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雅见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倒是不忍拒绝了。岑剑飞再怎么可恨,也和他的儿子无关。但叶星雅并没有哄小孩子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陪他玩,只好坐在那里,默默看他放风筝。
但是那风筝却怎么也飞不上去。
“哎呀,你这样不行。”叶星雅终于忍不住道,“你要拉着风筝跑才行,你走得那么慢,它怎么会上去?”
“唔……翔儿不会……大哥哥你来放好不好?”岑翔看着叶星雅,把风筝递到他面前。
“这……”叶星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风筝,见四周无人,便拿着风筝跑了起来。
“呀!大哥哥好棒!”岑翔拍起了小手,“风筝飞得好高啊!”
“嗯,果然很棒。”叶星雅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声,他大惊,风筝唰的一下掉到地上。
“爹爹!”岑翔高兴地扑到岑剑飞怀中,“爹爹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你看,这个大哥哥好厉害哦!”
岑剑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叶星雅:“是啊,大哥哥真厉害!继续啊,看,风筝都掉下来了。”
叶星雅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还肯放风筝。“我走了。”
“干嘛急着走?”岑剑飞岂肯轻易放过他,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笑道,“其实啊,风筝不一定要跑很快才能放上去的。”
叶星雅一听这句话,才知道他早已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更是羞得满脸通红。
“来,我教你。”岑剑飞拿起叶星雅握着风筝线轴的手,手把手地卷动着风筝的线,“你看,只要放线的方法对了,就算是慢慢地走,它也可以慢慢地飞上去。”岑剑飞又笑了笑,“我的名字里面有个‘飞’,怎么让风筝飞起来,可是我的拿手好戏。”
叶星雅没好气地道:“会放风筝很值得骄傲吗?”
“当然不值得。”岑剑飞微微一笑,“只有寂寞的人,才会放风筝。因为,放风筝是只有一个人就可以做好的事。你想想看那些小孩子的游戏,捉迷藏什么的,就不能一个人,是吧?”
叶星雅闻言一惊。觉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岑翔忽然插嘴道:“爹爹,大哥哥,你们陪我捉迷藏吧!”
“好啊,我们来捉迷藏。星雅,你说我们谁当鬼比较好?”岑剑飞竟然轻易地同意了。
“你……疯了吧……”叶星雅不可思议地看着岑剑飞,同时也觉得岑翔的叫法辈分很乱。
岑剑飞的眼神却很认真:“翔儿他娘离开五毒教很久了,我又很忙,也没时间陪这孩子,那些人怕我,也不敢去随便接近他。我难得偷得半日清闲,总该陪他好好玩玩,是不是?”
叶星雅心里想,那是你们父子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但他也知道违逆这个人的后果,就算是在儿子面前调教自己,以他这种变态的性格也未必就做不出来。所以他只好依了。
“当然是石头剪刀布,输了的当鬼了。”叶星雅小时候也常常和师兄弟玩这个,基本的规则自然知道。
“哦,不错嘛,看来很熟悉。”岑剑飞满意地笑了笑,“好,我们就来石头剪刀布。”
结果输掉的人是岑剑飞。
“好,那你们开始藏吧。”岑剑飞道。
叶星雅瞪着他:“你不把眼睛闭起来,从十数到一,我们怎么藏?”
“原来要这样么,好……十……九……八……”岑剑飞闻言,乖乖地闭眼数了起来。
“哎呀,你不要数得那么快……翔儿,我们快跑!”叶星雅拉起岑翔的手跑了起来。
“你去那边,我躲在这边。”叶星雅吩咐岑翔和他分头行动。毕竟都藏在一个地方就没意思了。他自己则躲在了一颗大石头的后面。
在等着岑剑飞来找他的时候,叶星雅忽然在想,他难道从来没有玩过这个游戏吗?又想起了他关于放风筝的说法。而自己呢,小时候却每次都要争着当鬼,也总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人一个一个地找出来,他唯一的障碍就是他那师兄,常常会藏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一找不到他,叶星雅就会大发脾气,于是下次程月涵一定会藏在一个很好找的地方。
“哟,抓到你了。”他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就被一个人从背后抱住。
“翔儿呢?找到了吗?”叶星雅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岑剑飞。
“嗯。你猜怎么着,他竟然在一张床上睡着了。我也就不去叫醒他了。”岑剑飞笑道。
“呵呵,小孩子就是这样。”叶星雅也笑了笑,“你……你干嘛还不放开我?”
