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事实是我确实是亲生的,而我妈……患了精神病……”短暂沉默后,莫楠咬着手指关节,一字一句缓缓讲述,周身被阴郁伤感笼罩,眼中涌动深沉的悲伤
。
黎昶不由得将莫楠搂紧。
“我生气你偷偷去探望我爸,是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妈有精神病,怕你瞧不起我,离开我,因为精神病会遗传。”
“没关系,或许我可以帮助伯母,我是心……”
《甩葱歌》传来打断了黎昶的话,莫楠忙叨叨翻找手机,然后死盯来电显示就是不接通,任由欢快的铃声在房间里闹腾,直到对方挂机。
很快再响,直接按掉。
再响,干脆拿掉电池关机。
“应该是有急事吧?”
“不管他。”丢下手机窝回黎昶怀里,话突然变多了,向黎昶讲述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黎昶认真聆听,配合莫楠笑得格外开怀,不时做些亲昵的小动作,逗得莫楠像只活泼的虾子扭来扭去嚷嚷痒死了。叫痒招来黎昶更多的调戏,带色的小话儿一套
接一套说得别提多溜,直把莫楠说成大红脸,嗯嗯呀呀沉溺在戏耍又似挑逗的吻里。
温存了好一会儿,嬉笑声被酣睡声取代,缠手缠脚相拥而眠说不出的安宁。
吃过晚饭,莫楠拒绝黎昶,没留下过夜,回到公寓。踏进屋门,气还没喘匀就挨了一巴掌,全无防备跌撞向了门板,有点懵。醒了醒神,意外又不意外。意外的
是安睿居然等到现在,不意外的是他点燃了安睿的怒火。
“死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又想玩什么花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最近对你太客气了,是吧?”连珠炮似的质问凶猛发射。
莫楠静静换好鞋,才抬起头面对盛怒中的安睿。
“自然是医院,不接电话是因为不想接,没玩花样,你实在手痒随便打好了,反正我没还过手,也没反抗过,哪次不是任由你打个过瘾?”说完等了会儿,安睿
迟迟不动手,便撞过安睿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端了两盘饺子,搁在餐桌上。
“速冻饺子,爱吃不吃。”表示懒得伺候,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晃进睡房,淋浴声很快传出。一声声浇在安睿心火上,非但没有灭火,反而把火苗拔升到新的高度
。
肚子饿?气都气饱了。他几时在小孩这里受过此等冷遇?想海削小孩一顿解解气吧,又担心把小孩削跑了。今非昔比,小孩大了,脾气也大了。简单安抚,暴力
镇压不管用了。怀柔招安对不住他满腔愤慨的火焰。抽口冷气,惊觉小孩离他越来越远,眼看就要把握不住了。
“挺晚了,你回吧。”洗澡出来直接扑上床,看都不看给卫生间守门的黑脸门神。驱赶,就像轰一条狗。
暗红色的大睡衣是他的,穿在小孩身上尤其宽大,显得小孩尤其瘦小脆弱。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孩却挺禁打,哭得像个泪人愣是能咬紧牙关不喊疼不求饶,他
什么时候住手就扛到什么时候。
其实,小孩要是叫唤一声,他会即刻住手。小孩越是犟,他越是气,也就越控制不住。
处了两年,奔向三年,小孩的委屈他怎么不晓得?可……他承认,他很自私,非常自私,从来都以自身立场出发,着眼于自身利益,鲜少替别人考虑。江山易改
本性难移,已然形成的性格如何改?
“你爸爸怎么样了?”缓步移到小孩身边坐下,捏揉小孩脖颈处的穴位。
“还不就那样,喘气就算是活着。”
“会好起来的,万林他爸说希望很大。”
“是啊。如果说没希望了,谁还往医院扔钱?”
“钱不用担心,有我呢。”
“咱俩现在真成金钱关系了。”语锋嘲弄。
“说什么呢?我的不就是你的?”
