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那个并不由衷的吻因此被打断,我得救了。
为此我笑了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太明显,会不会被他发现,总之,我还是笑了,鬼才为那个什么吻而庆幸,我庆幸的是:他及时到来,就像个从天而降的英雄。
他气势汹汹地跑到我的面前,从眼底划出两片刀子,又冷又锋利,全部射向沈君吟,然后再烧起两团烈火,要将之焚毁。
“你敢动他!”
于是在这信公府的大寿这日,在著名琴师沈君吟的房间内发生了一起十分悲惨的暴力案件,暴徒不是别人,正是江临风。
起因是,我。
第七十九章
然后是,跑。
我被紧紧拖着手,跟着这个“暴徒”飞快逃离现场,跑到一个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一座秘密花园后的一间双层阁楼,那里有许多的藏书,应该是王府书藏之
馆。
直到奔跑停止,关上最后那扇木门,傍晚的阳光从镂空的窗棱缝隙中透洒进来,斑斑点点地落在地上。与渐趋浓重的暮色相比,阁楼内的光线很不充足,熏黄的
幕幔遮掩下,一排排高耸的阁柜把空间分隔成大大小小的方块,阳光更难投射,可供呼吸的空间因此变得逼仄。鼻底闻到的是陈年旧木的檀涩味和绢纸与时间常
年相互作用所散发出的独有的气息,眼前是阴影斑驳下的江临风的脸,难以言明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随这个独特时空发生了异质的流动,有时会感觉不到他的
存在,有时又会强烈感知着他的无所不在。
“你……”
直到他从阴影里走出,微热的双眸才在我的眼前一点点清晰,我终于从九霄云外的恍惚中重新掉落凡间,看着他,仔细辨认,没错,他是江临风,可似乎又不是
,鼻尖细密的汗珠和微伏的胸膛提醒我是他带我逃到了这个异常的空间,依然紧握的拳头提醒着他刚刚为我打上了一架,皱起的眉头和禁闭的双唇警告我他现在
很生气,很生气,甚至,他高高扬起了下巴,只用半核眼瞳对我谋划,用强烈的逼视惩罚我的叛主之举。
“狗奴才——!”
并不温柔的开场语,让人立刻联想到接下来的内容,要么谩骂,要么嘲讽,不等他的唇枪舌剑悉数发射出来,我果断地伸出了手,示意他打住:
“三少爷,”我挺起了胸脯,同时握紧了双拳,以此自励。与他对峙,必须下很大决心,如今我已有这份决心。
“沈君吟,是您安排的吧?”
他愣了愣,不答。
“他为了拥有龙涎的功力,将我引到他的房间里,这都是您安排的吧?私下里,您该与他达成了某种交易,把我看做您的一步棋吧?”我继续问。
惊诧从眼底一瞬而过。
显然,这干脆的反诘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让他失去了责问的先机,感到了主次颠倒的突兀,他很生气,很窝火,很没面子。要知道,即便是自己的安排,也从
没有事前事后给我交待的义务和必要——他习惯如此,只要发号施令,下人只需遵从便可,就算他要将我双手奉给沈君吟或别的什么人,我也没有权利为自己设
立一个责问的立场。
“你认为,是我把你送给那个弹琴的?”他很快收敛了表情,脸上显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酷。
“不是么?我想不到有什么人有这么做的必要,只有您,三少爷,您该很清楚,您恨我,因为陆祁云,您恨不得杀了我,如果是为了他或复仇大业,牺牲我这个
微不足道的人也没什么可惜,您这么做,我尚可以理解。”
“哼哼,”他强笑了两声,索性坐到地上,靠在一架书柜前一言不发地从怀里摸出火石在手指间翻来倒去地玩了一阵,然后扬起头问:“还有吗?”
“还……?”换作我惊愕了。
他不容分说:
“你的自以为是的那些猜测,一直想找机会倒倒苦水吧,好,就给你个机会,想倒什么都倒出来,免得憋坏了,憋坏了,又要发狂,我可懒得管你。”
火石翻来滚去,与他食指上戴着的玉石戒指混成了眼花缭乱的一环环绿光,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的冥光,看着它,我心乱如麻不成顺理,只得强自镇定。
“为何不说了?你不是挺会作推理的?这么久了,我倒没发现你还有这个本事,推理……哼!”
“我在说事实!”
被他激怒,我大踏步地走到他面前如他所愿将我所遭受的委曲一股脑地向他倾倒,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是想固执地只图一时痛快,至于会产生怎样严重的后果,
不去想,不想想。
“三少爷,从一开始您就因为儿子的愿望而把我这条死狗当活狗医,您把我救活,当一条看家犬一样驯养着,您的儿子,不,应该是您的侄子,想方设法拿我取
乐,您不闻不问,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这是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我在您眼中就是一个没有自我的奴才,一条不必被尊重的狗,所以您根本不把我当人看待。可
是,后来,您烧了房子把侄子托付给我,虽然这只是您的计谋,但您在明知我对您有了不一般的感情后依然利用我,您伪装成仆人跟踪我以便监视我的忠诚,又
伪装成书生跟踪我上了玉素山假装结识,多次救我于危难,三少爷,对自己这样反常的行为您不觉得奇怪么?”
