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春之城（生子）下——东东堂

听到晓莲越来越激动的语句，耽雨连忙打断说：“我知道了，妈，你先不要急，我现在先打个电话给他，等找到了再联系你。”

没有等晓莲应答，他就挂掉了电话，看着天深呼吸了一下，才低下头去拨出了海滔的号码。

第六十五话：将至夕

虚幻的烟云同时从两支烟的顶端升起，然后又很快消失在空气之中。在一阵沉默之后，耽雨将手伸出去抖了抖烟灰，然后无奈地笑了一下。

“其实……就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我的事情啊，还让我帮你的忙。”

“你又闯什么祸了啊？”

耽雨想了想，但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情，于是只好说：“也算不上是闯祸啦，只是有那么一点事情，不然你想干什么我妈要我把海滔送到她那里去，在那里过完整个寒假。”

“哈哈，是不是又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然后顾自己出去玩了啊？”

虽然事实并不完全，却也算是被他猜中了半分。耽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说：“什么叫又啊？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去玩的人好不好？再说了，我只是想给孩子多一点自由的空间嘛！”

“呵呵，那也得有点分寸吧，毕竟孩子还小，自由空间太大的话反而会没法操控。”

耽云也苦笑着抖了抖烟灰，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刚才的那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他只是皱了皱眉头，然后说：“不过我说，不管怎么样，我这一次是真的想要做一个了断，都已经这么拖拖了快一年了，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但是怎么开口啊，正好过年，说这种东西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等过完年再说吧。”

“不能再等了，我决定要跟阮结婚！”

听到耽雨又说拖下去的这种话，耽云终于忍不下去说出了这句话来。而耽雨在听到了这个之后自然只有一脸的惊讶，虽然这是迟早会出现的事情，但是如今他却一点准备都没有，自然也只能够呆呆地看着他。

“你……想清楚了吗？”在不知多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话来。

“当然想清楚了，我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不想再失去她一次了。”

“什么失去不失去的，这不是什么肥皂剧，爱来爱去的你当你都已经几岁了啊？”

听到耽雨说到这个，耽云终于止住了自己微微有些激动的话语。他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又将那支烟送到自己口中猛猛地吸了一口。一阵烟随后从他口中直直地吐出来，而看着烟消散，也如同他消散的信心一样。

看着这样的耽云，耽雨的心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想不出什么能够支持他的主意，更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于是也只好跟着拿起烟来猛抽了一口。

这时卧室的方向传来一些响声，耽雨抬起头来看背着包包的海滔说：“哦，你整理好了吗？”

看到这幅表情的两个人，海滔先是琢磨着气氛有些犹豫，不过因为耽雨的问话而回过神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耽云见了之后第一个站起来说：“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没有啊，现在才两点多诶，年夜饭都没有开始烧呢。”

“你难道真的是去吃饭的么？不会过去给几个老的帮帮忙么？真是的，都什么岁数了，连这点都不懂。”

“所以你也是，那件事情还是好好地想一下。”

耽云听到耽雨这样反诘自己，想说什么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语，于是只好叹了口气顾自己向门外走去。

厨房里，英文把紫砂锅放到燃气灶上，然后又连忙转身去切菜。小浩这时从厨房门口进来，接过了她的刀说：“哦，妈，我来帮你吧。”

英文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之后笑着点了点头。

“温阿姨呢？”

“哦，她去奶奶那里了，给她做年夜饭。”

听到奶奶这个词，小浩一时间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于是他接着问了一句：“那爸爸也跟着去了？”

“嗯。”

英文应了一声，不过她知道小浩这个问题里面暗藏的意义。她看着小浩，想说些什么来改变一下气氛，不过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话语，于是只好又将视线转向正在烹煮着的那个紫砂锅。

而小浩在这个时候看了一眼那边问：“不就两个人吃饭吗？怎么煮这么多东西。”

“怎么说也是大年夜，今天不吃好一点怎么可以？”

小浩看了一眼英文的笑容，知道那笑容之中并没有多少的快乐。只是他也做不了什么，只好低下头去继续切菜。

在刀起落几次之后，他又问：“那个……妈，是不是我改姓王，以后爸就可以都回来过年？”

问题从他的口中传出，却一段时间都得不到任何的答案。在落下了最后那一刀之后他转过头去看英文，刚刚还有些失意的面容，在于小浩对视的那一刹那露出了笑容来，只是原本想掩饰得更好的笑容，却在无意之间布满了无奈的意味。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如果那个时候我坚强一点，继续坚持一个人过日子的话，你就不用在这个家里面受这样的苦了。”

“我不觉得苦啊，妈，而且你也只是想要幸福而已，只要你幸福我也不会觉得什么的。”

