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打点水给你擦擦脸。”李承宇道,随即也不先歇一会儿,直接和许飞两人拎起水壶出了门。
见有外人在,李炎枫便再度回复到了寡言状态,一语不发地过来开始替鬼车按摩四肢。
鬼车也不是白痴,再说总被两束充满怨毒的目光戳刺的话,任谁都会有所察觉,他懒懒地撩了下眼皮
,看向那个漂亮的少年。
这谁家的脑残孩子?鬼车心不在焉的想,自军训以来,他可学会了不少人类专用的流行词语。
语言的博大精深,他现在已经初步体会到了,尽管大部分的对白他仍不太明白,明明听起来都是些常
用字词,怎么组合到一起就完全变了意思?
不过鬼车也不想理会对方,虽然不知道由何而来,但那种怨愤根本激发不了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因为
没必要。
连真正欲置他于死地的敌人都遇到过无数了,还会在乎区区一双无关痛痒的眼珠子么。
“哥。”水房离宿舍很近,李承宇和许飞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倒好水后李承宇还熟练地拧了条毛巾递
过来。
“谢了。”热毛巾暖暖地敷在脸上,肌肉也不再那么酸痛了,鬼车不由舒服地哼哼两声,挥手示意李
炎枫不用再捏。
双胞胎这才开始擦拭自己的头发和脖颈,先凑合着抹掉那层粘腻感,冲凉的话还是等午饭后好了。
“陈容,”李承宇唤了声那个仿佛被排斥在外的少年,也没注意对方瞬间亮起的眼眸,“等下我们不
去食堂吃饭,你和许飞去吧。”
有个吃货根本受不住训练营刻意提供的粗制食物,他得另开小灶,而且好不容易才稍微改善了那吃货
的护食习惯,再有外人在场就麻烦了。
嗯?有情况!比起另一个人糟糕的脸色,鬼车可谓是霎时容光焕发,他似乎看到了散发出阵阵香气的
美食正在朝他招手。
“好的……”陈容努力挤出个笑脸,他怎么可能猜不出李承宇的意思,就因为如此,李逸然那个废物
才更加可恨。
“那我先去食堂。”实在无法继续忍受眼下的环境,陈容匆匆出了宿舍,而许飞早就极有眼色的先行
离开了。
注意到鬼车直直盯着自己的神情,李承宇喷笑,拿过刚趁着打水之便取回来的几个饭盒:“吃吧,都
是你喜欢的饭菜。”
18.拖延
深夜,宿舍楼的所有房间均已熄灯,在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折磨下,几乎没人能抵御住疲劳的侵袭,
晚操结束后,一个个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黑暗中细细听去,一片鼾声此起彼伏,渐低下去复又猛然拉高,活脱脱是场规模宏大的交响乐。
然而309号宿舍内却极是安静,只有浅浅的呼吸昭示着床上几人都沉浸在了安稳的睡眠中。
临时宿舍虽然简陋窄小,但原本的六人间住了五人,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所以通铺睡上去并不会显
得太过拥挤。
李炎枫、鬼车、李承宇、许飞、陈容,从左到右依次排列,大家各自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位上,也没有
出现互相倾轧的情况。
——醒醒,起来!
小琮?被打断了美梦的鬼车着实有些不爽,于是他不仅不动弹,更是连声都没出,只在心里表示了疑
问。
——赶紧的,有事!白琮懒得和鬼车罗嗦,直接从窗沿处一跃蹦到了他的脸上,并用那四只小爪子来
回乱踩。
“轻点轻点……”实在招不住这一通踩踏的鬼车努力撑起酸困的身体,将白琮掀到一边去,强迫自己
睁开了眼睛,“你要是敢用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
“小绛不见了!”
“我就天天喂你吃白葱……嗯?小绛不见了?”威胁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条爆炸性新闻的鬼车一愣
,“不会吧,有你这个凶恶的老母鸡在小鸡还能丢?”
白琮:“……”
“大侠饶命!”鬼车艰难地左右移动着上身,以躲开那迎面袭来的利爪。
白琮一边泄愤一边嚷嚷:“我怎么知道小绛会趁着我去猎食的功夫消失不见?我怎么知道这附近还有
结界阻隔使我难以准确找到小绛的具体所在方位?”
