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个林末幽不是在谈朋友吗?”
“她啊?”邵右清摇摇头,“她不肯跟我上床,我又不好来强的,女人有时候很麻烦的。”
向南拿他没办法,“好姑娘不知道珍惜,你也就那点品味,小明星不就好看一点?跟塑料模特似的,有什么好?”
邵右清辩解道:“我知道她是好姑娘,所以才不动她。而且我总觉得,如果我真动了她,估计对她就没那种兴致了。”
“你少糟蹋几个姑娘吧。”
邵右清嘻嘻哈哈,“分明是我让姑娘们糟蹋,你没见那些女人彪悍起来什么样,我都是让人给骑的。”
“打住!我对这些没兴趣。”向南把毛巾挂到门背后,然后从抽屉里收拾钱包,“你背上那伤得用药酒擦擦,跟我去趟药店买瓶红花油。”
邵右清看看手机,“哎哟,都这个点了,我得去机场接个人,我走了。”
“哎?”向南没来得及叫住他,邵右清已经一溜烟似的跑出宿舍,他探出头去,就见邵右清在楼道口甩甩手,“别送啦,你忙你自己的。周末我来接你,我们去吃海鲜,最好带个妞,实在找不到人,我借一个给你。”
“我周末……还有准备考试。”向南后半句话吞在了喉咙里,因为邵右清早就跑得人影都不见。
周末的时候,宿舍楼下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喇叭“滴滴”按了半天,向南脑子里灵光一现,果然口袋里的手机开了静音,已经六个未接电话。他探头一看,一圈人正围在前边道上观看,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停在门房的地方,正发出嚣张的噪音。
他赶紧合上书本,接起了电话,“你干什么呢?”
“不是跟你说了,周末来接你,我们去吃海鲜。”
“你把车开远一点,我这就下来。”
向南还穿着塑料凉拖,他赶紧从抽屉里翻出袜子穿上,眼睛一扫床下一排球鞋,找了一双黑白格子的板鞋穿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等一下会很丢人,在一个穷学生遍地的工科学校里开那么一辆车子进来,邵右清从头到脚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如果去政法大学接林末幽倒也罢了,向南突然想到一些很暧昧的传闻,那些女大学生多的大学门口,经常有这样的豪车来接人,有些漂亮女孩被物质所诱惑,甘当高级交际花。
他在短袖T恤外面套了一件衬衫,也没扣扣子,拿了钥匙就急急忙忙往楼下跑,如果被同学看到,他觉得很难解释清楚,跟邵右清那样,吹嘘自己有一个暴发户姑父和二世祖表弟?
邵右清根本没有把车开远一点,乐呵呵地在车里等着向南,他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墨镜,乍一看帅得跟汽车广告里的模特一样。这是一个被虚荣心冲昏了头脑的孩子,向南突然觉得自己恐怕力量薄弱,这样穷酸的自己,如何有说服力去影响邵右清的三观?或者根本就是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每个人有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权力,他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指责别人。
向南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车子在围观中缓缓开出小道,碾压过草坪,拐个弯上了汽车道。向南忍不住道:“你开车不要这么粗鲁。”
“我刚拿驾照,技术还不熟练!”邵右清故作无辜。
“你老板也放心让你这种新手开这么好的车?你别自己偷着开出来的吧?”
“我受器重啊!”他得意洋洋,“我跟你讲,他包的那个小明星问他要宝马,他都没鸟人家,他私下里跟我说,就她那样的,只配开POLO,谁给二奶买宝马啊?其实他这人抠门起来特别抠门,大方起来又特别大方。”
车子一路往西,这是要去政法大学接林末幽,向南听到邵右清在电话里跟人家说着俏皮话,他呵斥道:“你专心点,才刚刚上路就边打电话边开车。”
“没事,这车结实着,撞不死你。”
“我不希望你撞死路边的老太太,你想想奶奶要走在前面,碰上你这样的马路杀手,冤不冤?”
