顾卓扳过他的身子,仔细盯着他。
乔立挣脱他的手:“回去再说。”
“这里不能说?”顾卓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大街上你要我说什么……”乔立扫了一眼路上的行人,发现别人都在打量他们两人。
顾卓再看乔立的神情,没看出什么异样,说起来,冷淡才是正常的乔立,他只好小心的观察乔立的脸色,和他回到租住的地方。
乔立不喜欢做饭,将刚刚路边随便买的两份凉拌面放碗里,端了出来。
“到底怎么了?”顾卓发觉他没有说话的打算,只是在闷头吃凉拌面。
乔立嫌他吵,打开电视机,故意调高音量。
顾卓不相信他看个降脂广告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把电视关了,正正经经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终归是没法不说,乔立冷静的问:“你有没有瞒我什么?”
顾卓左思右想数秒,眉头轻锁:“没有,起码我想不起来。”
乔立往凉拌面里捅了捅筷子,继续吃面,又是一阵沉默。
面对乔立的阴阳怪气,顾卓意识到自己可能在某些地方触犯到他了,只好问:“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了什么?”
“你说谁?你想说谁?!”乔立莫名的觉得心里窝火。
顾卓想起许墨那样对他,总感觉疙瘩:“我只是问问,许墨?”
“许墨是我兄弟!和你不一样,就算我要怎么跟他吵架,他都是我兄弟,他为我好,不像你……”乔立气过头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很唐突,何必要将两个人相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我怎么了?”顾卓好不容易听到一点苗头,乔立却不说了。
“许墨他不知道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恐怕他知道的话,他宁愿挖个坑把我焚化之后埋了。”乔立想起许墨的这种想法,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反而对顾卓的疑问置之不顾。
顾卓忍受不了他这样东一句西一句说不到点子上,偏偏的确是对自己有意见,把他眼前的凉拌面移开,也不顾他沾了油光和酱料的嘴唇,执起他的下巴,与他对视:“你到底想说我怎么了?”
乔立撇开脸,顺便连他的手拍掉,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我发现你家很有趣。”
“你去我家了?”顾卓满脸错愕,甚至震惊。
“放心,我不是变态,你不愿意我去,我何必做坏人。”乔立抽出纸巾,擦拭嘴唇。
顾卓等着他的下文,谁料他站起来拿起外衣:“我回去了,你别送我。”
不得不拉着他,顾卓这次真的是被气到了:“你有话不能直说吗?”
乔立干脆与他光明正大的对上视线,发现他的眼神和神情都是无比磊落,嗤笑一声:“顾卓,下次你还要来找我的话,麻烦带上你的离婚证。”
这话让顾卓一头雾水:“你要离婚证干嘛?”
乔立彻底火了:“你还是男人的话,别躲躲藏藏的不敢对我说其实你没离婚!”
“我一早就说过我离婚了,你不信?”顾卓完全看不懂乔立今天玩的是哪一出。
“我就是信了你,我现在觉得我就是个白痴!天底下最大的白痴!许墨说得对,我脑子进水!!!”乔立的外衣被顾卓抓住,只好一拳击向顾卓的腹部,却被顾卓一手当下,巧妙翻转,套着他的手腕,他动弹不得。
“你真的是吃枪药了,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我说离了就是离了,大不了改天我拿离婚证给你看。”顾卓的语气转换得相当快,瞬间柔情似水,“我只想和你过日子,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乔立听得难受,却挣不脱,被他带进怀里,于是固执的咬着下唇不说话。
“乖,谁跟你说了什么?”顾卓轻声细语的在他耳边问。
知道自己的处境很难堪,乔立扭脸,不看他。
顾卓拉着他坐下,环抱着他:“你在质问我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你之前,你也应该先诚实的说出你要问的问题吧?”
乔立还是不吭声。
“不说话?遇上不想搭理的事情,你就是不爱说话,那好,反正我今晚不回去,我陪着你不说话。”顾卓打定主意了,亲密的贴近他,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一时间悄无声息,乔立耳边净是顾卓的呼吸,均匀悠长,听得他心慌意乱。
“你……,你初五那天……”乔立倒像是做了坏事,面红耳赤,“在哪里?”
顾卓呆滞了,他记得他交代家人很清楚,有朋友打电话去的时候,接电话的说辞他都说明过的。
乔立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安分的眨着眼睛。
以乔立今天的举动看来,他确实知道了些事情,不然不会怀疑自己没有离婚,顾卓知道躲不过,只好说出:“我去闵文丽家了。”
果然,怀里这人开始乱动,要站起身,顾卓一丝都不松懈,紧紧抱着他:“听我说,我和她离婚了,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约定,作为离婚时的一项协议,因为她不敢对家里说我们离婚的事情,所以我有义务每年过年去她家陪她做戏。”
荒唐,这实在是太荒唐,乔立不认为他有可以容忍的气度,冷冰冰的问他:“到什么时候?”
