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好容易送走莫太太,病房里留下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冷冷淡淡,一个忍着疼拧着眉嬉皮笑脸,挥舞着石膏手要抱抱。
莫楠假装看不见,避到莫柏碰不到的地方,莫柏腿没瘸,可脚扭了,加上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只好老老实实坐靠在原位用放肆的目光侵扰莫楠,馋涎快要从眼
睛里倾泻出。
莫楠不堪其扰,拿了水壶去打水。出了病房,下垂的嘴角渐渐上挑,勾勒出阴险的弧。
莫柏出院的时候,莫楠从胡六万那里听说安太太预产期提前,生了个女儿,母女均安,小姑娘虽然瘦点儿小点儿,比不上一只猫大,喵呜喵呜哭声小得听不见,
但检查过后一切正常。
莫楠上午听见消息,下午就接到安睿的短信,说晚上过去看他,让他什么都不用准备,订了饭菜,到时会送家去。
打听闻安太太怀孕安睿就没这么准时过,说几点到就几点到。不急着缠绵,吃过饭,点一盏烛台,在莫楠特意营造的气氛中温言软语,有一搭没一搭地靠在一起
聊天交心。
“你弟弟出院了?”本来聊的都是没啥含金量的闲话,安睿忽然话题一转,问道。
莫楠半张嘴,瞪大眼,愣愣望着安睿,困惑他怎么知道莫柏住院、出院。
女儿平安降生,安睿放心大胆地践踏戒严令,燃起一支烟怀着久违的感慨吞云吐雾。
“回去告诉你弟,这回只是小意思,赶明儿安分点儿,手脚别伸这么长,不能碰的东西别碰。”
莫楠的脸“哗”的白了,又“腾”的红了,吱吱唔唔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脑袋垂得快要缩进脖领子,看似无地自容,没脸见人。
“不想跟我说些什么吗?不问问为什么找人收拾你弟弟?小嘴儿挺甜挺利落,这会儿怎么没话了?”
“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就知道跟自己哥哥乱伦,前途不可限量啊!怎么着,你还心疼了?睡出感情了?扣着乱伦的帽子让人操尤其爽特别爽,是吧?我他妈也爽,绿帽子戴得爽
翻了!真没看出来,你个小浪货还他妈挺会演戏,跟我这儿撒娇打滚哭闹上吊逼我离婚,那边跟自己弟弟打得火热?!介绍你去胡六万那儿上班真是屈了你的才
,你这么能装这么喜欢让人操,应该送你去日本拍毛片,保管红得发紫,紫得发黑!”
“砰!”
“你混蛋!”
一拳挥过去,几乎用了莫楠全身力气。火大得不行,气喘得像三期肺痨。反正小孩是急红眼了,大有豁出去跟安睿拼命的架势。
当然,也仅仅是架势。论使用暴力,瘦弱的小孩哪里是人高马大、身材健壮的安睿的对手?恐怕担心怒到极点,当真错手要了小孩的命,安睿极力隐忍。忍得俩
眼快从眼眶里蹦出来,拳头咯咯咔咔快要攥碎了,也没出手还击。
小孩倒好,完全不体谅安睿的克制,见安睿不还手,放开胆子骑到安睿身上显摆一双实在没有多大杀伤力的拳头。
边打边哭边嚷嚷:“混蛋,畜生,王八蛋!你以为是谁害得我?都是你的错!你要不是已婚身份,我何至于受他要挟?!你以为我为什么着急逼你离婚?这么久
我都忍了……都是因为你!自私自利,从来只考虑你自己!”
“他要挟你你就和他上床?!脑子长哪儿去了?就不会和我商量?!”制住那一双拳头,安睿双眼直蹿火苗子。
“商量管屁用,你能立马离婚么?!要让他知道是你找人打他,他指不定还得闹成什么样,我的委屈就白受了,你才没脑子!”
“MB的小王八蛋,我他妈就该让人宰了他!”