邵右清吐吐舌头,“得了得了,你是学雷锋标兵。”他在电话里跟林末幽说到地方了再联络,然后挂掉了电话。
向南的脸色很难看,他是真的挺反感这一切,然后站在自己的立场,他实在觉得没有办法去劝说邵右清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
“你不应该这样。”他低声道。
“啊?”邵右清愣了愣,随即会意,他嘴角挑了一个微微的弧度,满不在乎,“向南,你听过这么个故事吗?说的是有人载着一个日本人经过别墅区,问他看见富人住这样的豪宅什么感想?那日本人说我要努力工作,早日成为其中的一员。然后同样这个人,载着一个中国人经过别墅区,问同样的问题,那人就说:哼,我恨不得把他们的房子扒了,把里面的人宰了。”
向南沉默不语。
“所以,中国穷人普遍仇富。其实哪个富人的钱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本事成为富人那是自己的错。你看看那些穷人,他们要是逮着机会变富,一个赛一个的穷奢极侈,丧心病狂。”
“我看你现在差不多是丧心病狂了。”
邵右清哈哈大笑,“我还没成为富人哪!这车又不是我的。”然后他看了看后视镜,猛一个甩尾超出了前面一辆宝马,见缝插针地挤到车流里。向南看见他墨镜下面的眼睛眯了起来,几乎恶狠狠地说,“不过我总有一天会成为富人。”
第六章:有钱没什么了不起
邵右清故技重施,一直将车子开到政法大学的女生宿舍楼下,林末幽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之下通红着脸上了他的车。
向南是第一次看见邵右清的这个姐弟恋对象,这姑娘身材修长,瓜子脸,皮肤白嫩细腻,长得很清秀,而且没有化妆,后面扎着一条清爽的马尾辫,更显得灵气逼人。他不得不承认,邵右清的眼光很好,林末幽的身上有一种很淡然典雅的气质,这使她更超越于长相之外的美丽。
向南主动提出坐到后排去,结果邵右清拉住他道:“没事没事,我车技不好,路上有个什么的,让她一个女的坐后排比较安全。”
向南刚想赞他有绅士风度,他马上煞风景地说,“要死我也拉表哥一起死,哈哈!”
说完他又扭过头看看林末幽,“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表哥,向南,他在隔壁D大念书。”
向南跟林末幽点了个头算是认识,林末幽问他读大几了,向南老老实实说大二。
然后林末幽质问邵右清,“他是你表哥,照理比你大,他怎么会读大二?”
邵右清眼睛都不带眨的,“他是我小表哥,就比我大三个多月,我十一月生的,他八月生的。本来跟你一届的,高考那会儿发挥失常嘛,就不甘心去高复了。你看吧,第二年果然就考到了D大。”
向南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高复生,邵右清又强调,“这个他从来不跟别人说的,觉得丢人,你也不要乱说出去。”
林末幽问向南:“他说的都是真的?”
向南反问:“你信?”
林末幽皱着鼻子,“我觉得他没一句真话。”
向南道:“不过我可以保证,他目前只有你一个女朋友,如果他敢劈腿,我第一个通知你。”
邵右清委屈道:“表哥,你跟我是一家人吧?我劈腿你告诉她干什么?我可跟你讲,你别妄图撬我墙角啊,毁你一世英明。”
向南愕然,他虽然觉得林末幽漂亮,可从来没有想到撬墙角上头去,邵右清简直是莫名其妙。
汽车在高速上直开了两个多小时,最后到了海边一家号称农家乐的饭馆,改建成别墅式样的小楼外面已经停了三辆豪车,向南只认识汽车前面那个小标记,对于型号完全陌生,只觉得是从来没见过的式样。尽管学的是工科,他对汽车几乎一窍不通。
三个人从车上刚下来,二楼露台上就有人吆喝起来,骂邵右清摆谱爱迟到。
向南和林末幽跟着上楼,就见露台上其实挤了不少人,大家围了两张桌子在打麻将,但是一看之下大部分人就是陪客,只坐在一张红色大理石桌前的三个男人很有派头,个个嘴里叼着烟吞云吐雾。桌角上是被崴断成两半的一条香烟,外包装写着“黄鹤楼”的字样。
邵右清向他们介绍,“这是我表哥向南,这是林末幽。这边是杨叔,齐叔,李叔。”
向南见那三个人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明明离叔字辈还远着,莫名其妙自降身份叫人家“叔”,就觉得很憋屈。跟他同样想法的还有旁边的林末幽,她也是忍着不开口。
邵右清拍了拍林末幽的背,催促道:“叫啊!”
