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规划——歌逝

作者:歌逝  录入:08-17

“赶紧的赶紧的!”公交司机每日每日都在固定的路线上跑着,锁着眉头,不耐烦地催促着每一个过客,好奔向下一个目的点。

这班公交车不到Q大园,艾归推着车子,把方青骅送到宿舍楼低下,便骑车往北向着Q大西门奔去。西门外永远用数不清的游客和数不清的自行车,艾归给门卫看了一下学生证,进西门之后登上自行车向着宿舍奔去。本来是想回宿舍拿了课本去自习,开了宿舍房门,还没等走到自己的桌前,在打游戏的室友忽然摘了耳机回头对他说:“艾归,你回来了?”

“嗯。”艾归扫着书架,盘算着今天看什么好。

“倒霉孩子,不幸通知你,昨晚胖子来查夜了。”室友一脸的幸灾乐祸,“叫你今天回来去找他谈话——你说你总共就夜不归宿两次就被抓了,是有多倒霉啊。”

胖子,是艾归班辅导员。

胖子其实并不胖,只是不幸姓庞名梓,细高一个人,自己都爱拿自己的名字开玩笑,下面的学生也跟着起哄,也就只有像艾归这样几个好孩子才仍旧礼貌地叫着庞老师。艾归去了院办公楼,敲了敲庞梓办公室的门。门没关,庞梓俯在办公桌上,叫了声进来。艾归便扶了扶眼镜,问到:“庞老师好。”

“——哦,艾归啊!进来吧,坐。”庞梓招呼着艾归到办公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你昨天没回宿舍?”

“ 是。”艾归拖开椅子坐了下来,并没有打算对辅导员说谎。说起来这还是他长到这么大在第一次违反校规校纪被抓,说不紧张也假,但是心里想了,无论有什么惩罚都认了。

谁想到庞梓哈哈笑了两声:“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犯错的家伙呢!——还是会犯错的孩子可爱些,大学生嘛,不来几次翘课和夜不归宿白上大学了!”

又是以为自己不会犯错误,艾归咕哝了句“我也是人”,庞梓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便问:“嗯?”艾归便笑了笑说:“庞老师,您是今天第二个说以为我不会犯错的人了。”

“——哟!那个跟我这么有共鸣的人是谁啊?”庞梓笑着问。

这个问题让艾归想了下才回答:“我爱人。”

庞梓明显是被答案愣住了,半天才怔怔地问:“ 爱人?艾归,你才个大一学生,谈恋爱就谈吧,这词可是太过正式了些。小孩子,也别随便用。”

艾归却认真地说:“老师,他确实是我爱人。”

“都没扯证呢爱什么人啊!现在毕分族还少吗?”

庞梓还想说什么,却被艾归礼貌地打断了:“庞老师。”

“嗯?”

“庞老师,我已经出柜了,我是同性恋。我没有办法和他领证,但这不妨碍我们有决心,想要在一起一辈子。”艾归一口气说完,完了之后自己松了一口气。想起上个学期某天早晨,他第一次夜不归宿的夜晚,在方青骅的宿舍楼下等了一整个夜,苦恼着不过是这么一句话而已,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说起来这么容易,对着方青骅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呢?

而庞梓已经彻底傻了。等艾归都伤感完了,庞梓才讷讷地说:“ 那啥 艾归啊 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儿 ”

“ 嗯?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这样的,有位姓陈的女士自称你的母亲,希望你能和她联系。——我看了一下你的档案,你的母亲不是姓宋吗?”

陈?“庞老师,应该是我的后母。”艾归仍旧是那一副合适的笑容来,提起后母,笑得像个假人一样。

“ 啊,抱歉了。”

Chapter 24 陈妈妈和李同学

艾归从庞梓的办公室出来,绕道个没人的地方,便在手机上按出一串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数字。提示音响了几声,电话立刻被接起来,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深吸了几口气,直到对方又“喂喂”了两声,艾归才闭死眼睛:“陈妈妈……”

女人惊喜地叫了出来:“归归?归归是你吗?你这孩子,上学期还记得定时打个电话给陈妈妈,这学期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还有,要不是你辅导员说,我都不知道你还有手机。手机号怎么不告诉陈妈妈啊?”

“这不是用座机打便宜吗。——这学期刚开学有些忙。”艾归说着谎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女人才好,一个好女人,却偏偏担任了继母这种吃力的角色。

“哦,这样啊。归归也别太省钱了,自己要过得舒服些,钱不够了,你那个混账爸爸要是不给,来跟陈妈妈要。”听着艾归精细地打算着怎么打电话才省钱,陈妈妈不免有些担心,害怕这个离家千里的男孩在外生活得不好,叮嘱着他。

“没事,我过得很好,钱够用,有奖学金的——今年还跟着老师做项目,还有工资。不麻烦陈妈妈了。”艾归解释着。

听得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却更担心了:“归归啊,你才大一怎么就跟着老师做项目了?大一大二要好好打基础啊,那些等大三再考虑。”