“到她再婚,或者她能对家里说明为止。”顾卓如实相告。
好体贴的男人,体贴得乔立心底发酸,他以为顾卓离婚了就和那个名叫闵文丽的女人再无瓜葛,才发现那份炙热的温柔原来是可以同时分配给两个人的。
“我一直在帮她物色男朋友,以结婚为前提,但她总是看不上,我也苦恼这件事。”顾卓两头都要顾,一点乱子都不能出。
她当然看不上,前夫是个除了性功能之外,几乎完美的男人,要不是顾卓有这破毛病,估计轮一辈子也轮不到自己,乔立深感悲哀。
“除了过年呢?”乔立艰难的问。
“她父母的生日我也要去,一切都是我对不起她,所以签下协议我是自愿的。”顾卓以前嫌弃闵文丽笨,后来嫌弃闵文丽容易被人撺掇,到最后,对于闵文丽没有将他的破事四处宣扬,他已经感激不尽了。
他一直读不懂上帝常常玩的那些复杂的黑色幽默,讨好别人很累,要真的谈恋爱更累,往同性恋这条路上走,他以前想都没有想过。
“我困了……”乔立在他稍稍放松时,轻而易举的离开,往床上倒下,他要的爱情好贵重,加诸了许多的条款,无法简简单单,不能只属于他。
“我给你放热水,你先洗个澡。”顾卓知道他两边都对不起,至少先不惹乔立发脾气。
乔立一动不动,许久才对他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的,那时候爱得尚浅,得不得到无所谓,可现在不同。
浴室里尽是一片呼啦啦的水声,顾卓并没有回应。
第二十八章
两人之间真正开始有隔阂,乔立不喜欢顾卓提起闵文丽的任何事情,一旦话题里出现这个人,他八成会突然沉默或冷着脸离开。
顾卓也没有办法,闵文丽自从离了婚,就彻底陷入灰暗的生活,本来就甚少有男人会看上她,更何况她老拿顾卓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最后竭尽全力帮她弄到医院里面普通护士的职位,却发现闵文丽想要更多。
她说,顾卓欠她数年的青春,欠她一份感情一段婚姻,加起来,足以抵上半生。
于情于理,顾卓不敢不服,他最怕的是,闵文丽会在领导面前捅破他的丑事,关于他与乔立的事情,闵文丽并不知道,但光是性冷感的事实,就让他无比挫败。
乔立发觉,顾卓的脾气开始不怎么好,以前还只是把玩香烟,现在一天快能抽掉半盒,假以时日,一定会超过许墨那个烟筒。
一有烦心事,顾卓就闷声坐在沙发上抽烟,一根接一根。
乔立开窗开风扇,免得那股呛鼻的味道害死两人。
“大冷天的你开什么风扇?”顾卓瞥了他一眼。
乔立将风扇调到最大,走到他眼前,快速的捻过他指间里还燃着的香烟,到马桶前直接冲掉。
再回来时,顾卓皱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戒掉!不然你滚!”乔立有时候真想跟他狠狠掐架,掐个你死我活,无论怎么看都烦。
顾卓手里没了烟,下意识的往裤袋摸去,中途手停顿了一下,最终掏了出来,丢在桌上,懊恼的说:“给你没收,以后我不抽了。”
乔立凶恶的看了他两眼,拿起烟盒正要去丢,被顾卓从腰后一把抱住,拉到怀里:“别气了,我最近心情不好,可能传给你了,对不起。”
什么也不说,乔立仔细的盯着烟盒上的小字。
两人沉闷的抱了好久,久得乔立几乎有种错觉,似乎要一直这样下去,喜欢并厌恶着,无法割舍,但心里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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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乔立的冷淡,顾卓花了些心思在他身上,周末晚上出去逛逛街,偶尔看两场电影,乔立嘴上不说,但态度明显转好。
乔立觉得他来回跑累得慌,于是贴心的带些东西去看他。
离了婚的男人独自住在塞满了小玩意儿的家里,怎么看都突兀,闵文丽刚结婚时,不时买几个小东西回来,到处放,离婚之后只简单拿了行李就走,剩一堆东西。
乔立这儿摸摸,那里看看,瓷器和小玻璃杯他都不稀罕,女红类的刺绣他更不喜欢,大街小巷都爱弄这个。
突然从卧室里蹿出一只动物,似乎是耗子,灰不溜丢的颜色,他偏偏看见了。
“你房里还有耗子?”乔立边追耗子边问。
“哦,她以前买的,我还以为饿死了。”顾卓坐在沙发上,被耗子爬到他身上,他赶紧又挥又拍。
乔立冲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这不是耗子,这是天竺鼠。”
“天竺鼠也是耗子。”顾卓挪开。
“你不喜欢,你养它干嘛?”乔立发觉天竺鼠的触感极柔软,一直逗弄。
顾卓斜睨他:“我找不到它,每次都跑得贼快。”
“你不要?”乔立翻箱倒柜找葵花籽。
“不想要。”顾卓答得很快。
乔立翻到一包,看起来没放坏,拿出几颗给天竺鼠嗅嗅,它竟然直接伸出两只前爪动作敏捷就塞嘴里了。
“那我养。”乔立还翻到一个笼子。
顾卓愣了一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天竺鼠有了新的名字,叫皮皮,顾卓其实想不起来它原来的名字,就算想起来了,乔立也不理会。
一般情况下,会因为毛茸茸而取名为毛毛,顾卓也问过乔立,乔立那时候在喂皮皮,爱理不理的说:“没皮没脸,叫皮皮。”其中暗含的意思,顾卓懒得深究了。
乔立丢了很多顾卓房里的东西,他看不顺眼的统统丢掉,还搬了一些到小租屋去,顾卓更没理由老是呆在家里。
偶尔赶不过去时,乔立都会送上门,手里抱着一团小小的毛球,站在顾卓家门外,才记起没问他要钥匙。
“也不会拿一副给我……”乔立小声抱怨。
顾卓还没有下班,乔立来得有点早,他没有想过,会在过道里碰见老同事。
“乔立?”那人诧异的呼道,“真是乔立,好久不见。”
乔立只能勉为其难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来看顾卓?”那人这才想起来,“对哦,你们是哥们儿。最近在哪里高就?”
