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刃疯了一样地挣脱了龙九,“你这混蛋见不但死不救还放水!娘——娘——”
他边喊边往回跑,龙九忍无可忍,抬手又放出根绳子把司刃也捆了。不过这回只是普通的麻绳,没有着火。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龙九总算把连骂带喊又哭号不停的司刃弄到了前面庭院中司刃来到这里时的地方。叫封豨的怪物也挣脱绳子游过洪水追了过来。
“我知道你是谁了!我以为你早死了。”
龙九抓住司刃朝后一推,司刃消失不见了。龙九转过身,“你不也还活着?”
“九婴,今天救了他,将来你会后悔的。”
龙九笑笑,“是吗?那也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说完龙九的身体向后倒去,一切重归黑暗。
“娘!娘!”司刃翻着白眼抽着气一使劲儿坐了起来,随即他眼珠转动脸色逐渐恢复了正常。
龙九赶紧过去扶好他,他抓住龙九的肩膀疯了一样地用力摇晃,“快!快!快救我娘……快去……”
“司先生!你已经回来了!”龙九大喊。
司刃的手骤然停住,他盯着龙九看了片刻又转头看看坐在旁边的独独地万和也常,最后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满脸的泪水还没干,但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他是来将军府偷东西的,麒麟还在锦姬手里。
眼前的人——是龙九。
身体向前一倾,司刃一把将龙九揽进怀里。真实的触感跟梦中的虚无天差地别,一激动他又哭上了。
22、迷香
龙九越过司刃的肩膀尴尬地看着独独和也常。
独独地万站起来往外走,也常默默跟上。
到了门外也常把司刃的背包递到独独眼前,“这是司刃整天背着的,也许有什么蹊跷,您要不要看看?”
独独瘦小干枯,只有也常的一半高。她抬手接过背包,先隔着外面捏了捏,然后便像被烫着了一样一把将包丢在了地上。
也常奇怪地看看她,弯下腰把背包捡了起来,“怎么了,您没事吧?”
“这不是普通的东西,已经被高人施过法术,有不良企图的人随便打开会很危险。”独独看着自己拿过包的手警告也常,“所以你也千万不能打开。”
“高人?比您还厉害?”
“嗯,比我厉害。”
“哼,那样的人我还没见过。”
独独地万表情凝重地摇摇头,“比我厉害的多了,只是咱们一直没有机会遇到罢了。”
“你哭够了没有?”龙九觉得背上都快抽筋了。
司刃松开他用袖子抹了抹脸,“不好意思啊,失态了。”
龙九整整衣服,“行了,折腾够了,也哭够了。老实交待吧,怎么回事?”
司刃抬起头一脸的困惑,“交待什么?”
“你是在故意装傻吗?”
“什么装傻?”
龙九一巴掌拍到地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又红了。”司刃用手指挑起龙九的一绺头发。
龙九抓过司刃的领子,把他的脸拎到自己眼前压低了声音,“你别以为我就不会杀你。”
司刃笑笑,“你舍不得吧?”
“你……”
“嘿嘿,要不你不白费了那么大力气救我?”
龙九撒开司刃,“我救你,不等于就能容忍你在我的地方为所欲为。”
“嗯……我哪敢为所欲为啊。”
“……”
“好吧,其实我是……好奇。”司刃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龙九说锦姬的事,可想到独独地万,他决定不说。
“好奇?你这理由编得是不是也太拙劣了点儿?”
“我没有编理由,真的是好奇。”
“那你是怎么进到这里面来的?”
“那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我派人去叫你吃晚饭,结果回来的人拿个纸人,说一碰你就变成那样了。然后我让人找了一下,就在这儿找到你。”
“晚饭?现在已经很晚了吗?”
龙九的胳膊交叉到胸前,“现在已经是你来到我这儿的第二天晚上了。”
“啊?!”糟糕!那岂不是浪费了整整一天一宿?!司刃想。
“你中了迷香,如果不是我发现的早,你现在已经死在自己的梦里永远也醒不了了。”
“迷香?不可能啊。”司刃也端起了胳膊挠着下巴,“凭我的修行怎么可能被那么低级的巫术迷倒呢?”