小浩的笑容，充满了如此的魔力，使得英文原本有的阴云全都消散了。她伸出手来拍了拍小浩的臂膀，然后说：“已经差不多了，你顾自己去玩吧，我等等做好了叫你。”

“我……也没什么好玩的。”

“今年不去晓民那里玩吗？”

“哦，说好了等等吃晚饭再一起出去。”小浩对英文笑了一下。他的笑容，让英文也跟着感觉幸福了起来。

“真当是，两个老爷只晓得坐了个这里，也不知道过去帮帮晓莲的忙。”凤仙从门外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喝茶的建明建荣两兄弟一边抱怨着一边跑进厨房，“晓莲啊，有什么要帮忙的啊？”

正洗着菜的晓莲应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已经在利索地戴围裙之后也不便拒绝，于是说：“那要么帮我切一下那几支冬笋吧，切成丁。”

“好。”说着她就利索地拿起了刀还不忘叨念，“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做了这么多菜。”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一年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大家开心一点最重要了。”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我们耽云不好，早就叫他去订年夜饭了，结果一直拖拖拖弄到后来订也订不到。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叫他做点事情结果什么都做不好。”

“哪里，你家耽云还不算出山么？只是一直都忙嘛。”说到这个名字，晓莲不禁想到点什么，于是问，“对了，耽云最近还好吧？”

忽然之间这样的问法有些奇怪，不过还好大条的凤仙没有察觉出来：“还能够好成什么样子？一把年纪了一个人在这里。晓莲啊，我这么觉着哦，耽云能够回杭州来跟我们几个老的聚聚好是好，但是毕竟他妻子是在美国。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一点也没有要把那个叫什么名字的……哎呦，糊涂了，反正总是那个女的接过来的样子。你说这么一个男人在这里这么过日子，总觉得会缺点什么吧。”

“会缺点什么，我们耽雨不也是这么过来了。”

“耽雨哪里一样了？耽雨还有个孩子啊，有个孩子总有个照应。唉，我们耽云其实什么都好，就是少个孩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少羡慕你，那个时候想得好好的以后老了就能够像别人一样在家里带带孩子多少好，谁会想到会像现在这样，老了连个孙子都抱不上。”

说道孙子，昨天把她从梦中吵醒的那个电话又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那铃声似乎现在还在她的耳边回想。于是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说：“那也要摊上像耽云那样的好儿子，像我们耽雨这样的爸有了来，不用担心事担死就已经很好了。”

“哎呦，你是来钝（挖苦）我，我想担这个心事还担不上在。”凤仙笑着说，“不过晓莲，我跟你讲件事情，讲实话我已经在意很久了，我发现耽云跟那个女的很久都没有打电话了。”

这句话提醒了晓莲，而她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不过只是想了想说：“你怎么知道，说不定是在上班的时候打的呢？”

“怎么可能的，你当我第一天做这个婆婆啊？这里跟美国有时差的呀，白天怎么打过去那边的晚上，怎么可能有人会接的，以前打电话都是在晚上的。”

听到她说得这么有理有据，虽然晓莲知道这番话里面是什么意思，但也一时不便说什么。只是凤仙把晓莲做出来的装傻当做了真，于是直接点破说：“你说，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一下子晓莲终于不得不开口了，不过她也只是安慰说：“不会的，都已经这么多年过来的夫妻了，怎么还会出什么问题。”

见到凤仙脸上将信将疑的神情，晓莲知道如此拙劣的谎言不可能糊得过她，于是干脆扯开了话题说：“这些菜这里放不下了，我先那到那边桌上去。”

第六十六话：夕难除

“妈，爸，小伯，婶娘，我……想说一件事情。”

就在一家人在融洽的气氛之中谈论着给耽雨找对象的事情时，耽云忽然之间严肃的话语给大家带来了一丝惊异。大家都将视线转向了他的位置，而耽雨前一刻还是笑脸，接下来就偷偷地碰了一下他的手肘，因为他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情。

就因为耽雨的暗示，刚刚才下定决心的耽云却又变得犹豫起来。他偷偷地抬眼睛看了几个老人一眼，然后说：“我……寒假里面也没有接课题，也没有什么事情，所以想趁着这个时候休年假回趟美国。”

没有人听得出他的话语之中有多少深刻的含义，不过对于这样的决定也一样是没有人有准备。凤仙在听了之后和其他人一样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来说：“诶？怎么好好地想回美国了？哦，我晓得了，是想艾琳了是吧？哎呦，真是，那个时候叫她一起过来不是更好？反正也没有孩子，来来去去的又不麻烦，像今天这种日子一家门地能够聚在一起有多少好？”

晓莲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然后说：“就是呢，这次回去把艾琳接过来吧。”

