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
“就像凯瑟琳?”
“嗯,就像凯瑟琳。丽莲也在念大学,她成绩很好。我相信,要是给她自由的环境,她也能做得像凯瑟琳一样好。其实我离开家的时候也考虑过
要不要带她一起出来,但当时的时局那么乱,我自己找到这里都费了很多气力。到这里安稳下来之后也一直想着把她接出来,但一直没下定决心
。”
“没下定决心?这需要什么决心?结婚吗?”
BIELING有些紧张。“不是,我们彼此都不想和对方结婚的。我说的决心……是我自己都不清楚真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会在哪里,又怎么能再
带她出来呢……”
转过头看着BIELING,“谢谢你,让我知道了我该去哪里,该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也攒了些美元,到了美国我也会打工,丽莲是大学
生也懂英文,不会太拖累你的。”
BIELING皱起了眉头,“不是这样的,周。我的薪水比你高,我也有积蓄。而且我告诉过你,我母亲去世前也给我留下了一些股票和基金,她一
定希望我能和我爱的人一起使用它。”
“可是你父亲不会认可我们的关系的。”
周至严说得客观。“我当然希望他能祝福我们,但如果不能,我也已经是成年人,本应该搬出来独自生活的。我想过了,你先读书,我可以在学
校附近街区做神父,神父是有津贴的。如果不够,我可以找份工作业余时间做义工。等你毕业了,我们再根据你工作地点搬家,我们会生活得很
好的。”
“……公司前一阵找我谈过,希望我战争结束后能去香港工作,他们说我能成为首席飞行员。”
“你当然可以。香港也不错,那边也有教堂。”
“可是,香港离你家很远……你,真能离开家这么远和我在一起吗?”
“周,我从小就立志成为神父。如果不是被战争阻碍,我现在可能已经在英国,甚至非洲传教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在哪里都可以生活。”
周至严再说不出什么,只是紧紧的拥住了他。周至严的申请很快得到了肯定的批复。
BIELING磨了他很久但这次周至严是铁了心不再和他一起飞——他知道如果自己松了口,只要自己还在飞BIELING就不会真正转到地勤而会选择一
直陪着自己飞。塔台给出了信号,周至严隔着舷窗对跑道上的BIELING做了个肯定的手势之后踩实了油门,飞机缓缓起飞。
遇上气流下命令听到中文的答复时周至严才反应过来和自己飞的不再是BIELING了,心里有些失落。
不过一想起他现在安全的待在地面上等自己回去,又觉得生活无限安稳和美好。
3月,美国人以接近7000人死亡、20000人负伤的代价取得了硫磺岛战役的胜利传了过来,这意味着日本人已经完全丧失了对太平洋的控制权。消
息传来,机场上下一片欢声鼓舞。大家都在议论着美军什么时候登陆日本本土作战。5月,德国宣布投降。
所有人涌到了休息室收听投降仪式的过程转播,心急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打包袱准备回家。这次是周至严去买了酒回去和BIELING庆祝,然后再一
次询问那个问题,“你到底什么时候完全转为地勤?”
“现在人手不够,你也看到了,达姆达姆那边现在物资多充沛,越多运一些回来日本人就能越早的投降。我答应你,再飞一个月,到6月底,我
就不飞了,好吗?”
即使周至严再三叮嘱上机前要自己检查,遇到恶劣天气不要逞强要及时返航……6月底,BIELING做副驾驶的飞机还是坠机了。
第三十六章
BIELING本次飞行的机长是中国人老洪——一个沉默寡言的到经常被大家忽略的人。6月正是雨季,但绕着珠峰飞的时候也遇上了冰雹,那时候
BIELING还开玩笑说,
“这么糟糕的天气,魔鬼都不会出来……”
然后转过来朝东飞,就遇上了魔鬼——日本人。
3架‘零式’战机组成了一个小编队蚂蟥一样的盯了过来,舱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虽说日本人占了中国南部的几个重要地区,但德国都
投降了,谁也没想到都到这个时候,他们还会派战机出来拦截,躲在这个地方,明显是等待盟军的飞机自投罗网。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油量指示
,
“洪,咱们先飞回去躲一下吧。”油还有不少,今天装的是医疗物资和部分粮食,并不太重。
老洪也算是有经验的飞行员,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刚一偏头,对方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BIELING眼睁睁的看着其中的两架呼啸着从他们机
侧掠过,截住了他们后退的区域。
BIELING没有再出声干扰机长的选择,他很自觉的拿起通讯器开始用特定波频联系附近的运输机——既然已经被盯上了,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
让其他己方的飞机不要过来,把损失降到最低。
退路被封,飞机又不能停止不动,他们只能慢慢的朝既定航线飞行。BIELING和地面塔台联系上了,无声的把目光投向老洪,
“马汉生是我同乡,我死之后,把我的东西都交给他替我带回去。”略微犹豫了一下,老洪做出了自己的交代。
轮到BIELING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周在汀江,在心里感谢了一下上帝他还是安全的,深吸口气,冷静的开口,
“我的东西,都交给周至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几乎是哽咽着说出最后一个词,怕自己会说出更多,猛然掐断了通讯。
