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一家人亲亲热热叙旧的时候,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呵呵~现在我们一家人,除了晶晶之外算是都聚齐了吧?”
“……?!”程韵琴循声望去,才发现了余炼竟然也跟在程剑飞和叶星雅的后面。
“……你……姓余的,你怎么也来了?!”程壑松也是瞬间变色,厉声喝问一旁负责管理人员进去的弟子,“我不是说过绝对不能让他进来吗?!”
“……可……可是……”那弟子结结巴巴地道,“他是跟着两位师公一路进来的,所以我实在没办法拦着啊……”
“……”众人这时才都猛然间想起余炼前些时间说过的“我很快还会回来的”以及那句“可我敢担保,你们下次对我一定会比这次更客气十倍”。谁能想到,余炼为了能踏进星月山庄的,居然去把亲爷爷给搬出来了?!
程剑飞收起了笑容,对所有一脸哭笑不得的晚辈们正色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炼儿,可是,你们要理解,他毕竟是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性情难免乖张古怪些。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真的和他很像……你说是不是,星雅?”他将目光转向爱侣。
叶星雅笑道:“岂止是年轻的时候,我看你就连现在也是古怪得很。”
“……”程韵琴面无表情的看了余炼半晌,发现他刻意穿着的就是自己补好的那件衣服,却丝毫也不为所动,冷冷道,“你说得对,星月山庄也算是你的家,你要回来住,我当然不能有什么意见。只是,你从今以后想再想碰我一下,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韵琴,你听我解释!”余炼好不容易才终于再次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儿,忙掏出随身带着的镯子,急不可待地道,“这阵子一直没法见你的面,所以都没有机会跟你说……其实,那天的事,都是香粉的作用!这个玉镯,我也请能工巧匠补好了,你看,一点裂缝都看不出!”
“哼。”程韵琴的反应平静得完全出乎余炼的意料,“我不是傻瓜,很多事情我这段时间也想通了。可是你认为,香粉可以完全迷失一个人的心智,让人彻底变成一头野兽吗?”
“……这……!”余炼一时间被程韵琴质问得哑口无言。这个问题他之前的确从未想过。
“没错,香粉也许可以影响人身体的行为,但却控制不了人的心!最终能够控制一个人身体行为的,只有他的心,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区别。你有无数种方式可以缓解身体的欲望,比如掉头离开那个令人头晕目眩的房间,又比如像你弟弟余晶那样,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啊?!”余炼闻言又是一惊。
“你弟弟自己难道就不会受那香粉的影响吗?你没注意看你弟弟当时在做什么吗?呵,我当时当然也没心情注意。我只是事后才无意中看到他一眼,那时他的样子表明他已经完事了……他为什么不干脆扑过来和我们一起算了?因为他当然没有理由这么做。他已经恨透了我们。香粉无法把恨变成爱,无法凭空生出一种莫须有的感情,顶多,只能放大我们固有的感情罢了!就好像我为什么没能禁受住晶晶的诱惑?是因为我心中的确对他既怜爱又内疚。你又为什么会在冲动之下差点要了我的命?你被放大的感情又是什么呢?”程韵琴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地道,“是愤怒。想要毁灭我的愤怒。”
“……”程韵琴的一番话,让平时并不拙于言辞的余炼,此刻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叶星雅听到这里,忍不住凑到程剑飞的耳边说道:“剑飞,我们是不是没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就太多管闲事了?琴儿他说炼儿差点要了他的命,这……是不是太过火了些?”
“……嗯,也是。”程剑飞也轻声答道。他当年虽然也在冲动之下做过伤害叶星雅的事,但怎么也没到会夺其性命的程度,“但不管怎么说,我自感对翔儿和炼儿都亏欠良多,如今炼儿说要我带他回星月山庄,我总不能坚决拒绝吧?”
“哎,这倒也是。”叶星雅叹了口气。
“再说……炼儿不管做了如何过分的事,我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和他,本来就算是同类。”程剑飞抬高了说话的声音,对程韵琴道,“琴儿,有这种想要毁灭一个人的愤怒也不过是出于对一个人的爱,若是你有一天处在他的场景,也许你会做和他一样的事也说不定。”
“……呵呵,爷爷你终究还是向着自己亲孙子的。你是打算把我绑起来让他强上吗?”程韵琴说这句话的语气非常平静,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但谁也听得出当中暗含着的幽怨。
程剑飞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我也不过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随便劝几句罢了。琴儿,我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对你比对亲孙子还要亲,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哎呀,好了好了,这件事我不会再管了!”
