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陌喧尘

惯了身边有他陪着，不想失去他，真的不想，这一刻，司不凡的世界又一片混乱。终于，在司不凡日

复一日的绝望中，卫子钦总算在昏迷了半个月之后的一个早上醒了过来，张开眼睛便看到趴在床边睡

着的司不凡，卫子钦抬手，想抚摸司不凡的发，可手刚动了动，司不凡立时直起了身子，在看到躺在

床上半个月来都没任何反应的卫子钦张着眼睛时，司不凡竟反应不及的愣住了，随即眼泪便如一场突

将的大雨般从眼眶落下，可司不凡仍倔强的抿着唇，不愿发出一丝声音。卫子钦看着司不凡，明明受

伤的人是自己，可为何司不凡竟在这半月中消瘦如此之多，本就单薄的身子此时看来更是弱难禁风，

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没有一分血色，让他整个人憔悴不堪。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卫子钦的喉咙如火烧一般痛了起来，他知道那是难过从心底里一直冲到了喉咙口，被卫子钦压了下去

，却因难过太多无处宣泄而变的灼热起来，就似在嗓子眼燃起了一团火，让卫子钦火烧火燎的疼痛着

。

卫子钦的手抚上司不凡的脸，是想擦干他脸上的泪，更是想抚平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将司不凡的头揽到自己肩上，一遍遍轻抚着他的背。

“不凡，我醒了。”

“恩。”

“我没事了，不会死。”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你说过会一直守着我的，你说过不会离开，我都记得。”

“是啊！我们还要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所以不允许有人先离开，不管是我还是不凡你，我都不允许。

”

“这是你的承诺吗？”

“是。”

“那么你说到就得做到。”

“当然，我卫子钦绝不允许自己失信于司不凡。”

卫子钦既然醒了，自然就会问起关于那天那些刺客最后的情况，问司不凡关于那些人，有什么眉目，

当然，最重要的是，那天后来出现的那人到底是谁，这是卫子钦急于想知道的。可司不凡偏偏守口如

瓶，说他伤没好之前，就不要再问这些，想知道，就等伤好后，而且不准他出门，只能在房里好好调

养，卫子钦虽急，但又不想让司不凡担心，无奈，只得等伤好后再问。

那些黑衣人是决心要置司不凡于死地，下手自然不会留任何余地，请来的大夫都摇头说中了那样一剑

怕是再没有生还的希望，如今见卫子钦醒来，都直呼不可思议，但伤口依旧需要时间慢慢复原。

卫子钦不知道原来他早就被大夫认定必死无疑，无力回天的了，听到这些，又不禁想，司不凡是抱着

怎样的信念，在承受了那许多的绝望时还能坚持下去，那需要多少勇气才能做到。

等卫子钦醒来之后，司不凡便又开始正常去上早朝，司不凡说这件事已经传到了宫里，皇上已全部知

晓，得知卫子钦为救司不凡险些丢了性命，便命人从宫里送了很多名贵药材，已作慰藉，并让司不凡

全力追查此事，竟敢行刺王爷，决不可姑息。

第二十八章

卫子钦听司不凡讲完，便又问起那天的那些黑衣人全都死了？本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想过会有活口

，毕竟那天自己倒下前，那些黑衣人也基本上全都倒了，可司不凡竟说还有一个没死。

“还有一个，在哪？”

“地牢。”

“那问出什么了吗？他有没有说谁派他们来的？”

司不凡没有回答，脸色奇怪的沉默了一会才说：“你能下来走吗？我们现在去地牢！”

卫子钦立刻道，“我已经没事了。”

但卫子钦怎么也没想到在地牢看到的那唯一一个存活的人竟是好久不曾见过的玄风。

“玄风？怎么会是你？”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虽然一开始就怀疑来刺杀的人是司傲然派的，但

怀疑和真的看到时还是难以相信，不虽然司不凡和司傲然之间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歇过，可无论如何他

们也是亲兄弟，不管为了什么，怎能狠心下杀手，卫子钦难以理解，在知道刺那一剑的人是玄风时更

是震惊不已。这样惊讶的原因并不是说玄风不能杀司不凡，而是让卫子钦想到了师兄顾九渊，如果司

傲然让师兄来杀司不凡那该是如何是好？眼前的玄风，还有师兄，司傲然和身边的司不凡，卫子钦顿

觉心烦意乱，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那日救出他与司不凡的人究竟是谁？他竟把这么个重要

的人给忘了，而司不凡也只字没提，正想着就听到玄风的声音。

“你没死？看来玄某下手还不够狠啊！”

他的声音一如从前，只是这多日的牢狱生活让他看上去略显狼狈。

“玄风，你……”