“小绛一直都很听我的话,所以这次肯定是叫人给强行带走了……”白琮越想越急,“能抓住小绛,
对方绝对不是普通人。”
鬼车点点白琮的脑门:“我说你傻了?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
“找到小绛这件事必须得靠你帮忙。”白琮情急之下也没空去计较那根戳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指,斩钉
截铁的道。
“你的‘定位仪’都派不上用场了……”鬼车打了个哈欠,本想倒下去继续睡,可看了看白琮那张扭
曲的猫脸后只得认命准备爬下床,“好吧,真是怕了你了。”
“小绛是被哪个新生抓走的?”鬼车问道,寒风一吹,瞬间被冻醒了的他稍微联系下白琮的前言后语
就猜出了事情大概。
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比较熟悉这栋宿舍楼,再者教官又不在这里住,那么有嫌疑的只会是新生了。
“我返回的时候是有瞧见一个人从小绛那边走过来,穿着你们这种衣服,但当时并没太留意他的长相
,之后回忆起来,只依稀记得他眼角有颗红痣。”白琮道,他也很奇怪自己既然能想起这么小的细节
,为什么还会对那人的五官毫无印象。
鬼车:“……”
“绝对是他错不了,附近再没别人路过了。”白琮肯定道,他误解了鬼车的反应。
“……”鬼车合上差点掉下来的下巴,“你当我超人呢?这新生最起码有二千人,这一个个检查下来
,明早也完不了。”
“蠢货!”白琮暴跳,“那人肯定是会法术的,我在宿舍门口试探下就能察觉,你只需要在我们互相
对抗之际抢回小绛就行,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他就是个劳碌命,鬼车哀叹,哆哆嗦嗦地下了床。
山里的夜晚还是比较冷的,何况鬼车又是上身T恤下身四角裤的装扮,真折腾得他想钻回舒适的被窝里
。
军训穿的迷彩服睡前扔洗衣机里搅了,而且这大半夜的衣服也干不透,冷得直抖的鬼车只好匆匆在柜
子里翻了翻,摸黑套上来时穿的长袖长裤,这才觉得好过点。
“快!快快!”偏偏白琮还嫌他动作太慢,一个劲地催促。
受不了脚下一声声魔音穿耳的鬼车长腿一伸,正中白琮屁股:“欲速则不达,你不都施展催眠术了么
?还叽歪什么。”
的确,一人一猫闹腾好一会儿了,屋里其余四人不仅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就连睡姿都不曾改变
。
终于穿好了鞋子的鬼车打开门,白琮紧随其后跟了出来,屋外的走廊里亦是黑乎乎一片,仅在尽头的
楼梯拐角处亮着盏黄色壁灯。
309号宿舍门悄然关闭,剩下四人依旧动也不动,然而不过片刻,空气中却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破碎,
看似熟睡着的陈容猛然掀开眼帘,一颗细小的红痣正印在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处。
“即使是下任首领,没得到王族力量传承前也不过是只小猫咪罢了,不足为惧。”陈容扣起手指一弹
,之前被他打碎的结界再度成形,严密地将李承宇和李炎枫围拢在了其中。
至于许飞这等无足轻重的,他则是看也没看,直接便丢了个昏眠咒过去。
不枉自己绕圈子先抓住那只黑猫做诱饵,这下碍事的家伙们都被清理干净了,短期内绝不会有人前来
打扰。
陈容满意地移动至双胞胎身前,轻抚了抚李炎枫笔直的眉峰,嘴里低声道:“……真是纯粹的气息,
不愧为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完美容器。”
话语间,竟是存了无比的痴迷之意。
“我有点舍不得你死呢,”陈容的手指下滑,开始描摹李炎枫的唇线,“不过让你受点罪也好,爪子
太利的宠物容易反扑。”
顿了顿,陈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双眸中立即浮现出一层责怪神色:“明明是个对人冷淡的,怎么那
毫无用处的李逸然就入了你和李承宇的眼,懒散嘴刁目中无人,着实叫我厌恶之极。”
然而陷入法术的两人谁都不会回答他的问题,陈容越说越有些不甘,遂收回了正摸着李炎枫脸颊的右
手:“还是快点开始吧,反正炼化完成后,你们就只能听我命令了。”
陈容纤长的手指在半空中虚点几下,随后掌心一翻,一个精致的玉鼎便缓缓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玉鼎高度约有两寸,表面雕着繁复的花纹,鼎内却是空荡荡一片,根本看不到底。
陈容一手托着玉鼎,另一手拇指轻刺,将食指指尖上的血珠迅速按在了李承宇和李炎枫的眉心。
血液化作的那点嫣红刚挨着两人皮肤,便立刻有光芒隐隐一闪。
陈容见状丝毫不敢大意,用最快速度催动阵法,手下更是片刻不停,飞快地在玉鼎周围划动,准备结
印。
而此时的鬼车和白琮,还在搜寻着那名抓走黑绛的新生。
“不是这间……”正趴在人家宿舍门上的白琮喃喃道,继而转身,“下一个。”
“这都第七层了,你那烂招到底有没有用?”鬼车拢拢身上的衣服,一脸郁卒地问道,这大冷晚上的
,明天还有地狱式训练呐。
内心饱受煎熬的白琮根本没空理会他,只全神贯注地一间间宿舍往过试,大有找不到黑绛就要把整栋
宿舍楼翻个底朝天的架势。
鬼车也不再说话,毕竟白琮不可能大范围催眠,再惊扰了哪个学生就麻烦了,不过这麻烦倒不是指善
后,而是时间必定会被拖延的问题。
“小琮?”就在白琮即将走到第七层最末端时,一声细细的呼唤传来,带着浓浓的惊讶与安心意味。
白琮瞬间扭头,一只小黑猫正蜷缩在水房门口,紧盯着自己的一双明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
“喂,你脑袋里塞得果然都是稻草,哦不,白葱。”鬼车扶额,是谁说的黑绛在新生宿舍里来着?