“宰了他你不还得坐牢?!”
“说白了就是你个小浪货招蜂引蝶,连他妈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他不是我弟弟!我跟他没血缘关系!”
“所以更能胡来了,是不是?!”
莫楠又补给安睿一拳,自安睿身上离开,绉翻了桌子,推倒了花架子,疯了一般在屋里又摔又砸。
安睿扑灭了翻落在地上妄图蔓延的烛火,抱住狂躁中的小孩阻止他继续破坏。东西他不心疼,可小孩疯狂的模样,害他担心小孩最终会伤害他自己。
“犯病了,是不是?再折腾,当心我把你送安定去。”
“送吧,送吧!总有一天我也要疯的,我爸是精神病杀了我妈,再这么下去,我也会疯,也会杀人!你们都逼我,都针对我,我受不了,我的心快裂了,有什么
要从里头挣脱出来,我可以感觉到,一点一点,一天比一天更快速的往外冒,我疼,我热,我快烧着了!”
莫楠在安睿怀里拼命挣扎,身子距离颤抖,双手抱头狂乱摇晃,好像真的有什么要冲破他的身体,破茧而出。
安睿抱得更紧,更不敢放开小孩,手脚却已冰凉。
第二十九章:混乱
“奸夫淫妇!杀了你!我杀了你!”
前一刻还涕泗纵横拉着自己的手不停叨念对不起,连累了他的男人,听到那个给他戴绿帽,被他杀死的女人立即就变得癫狂。
因为磨难而过早苍老的脸孔扭曲变形,和善变凶暴。满是沧桑纹路、干裂痕迹、脏污而粗糙的手扼住他的脖子。除去窒息的危险,还带给他木锉蹂躏肌肤的痛苦
。
他想呼救,但发不出声音。
倒是男人狂躁的嘶吼招揽来了医生、看护,几个人合力将他解救。
他伏在一旁大力呼吸,男人则被那些人捆绑在床上,直到医生稳准狠的一针扎下去,男人的狂暴才逐渐平息,撕裂的喊叫才逐渐转为神经质式的絮叨,最终归于
安静。
望着直挺挺睡得一如僵尸的男人,深沉的恐惧自脚底生出,以疯狂的速度席卷全身。不是怕死,而是怕男人发病时眼睛迸射出的病态的仇恨。
当被仇恨笼罩时,或冷光或狠光,眼睛里总会释放出某一种光芒。但男人的眼里有的只是污浊的混沌,仿佛男人并不知晓自己正浸淫仇恨,发疯发狂完全是被无
形的力量操控。那力量剿灭了他的神智、思想,恣意猖狂地驱使他去剥夺别人的生命,或者自己的生命。
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却要悲伤罪责、承担折磨,失去尊严失去自我,人生若在这样的卑微与屈辱中度过,真不如一死。
他想帮男人摆脱不幸,因为他不忍心间亲生父亲继续在悲哀中挣扎。于是,他一步步走向熟睡中的毫无反抗能力的男人……
“啊——”
凄厉的尖叫让安睿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我杀了人,我杀了我爸爸。我杀了人,我杀了我爸爸……”
等不及安睿的安抚,自昏迷中惊醒的小孩一脸惶恐地抓着被子瑟瑟发抖,双眼全无神采,除了混乱就是恐惧。脸儿惨白惨白,不只没有血色,还泛了青。
搂住小孩颤抖的肩膀,包裹住小孩冰冷的手,安睿难得耐心地细细哄着小孩,语调也是从没有过的轻柔。
“你爸爸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由你妈妈照顾。他是酒后驾车,不是你的过错。你是做噩梦,醒了就没事了。”
“那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死了,是我杀死的。我不是想杀他,我是想帮他。真的,我不忍心看他受苦,所以帮他解脱。他那样不叫活着,不如死了,我是帮他,
我是帮他……”
“傻东西,你爸爸虽然还没苏醒,但确实活着。而且,总有一天一定会醒过来。你是太担心他,所以做噩梦。”