“那只是顺便。一场游戏罢了,既然你玩得那么认真,我没理由不用你取个乐子。”他依然狡辩。
“好,姑且当那些都是顺便。”我说,“那后来呢?后来机缘巧合下我成了龙涎的祭品,那时您没有伪装了,您完全可以让我彻底成为名副其实的祭品而一剑了
结了我,可是您的剑偏偏刺偏,让我无意中成了龙涎的宿体。您给我吃米囊花,那是一种能控制人精神的植物,试图通过它控制我的心智,后来发现龙涎对我似
乎更有效,便让我成了宿体,您是唯一能控制我的人,又是名义上的主人,我自然会为您所用。更重要的是,您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弥补您心里的那个窟窿——陆
祁云,您早就知道他中毒后会留下毒伤,一步一步地结营布网,也是用我填补当年您对他犯下的错?即便我改造后的容貌与他相似,但是您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我
不是他吧,美其名曰想用我做个赌注,好在其中做个舍得,可您明知这是场根本没有赌注的赌博,输赢没有任何意义,那您为何还要下这个赌?是在给自己找个
放手的理由,利用我?或者,您已经发觉了对我不仅是对一条狗的感觉,还有更多的连您也说不清的东西,才步步为营地为自己找各种理由和借口拼死也要拖着
我勉强走到今天这步田地?不觉得奇怪么,您这么做,对于一个根本不被您放在眼里的狗奴才,做这些不会太罗嗦,太违背您一贯的原则吗?”
我停下来,稍微喘息了一下,同时观察他的反应。
“哼。”他只是象征性地出了口气,扔掉火石,将头狠狠别了过去。
我打算继续说完:
“为什么嘴里喊着恨我杀我却到最后关头还是不下决心?为什么洞房那天明明知道我不是陆祈云还放任我对你为所欲为?为什么担心我坏你大事还留我在铁府?
为什么要救我回来?为什么要无微不至地照顾?为什么刚才要出手?为什么现在又安安静静地听我胡言乱语不一掌打死我?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闭嘴!”他猛然从地上站起来揪住我的衣领,将我狠狠地摔了出去。
头部撞到了书柜的犄角,我俯在地上忍耐着等疼痛过去,可是疼痛还没过去,我必须要全神贯注应付接下来的事情了。
“最后一次,我告诉你为什么。”
他走过来打开我旁边的一个书柜,将里边的书全部拉了出来,又把那些书向远处铺散,然后很果断地揪起我摔到那堆书上。虽然他用了很大的力道,但因为有书
本垫着,并不感到疼。
不知他要干什么,我本能地要从书堆里爬起来,可是刚躬起了身就被按了下去,一次一次地,被阻止站起来。
“我不问了,你放我走吧。”我颓然地躺在那堆书里,仅能用两只后肘支撑身体,因为一旦尝试站起来或坐起来就会被按倒,以我的体力,斗他不过。
他立在书堆前一动不动,背着外界的方向,全身的轮廓因为越来越暗的光线而愈发沉郁。就这么盯着我,依然是半眯着眼睛,深不可测地望着我,如果不是接下
来突然的行动,我以为他会这么永远地看下去。
然后,几乎是只有一眨眼的闪念之间,事实是我根本没来得及眨眼,只听到类似野兽似的低沉的吼叫,自己便完全处于他的支配之下了。
他躬起了身体,用身背和四肢圈起了一座囚笼,将我囚困在当中,抓起我的头用力的,深深的吻了下去。
他口中的柔软源源不断地涌入了我的嘴里,湿烫的舌宛如一条油滑的小蛇奋力前进,深深地往前探取,似乎要嵌入腹中。同时用牙齿捉住了我的,吸盘似的不顾
一切地拼命往自己的kou里吸纳。
他一边大力的吻着,同时用双手摩挲着我的后脑,我感到头部下方越来越下塌,想必是他移开了那里的书的缘故,这样等他放弃吻嘴改向胸口攻城略地时,我已
经头低脚高,而且身体完全被卡在自然天成的“书牢”里动弹不得。
那渴望已久的拥抱乍来得猛烈,如平地一声焦雷,我只是棵正好被雷劈中的树,被迫地,却又万分庆幸地,与他一起熊熊燃烧着。
他扒开我的衣服——没有了那件“夜舞”只剩一层内里的我就像颗只剩一层内膜的石榴——轻而易举的,我就成了一颗被拨得完整的石榴,或者干脆地变成了书
山学海里的一条精赤光溜的肉虫子,面对着黑暗中的强大,只能或蜷或缩,祈求苍主留我一命。
胸前最敏感的肌肤在他的齿间被拉伸挤压吮吸,因此而创造出的奇妙的快感让恐惧的“虫子”颤栗、瘫软,被亲吻被抚摸甚至被置在掌指间磨搓,仿佛是铁匠手
中即将诞生的神剑,在成为神剑之前必定要经历火与水的双重洗礼与浇铸,我就这样在欲望的烈火中被反复锻造着,感受着肌体的膨胀和火辣的烧灼,被亲吻被
拥抱甚至被磨搓,越来越渴望更强的力量将自己彻底揉碎、撕裂。
他的唇已经移近下身的不远处,我害怕着又以相同程度的渴望迎接着它的到来。与他不是初次,但隔了这许久,那遥远的摩擦与缠绵迅速被唤醒,仿佛紧闭的大
门已经迫切打开,期待着对方的进入。