“既然被你们抓住，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说了，若四皇兄开口，我定会放了你，可如果四皇兄他无心救你，那也没有办法。”司不凡淡淡

道。

“玄某已经说过这件事与四王爷无关，他根本不知情。”

“你说与司傲然无关？”卫子钦惊讶道。“可你是他的人。”

“信也好不信也罢，玄某说的是事实。”

司不凡与卫子钦从地牢出来，回房的路上，卫子钦一直皱着眉。

“玄风他是司傲然的人，这谁都知道，现在玄风要刺杀你，却说和司傲然无关，这也太奇怪了。”

司不凡只是听着却不说话。

“不凡，你在想什么？”

“既然不管玄风否不否认，我们都会认为他是受了四皇兄的命令，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的否认呢？所

以我在想，指使他的也许另有其人也不一定。”

“另有其人？那会是谁？”

“华妃！”

“她！怎么会？她只是个女人，而且她不是一直都待在宫里吗？”

“为何不会？她当年既然能害死我娘，现在同样可以制我于死地。”

“怎么会这样？那你把这些告诉皇上了吗？”

司不凡摇头，“这只是猜测，即使这是真的，我也没有任何证据。指控他的宠妃想要谋害他的儿子，

他怎会相信我的话，说不定到时反尔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去问师兄，他一定会知道！”卫子钦见不得司不凡那般神色黯然的模样。

“不用了，不管是四皇兄还是华妃都一样。”

“难道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难道明知道他们要杀你却无可奈何，难道我们连一点反击的机会都没

有？”

“这就是我必须要面对的，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他们还在就会继续这样。”

“原因呢？为什么一定得制你于死地不可？”

“因为皇位，因为她以为我的存在是他儿子登上皇位最大的威胁！”

“因为继承皇位的人也可能是你？”

“恩，她的确是这样以为的，可他们不知道其实我根本无法构成威胁，因为那个我口口声声称为父皇

的人，自始至终都不曾真的相信过，我司不凡大临国的六王爷是他的儿子，所以我想得到皇位必须得

用尽手段啊！呵呵呵，真是可笑至极，呵呵！”

司不凡放声笑着，笑他自己，更是笑这人世间的种种。

司不凡不曾这般悲戚过，他的笑何其无奈又何其苍凉，他脸上闪烁着破碎的情绪，如同抓不住的空气

，沉痛且绝望。他怎能不恨，他该恨，恨苍天的不公，要他经历这让人讽刺的一切，恨那人的狠心，

要他掉进这深不见底的旋涡，他拼命的努力拼命的挣扎却只能越陷越深。

“不凡！不凡！不凡！”卫子钦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司不凡拥在怀里，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卫子钦从没想过那一切的复杂，他以为从那年司天宇带司不凡离开冷宫后，一切就已经不一样了，司

天宇已经接纳了司不凡，却不知道，司天宇只是让司不凡从那个冰冷的院子落入一个更冷的深渊。

因为太担心司不凡，因此卫子钦没听出司不凡刚刚的那番话里，透露出太多不寻常的讯息，而那些是

卫子钦费尽心思也想不到的东西。

因为司不凡的情绪，卫子钦本把那日救他们的人是谁这事给暂且搁下了，却没想到几日之后那人竟出

现在了卫子钦面前。

他来的时候司不凡并不在府中，卫子钦一个人正待在房里无聊着。

他如那日一样出现时无声无息，卫子钦完全是靠练武之人特有的敏锐和耳力才知道有人靠近。

卫子钦转身看着仍旧一身黑衣的男人，那日并没有看见他的脸，但凭直觉，卫子钦肯定一定是他。

“是你！”

“没想到非但没死，还记得我。”

“你希望我死？”

“你死了，与我无关。你没死，便又多了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

“你们果然认识。”

“这不重要，我来是要告诉你，从今后他便由你来保护，我期望不管何时你都能如那日一样用自己的

生命守护他，你不能轻易离开。”

“我不懂你的话。”

“我要离开这，不会再回来。”

“为何？”卫子钦不解。

“我相信你有能力保护他。”

“你究竟是谁？”这是卫子钦最想知道的，这人的武功如此高深莫测决非常人。

他看了一眼卫子钦，“不重要。”

“我想知道！”卫子钦有些急切的说。

他再看一眼卫子钦，半晌后才答道，“聂无心。”

“鬼影，聂无心！”卫子钦万分惊讶，这个人他只听师兄提起过，因此人轻功已到了出神入画的地步

，常常形踪飘渺，如同鬼魅，故被江湖中人称为鬼影。只是他早已在江湖中消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