面对这种寒暄,乔立还真不习惯,只好含糊混过去:“到处混,没你们这么好。”
“当初你走得也太匆忙了,主任还说了,他有意栽培你的……”那人突然停下,面色尴尬,接着用更热络的语气,对乔立身后的人说,“顾副好。”
乔立转过身,发现顾卓离他大约有两米的距离,脸上是久违的虚伪面具,一眼都不看他,只回答那人:“你好,这是去买菜?呵呵,菜市远了点,下次有机会一起去。”
顾卓假意的呵呵笑声弄得乔立反胃,当下掩着喉咙不说话,那人连忙点头哈腰的下楼。
“怎么了?”顾卓开了门,拉他进去。
“顾副?你混得不错啊。”乔立讽刺他,将笼子放在桌上。
“下次别带耗子来。”顾卓换了鞋,去翻冰箱,“不过是个副科长。”
说得轻巧,要是别人,恐怕得花上好多年,乔立不知道他在里面搞了多少猫腻,送过多少礼,只是觉得原来他没变,一直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顾主席,变得越来越奇怪的只有自己。
顾卓勉强做了个西红柿炒蛋,又炒了碟素菜,两人安静的吃饭。
身兼重任的顾副科长吃过晚饭,到差不多八点时还要去上夜班,于是让乔立洗碗,他开了热水器去洗澡。
乔立心猿意马的洗了碗,无所事事,见他洗澡不关门,悄悄走过去,探头进去看,顾卓正在用喷淋头洗头发,泡沫顺着他的后脑勺,爬过他健壮的背脊,沿着两道弧线滑下。
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颠,乔立出声问:“为什么不关门?”
顾卓明显被他冷不防的声音吓到,猛地转头,抹了一把眼睛附近的水珠子,说:“习惯了,平时只有我一个人。”
声音回荡在浴室里,雾气迷茫了乔立的眼,他几乎是不可抑止的伸过手指,触碰顾卓宽厚的背。
有点矫情,但真的羞涩,乔立立刻收手,捏着刚刚触摸到的两根手指,低头看地上水波流转。
明明不是第一次,两人已经交合了无数次,可乔立的心跳频率越来越快,他不懂,为何现在有种当初刚喜欢上顾卓的心情。
水声停了,顾卓迟疑的对他说:“我等会儿还要上班。”
“哦。”乔立说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里的遗憾和惋惜。
顾卓盯着他看了数秒,最后还是忍不住扳起他的下巴,以绝对湿热的触感吞噬他。
这招是什么?欲拒还迎?顾卓心中暗笑。
乔立闭上眼睛,随着他走入浴室,衣服渐渐湿透,喘息愈加明显,顾卓担心他受寒,再次拧开喷淋头。
水花倾泻,打在乔立微微颤抖而不敢睁开的眼皮上,砸在他淡淡绯红的肌肤上,落在两人交缠的颈齿之间。
乔立听不到自己的低吟,听不到顾卓在他身后说放松,他耳里全是喧嚣的水声,噼里啪啦响得毫无规律,如同他现在的心境。
就算被从后面抵压在墙上,身体被最大幅度挤压,乔立只要手被顾卓紧紧握着,他就安心了。
顾卓会俯下与他相吻,这让乔立身后的不适得以舒缓。
没有人天生会被压,即使已经习惯还是会感觉怪异,从挤压的疼痛中享受快感,这不过是他愿意服从的被爱方式。
只因他眷恋这个男人的温柔,迷恋身体没有距离的感觉,就算一次又一次,让他或痛或酣畅得要落泪,他依旧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