下肢被分开,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将下方那颗暗夜中奋力燃烧的火种叼入了口中。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被自己最爱的人触及那不可达到的地带,兴奋地、焦灼地,一步步退缩,一步步却又更高昂地挺身而进,与自己之外的个体分享身体最深处
的秘密。
当交融发出的粘湿的蘼音伴随着低吟奏响,人几乎陷入了癫狂。
我感到自己在无限地膨胀,体内有一种罪恶的暗流触流而动,急于寻找一个出口宣泄的那份势如破竹的压抑,而这种欲望愈发强烈,身体也会不受控制地上下律
动。
很可怕。
在他的齿隙舌间癫狂着,下肢扩张更大的角度,甚至会突然用力夹住他的头颅。
然后,僵硬也是瞬间而至的,最后一次高昂的挺进之后,在体内四处刺动寻找突围之所的那股意念终于汇集奔流,蓬勃地倾入大海。
他抬起头,用手指在嘴边拈了几下,揩尽了残液,双唇上了明红之色——透明瑰丽而暧昧的红,明明仍是一张冷酷,我却感到了他的明媚与鲜艳。
“你是六月,还是祈云?”忽然开口的相问,声音里有一种似乎连他自己也难以控制的颤抖和瑟瑟,让仍处在困顿中残放的我无法相对。
如能与君相对,即能与君相知。
“我是六月,是六月。”十分的肯定。
“嗯,是六月,不是祈云,你要很认真地记住这点,我也要很认真地记住。”他的声音,虽然一贯的清冷,却有了丝丝入扣的温柔。
“是。”
一道高险的障峦突然消失不见。经历了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我苦难的爱情,在风雨过后,彩虹惊现之时,心灵反而异常宁静,仿佛这个久远的等待,终是属于
我。
“六月,现在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那些‘为什么’。”他挺起了腰身,将手放在腰带间,摸索而下除去帛缚,然后将我从书牢里抻起来抱坐在怀里。
“是。”淡淡地回应,对自己的笃定不再怀疑。
“奴才,害怕吗?”他搂得更紧,将我紧紧贴在胸前不留一丝空隙,在我耳畔喃喃着询问。
“不怕。”我将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窝里,环住他的脖颈,闭上了眼睛。
“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
“不反抗吗?”
“求之不得。”
他轻轻笑了,将气吐在我的鬓边,发丝缓缓的飘散了开来,一如我此刻荡漾的心。
“那么……我来了!”
第八十章
话音刚落,腰臀就被抬起,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靠着腰背的力量努力释放出一段空隙。
随即他尖削冷滑的指尖顺着臀瓣间的沟渠直达泉眼,一点点探磨、搅动,深切地潜入,于是泉水翻涌,水波滚动,被盘活的泉源源不绝地荡涤着已久的干涸,我
在他的指尖上,颤栗、痉挛,仿似在风中跳舞。
即便是这样的时刻,还是成为他的傀儡,所有关节、肌肉、骨骼的牵动,他只消一根指头,就尽在掌控。
直到那魄人的波动在体内被数次吞吐,他终于放开了我,将我翻过去摆出跪的姿势,一边那将手指塞入我口中,一边冷冷地命令:“……快,求我,快……”
无论何处都已经极度偾张,各处的血脉掀起了滔天巨浪,我恐惧着,却又万分渴望着,根本无力拒绝,此时的嘎然而止就如以肉身阻拦战场上冲锋陷阵的战车,
非死即伤:
“……想……我想……”只有羞愧无地自容。
“想什么?”他的坚(和谐)挺意有似无地撩拨着身后的敏感之处,所过之处,无不惊骇。
假若身体是一把琴,那么这弦,终被拨响了!
“想要你……”我抱紧了头,将它深深埋入那些经义之中。
“想要我怎样?”他的音调逐渐提高,从这样粗鄙的对白中,作为支配者,他是满足的。
“想要你……给我。求你,给我……”我感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
“好。”
十分满意这回答,他果断地提起我的后腰,将全根送入。
“啊……”
那是久违的撕裂的痛觉,我蜷起身体,像以往那样将头、颈、胸压在书堆上,只留后体任他使役,除了肉体相交相撞的响动和散乱粗重的喘息低吟,就只有纸张
与纸张之间,纸张与肌肤之间厮磨的声响了。
那声响很奇怪,竟让我想到了天边的飞鸟和高空里迎风而舞的纸鸢,想到了被江小仙当人鸢一样放逐天际的情景,那种在高处寒冷、恐惧又极度亢奋的复杂心绪
与现在如出一辙,仿佛是一场末日的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