“不是。”等不及几个老人再说什么，耽云就打断了他们说，“我已经决定和艾琳离婚了，这次回去是处理一些离婚的事情的。”

这一句话因为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底气，所以语音与刚才的相比要轻上许多，只是在其他人的耳里却比刚才的要清晰上不知道有多少。

围绕着饭桌的一双双眼睛都应声转向了这个方向，眼中的神色除了惊讶似乎就只剩下惊讶了。面对着如此没有半分前兆的话语，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准备话语。

就坐在耽云身边的耽雨，在环视了一圈之后解围说：“那个……其实……嗯……离婚也不是一件坏事情。”

在胡乱地发出了一些声音之后，耽雨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是说了不合适的话，于是连忙闭上了嘴，而原本就有一些僵硬的气氛，在这样拙劣的调侃之后就变得愈加的沉闷了。

回过神来的晓莲看了一眼凤仙，然后又看着耽云说：“那有和艾琳商量过吗？”

“我们已经把所有的协议都商谈好了，我去美国就是办最后必须自己去的办的一些财产确认手续。”

“怎么能够这样？你当我们这队当爸妈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之前先不找我们商量商量？！！”

原本还算有些控制的气氛，因为凤仙一个摔筷子的动作而结束。她猛砸下的筷子在碰到桌面之后弹射到了一个有些距离的地方。而晓莲见了连忙拉住了她的手，防止她的情绪继续下去会出现什么更严重的状况。

只是耽云却就像没有把这样的火气放入眼中的打算，只是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如果找你们商量的话，你们一定不会答应。”

“当然不好答应的咯！离婚这种事情怎么好答应的？！”

听到这个震耳的响声，晓莲连忙拉住了因为激动而要站起来的凤仙，然后趁着空隙接过话说：“怎么不会答应？之前我们不是也和你商量了好好的么？怎么忽然之间又要离婚了，而且这么急？”

“我问你，你们两个为什么要离婚？！”但是似乎没有人理会晓莲的话语，凤仙依旧是用那样的大声问着。

“时间长了对对方没有什么感觉了。”

“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和你爸是你爸在下乡的时候认识的，认识到现在都多少年了？我就能够因为和你爸没有感觉了离婚吗？你给我说实话，是你在外面有人了还是艾琳在外面有人了？”

“不是，是真的没有感觉了而已。”

听到自己的孩子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建明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开口说：“没有感觉了就好好培养感觉，怎么忽然之间这么急着要离婚了？像这样大家冷静一段日子，然后再说决定不好吗？就算没有感觉了，离婚和不离婚又什么区别？就这么稳定着不好么？”

“但是，我已经下决心要和另一个人结婚了。”

大家都以为原本的那一句是最让人惊讶的话语，倒是这一句话让大家露出了比刚才还要还要惊讶的语气，只有耽雨倒抽了一口冷气。

只是他的冷气还没有抽完，凤仙就从桌子的另一端跑到了耽云这边，伸出手来就是一个巴掌。然后说：“我就知道，什么没有感觉了，男人家就这么点花头，你说这个男人有点什么出息，有点什么出息！让你给我在外面花恻恻！花恻恻！”

一边重复着这样的话语，一边拳头重重地向耽云的各处胡乱打去。而耽云就坐在原处，低着头不敢面对凤仙，自然也不敢还手。

其他的人自然连忙起来拉凤仙，建荣伸手抱住了凤仙，然后将她往客厅的方向带。而凤仙却一边叫喊着一边哭着在建荣的怀抱里挣扎着。一直等到她出了餐厅，周围才稍稍安静了一些，只是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这样的情景。

不过相对着这边的沉默，客厅那边凤仙的声音却依然不断地传过来，嘴里的话语渐渐地变为了脏话，而且一句要胜过一句，声音也越来越响。这样的话语不知道持续了有多久之后，建明拿起杯子来一口喝尽了那一杯白酒，然后将视线转向一直冷冷地坐在一边的海滔说：“海滔啊，你和爸爸出去放烟花好不好？大爷爷刚刚过来的路上买了很多很好玩的。”

海滔本来对这些一点都不敢兴趣，不过当他转头的时候看到奶奶的眼里也是这么一副眼神。晓莲怕他会说不愿意，于是连忙劝了一句：“跟爸爸出去玩吧，一年里也只有这么一天。”

海滔识趣地看了一眼耽雨，这才从凳子上站起来。只是就在这个时候，建明又加了一句：“耽云，你也跟着去玩一下吧。”

要是之前的安排大家都能猜出半分含义，但是这一下子却有些让人迷惑。建明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叫你去就快点去，等等要回家了我会到公园里来叫你的。”

耽云的眼中还是有一些不放心，只是在耽雨的催促之下才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