“陈妈妈,只是帮老师做些小事。早些接触也很好。——不跟您说了,我还有课呢,要上课去了。”

“哎,大学这么忙啊,这是星期天啊。——对了归归,这个五一我想带着兮兮去北京找你。好好听课啊。”

“嗯,好的。陈妈妈再见。”

说着艾归挂断了电话。其实他并没有课,只是真的不想再和这个女人通电话了。在,他亲生母亲去世之后。

去教室写了一会儿作业,实在烦闷得不行,收拾了一下东西去了B大。星期天晚上舞特有训练,艾归找不到地方,问了好多次路,绕了好多弯,才终于找到那间舞蹈教室。站在布帘门口,掀起一点深红的帘子向里探看,方青骅果然在,行动还并不是特别的方便,却努力地完成着老师的每一个要求,额头上已有汗滴渗出,在灯光下晕出了一层光。背对着艾归的方青骅在舞蹈室巨大的落地镜里看到艾归的身影,将一条腿搭在平衡木上,弯下腰来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向艾归挥了几挥,就又投入到练习中了。

艾归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随着方青骅的舞步移动。直到舞蹈老师宣布今天可以解散了,得到了解放的学生们欢呼着各自擦着汗,裹上外套,背起书包向外走。艾归闪到了门边,首先出来的是几个女孩子,其中的一个打量着艾归,向着同伴低声笑道:“谁又换了新男友?”

方青骅整个后背都拓透了,从书包里掏出替换的衣服,直接窝在舞蹈教室的角落里,脱了湿透的汗衫,略微擦了擦,赶紧套上新的。身后有人吹起了口哨:“看不出来啊方青骅,挺野的!”

“啥?”方青骅从套头衫的领口伸出脑袋,转头问。

“后背上的吻痕,啧啧。”同学笑着说。

方青骅脸红了,骂了声:“扯!那是蚊子咬的!”冲出了舞蹈教室。也不知道这刚开春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蚊子。

巨型蚊子站在门口把方青骅拦了下来,把方青骅吓了一跳:“艾归你还没走啊。这都晚上十点了!”

“饿吗?跳了一晚上。”艾归却没有回应方青骅,只是问。

刚这么一提方青骅的肚子就叫了起来,本人却满脸毫不在意:“不饿不饿!饿了也当做不饿!这个时候吃东西太容易发胖了,看我这一身肥肉!”说着提起了肚子上的一层皮,根本就不是什么肥肉。

“我饿了。五点就过来找你,没吃晚饭。”艾归这么说。

方青骅翻了个白眼:“谁让你跑过来了?饿不死你活该!——走,小爷我今儿个心情好,请你吃宵夜!”

两个人在B大食堂后面的违章建筑小白房里点了馄饨、麻辣烫,香喷喷的香河肉饼,还有一堆的烤串。说着饿了的艾归不紧不慢地吃着馄饨,微笑地看着方青骅一手肉饼一手烤串,还要空出手来往嘴里塞麻辣烫,竟然还能跟他说话:“我总觉得这儿的烤串儿不够味儿,西门的烤翅才真爽!尤其是那变态辣!哪天带你去试试。”

“不用了,不喜欢。”艾归说。

换来方青骅鄙夷的神色:“别告诉小爷你怕辣啊?你不是四川人吗?”

“嗯。有时间一起去四川吧,那里的辣子才够味儿。这儿的都不行。只顾着追求辣了,不香。”艾归仿佛在回忆家乡的辣子又辣又香、吃得嘴唇都肿起来还嫌不够的样子了,稍微伸出了一截舌头舔了下嘴角。

这么说着方青骅却有些怕了:“……不是说四川那地儿连锅都是辣的?”

“还好,没那么夸张。”艾归仍旧意犹未尽地神游故乡。

方青骅哼了一声,小声说:“估计是因为你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出辣了吧!——等着带你回山东,咸得齁不死你!”山东的人均摄盐量早就超了健康标准,各个电视台都放开公益广告了,一把勺子捏着嗓子说“每人每日食盐不能超过6克”,却抵挡不了山东汉子大嫚儿们对盐的热爱。方青骅想象着带艾归回家,方太后热情地端出一道道按照外地标准咸得要命的美食,然后总是装成个恰到好处的有礼貌的孩子的艾归,强撑着笑容一口一口地把咸到发苦的菜往肚子里吞的画面,大笑起来。

还在嘴里的麻辣烫没来得及咽下去呛到了喉咙,乐极生悲地拼命咳着。艾归帮他捶着后背,笑问:“想什么坏事了?遭报应这么快。”

“咳!……没有……咳咳……才没想什么……咳……坏事……”方青骅辩解。等好不容易顺了气,张口想和艾归说些什么,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给自己打电话?方青骅有些奇怪地掏出手机,是来自上海的陌生号码。按下接听键,方青骅“喂”了一声。

对面只能听到呼吸声,方青骅觉得莫名其妙,正想挂断,这时终于有了回音:“……请问是方青骅同学吗?”