“好的时候顺顺毛,哄两句,不好的时候张嘴就骂抬手就打,我还真像你养的狗。怎样,再来根肉骨头呗?”转过头,翻过身,半支起身子面冲安睿讥诮笑着。
滑开的衣领,纤细的脖颈,诱人的锁骨,以及……
一道凛冽的光犹如冷色烟火在安睿黯黑的眼底划过,迅速得仅是一眨眼,来不及捕捉。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逼迫莫楠拧起了眉头。
“疼。”扒开安睿放在自己后颈的手,显出不耐。
“该记的记不住,没必要记的你倒记得清楚。我随口一说,你顺风一听,再随风一忘,挺好。别总抓着不放,存心找茬儿。”
“你说得轻巧,我听得难受。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条狗。”
“行了,到哪儿哪儿完,少没完没结的。答应你就不会不算数,踏实等着。”
“成,我等。你回吧,我睡了。”
“稀罕啊,把我往外推?”眉头挑得老高,凝在唇角的笑怎么看怎么冷。
“你老婆是我姐,我姐怀孕,你这个当姐夫的可不得小心陪着?一眼没看到出点事儿,我做弟弟的担不起。”
“你今天够本了,再惹我保证你真的担不起。”
莫楠识相闭上嘴,掀起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连被角都不分给安睿。
安睿注视那一团蚕蛹,眯了眯眼,神色深沉耐人寻味。
可惜莫楠没看见。
春节过了,寒假也即将告罄。假期的最后一天,莫楠也没得安省,中午饭吃到一半,万林来了。一贯故作神秘的笑容从脸上消失匿迹,怨愤阴鸷取而代之。
第二十七章:理解个屁﹁_﹁
万林一副寻仇的模样吓了莫楠一跳,简短地琢磨了一下应该没有得罪万林的地方,推论或许是胡六万做了什么,惹毛了这盏不省油的灯。
万林憋气大了,实在憋不住了,不等莫楠发问,主动曝内幕。
敢情,万林瞄上胡六万,胡六万瞄上了万林他姐。你说这事闹的,盯上了的,自己盘子里的肉觊觎的居然是自己姐姐。万林独儿、霸道,自己的东西宁可毁了,
也不愿跟别人分享,哪怕是自己姐姐。与胡六万最终能不能成为自己姐夫无关,反正他预备鲸吞蚕食的好肉,绝对不许别人啃。
当万林知道胡六万对他格外照顾的真实目的,愤懑自是不用说。再狡猾,孩子终归是孩子,不至于当面发作,闷气撒不住去也是浑身不得劲儿。忍无可忍,跑到
与己没有利害冲突,在其面前不用装孙子,可以大方袒露本性的自己认为的同道中人——莫楠这里抒发胸臆。所以说,孩子有点心眼容易么?装模作样容易么?
万林咬牙切齿地说,莫楠平心静气地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聪明人处世之道,莫楠这种鬼灵精怎会不懂?万林需要的不是建议、指点,仅仅是有个地方能由
他自在发泄,有个人能聆听他的情绪,大主意早在心里拟好,就等调整好心态步步为营,战略实践。故而闭紧嘴巴,聪明地不显示多余的同情,不发表无关紧要
的意见。
激昂澎湃完,万林没有变成泄气的皮球,反而将势在必得的决心表露在脸上。莫楠看了万林脸上的熠熠神采,不禁为他信任、喜爱的六万哥捏把冷汗。说实话,
同志路不好走,他很私心的希望胡六万狂奔在正常取向的大道上,不要受坑骗,转战到这条弯弯曲曲的坎坷之路。
“六万哥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对伴侣的要求、标准极为严格,这也是他到现在都没定下来的原因。如果遇上合适的,肯定会一条道走到黑,头破血流都无怨无悔
,绝对忠诚。”