他在哪，卫子钦记得当时师兄跟他说这些的时候，告诉他聂无心可能已经退隐江湖了，他还很不屑的

说是江湖把他传的太神了，说不定他是被仇家给杀了，再不就是被毁了容，自觉没脸见人，所以就藏

了起来。没想到现在，他本以为早已不在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而且不得不承认聂无心的武功的确了得

，轻功更是他望尘莫及的。

“没错。”似是看不见卫子钦那张惊讶不已的脸，聂无心只是听不出情绪的答道。

卫子钦不禁又抬眼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才赫然发现聂无心左脸上真的有一道疤，那道疤其实很明显

，可就是那样明显的一道疤，卫子钦刚刚竟没有发现，卫子钦暗暗想到还真被自己说中了，这聂无心

的确是被毁了容，但说是毁了容又深觉不妥，毕竟那道疤丝毫不影响他的样貌，反而让他本就太过严

峻的一张脸更显逼人。

卫子钦又觉奇怪，聂无心跟司不凡是怎么认识的？一个隐匿的江湖奇人，一个当今六王爷，怎么也没

法将这样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啊！而且传闻中都说聂无心亦正亦邪，面冷心冷，不管是对周遭的人，

事，物都不屑一顾，无心，还真是人如其名啊！可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关心司不凡呢？而且看起来还不

是一般的关心。

第二十九章

卫子钦心里有太多疑问想要问他，刚张开口，还没来的及出声，就听见了司不凡的声音。

“无心？你怎会在这？”回府的司不凡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时看到聂无心。

就说他们一定是认识的，卫子钦看着走近的司不凡暗忖。

“他说要离开这，而且不再回来。”卫子钦见聂无心沉默不语便答道。

“你要走？”司不凡惊讶的望着聂无心。

“我已经在这待的太久，是到该离开的时候了。”

“为何突然这样决定？你之前并没告诉我你要离开。”

聂无心看着司不凡，慢慢的抬起右手似是想抚触司不凡的侧脸，但却停在了司不凡的耳边，最终垂下

手，转身。

“无心！”司不凡在他背后唤道。

“等你需要我时，我会再出现。”说完，便随着这句话一起消失了。

难道聂无心也……卫子钦想到这，看向司不凡，见他脸上有一抹正在淡去的情绪，本来是有好多问题

想问的，他知道只要他开口，司不凡一定会告诉他，可现在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真的走了？”半晌之后，卫子钦这样问道。

“恩，他说的话从未食言过。”

“那你和他……？”还是不可避免的触及到这个问题。

“认识很久了。第一次遇到他时他受了很重的伤，会救他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不愿看到有

人在我面前死去，本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却不曾想到，14岁那年，也就是四年前父皇第一次派我

去江南时遇了埋伏，那是我第一次离开临城，我从没想过会有人想要刺杀我，我看着身边的随从一个

接一个的死掉，我以为我要去见娘了，我以为我也会在他们都死掉时一起死掉，我在等待着死亡时，

却又一次见到了他。自那之后他便开始一直暗中保护着我，虽然多数时候我不知道他在哪，可到最紧

要的一刻他总是会及时出现。

“就如同那一日，所以，即使那时我没有为你挡那一剑，你也不会有事。”认识很久？不凡你可知道

，我认识你又何其久了呢？

“不知道，也许吧！”

卫子钦突然想到，有一晚跟师兄出去，回来时看到从窗口跃出的一个黑影，当时因速度太快，自己一

度认为是看花了眼，原来那就是聂无心，原来他一直都在，只是自己没有察觉。

“你为何从没告诉过我他的存在？”或许不该计较，但不可否认的，卫子钦觉得自己的心被小小的伤

了。他一直以为他是惟一可以保护司不凡的人，他以为他比司不凡身边的任何人都更适合待在司不凡

身边，他以为他的出现，对司不凡来说是不一样的，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一直，比他更早的一直，

就有一个武功比他好上太多而且不会让司不凡有任何困扰的人保护着司不凡，一瞬间，卫子钦觉得自

己这些日子的存在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甚至是多余的，自己的所做所为又算什么呢？这样的认知让

他沮丧，无力又矛盾。

“他从来没有真正涉足我的生活，也从来没过问过我的任何事，他若不出现，没人知道他在哪。”

司不凡说的没错，聂无心几乎不在人前出现，即使江湖中人人都清晰的记得他的名字，可他的人已经

淡出了所有人的记忆。

关于聂无心，这一刻卫子钦已经明白了什么。

“或许，该走的人是我，他更应该留下。”看着司不凡望向窗外的脸，卫子钦喃喃道。司不凡转身看

着卫子钦，两人就这样望着对方。

“子钦，我希望你知道，不管是你是无心还是允谦，对我来说都……”

“你少说了一个”卫子钦望定司不凡，“还有那个禁军统领吧！”

“什么？”

卫子钦向门外走，“我要去找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