“嗯,爷爷能这么说,琴儿就放心了!”程韵琴瞬间绽放出了甜美的笑容,“琴儿有些累了,想进屋歇息了。”说着,他就转过身去,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用胜利的眼神看了余炼一眼。
“……”余炼只有看着自己手中没有递出去的镯子苦笑的份儿了——程韵琴还真不是个可以轻易战胜的对手,哪怕把程剑飞搬出来也未必会有用。哎,罢了,反正都已经打算长住在星月山庄了,来日方长,今天就姑且先放弃吧。想到这里,余炼小心地收好镯子,也向大殿门外走了几步,“娘,您进来吧。”
“……?!!”程韵琴听到“娘”这个字,惊愕地猛然回过头来,只见余炼竟果真扶着一个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茫然地打量了一番这陌生的环境,看着余炼道:“翔哥,这里是哪里啊?”
“……???”程韵琴更是一头雾水——这“翔哥”的称呼又是怎么一回事?!
余炼柔声道:“娘,这里是星月山庄……以后我们不住在五毒教了,要搬到这里来住。”
“哦~”妇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翔哥说在哪里住,我就在哪里住。”
正在这时,一个天真烂漫的男童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爹爹,娘亲,你们在哪里啊……”
程韵琴认得这是他某个师弟的儿子,笑着走过去,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头,“小宝又迷路啦?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爹娘都不在这里。”
“程师叔!”小名叫作小宝的男童亲热地搂着程韵琴的脖子,“你带我去找爹爹好不好?”
“好啊。你爹这阵子应该在练功场吧。”程韵琴一口答应了,正要将小宝抱起来,忽然,那妇人却忽然扑过来抢先一把抱起了小宝,口中还叫着:“炼儿!原来你在这里啊!!”
“……哎呀!!”小宝惊恐地挣扎起来,“你是谁啊?!放开我!!……程师叔,救救我!!”
“……娘,别这样,你先放开他。”余炼连忙上前去劝,见母亲还死死地抱着已经开始大哭的小宝不肯放,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娘子,让我也抱一下炼儿吧。”
妇人听了这话,这才欢喜地将小宝交到余炼手中,“呵呵,是啊是啊,你们父子也该好好亲近亲近了!”
“……”余炼苦笑了一下,把孩子交到程韵琴手上,然后就要转身带着妇人离去。
“……等等!”聪慧的程韵琴此刻总算明白了状况——原来余炼的母亲并没有死,而是在他父亲死后陷入了疯癫之中!余炼和自己一样自尊心极强,所以不想把这件事公诸于众惹人同情也是情理之中,但是……他怎么连自己也瞒着?!“这些事你为何从来没告诉过我?!”
“呵呵,”余炼淡淡一笑,“我不想你为我操心。我只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永远是开心的。何况,我觉得娘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的记忆停留在了自己生命最快乐的时光——我五六岁的时候,那时爹的脾气还没有那么坏……不管怎样,只要她开心就够了。”
“……炼儿……”程剑飞听了这番话,忍不住露出了歉疚的神情,“都是爷爷不好。”
“是啊,”叶星雅也道,“若不是后来翔儿和我们越搞越僵,脾气也不会越来越坏……看影瑕现在这个样子,真是令人心痛……不过,炼儿你放心,以后我和剑飞一定好好补偿你们母子。”
“……”程韵琴这时才知道原来余炼的母亲叫作“影瑕”。他也是这时才明白,原来余炼一直一个人把所有苦楚都自己背负着!他分担着自己的一切痛苦,却从不让自己去分担他的痛苦!最糊涂的人也许的确是最开心的,他口口声声说只要自己和他母亲开心就够了,可是他自己呢?!对这一切最清醒的他又怎能开心得起来?!程韵琴的心不禁一阵绞痛,也一下子柔软了好几分。但他愣愣地看了余炼半晌,终究还是一咬牙,狠下心来掉头走了。
余炼只对程剑飞和叶星雅“哼”了一声,也扶起母亲走了。但对程韵琴,他可不会轻言放弃。余炼十分欣喜程韵琴方才流露出的关怀,暗自下定决心要重新展开一场追求他的战斗。
第56章
当晚,程韵琴听到房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是余教主吧?进来,门没锁。”程韵琴不用问,也知道敲门的是谁。
余炼笑着推门而入,“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余教主?你要是叫得那么客气,那我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程少庄主了?”