或许夸大,或许不尽准确,但这是莫楠从心底里发出的对胡六万的肯定。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入了别人的耳是怎样的感受,起到怎样的作用,引发怎样的后果
,不在他的考量。
安太太快生了,全家上下进入高压备战状态。重压之下,安睿整天就是单位、医院两点一线,完全脱不开身去莫楠那儿。细细算来自打春节过后,新学期开学,
两人少说也有一个月没见了。莫楠是真沉得住气,一个电话没有,一条消息不发,似乎忘了还有安睿这么个人。两人之间,安睿好像从来都是绷不住的那一方,
惦记莫楠,心里就像长了草。
来自胡六万的消息,莫楠开始实习,朝九晚五正式在他那儿坐班。安睿一合计,借口有了,机会来了,才要去胡六万公司晃一圈,小孩不请自来,竟堂而皇之进
了安太太的病房。安睿看到的场景是小孩和他太太相谈甚欢,素白的病房被一串串笑语渲染出一派暖色调,昭告春姑娘真的翩然到来。
打声招呼,得到敷衍地一点头,小孩目光澄清,寻不见半点暧昧。暗自咋舌:这孩子忒他妈能装。
打水买饭,安睿表现得还真忙,偶尔插句嘴,女人和小孩的眼神好像他煞了多大的风景。没辙,只能老实一旁坐着,视线在女人和小孩间流连,眼底暗得不见一
丝光。
叽叽喳喳半天,夜幕降临,小孩终于告辞,一再声明留步,不让安睿客气,不用安睿送他出门。安睿关上病房门,安太太又说又笑白话那么老半天都不嫌口干嘴
酸,精神依旧矍铄,又叫唤上了:
“这是谁的钥匙?楠楠落下的吧?”已经亲近到直呼莫楠小名。
安睿瞥一眼,可不就是小孩的钥匙?绿豆蛙的钥匙链还是他给小孩的绿豆蛙纪念版公交卡一套里送的。但他不能认,神情显得冷淡、茫然。
“今天没来过别人,一定是楠楠,这孩子真够马大哈的。老公,赶紧给他送去。”
安睿接过钥匙,多不情愿似的。
“快去啊,一会儿人走远了,追不上了。”
安睿追出医院大门,小孩站在墙根底下朝他笑眯眯挥挥手。还用问?指定是故意的。
钥匙递给小孩,安睿作势往回走。
“安哥。”柔柔软软,带着撒娇调调的呼唤令安睿满意地止住步子。
“我想你。”轻轻的,几乎听不见声的一句,安睿心里舒服多了。
“跟胡六万那儿上班呢?”
“嗯。”
“回吧,回头我上胡六万那儿看你去。别再耍花样。”
“不耍花样见不到你。”
“见不见我,对你而言无所谓吧?”安睿哼两哼,冷冷的。
“我上次态度不好,你别生我气。”
“你不好的何止态度。”
“谁让你那么说我?”
“人大了,脾气也大了,一句不中听的都听不得了。”
“你还不如我。”垂着脸,斜着眼,小声咕哝。
“行了,我没那么小心眼跟你一小孩记仇。你看见了,我现在脱不开身,听话,再忍忍。”
“快到头了,是么?不用再等很久了,是么?”
安睿凝视小孩半晌,叹口气,咂咂嘴,说道:“答应你的我会说到做到,但不能急,不能让她抓住我对婚姻不忠的证据。一旦被她证明我是过错方,在分割财产
问题上我就没了主动权。我今天的事业是我一手一脚建立起来的,没理由被她以这种理由分走大半,甚至可能是全部。你理解么?”
“你觉得我会在乎你是不是有钱?”
“我在乎。”
“我以为我看到希望,结果还是这样。是我活该,谁让我总是高估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我不是次要,而是随时必须让步的完全不重要,或者说是没必要,不需要
。”
“别说傻话,这也是为了咱俩。总不能终于离婚却让你跟我吃糠咽菜、从头再来吧?我可不忍心让你吃苦。再说,你家现在这种情况,用钱的地方多了,你不在
乎哪儿行?乖,理解万岁?”