日本人没有主动进攻,都是在这里飞过无数趟的飞行员,他们很清楚对方的意图不仅仅是击落他们,更可能是让他们落到日军的跑道上,得到飞
机、物资……人。
BIELING的手探进怀里,先碰到的是周至严特意从镇子上买回来的糖,叮嘱他饿了可以救急用,眼眶一酸,然后坚定的掏出自己要拿出的枪,
“我先去把‘敌我识别器’毁掉。”——这是他们每一个人上天前首先被叮嘱的,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到日本人手里。
老洪点点头,控制着飞机继续向东飞,好像再飞一会儿,就能平安落地一样。只不过在BIELING从塞得满满的后舱回来的时候,递过了伞包,
“他们怕冰雹,所以在这里守着。前面再飞一会儿就有丛林了,你跳伞,我会把飞行高度尽量压低。”
“……那你呢。”他们是运输机体积大,如果飞机低飞又有伞包不是没可能暂时躲过日本人的眼睛,可如果那样……
老洪没有回答,只是眼神若有若无的扫了油量指示一眼,BIELING心脏一缩,他明白了老洪的意思——油还有不少,足够炸掉整舱物资的。
“副驾驶JOHNBIELING。”
“在,机长。”下意识的大声回答。
“附近的友机都通知到了吗?”
“都通知到了,他们说会想办法。”
“很好。你现在到后舱去准备跳伞,这是机长的命令。”
BIELING张口结舌半晌,终于抓起伞包,临走,眼前晃动起那个被自己人解除痛苦的飞行员的脸,又转回来把枪塞在老洪手里。没想却又被老洪
塞了回来,
“拿着它,这下边未开化,你也许会用得上。”
BIELING蹲在舱门口,耳边从缝隙中透入的风嗖嗖的划过耳朵。机舱被塞得满满的,他已经看不见老洪在做什么,但凭感觉,他知道他们已经在
加速。‘零式’上的机炮想起,没有射中他们,应该是警告。老洪很‘狡猾’的放慢了航速,随之慢慢压低飞行高度,
“准备好!”
猛然响起的声音几乎让BIELING摔倒,他多想现在冲回去,冲回自己的座位,可混乱的思维偏偏又让他想起‘中航’机场被轰炸那天,周至严面
朝西方的坚毅表情。
“跳!”
BIELING把眼一闭跳了出去,老洪真的压得很低,慌乱中他甚至不确定这种高度下是不是还应该执行LARRY曾经教过的‘数十下拉伞绳’的程序,
咬咬牙直接拉开了。感觉背后什么震了一下,在伞完全张开之前下意识抬头看了下天空,老洪掩护了他之后强行操纵飞机朝另一个方向栽过去了
。几架‘零式’全掩了过来,耳边听到机炮疯狂的开火。BIELING不知道是老洪刚才飞得太低飞机已经失速还是被机炮击中了,在双脚即将碰触
到最高的树枝时,爆炸产生的震动波及到他,BIELING只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背后火辣辣的疼痛,小心的活动了一下四肢发觉还没有断。伞被树枝挂在了树上——连带着他的飞行夹克。BIELING费了很
大力气才弄回了它,检查一下,枪和糖都在。在心里默念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弄到食物强忍着不去吃糖,根据太阳判断了下方向,找了根树枝拄着
向东走,他要回去,周还在等着他。
BIELING觉得自己的运气不错,他找到了一处小小的水源,甚至还摘了几个果子果腹,强撑的后果就是一头栽倒。再醒来发现自己在房子里,旁
边站着好几个人,有老有小。他想说话,可张嘴才发现自己喉咙干得要冒火,旁边的人发现了他的意图,端来了一碗液体,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BIELING摇头表示拒绝,可对方根本不管他这个,强按着他灌了下去,紧接着他就开始呕吐,吐在了床旁边的盆里。
吐干净之后感觉身体被掏空了,想说话的欲望敌不过困倦,把几近半裸的身体缩进被单里,BIELING再一次沉沉的睡去,直到闻到食物的香气。
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睛,床边是个孩子,端着食物瞧着他笑,雪白的牙齿。
“谢谢。”先道谢过后接过食物,没有餐具,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用手抓起来碗里像米饭的东西囫囵着吃光,才觉得稍微好一些。
有些不好意思的把空碗递回去,脑子里组织一下语言,
“你好,我是美国人,到这里帮助你们的,我是好人……”
孩子明显没有听懂,只是在微笑,边笑边从自己兜里掏出一块糖塞进嘴里——BIELING认出了那是自己的糖,只好也笑了,然后比手划脚的询问
自己的夹克在哪里。孩子终于明白了,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叫来了大人。到这时候BIELING才能仔细的观察他们——比中国人黑,但又不
像印度人。他有些慌张了 ——因为他意识到他们应该都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不过,既然能救助自己,应该还是善良的。
有人取来了BIELING的夹克,他迎着众人的目光小心的摸索了一下,糖没有了,枪也没有了,犹豫了一下,还是展示出了缝在夹克内里的救援标
识,希冀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可没人看得明白那是什么。
深呼吸几下,确认自己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他已经能想到自己之前的昏迷应该是吃了什么有毒的东西,那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液体应该是什
么药物。可他现在想的是赶紧回去,他能想到周知道他的消息之后该有多么的焦急,无助的看向屋子里的所有人,
“我要回去,东边,我要回去!”
