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的声音。
在黑暗的尽头,有一个人影,他一步步走出了阴霾,却带上了黑色的痕迹。
我仰头望着他,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粗糙冰冷的指尖滑过我的面颊,我呆呆地看着他。
“如意弟弟……”
我轻颤了一下,三年了,三年,他都没有这么叫过我。
“这是哪里?”我问。
他的脸上似乎有些哀伤:“如意弟弟……你……”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朕不查……竟让人害了太妃娘娘……”
太……妃……太妃娘娘……?
我的脑中轰的炸开了。我绕开他便往里面冲去。
一股大力却从后面抱住了我,我使劲地挣扎,却如铁索般牢固:“答应朕,你进去了,定要……”
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我侧头嘶声道:“你当了皇帝……难道还不让我看自己的母妃吗?”
他抿住了唇角,凝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松开了手:“你去吧……”
后面的事吗,我不想回忆,也不敢回忆,那是我一生的梦魇。
我的母亲呵,我亲爱的母妃……
你从前总是骂我不长进,没有长大,我现在终于长大了,用您的血为我做了成年的祭奠,我真是个没
心没肺的儿子呵……
在那一瞬间,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一个哥哥。
我将母妃安置在我的寝宫,我不断地在她耳边颤声说着话,我抱着她,她的喉中却只能发出赫赫的声
响,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为什么没有保护我的母妃?为什么?!他明明有能力阻止,他明明只用稍微在意一点我的事,母妃
就不会变成这样!
对待我系着血肉的母妃尚且弃若敝履、不管不顾,他对我,又何曾上心?何曾上心?!
我从来不曾感到这样的失落心死,怨恨不甘,好像从前都是假的一样,他背叛了我。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伤心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既然他不愿意管我,不愿意护着我,我就只能自己护着自己。我提着剑,向卫尉府中赶去。我砍伤了
刘建,却被人拉开了。
“长乐王……长乐王……”王府的老奴气喘吁吁地赶来,我咬着牙,怒斥着刘建。却终是被人送上了
回程的马车。我真不甘心呵……
可回到王府的时候,却有些不对劲。所有的下人,都不敢看我。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我冲进母妃的卧室。却见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血痕,显然已经断气多时了。
我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召集了所有的下人。
“是谁?”我哑声问。
没有人回答。
我跌跌撞撞地跑下床去,一个一个揪着他们的衣领。
“说啊!是谁干的?!!”
还是没有人回答。
我将手中的水盏往地下砸去:“你们还当不当我是主子?!”
悲哀……无尽的悲哀将我湮没了,我算什么?长乐王?!笑话……我就是个笑话……
我撕心裂肺地大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们不把我当主子,我也没有必要留着你们,都拖出去杖
毙!!”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爬起来自己靠在床榻上,我不吃不喝,就这么死去吧。生无可恋,爱我的人,都
死了。他也一样,他背叛了我们的过去。
门吱呀轻响,他一步步地踱了过来,穿着玄黑的龙袍。我这才记起,是啊,他当皇帝了。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肩膀,温柔的不真切。
我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他神色一黯,转道:“太妃薨了,朕一定会严查凶手,还请长乐王节哀。”
我抬起脸望着他,目光怔然。我不再相信他了。既然他背叛过,伤痕就会永远留在那里,怎么也抹不
掉。
“凶手抓到了又有什么用?不就是几个替死鬼吗?真正的凶手位高权重,怎么会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
里?”我嘶吼道。
他在我身边坐下,不经意地将我搂进怀里,叹息般地轻道:“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难道不是刘建杀的我的母妃吗?他一直跟着你,你就纵容他……”
他捧起我的脸深深地看着我,好像看见了我已然血肉模糊的心,他缓声道:“如意,朕要是真纵他,
太妃便不会在你今日出门时才薨……”
我拉住了他的袖子绝望地扬起脸:“那你把我也杀了吧,我不想活了!”
他看了我一眼,转道:“你今日杖毙了那么多伺候你的奴婢,你知不知道,这些女人,也都是别人的
母亲,这些男人,都是别人的儿子。我大汉百废待兴,最重于农,尤缺人力,你身为王爷,却不知为
天下的表率,朕真为你寒心。皇胄的面子,皆为你今日丧尽了。这几日你不要出门了,你府中没有下
人,朕给你派些守卫,你在府中反省反省吧。”
原来,我还是高估了自己。
我本以为,他不在乎的,只是我母妃的死。
原来,他连我的死,也是不在乎的。
事到如今,他还是想着,要软禁我。
我曾经那么喜欢他呵,多少次他将我抱在怀里,没有防备的笑着,不经意的目光就落在我身上,然后
他不笑了,会俯下身子,亲亲我的脸。多少次,我和他生气,就躲在桂宫里等着他来道歉,有一次他
等了一整晚,我也一晚都没有睡,就趴在窗子上偷偷看他。他坐在门槛上,懊恼地垂着头。我不忍心
,总是在天没亮的时候就跑出去,说我不生气了,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抱住我,很紧很紧,仿佛要
将我嵌进怀里,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叹息。
如今……如今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要囚禁我?!