“不是!那个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疯子,杀人犯,他杀了我妈,他还要杀我。他掐住我脖子,往死了掐,你看,我脖子都紫了,是他掐的。”
“没有,不信你自己照镜子,跟你说了你是做梦。”
“不是!你相信我,我真的杀人了,真的杀了我爸爸。医院里的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是疯子,杀人犯,住精神病院,我不姓莫,我是他们收养的。我杀了人,可
我没疯,我会坐牢,会被枪毙。我杀了我爸爸……我会被枪毙……”
“跟你说你是做梦,你怎么就是不听?别说杀人,就你的力气你的胆子,连只鸡都杀不了。你是精神压力太大,胡思乱想。别想了,再想就真疯了。疯了我可就
不要你了。”安睿笑容僵了僵,又很快放开,捏着小孩脸蛋玩笑式的威胁。
“别不要我!我没疯,真的,我没疯。我骗你呢,吓你呢,我好得很,真的没疯。别不要我,别……”生怕安睿不信,小孩使劲瞪大眼睛,使劲往外挤笑容,令
他更显脆弱,更显病态。
安睿揉揉小孩脸蛋把担忧压在心底。
尖叫、拖拽、咒骂、厮打,犹如一出荒腔走板的狗血伦理剧。
莫楠默默忍受加诸在自己身上的这一切,莫太太闹得越是惊天动地,他低着头笑得越开怀。不辩驳,更不介意有没有人分担。
终于,莫柏拉开莫太太。不像莫楠那样衣服都来不及穿就遭到打骂的狼狈,好歹套上了裤子。
气喘吁吁,看看亲生儿子,再看看赤身裸体的养子,莫太太忽然双腿瘫软,若不是莫柏反应迅速,将莫太太搀扶到椅子上做好,定会泼妇一般直接坐在地上,增
添场面的戏剧性。
“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下贱东西?我们莫家欠你什么?把你养大,让你衣食无忧,让你接受高等教育,你就这么报答我们?你跟外人胡搞我可以不管,没想到你居
然对……对莫柏下手?!他是你弟弟,懂不懂?再不是亲生也是你弟弟!”
“呵呵……呵呵……特后悔收养我,对不对?我不后悔,要不是你们收养我,我怎么知道被自己弟弟要挟,强压上床的滋味?哦哦,不对,在你的认知里,是我
勾引莫柏,勾引我自己的弟弟,我不要脸,下贱,无耻……呵呵……可是,怎么办?我这么贱,是你们一手养出来的啊?怎么办呢?”
“妈,我喜欢我哥。他会跟我上床,是受我强迫,你要怪就怪我,别总针对他一个。我知道你伤心,失望,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从小我要什么你就给我什么
,现在我想要我哥,我要你把他给我,同意我跟他在一起。”
“你……”
“听见你儿子说的话了么?我一点都不喜欢他,甚至讨厌他,可他就是喜欢我,非得要我不可,是不是比我更贱?怎么办?你养出来的,宠出来的。他问你要我
,你给不给?哈?给不给?呵呵呵……”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我滚!今后莫家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不许你再进莫家大门,不许你再纠缠莫柏!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我总要穿上衣服吧?这样出去别人问,难道我要告诉他们是莫柏,你的亲生儿子,我的弟弟把我扒光的?”
仿佛故意要气死莫太太似的,莫楠慢条斯理地穿着衣服,唇角的笑不曾消退半分,只有加深扩大。
“你、你……”莫太太抖着手指指着莫楠,嘴唇哆嗦得连话都说不出,就会你啊你的一味重复。
“哥,我知道你委屈,等劝服咱妈,我再找你。”
“莫柏!你、你……你让他滚,让他赶紧滚!”