岑剑飞在他耳边吐了口气:“我抓到了你,就再也不会放开。”
第10章
若雪度过了自己十八年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便到了二人该分别的时候。
若雪知道,自己这一回谷,下次出门,也不知是何时了。二人今日一别,怕是再难有见面之期。他想着自己又要去过笼中鸟一样的生活,更要和心爱之人永别,不禁悲从中来。
程月涵见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化为忧伤与黯淡,心中也知道他的想法,柔声道:“雪儿,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这些日子,你过得快乐吗?”
若雪心中猛的一颤,轻声道:“我……我爹爹和大哥都对我很好,我一向锦衣玉食,也没有什么不快乐的……”
程月涵摇了摇头,道:“锦衣玉食,难道就等同于快乐?你看街上这些人,他们多是市井之徒,也许有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可他们也许天天都很快乐。你活了十八年,却不知什么叫泥人和糖人,没见过杂耍,没吃过糖葫芦,没喝过酒,这样的生活,我真是不敢想象。”
程月涵字字都戳中若雪的痛处。但他依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月涵哥哥,你不要这么说。如果一个人常常吃不饱,穿不暖,他又有什么心情看杂耍,吃糖葫芦,喝酒?这些年,我其实很知足,只是偶尔耍些小脾气,并不是真的要和爹爹过不去……我知道,爹爹和大哥,他们都有很多的苦衷,他们不是故意要让我过这样的生活……他们平时都很忙很累,我不该再这样任性,这样让他们担心,所以……我现在要回去了。”
程月涵见他说得如此恳切,心头一惊,颇有几分触动。他本以为若雪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少爷,不想他竟如此懂事与体贴。但现在不是该感动或者心动的时候,程月涵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若雪,既然你坚持不肯和我回星月山庄,我只好得罪了!都出来吧!”随着他一声吆喝,周围忽然跑出了好些人,将若雪团团围住。原来,一路上,他一直在偷偷暗中联络星月山庄的人,如今早已部属妥当。
红叶谷的高手也不敢再隐藏,纷纷现身迎战。但程月涵估量了人数,派出了更多的高手,不一会儿便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
“月……涵哥哥……你……你……”若雪面色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程月涵。
被那样受伤的目光一看,程月涵忽然觉得心抽痛了起来。他早就可以用这一招,可他只一直用各种方法诱拐若雪自己跟他走,就因为他不想让若雪受到任何惊吓,他只想,让他在庄中好好地玩一玩,自己暗中联系红叶谷,逼段秦把叶星雅放了,再把若雪好好地送回去。他甚至想,只要叶星雅平安归来,自己便是永远地陪着若雪,永远不让他知道自己引诱他的真实目的也未尝不可。而看似柔弱的若雪却有着自己的坚持。于是这个计划便泡汤了。
程月涵看着若雪,柔声道:“雪儿,你别怕,我没有任何要伤害你的意思。可……可是我爱上你了!所以我不想失去你,只好用这种方法留住你……雪儿,对不起……我早就知道有很多高手在保护你,也早就知道你是红叶谷的人,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对你心动……”
“月涵哥哥,其实……其实我……我也是……”若雪抱住了程月涵,激动地流下泪来,“可是我真的不能抛下爹爹他们不管……”
“我明白,我只是邀你庄上小住几天。我会和你家里人说的。”程月涵温柔地搂着他。“好了,放他们走吧。”红叶谷的所有高手已被制服,程月涵示意不要伤他们性命。
“不,月涵哥哥,”若雪却道,“不如邀他们一起去你家作客,到时候我和他们一起回去,要不然爹不把他们全杀了才怪。”
程月涵想他思虑倒是周全,又不禁想,段勤那样狠辣恶毒之人,大儿子也是手段高明,不想却有这样一个善良纯洁的小儿子。
想来父兄对他都甚是宠爱,只要他一求情,再生气也不敢随便杀人了。“好,你说怎样就怎样。”程月涵宠溺地笑笑。
若雪也嫣然一笑,道:“月涵哥哥,你对我真好,就像爹爹和大哥对我一样。”
程月涵心想,像他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怕是很难有人会不喜欢他、不对他好吧。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很正确。若雪一被带到星月山庄,庄里上上下下对他都惊为天人。而这其中,程月涵只告诉了父亲程青若雪的真实身份。
次日,程月涵听到两个师弟在议论:“本以为二师兄已经很好看了,想不到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好看的男人!大师兄也真有办法,总能和那么好看的人那么要好……”
“其实啊,他和二师兄气质完全不同,一个冷傲,一个温柔,各有各的美法,也说不上谁更好,老天爷可真是神奇,能造出两个截然不同的美人!不过,他们又好像长得有点像?”