听了安睿一番不知道有没有水分的甜言蜜语,小孩迟疑地点点头,嘴唇咬得死紧。
安睿眯眼盯着小孩头顶的发旋儿,分辨不清是在确认小孩是否真的听进去,还是其他。
与莫柏走进莫家所在的小区,一次次挣开莫柏的手,莫楠打心里抵触和莫柏做牵手这种亲昵举动。
莫柏要真是体贴的孩子,也不至于让莫楠讨厌到这地步,所以,无论莫楠甩掉他多少次,都有办法再抓住莫楠的手,比前一次握得更紧。
莫楠低头走路,坚决不肯让莫柏无赖的笑脸映入眼。
这样拉拉扯扯进家门,门板的闭合宣告肉欲交缠的展开。
“最近没伺候姓安的,也没跟那个黎昶鬼混?你刚才饥渴淫荡的很嘛。难不成你总算肯接纳我,愿意喜欢我了?”年轻的躯体精力总是旺盛,总是不知餍足。莫
柏啃咬着莫楠的肩窝,欲望并没有因为方才的畅快释放而降低,炽烈依旧。
莫楠脸埋在枕头里,任由饥渴的小野兽在背后为非作歹,没有理睬他的兴趣。
莫楠的冷漠没有影响莫柏的情绪,反激起更强烈的征服欲,无论身与心。翻转过莫楠身子,噙住被他弄得红肿的嘴唇,舌头挺入口腔的同时,下身的利器没入湿
漉漉的销魂甬道,再掀狂澜。
莫楠知道在外头避嫌,安睿觉得他乖巧懂事。若是避他如避鬼,安睿就不得不多加思量了。
第二十八章:狂躁
当莫楠混去SK,和群里的好友们网聊,各种说他湖绿的不和谐声音顿时少了。那些被小嫩草拐带走的人心也差不多回来了,因为小嫩草没有加入语音,最近也鲜
少到群里晃悠,原因不明。总之,莫楠在网络里比过去更加受捧,很是快活。
至于现实世界……继莫先生出事,莫家又遭受一次打击——莫柏受伤住院了。说是跟同学到校外吃饭,招惹到一帮小痞子,争吵到群架(主要是挨打= =),还
见了血。有人报警,没跑掉的小痞子都拘留了,受伤的学生们进了医院。其他同学伤情较轻,均为擦伤、皮外伤,唯独莫柏。可能是他惹到的那帮小痞子,是争
执中的主力,成为小痞子们主要殴打对象,落得个右手骨折,脑震荡。理论上养养就好,不会有啥后遗症,给莫太太的刺激可就大了去了。
初闻莫柏受伤进了医院,莫太太一刻都没耽误,立马昏倒。醒过来赶到莫柏的病房,看见宝贝儿子的脑袋包得跟阿拉伯人似的,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又险些昏
过去。勉强撑住了,却已哭成个泪人,一边心疼儿子疼不,一边追问医生护士到底会不会对今后生活造成影响,一边絮叨流年不利,霉运当头,咒骂老天爷不开
眼不公平,为啥专跟他们莫家过不去。
莫楠接到消息出现在病房时,莫太太俨然化身祥林嫂,神神叨叨,跳针唱片似的嘟哝自己命不好,莫先生命不好,莫柏命不好,扫帚星盯上了莫家。见了莫楠,
拽着莫楠的手反复叮咛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千万不要连他也惹上灾祸,莫家爷儿仨就剩下他一个全乎人了。好像莫先生注定无法苏醒,莫柏马上终身残疾,就剩
他一个全身全影儿承担整个莫家。
这时候才被当成莫家人,莫楠不晓得是该感动于莫太太终究对他存有母爱,还是该怀疑莫太太想让他一起担负笼罩在莫家上空的诅咒,大无畏地步上莫先生和莫
柏的后尘。最终,莫楠选择相信莫太太是出于真正的关心。双手仔细包裹住莫太太的手,劝慰莫太太放宽心,想开点,否极泰来,灾祸到头就会转化为福运,莫
先生会苏醒,莫柏养好伤会和过去一样健康活泼,考上名牌大学,事业有成,光耀门楣;一再承诺会帮莫太太好好照顾莫先生和莫柏,一起渡难关。
莫太太不停点头,稀里哗啦哭得这叫一个连绵不断,直说莫家就靠他和莫柏两兄弟了,要他俩千万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事,不然莫家就没指望了,她也不指望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