白琮此刻完全顾不上在意鬼车的讥讽,一个纵跃跳至黑绛附近,刚想靠过去动作却骤然一滞:“小绛
,你的腿——”
只见水房门口处的墙壁上不知何时伸出了一根细细的链子,竟残忍地穿透了黑绛的右后腿,死死将它
扣在了那里不能动弹,地上也有几处暗红的血迹。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黑绛抽抽鼻子,许是看到白琮后终于放下心的缘故,话语中带了点哭音
,“当时你走后不久,我突然就闻到了一阵很淡的香味,等再有意识时就在这里了。”
“而且这个,”黑绛看向自己的腿,“我挣了好久都能成功,似乎有法术强化了这条链子。”
“我会解开的,你别害怕。”白琮安慰地舔舔它的脸。
鬼车也跟着凑过来,在楼梯口的壁灯柔光下,仔细打量了番那条锁链,接着蹙眉道:“这东西没有接
口,你的爪子能行么?”
白琮其实心里也没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道:“我也用法术试试。”
“嚓!”白琮的爪子刹那间暴涨了两倍多长,狠狠扎进了锁链与墙壁接触的地方,它没敢直接去砍断
黑绛腿上的那截链子,而是寄希望于破开硬度相对较软的墙壁,以便先找出锁链的两端。
19.炼化
然而那足以削金断玉的利爪却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墙壁仿佛变成了水的质地,一刺之下竟随着白琮
的攻势凹陷了进去,待爪子拔出又悄然恢复到原本的模样。
白琮接连试了三次都是如此,只得绝了从外部入手的念头,转而对黑绛道:“乖,忍一忍。”
“嗯。”黑绛自然明白它的意思,于是顺势俯下身,将后腿尽量贴近墙壁,以至于锁链不会绷得太紧
。
白琮稳了稳心神,接着狠狠一爪砍在了锁链上,霎时火星四溅。
“唔!”尽管黑绛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谁知那锁链似乎有生命一般,承受住了白琮一击不说,还
猛然抖动了几下,将黑绛腿上那处好不容易止了血的伤口再度扯裂。
“原来是予生咒,”白琮收回爪子,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担忧与焦躁,“像这种被法术赋予了暂时性
自我意识的东西,对付起来的确棘手。”
“刚弄出来的豁口也自动消失了。”白琮补充道,这应该是由于锁链自行转化了它的攻击能量所致。
等等,白琮看向黑绛的后腿伤处,那里渗出的血液正一点点的流向锁链,好像被什么东西引导着似的
。
“我们时间不多了。”白琮沉声道,但它没有说出锁链会吸收黑绛的生命力这件事,现在状况已经够
乱的了,再添困扰根本毫无益处。
“要不这样吧,”一直安静蹲在旁边的鬼车突然出声道,随即翻手按住锁链,“我尽力把这段控制住
,你瞄准一点后就别停,连续攻击,只要比它自我愈合的速度快就行了。”
白琮其实并不觉得鬼车能有多大力气,不过除此外也别无他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那你可压好了
。”
“没问题。”鬼车点头,但他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既然自己的灵魂融合度达到两成了,那么也该…
…
“嚓!”白琮挥爪,鬼车瞬间咬紧了牙关,手下一阵发麻,可他依旧死死按住了那条锁链,任对方如
何挣扎也不松脱。
“嚓!嚓!”白琮知道自己不能分心去留意鬼车的情况,便只拼了命地去砍锁链,回回都朝着上一次
落爪的位置。
链子渐渐开始出现了裂口,一人一猫更是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就怕功亏一篑。
“咔!”然而正是紧要关头,在这种不间断的强力撞击下,白琮的爪子终是不敌,其中一根竟从中间
断开了!
正等待着时机的锁链骤然反扑,连黑绛的血液都顾不得汲取了,只想脱离鬼车的掌控。
“你——”鬼车一脚抵着墙壁,一脚屈膝跪在地上,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双手,“做梦!”
但如今的鬼车到底是普通人,没了原先那具真身自然无法与灵物抗衡,前后不过两秒,他的两手虎口
处已然崩裂,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快松开!”白琮被之前的反作用力掀的连连后退,一时也来不及过去帮忙。
“喵!”黑绛也急急叫唤了一声,毕竟再这样下去鬼车的双手只怕就保不住了。
“……唔!”鬼车此刻完全无暇说话,也不听两猫的劝阻,只全力抓紧了锁链,任汩汩流出的鲜血将
其表面浸染了一大片。
千钧一发之际,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正吸收着送上门来的能量,准备奋起反攻的锁链蓦地
一抖,无力地轻晃两下,便摔落于地动也不动了。
“赌赢了。”鬼车见状也松了手,一抬身朝后仰倒,靠在墙壁上不住喘气,垂下的双臂犹自颤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