“低级?”龙九冷笑一声,突然就变了脸色,“这世上的人也好,妖怪也好,法术也好,本就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你以为自己就多高级了?最讨厌你这种自以为了不起自视甚高的家伙!”
司刃眨眨眼睛愣了愣,“我……我说的有那么过份吗?至于你这么生气?”
“咳……”龙九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头了,佯装咳一声平静了些,“别废话了。给你施法的是我军中巫医,我们都叫她独独阿妈,就是刚才跟也常一起出去的那个,你看见了吧?”
司刃点点头,“她应该也会卜卦吧?为什么你进城之前要先去找我?”
“因为她占卜出的结果是要我别动妍城。”
“呃,看来你应该听她的呢。”
“哈?你倒是很冷静啊,不觉得害怕么?一般人第一次见到她都会被吓着。”
“啊,哈哈,还好啊。不就是一个老……”司刃想说老妖婆,不过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老奶奶。”
“老奶奶?哼。”
“怎么了?”
“没什么。快说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嗯……就是我想来看看地牢里都关了什么人。结果进来之后却发现牢房里是空的,然后走着走着到了头,我想如果真是什么都没有的话你不可能下令不让人靠近啊,所以我就试探着在墙上敲了几下,没想到,墙就开了,我就进来了。”
“这么巧?”
“嗯。”
龙九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你要是在骗我呢,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否则……”
“没骗你。真的。”司刃直视着龙九的目光无比真诚。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在跟我玩什么花样儿。龙九心里这么想着便没有揭穿他。
后来龙九说怕司刃再到处乱跑,便让他住到了自己房间的隔壁。那楼里到处都有人把守,司刃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准备等到晚一点,所有的人都睡了再说。
虽然之前一直是在梦里折腾,可司刃也累的够戗,晚饭龙九让人把饭给他送到了房里。
吃饱喝足之后司刃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他发现这间客房里什么都没有,连本书都找不着,实在是无聊得很。于是看看时间还早,司刃便坐在床上对着墙壁开始发呆。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个可以解闷的办法。
龙九正在摆弄墙边柜子上的一台唱机,那是施大恩留下的,这些洋人的玩儿意他大都不喜欢,除了汽车和改进火枪。
拿起张唱片左右看看,龙九把它放了上去,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立刻飘满了整个房间,龙九转身坐到桌旁又拿起本书,书也是原本就在的。翻开第一页,《妍城物志》四个字映入眼帘。
来到妍城好些天了,他一直难有闲暇,城里的几个城官儿和氏族大户给他发请柬要请吃饭都被他婉言谢绝了。许久以来,每到一处他们唯一能给当地人带去的只有灾祸,所以龙九早习惯了尽量避免让陌生人知道他是谁。
听着靡靡乐音翻着并不是自己感兴趣的书,龙九很快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门被推开,也常走了进来。他走路悄无声息,龙九没有察觉。
拿掉唱机机针轻轻走到龙九身后,也常把手抚在龙九头上搓了搓。
龙九抬起头揉揉眼睛,“忙完了?什么时候来的?”
“刚进屋。”
龙九闭上眼睛仰起脸把头顶在了也常腰间,“有事么?”
也常把一双大手搭到龙九两个瘦削的肩头上开始揉捏,“听阿妈说,明天满月,她要再开坛作法?”
“嗯。我不想再拖下去了。”
“那如果这次还说是在妍城怎么办?”
“那就……封了城门,挨家挨户地搜。”
“嗯,也好。”
答应一声也常不再说话,龙九一时也没了声音。也常手上就那么温柔地一直捏着,龙九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身上满脸享受。
过了好半天,龙九突然张开眼睛,“也常。”
“嗯?”
“你说……我要是不想再找了,怎么样?”