“哥,我喜欢你,你知道的,对吧?所以不会妄想这样就能摆脱我,对吧?乖乖等我找你,到时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莫柏是把莫太太豁出去了,当莫太太面捧起莫楠脸庞烙下吻,莫太太气得差点口吐白沫。
“莫柏——”尖叫刺耳。
“看到没,他就是这么贱。我真的希望你管住他,别让他再来找我,我比你还不希望再见他,再见你。实在管不住,我拜托你让他跟我上床时戴上套子,我真的
很讨厌被射在里头。况且我可以随便和任何人睡,天晓得有没有乱七八糟的脏病,万一传染给他你会急死,心疼死,对不对?呵呵……哈哈哈……”
“滚——”
有莫太太的怒吼送行,莫楠狂笑着走出莫太太视线,走出莫家。
嚣张的笑声在莫家、在楼道里回荡,久久不散。
第三十章:恐慌
甫看清黎昶面容,便二话不说投入黎昶怀抱,嚎啕大哭。像是龙头坏了的水管子,泪水止也止不住。
黎昶惊讶于莫楠的突然造访,因为不久前莫楠透过手机提出暂时不见面,而且不给他任何理由。年轻的心总是多变,他以为莫楠要重新考虑他们的关系,甚至以
此为契机渐渐疏远他与他分手。
这会儿,莫楠伏在他胸前,哭得他心慌心疼,哭得快要死过去。两只手死死抓着他,力气大得指节泛白,分明当他是救命浮木一般的依靠,哪里有要分手的迹象
?
边询问边安慰,心急似火烧,语气却不改平和温柔。用来搂抱小泪人的臂弯坚实有力,拍哄颤抖身躯的双手和暖轻柔,一次又一次地落下与触碰,安抚不安定的
神经。
全身心的依赖与信任面前,哭泣的理由已不是需求的重点,双方都在享受这种足以使人溺毙的温存,泪水与酸苦仿佛成了衬托甜蜜的调味料。
为气氛蛊惑,贪婪渴欲窜出头来,莫楠寻得黎昶的唇,获取绵长的吻。交缠中,纵容自己索要更多,以填补心门之内怎么都填不满的空虚。
眼看就要擦枪走火,黎昶及时勒住亟欲脱缰的情欲,艰难地把持住理智。不是他不想念这副销魂的身躯,而是他的情感迫使他不允许莫楠一再利用这种事逃避。
短暂的肉欲欢愉并不能使问题化解,相反,放纵过后会陷入更深的空虚、寂寞,让畏惧的、想要逃避的那些东西更加猖獗。要克服,必须先学会面对。
黎昶的临阵撤退激起莫楠更强烈的索求,同时引发更严重的不满。进退攻防间,莫楠越发暴躁,最终推开黎昶,愤然欲行。
“你来找我就只为跟我上床?”
“最后的结果不就是上床?”
“上床和上床不一样。”
“对我来说都一样。”
“是么?”
“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我说教,你在床上怎么德行我也不是不清楚。爱做不做,有什么了不起?多得是人想跟我做,我才不会亏待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放手,别妨碍我找乐子。”黎昶洞彻的目光令莫楠无可遁形,只能用虚张声势掩饰狼狈。
“我可以不问你之前为什么停止和我见面,也可以不问你为什么又哭着来找我,我就问一句苍白乏味的上床做爱你心里的洞能填满么?”
“你觉得跟我做乏味么?我不懂你说的心里的洞,我现在就想找谁填满我后头的洞。”惨白的脸色削弱了刻意的轻浮,眼角未干的泪渍表明正在强撑。
“你现在的样子,但凡有点人性都会和我一样拒绝你。”
“那我就找没人性的。”
“你非要这样作贱自己么?有什么不能说出来一起商量解决?事情存在心里会成病成毒,你这么下去会病入膏肓,把自己毒死。”
“不要以为你比我年纪大就一定比我懂得多,如果所有事说出来就能解决,就不会有烦恼,不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
“说出来未必能解决,但是一种抒发、释放。憋在心里只会越积越重,当压力到达一定量势必崩溃。很多事不是想不开,而是不往开了想。我喜欢你,所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