林末幽嫣然一笑,甜甜道:“杨总,齐总,李总!”
向南只是点点头,心里觉得如果不是邵右清,他跟这些人根本不会有交集,范不着去敷衍应酬。想想今天这顿海鲜宴,怕是这几个大款请的,他没做好思想准备,心里暗骂着邵右清拿别人的钱慷自己的慨,恨不能掉头就走。
邵右清八面玲珑,很快叫服务生上饮料,又说天气很舒服,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可惜这个季节没有牡蛎上市,他最喜欢吃的就是牡蛎了。
那三个“叔”拉他坐下来开始搭长城,原来坐一桌的人立刻起身让位子。邵右清推辞说要陪着表哥和媳妇,拉拉扯扯间,半推半就地坐了下来。
向南接了饮料朝海湾那边望望,指指前面的小岛,“那里好像很好玩的样子,我去看看。”
“要涨潮了,别走太远了回不来。”邵右清提醒。
向南甩甩手示意不用操心,刚要下楼,林末幽跟上他,“我也想去海边玩玩。”
向南虽然觉得这个事不地道,可是邵右清要陪人家打麻将,冷落了林末幽也是不应该,他回头冲着人群道:“有没有人带个路啊,我怕到时候真涨潮了困在岛上。”
人群里马上走出来一个小哥,殷勤得很,“我带表哥去吧?”
向南莫名其妙又多出来一个“表弟”,他没说什么,低头跟着人家下楼,往海湾的方向走。
一路上那小哥自我介绍叫陆腾飞,是邵右清的哥们儿,说是邵哥救过他的命。
向南暗自摇头,邵右清还说他不是混黑社会的,这都跟人家有了过命的交情,管他一口一个邵哥地叫。其实轮年纪,邵右清还不一定比他大。
林末幽问道:“那三个是大老板吧?瞧着年纪也不大,怎么喜欢倚老卖老,让人家叫叔叔?”
陆腾飞笑笑,“也就是随便叫叫,咱们装小字辈,又不吃亏,人家还能多多照应你,不好吗?
等邵哥发达了,一样有人叫他叔叔啊。嫂子,听说你是政法大学的高材生,你管人家叫一声叔叔又怎么了,他们都是大公司里的老总,攀上交情将来找工作都方便一些。现在讲求的就是一个人脉,要不大学生找工作也不容易,是吧?”
林末幽给说了个哑口无言,向南倒是明白邵右清的苦心了,他心领了,但是想到刚刚邵右清恬着脸一口一个叔叫得那么欢,他心里就很难过。
初夏时分,海水冰凉,这片海湾也不尽是沙滩,陆腾飞脱了鞋子带向南和林末幽往水里蹚了一段路,向南只觉得脚底被尖锐的石子扎得生疼,看海的心情也打了个折。
“回去吧。”林末幽颇觉无聊。
“不好玩?”向南虽然知道这个是事实。
“我本来以为跟他两个人出来约会的。”她略略叹气,显出失望的样子,然后吐吐舌头,“你是不是要笑话我了?”