这个声音方青骅似乎在哪里听过却记不得了,只要回答:“……啊,我是。请问你是?”

“我是程多多的室友李子园。”

呃……李子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我想起了!是一种饮料!”突然想起了李子园的广告方青骅没多想就脱口而出,才意识到“饮料”正在和他通电话,干笑两声:“哈……那啥……不是说同学你哈……找我有事吗?”

“……请问多多他还在北京吗?我打他在北京的手机号怎么打不通了?”李子园自动忽略尴尬的话题。

提到多多,方青骅沉默了下来,好久才回答:“多多回山东了。”

“……呃?!他父母同意了吗?”大概是没想到,李子园震惊了一下,问。

“没……多多被软禁了,我现在也联系不到他。”方青骅愧疚地说。

李子园急了,问起了程多多老家的电话地址。毕竟是陌生人,方青骅犹豫着要不要报出来,电话另一端的李子园却等不得了:“你不说就不说!不就是山东XX市么!我自己慢慢找!明天就去!”说着挂断了电话。方青骅听着“嘟——嘟——”的电子音莫名其妙地看向艾归:“这是什么状况?”

“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多多上海的室友,叫李子园。——他说他要去山东找多多?”为什么会去找他?方青骅隐约记起了这个同学,是程多多说要来北京的那天,他给程多多打电话,接了电话的那个男生,是那个程多多买了新电话卡第一个打过去通知的男生,还很温柔地嘱咐着程多多,怕他冷怕他热的。记得自己还开过玩笑,不过程多多不是说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么,“那不是个直男么……”

闹不明白这个直男是突然弯了还是只是把程多多当成好朋友,方青骅越想越不放心,第二天给那个号码回拨电话,却没有打通。正坐立不安呢,没过两天又一个陌生号码来电了,这次是来自山东。方青骅有些激动地接通电话,问:“喂?”

“萌仔!我终于逃出生天了!”程多多拖着哭腔说。

这一刻方青骅也差点儿哭了:“多多!”

“萌仔萌仔,我正在火车站上,今天就能坐上回北京的动车!没几个小时就到了!你有课没?”

“这话……有课我也得翘啊!你等着!我去接你!”

方青骅干脆利索地翘了课滚去了火车站,接到程多多的人之后两人像橡皮糖一样抱在一起死不放手。等黏糊够了,方青骅才看见程多多身后跟着的男生,比程多多要高半头,带着眼镜,皮肤白白的,典型的乖巧的南方男生。那男生双手提着行李冲方青骅腼腆地笑了笑:“方青骅同学,你好,我是李子园。”

不知道为什么方青骅的脑袋里冒出一句“乖巧软糯易推倒”,心想着原本还以为是来追多多能照顾他一辈子的男生来着,现在看来怎么就是两个受啊。回应了一下招呼,方青骅问程多多:“你怎么跑出来的啊?不怕把叔叔阿姨再气病了?”

“先去‘One Night’吧!去了再说!想死老板娘他们了!”程多多正兴奋着,拽着方青骅往火车站外走。

Chapter 25 李子园和程多多

夜的都市,隐藏在灯红酒绿里的“One Nigth”。方青骅和程多多想着那个他们早已熟知的地方赶去,后面跟着的李子园对着未曾涉及过的都市的糜烂目瞪口呆。

踏进了“One Night”的大门,程多多张开双臂,对着这间酒吧宣布:“我程多多又回来了!”

“多多?!”酒吧里的众人又惊又喜,老板娘丁雪阳正要和程多多来个热情拥抱,却被老板彭杉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中间。

“多多啊,你又不叫胡汉三。”彭杉的冷笑话显得很没幽默感。老板这个样子,程多多瞥了一眼,“切”地表达了自己的不屑:“头一回知道,咱们彭大老板竟然是属醋桶的啊。”

“大概证明你对我的认识还不够深刻吧。”彭杉笑纳了醋桶的称号。

原本散漫的酒吧顿时热闹了起来。原本认识程多多的人都过来打招呼,原本不认识程多多的人在这样热闹的夜生活里也都像老朋友一样熟落了。程多多自发地站到吧台后面,给调酒师揉着肩膀:“师父啊,您的爱徒我不在,您是不是累了啊?”

“去,哪有你这样自封爱徒的!得找个不会随便就跑掉的徒弟才能叫爱徒啊!”调酒师一边享受着,一边不满地横了他一眼。程多多走了以后,原本是想再找一个新徒弟的,却总是没有他顺眼,不是不够机灵,就是太懒,“这次回北京还回山东吗?家里同意了?”

这话戳到了程多多伤心的地方了:“哪有那么容易同意啊。要是这么随随便便就同意了,每年哪里还有那么多悲剧啊。——师父你也知道,咱们这个圈子。”这个圈子像是躲在太阳底下的一个不见光的角落,有着巨大的悲伤和黑暗,屈服于光明的现实。

推书 20234-08-18 :此生不换 上+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