看着他的背影,我绝望地问道:“你要软禁我?”
他转过头来,皱眉看着我,似乎无理取闹的是我:“你想那么多做什么,朕不是说了,你这几天情绪
不稳,给你禁足几日而已。你难道还想提着剑,把朕的臣子都砍一遍不成?”
我凄然地笑了,这就是他的回答。他当上皇帝以后,就什么都变了。
我哭了,他却又折回来哄我,我不断地推开他:“你走,你走,我不要见你。”
他放开了抱着我的手,语气冷淡的让人心碎:“好,朕这就走。”
我睁开被泪水迷蒙的眼,却只看见他渐行渐远的背影。
他真的走了。
走了……离开了我,没有像以前一样留下来。我最后一点微薄的念想,也随着他的远去的脚步声没了
,死了。
我绝食了。
我翻出了母后最后的衣饰,抱在怀里。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堆满了脂粉胭盒和霓裳彩衣的阴影里。我只是想用自己的命,换一件事
。
“皇帝哥哥,放如意出去好么?”
他平平的面色中看不清表情,只是将手中的粥推给我:“喝粥。”他淡淡地道。
“你解了长乐王府的禁,我就喝。”
他皱眉:“你刺杀朝廷命官,朕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跟朕谈条件?”
我的心都被他伤的麻木了,我道:“他罪有应得,他杀了我母妃。”
“那你就饿着自己?你母妃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我心下一阵苦涩,我大仇未报,却只被囚禁在此……
他沉默了片刻,放温了言语道:“过来。吃点吧,你不吃,朕看着心里也难受。”
我别过脸去,不愿看他。
他却从后面一把抱住我,将我拖到塌边。我挣扎着,踢打着,却不能减缓他的动作分毫。
他一把将我按坐在他的腿上,一手端起碗,舀了一勺米汤送在我唇边,姿势就和小时候一个样,他微
笑道:“来,张口。”
我挣扎着侧头,他立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将米汤倒了进去。
一碗米汤见了底,我便伏在他肩上猛烈地咳嗽起来。
他摸着我的背脊叹了口气,冷淡的声音似乎要穿透我的胸膛:“所以说,万事都要听劝。你不听劝,
结果一样,却还是要吃些零碎的苦头。”
一月之间,他每天都来喂给我东西吃,我却觉得他离我日渐远了。
他不再和我温言软语的说话,每每冰冷的话语,冷淡的眼神,无情的斥责,都让我心碎心死。
我想哭,却哭不出来,但我的心在流血。我真想死在他面前,让他看见我的尸骨。
但是我又不甘心,我死了,他是会遗憾多一些,还是安心多一些?他会不会流泪?他会不会后悔?他
会不会抱着我的骸骨哭泣?
回忆起父皇每每提及太子时的谆谆教诲,母妃每每提及太子的尖刻哀怨,他们都是在教我呵……但一
切都晚了。
原来我虽然不笨,却是傻的。
直到我得到了父皇留给我的遗诏……原来……原来……原来他一直在骗我!我从不在乎皇位,但我在
乎他有没有伤害父皇,我在乎他有没有伤害母妃,我在乎他到底将我摆在何处……
得知真相的时候,我心中的血都要流干了。
父皇的亡故……母妃的死……一切一切都好像牵起了一条看不见的线。
原来恨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
飒飒风魂穿梭在长乐王府的格道中,如大地低泣。廊柱前水榭边踱出一个人影,一身玄袍煞黑如修罗
。那个冷硬萧瑟的身影,那个不带一点温暖的容颜,是他么?
再次看到他,我胸口的额血好像都凝固了。脚步顿在那里,身子不住地颤抖。
他却看见了我,行步而来,嘴边挑起一抹笑:“如意弟弟……”粗糙的指腹磨搓着我的脸颊,轻轻勾
勒:“你怎么了?朕下朝来看看你……你脸色不好,是不是又没怎么用膳?”
胸口不禁绞痛,我咬牙抬眸直视他的眸,颤声问道:“本来,父皇是传位给我的,对不对?”