“那……”程韵琴忽然从梳妆台上回过头来对余炼嫣然一笑,“那我叫你表哥好不好?”
“……!”余炼原本已经充分作好热脸去贴冷屁股的心理准备,却骤然间看见如此甜美的笑容,听到如此甜美的声音,只觉得整个人头脑都已经不清醒,哪里还有拒绝的力气?“好!”
“表哥,进屋坐吧。”程韵琴仍旧甜甜地笑着,和余炼并肩坐在一起,“那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我……”余炼的脸竟然破天荒的有点红。但下一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绝不能被程韵琴牵着鼻子走!何况,他重新戴上面具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余炼努力稳了稳心神,“呵,我只是来看看你的房间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那么熟悉。”
程韵琴又岂会不知道他是在企图用旧情来打动自己?但他装作不明白一般,岔开了话题,“表哥,我和你商量件事好不好?你总是说,你才是星月山庄的正统继承人,可是那程斌和叶绯也不是纸糊的,对不对?尤其是那个叶绯,向来是让不得人的,怎么肯乖乖把他手中的权力让给我们?不如,我们联手,让他们知难而退!”
“……你要和我联手?!”余炼闻言不禁大喜,“韵琴,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呵~表哥说笑了。”程韵琴冷冷一笑,“韵琴并没有怪过表哥你,又谈什么原谅?我们既然面对着共同的敌人,当然应该联手。”
“……”余炼这时才明白程韵琴的意思。他并不是要和自己恢复到恋人的关系,只是想顺势利用自己一回而已。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也未尝不是个天大的机会。想到这里,余炼愉悦地应道,“这太好了,正合我意!”
“但这并不完全合我的意!”程韵琴却又瞬间收起了笑容,“若非只有两个男人才能合练星月剑法,若非只有熟悉星月剑法的才能继承庄主的衣钵,我就是死也不想和你说话!”
余炼笑道:“你现在反正也找都找了,那我们就从明天开始合练星月剑法,如何?”程韵琴凶起来的模样倒反而让他松了口气。看来,程韵琴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展现出真实的一面。
“哼,你说得倒是轻巧。我连剑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从明天开始练剑?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从知情人那里问出剑诀。星月剑法的坚决历来都是口口相传,星月山庄的知情人本来有三个,一个是我爹,另外两个当然是正在练着的程斌和叶绯。但这三个人若有任何一个肯开口,我就不会直到现在还问不出来了。可正好,现在又多了两个人,就是大爷爷和二爷爷。”
“哦!我明白了!”余炼恍然大悟,接过他的话,“原来你找我,是为了让我替你去套两位爷爷的话,对不对?你以前想来也问了他们许多遍,他们也不肯告诉你;可爷爷现在对我和我爹满腹的愧疚,所以对我多半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吗?”
“没错。”程韵琴点了点头,“你既然也是个聪明人,那我也用不着废话了。至于如何问出来,想必你也会有你自己的办法。”
“……”余炼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我不想去,还是你自己去问你爹吧。”
“……好!那就算了!”程韵琴满以为现在的余炼会对自己有求必应,不想竟吃了个闭门羹,不禁有几分恼恨,“星月山庄能练星月剑法的男弟子多的是,我也不是非要找你!!”
“呵呵呵~”余炼却忽似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既然星月山庄的男弟子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呢?”
“……!!”程韵琴知道余炼是在暗指自己旧情未了,恼羞成怒之下,“啪”的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我告诉你!!你如今是在我星月山庄的地盘上!!你最好不要胡言乱语!!以前我在你五毒教的时候,一举一动稍有不慎,就会被你责难一番;现在,总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余炼怔了怔,不仅并不生气,反而觉得程韵琴的话十分让自己怜爱——的确,他初到五毒教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过的都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日子,这对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是说该是段多么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啊!“……呵,那好,现在就倒过来吧。”
“……”见余炼态度如此良好,程韵琴倒不好再发难了。
“好了好了,”余炼微笑道:“韵琴,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么?坦白讲,我并不想总是去麻烦爷爷这个那个,因为爹娘和奶奶的关系,我心里对他多少还是有疙瘩的。我这次去找他,也算是为你豁出去了。我当然还可以再豁出去一次,但是,经过了这次的事,你和你爹应该更加亲密无间了吧?你去跟他直说你想练星月剑法,想要当星月山庄将来名副其实的庄主,想来他也一定会理解你的。说到底,这件事最后到头来肯定还是绕不过你爹,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