“养好伤……就,回去。”一个中年人缓慢的回答了他。
骤然听到中文,BIELING呆住了,然后是狂喜,
“你听的懂我的话?”
那人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指指挂在BIELING脖子上的玉坠,然后双手合十,
“这个……你是好人。”
透过水的反射,他看到自己的后背伤得一片狼藉。他知道这样的自己根本坚持走不了多远,只能心急如焚的留下来养伤,直到确认自己可以之后
才终于踏上了归程,山民们送他出了山,但是不愿意再向东走,只是给了他一些食物,还把他的枪还给了他,当然还有那个玉坠。通过磕磕绊绊
的交流,他弄清楚了是那个玉坠救了他 ——发现他的时候大家也发现了枪,差一点当场弄死他。幸亏有个人看到了他脖子上挂的玉坠,共同的
信仰让他们相信了他是好人,所以才决定救他回去。 BIELING心中充满了感激——对那些救他的人,对上帝、对‘菩萨’……还有对周。
他急着要赶回去,要拥抱周,告诉他自己的经历,告诉他是他送自己的‘菩萨’救了他。可惜人的双腿毕竟比不上飞机,在一座连着一座的山区
里转悠了六天多之后才找到了能告诉他确切西历——距离坠机的日子,已经三个星期了。
又走了几天,才终于感觉回到了现代文明,典当了手枪换了些钱坐牛车、马车、汽车……回到了机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像野人了。但这时
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整洁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尽可能早的见到周,甚至还在心中设想周会不会第一眼认不出来他。
可到了机场问到的第一个人却告诉他,
“周先生?坠机了,两天前,比你离机场更近的地方……”
方丽莲风尘仆仆的找到了‘中航’机场的时候周至严已经坠机一周了。这边的负责人带着一脸的哀痛告诉了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当场昏厥了过去
。
是的,她去年就收到了那封信。可她犹豫了,她是想离开那个家庭,可一想到表哥在千里之外她就没了勇气。之后是一连串的事情:先是她的母
亲病倒了——父亲几乎变卖了全部家当去换赌,母亲已经是她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支柱。这下母亲生病,她们甚至凑不出药前。无奈之下,只得搬
到表姨妈家,也就是周至严家里去住。在那里,她偶然间听到了一个消息——表姨夫的世交,重庆贺家托人带来了消息,表哥周至严在重庆出现
过,还登过贺家的门,据说,他在一个美国人开的‘中航’公司工作,可来人的时候表姨夫去上海办事了,表姨自从表哥离开家之后就每日躲在
佛堂吃斋念佛不问家事了。这个消息,竟然生生被表姨夫偏房的儿子们压住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先是高兴——表哥信里说的没错,他是在
‘中航’工作;然后就是伤心:表哥给自己来信让自己去找他,意思就是不会再回来了。可想想佛堂里把他视为唯一依靠的表姨妈,再想想病榻
上一心一意期望自己能嫁入周家的母亲,她几乎要把这个事实说出来。但同时,在周家进出一段时间之后她又看清楚了虽说现在还是表姨夫在掌
家,但那两个偏房的表哥底下也没少搞名堂。表哥既然已经不打算回来了,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谁能保证派出去寻的人就不会是偏房
的人?!
过年了,虽说是寄居这里的远方亲戚,但毕竟是子侄辈,周家来往的亲朋好友分发红包的时候也都没少了她那一份。有了钱,她心里终于算是有
了底。5月间,一直靠着表姨妈私房买回来的名贵药材吊命的母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走前拉着她的手叮嘱一定要守住和表哥的婚约。丧事都
是周家主持办的,守了孝,她收拾了包袱说要回自己家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