“啊?没有!”向南看得出来,林末幽是真心喜欢邵右清,邵右清虽然年纪小,但也是出去闯荡过的人,他拥有的阅历是那些坐在教室里死读书的政法系白斩鸡男生不能比的。而且他高大英俊,长相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模糊界限,又懂得收拾自己,豁得出去把所有的钱用来打点行头,常常是一身名牌出入五光十色的娱乐场所,的确很吸引人。
“你看上他哪一点?”陆腾飞还在前面蹚水,向南忍不住低声问旁边的林末幽。
“其实我知道他的车子是借来开的,他穿衣服品位恶俗,而且满嘴谎话没几句能当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他。趁着年轻,谈一个不同凡响的男朋友,不是很刺激吗?”她笑笑,显得满不在乎。
向南直觉这不是她的真话,不过他没有资格去评价。
暮色渐沉,有人来喊他们回去吃饭,向南他们没到地方,就见邵右清一路小跑着迎上来,“跑哪里去了,好东西都被我们吃光啦。”
虽然是农家乐,一桌海鲜吃得甚是奢侈,鱼翅、鲍鱼、海参,什么贵吃什么,向南觉得吃到嘴里都那个样,鱼翅像粉丝,鲍鱼像蘑菇,海参像果冻,尤其是醉蟹,他吃不了生的,挖了一点点蟹肉,腥味直冲头顶,后来一直担心自己的肠胃。
吃完饭露台上的牌局搬到了二楼一个大厅,牌桌上扔满了一叠叠的钞票,赌得相当大,因为嫌数钱麻烦,旁边就按了个点钞机,不时“唰唰唰”工作着。邵右清输了不少,不时嬉皮笑脸跟旁边的人借钱,向南都替他捏一把汗,但是直觉这不是一般的赌。林末幽不懂他们赌什么,但是她想跟邵右清亲近,就坐在旁边看,最后困得直打哈欠,邵右清还要抱怨,说女人看牌就是晦气,不停地赶她去别的房间看电视。
后半夜向南困得厉害,电视节目无一可取,DVD又全是近期的大烂片,他站起身回到赌桌上看了看。邵右清看见他来了,搓搓脸伸了个懒腰,哀号一声,“今天输惨了,不赌了不赌了。”他把牌一推,抽了一根烟,到处找火,还是陆腾飞把一个烫金打火机丢过去给他,才点着了火。邵右清冲那位姓齐的“叔叔”道:“你那边宽敞啊,借宿一下?”
齐叔非常豪迈,“今天玩得高兴,家里的床就借你睡一下,不过说好了,老婆不借的。”
杨叔在旁边道:“你老婆那么多,借一个出来又怎么样?小邵得了好处肯定会报答你的。”
“滚你的!你怎么不借个老婆出来,哈哈……”
几个人说着粗俗下流的玩笑,向南已经扭过头开始往楼下走。
一伙人散了,各自驱车离开,半个多小时后,前面的奔驰车带着邵右清的凯迪拉克开进了一片滨海别墅区,最后在一栋三层洋楼前停下。
这边汽车刚刚熄火,好几个房间的灯都亮了,有人拉窗帘探出头来,有人开亮了楼下客厅的大灯,房门从里面推开,一个姿容秀丽的女子站在台阶上,声音婉转甜美,“不是说今天通宵?”
“小邵玩累了,又带了些小朋友过来,你收拾两个房间出来。”
向南跟林末幽走进大厅,只见房间里另外还站着两个很漂亮的女人,一时间也看不出年纪,但是顶多三十出头。
邵右清统一地叫嫂子,并且一点也没有诚意地道歉,“打扰了打扰了。”
三个人被领到楼上客房,前面是两间相邻的卧室,林末幽走进其中一间,而邵右清跟她点点头道了声晚安,跟着向南走进了隔壁房间。
那名“嫂子”愣了愣,不过没说什么,交代了一声“随意”,就转身离去了。
一关上门,邵右清便笑嘻嘻道:“刚刚带路的女人,漂亮吧?”
“嗯。”
“是齐叔的第五个老婆,这里有七个女人,都是他的老婆,她们给他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全住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