程月涵笑了笑,似乎的确如此。可下一句却让他笑不出来。
“唔,可我还是更喜欢若雪公子啊,二师兄他好凶哦……他最好晚点回来,我就可以多偷几天懒了……”众弟子都以为叶星雅又是和往常一样的负气离庄,并不知他身处险境。
两人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冷冷的声音:“最好他永远不回来了,你们就最开心了是吗?”
“啊!”两人一转身,这才看到脸色冷若冰霜的程月涵。“大师兄,我们去练功了。”两人一溜烟地跑了。他们很少看到程月涵这样的表情,在他们记忆中的大师兄总是微微笑着的。
程月涵忽然觉得很愤怒。
谁也不能和他的星雅比。
就算是若雪也不能。
这时,程月涵见一弟子过来,躬身道:“大师兄,红叶谷送来的信!”
“拿来!”程月涵一把夺过,自从他给红叶谷捎了消息,便焦急地等着回应。只见那信写着:“令师弟现在何处,老夫实在不知,只求你们千万莫要伤害雪儿,一切条件都好商量!”
程月涵的心凉了一大半。他本就阴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月涵哥哥,你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却是若雪的声音。
程月涵忙掩饰住自己绝望的神情,道:“没什么。对了,你们谷里最近有没有多出什么人?我有个师弟不知去了哪里,你爹……有没有抓过他?”
“对不起,我不知道……”若雪歉然道,“爹爹的事,我一向都不过问。不过我可以和爹爹说,让他以后不要再和星月山庄为敌……”他声音越来越小,因为觉得不太可能,父亲最恨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五毒教,另一个就是星月山庄。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哎,罢了,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程月涵敷衍了过去。
第11章
一日,岑剑飞忽对叶星雅道:“明天我义父便外出归来了,你千万呆在房内,不要到处乱走。”
“哦。”叶星雅虽然应了一声,心中却不以为意。他义父回不回来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他的义父就是五毒教的创立者,叫作琦红,之所以也以琦字开头是因为他也和绮丽一样在翠竹苑呆过。琦红年龄虽然不算很大,却早早地传位于岑剑飞,大概是乐得清闲吧。
“你可得乖乖听我的话,不然嘛……嘿嘿,有你好看。”岑剑飞依旧以平时一样邪恶的表情说着和平时一般调笑的话。
“哼。知道了。”叶星雅也依旧以平时一样冷冰冰的表情说着和平时一样最简短的回答。
叶星雅原本也每当回事,当他发现这似乎确实是件大事,是在第二天一早的时候。
“星雅大人,让奴婢伺候你更衣吧!”平时的两个丫环,他只见到了其中的一个,这倒还是小事;令他吃惊的是,她竟然不再叫他“娘娘”,而以“星雅大人”相称。在星月山庄,也有人这么叫他。已经多久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了?他突然觉得心中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她呢?”当然,叶星雅不会把他的心思写在脸上,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之所以用“她”相称,是因为他根本没关心过这两个丫环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答道:“姐姐去迎接琦老教主归来了。哦,对了,星雅大人大概还不知,另一个服饰您的丫环叫斩月,她是我的亲姐姐。”
“斩月???”叶星雅一愣,“那你叫什么?”
“奴婢叫……叫…奴婢说了星雅大人别生气啊,这些名字都是教主和琦老教主取的……”
“我不生气,你说吧。”叶星雅当然还不至于和一个丫环生气。
“奴婢叫劈星……是……是用斧头劈的那个‘劈’……星雅大人叫奴婢星儿就好……”
叶星雅哭笑不得。什么劈星斩月?五毒教用得着和星月山庄那么仇深似海,连丫环都要取这种名字吗?
劈星又道:“今天全教里上上下下的人都要去迎接老教主归来的,除非实在脱不开身。”
叶星雅冷笑道:“你自然脱不开身,你要负责监视我,是不是?”
劈星一惊,忙道:“奴婢不敢……”
“算了,你也不过是听命于人,我不会怪你……”叶星雅看得出来劈星武功不弱。“你今天对我突然改了称呼……也和你们老教主有关吗?”
劈星结结巴巴地答道:“没……没有关系……”
叶星雅知道她在撒谎,“哼”了一声,道:“依我看定是他不许你们教主胡闹。”
“嘻嘻,星雅大人,有件事,奴婢就跟你说实话了!”劈星本天性活泼,平日叶星雅不太搭理他,此刻她不禁也起了谈话的性质,“我们的教主啊,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这个爹……”
“呵,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叶星雅的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为何岑剑飞昨天专门叮嘱他不可外出让老教主看见?难道那个琦红不赞成他囚禁叶星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