他抚着我的指僵在那里,他的眸色变深了:“不对,那是为了挑拨我们兄弟关系的矫诏。”
“你胡说,我什么都知道了。卢叔叔都跟我讲了!我都明白了,从你即位的时候到现在,我都明白了
!是你害死了我的母妃……”我一下子如发泄般朝他歇斯底里地吼着。
他怔怔地看着发脾气的我,面色渐渐悲伤了起来:“你真的这样想……?我们兄弟一场,你怎么不相
信朕却去相信外人……朕要是不在乎你,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向天下发诏,封你为长乐王?朕将你捧
在心里……你……你怎么能听信奸人的谗言?”
说着他取下腰间的佩剑,递在我的手上。用冷萧的剑刃直抵着自己的胸口:“如意弟弟……如意弟弟
……从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朕就喜欢你,一直宠着你,这么多年……你若是想要皇位,朕现在就
拱手让给你。你只用将剑往前面轻轻一送,朕便会命归九泉。你也能为你的母妃和父皇‘报仇’了…
…你看如何……”
一瞬间我不知所措,手上微颤,锋利的剑尖在他胸膛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热血潺潺涌出。我一下
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悟的时候,鲜血已流满了他的胸膛。
不知为什么,一种内心最深处的,如临深渊般的恐惧控制住了我,我手中的剑柄落在了地上。
他却忽然猛地抓住我的手,我全身一震,他眼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直直地望着我:“你不是要杀朕
么?……这个皇位,若无法保你安康太平,又有什么用……你拿去……”
我看着他的血,全身都好像被抽去了力气,我嘶声力竭地喊道:“医正!”
他痴痴地看着我,忽然笑了,缓缓抬手勾勒着我的泪痕:“别哭……别哭啊……你不是希望朕死了么
……”
“我没有……”我上气不接下气,不知所谓地胡乱答着。
他的眼眸很深,深深地望着我,我忽然有一种终结了的感觉。
却见他从染满了鲜血的胸口衣襟里,取出一枝小睡莲,火红娇艳,带着他心口的血。他似乎完全不在
意伤口般,小心翼翼地为我别在发髻上:“记得你是冬日生的,白雪皑皑,就差一抹艳色……”
很多年以后,我都无法忘记那时的感觉。好像世界都终结了,一切都不再有意义,只剩那朵带血睡莲
,传来的血腥味中,伴杂着芳香。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不仅恨他,还恨着对他无能为力的自己。
即使在那样的时候,即使他逼死了父皇,即使害死了母妃,但我却从不知道,原来,他也是要我死的
。
直到他将我送上祭祀的高台,直到无论我怎么挣扎他都不管不顾的时候,我才真正发现我的无知和幼
稚。他扫过我的眼神,像扫过一具尸体。
送我上高台的时候,他淡淡地道:“等会儿在祭典上,朕会将皇位传给你。”
我剧烈地呼吸着,恳求着他,他却在角落里将我抱紧了,一句话很轻很轻,像一根羽毛一样,飘落在
我的耳边,却彻底斩断了我和他所有的羁绊。
“别怕。”他说。
……
我本来该死的,但我却还活着。
我疯了。
因为我明知道仇人是谁,但我却从下手,母妃已经入了我的梦很多次了。我被无穷无尽的梦魇和噩灵
折磨着。
我虽然不笨,却是傻的。父皇,你会不会骂我?母妃,你会不会怪我?
第十五章:开始
“父皇……?”如意大开着双腿,满脸通红地迎合着我,他伸出手,轻轻地推有些发呆的我。
我捏住他的手,看进他时隔三年再次染上了媚态的双眸,我轻笑道:“别叫朕父皇。”
他气喘吁吁的看着我,眼神有些迷蒙。我压住他的身体:“叫哥哥。”
他全身猛震了一下,就连内壁也忽然紧缩,夹得我差点就要释放在里面。我撕下他的衣服将他的手反
绑在床栏上,他忽然开始使劲地挣扎,我将自己顶入他的最深处。
他大声地呻吟出声。我不断地换着方向进攻着他的内部:“说话,怎么不说话了?”
他急剧地呼吸着,牙齿上下地发颤。
我又顶了他一下:“叫哥哥。”我说。
他忽然失声哭了起来,几乎气都喘不过来,他没命地抽泣着,我轻轻地摸着他的脸:“怎么哭了?哪
里不舒服?”
他一口咬住了我的手,血顺着他的牙齿流了下来。他的内壁也随着他的哭泣一下一下收缩着,我抽口
气:“如意……”
他死死地咬住我的手,发出呜呜的声响。我俯下身子,轻轻亲他的脸:“放松点,宝贝,放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