也常的手停住,“你想怎么样都行,我无所谓。但阿妈那边恐怖不好办,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能永葆青春更重要的,多大年纪都一样。不过说实话:她年轻的时候还是很美的,我想她大概做梦都想变回当初的模样。”
龙九眉头紧蹙沉默片刻,接着舒展眉宇他又笑了,“嗯,也是。我就随便一说。要是真不找了,别说阿妈,就是火枪队和那些生魂死魂的也不好弄。”
“嗯。”也常又搓搓龙九的头发,“你是太累了。不早了,睡吧。”
“好。”
说完两人一起走到床边,龙九躺到床上,也常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龙九闭上眼睛也常就坐在床边一直看着,直到龙九完全睡着。
也常离开龙九的房间,司刃也收了法术。
收获不错,明晚独独地万要开坛作法,肯定得离开地牢,看来今晚不用再出去,可以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可是,司刃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也常进龙九的房间竟然可以不用敲门;龙九被也常搓乱了头发揉着眼睛刚睡醒的模样像个孩子;也常给龙九揉捏肩膀的时候他那么放松完全没有一丝的防备……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不就是睡个觉吗?还至于得一直在旁边看着?明知有人看着也还睡得着?!
“唉——”司刃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原来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那两个人是那样的状态。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也许他们之间没什么,但那是一种其他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感觉。而且司刃心里清楚: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怎样,跟他都没有任何关系。
是啊,在一起那么多年,生生死死经历了很多事吧。怎么可能是别人能理解得了的呢?还有独独地万,这样想来龙九也许不是怕她,可不是怕又是什么呢?司刃想不出,最后忽然觉得很是泄气,身子一歪他栽在了床上准备睡觉。
阖上眼睛,司刃想起了之前的噩梦:那梦的感觉好真实啊!真实得现在想起来他还禁不住毛骨悚然……
23、石妖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整夜无梦,司刃坐起身抻了个懒腰:终于缓过来了,心情似乎也舒展了不少。可没舒展了几分钟想到麒麟他立刻又开始焦虑: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一定要成功。
接下来整整一个白天,除了一个来给送午饭的兵,司刃谁也没见着,哪也没能去。房门外有人把守,窗子被关死了。最可气的是司刃明白了为什么昨晚他能那么顺利地看见龙九,而没像第一次来将军府那样遇到结界,因为他自己就被封在了结界之内,也就是说他可以施法看见结界之内任何一个房间里的情况,但却无法使用隐身术走到外面去。
很快夜幕降临,司刃知道不能再等了,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趟,他掏出了锦姬给他的三根羽毛。
布好法阵,独独地万刚铺上地图拿出龟甲和羊肩骨,就听见外不远处传来砰地一声枪响。
“你去看看。”龙九对也常说。
也常走了,独独抬头看看天上的满月,似乎有阴云正飘过来。
“要不下次吧。”
“不,继续。”龙九十分果断,并走过去跪到了独独面前。
独独没再劝阻,她伸出手来用拇指上长长的指甲对准龙九的眉心狠狠扎了下去。
龙九的头发眼睛变成红色,鲜红的血也顺着独独的长指甲流了出来。再把血涂到龟甲和羊骨上,她抬起两只胳膊仰起头开始对着夜空和星月念诵咒语。
随着独独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身边刮起了风,接着独独的满头银发张牙舞爪地四处飞散,龟甲和羊骨嗡嗡震动,沾在上面的血流下来汇集到了一处,眼看着血流就要指明方向。
“啊——”
一个守卫被抛进了院子,司刃紧随其后,法事被打断了。
“你来干什么?!”龙九站了起来。
“我刚算出你今夜有血光之灾,可你的人都拦着我不让我过来找你。”
一个甩着一只胳膊龇牙咧嘴的守卫又跑了进来指着司刃,“将军,他非要马上见您,我们怎么也拦不住,好多人都跑来帮忙……”
龙九摆摆手,“行了,没事。你先下去找人把胳膊接上吧。带上院门。”
胳膊脱臼的扶着先被司刃抛进来的一起走了。龙九走向司刃的同时朝他后面看了看,门被带上的一瞬他看见院门外头已经倒了一片。
“也常呢?”
司刃皱一下眉头,“被我封在结界里了。”
“他居然不是你的对手?”
“哼哼,力气我也许比不过他。其它的么……唉?你这是怎么了?”
龙九近了,司刃在他的鼻梁上看见一滴未干的血迹,他猜到是独独地万作法弄的,并立刻又想起了他在独独房里看到的一幕,“又流血了?你这么个流法得多少血才够用啊?!”
龙九头一偏,“你不是算出了我今晚有血光之灾吗?”
“呃……”
司刃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轰隆一声巨响,一块大石头从天而降落在了龙九身后。
“阿九小心!”
独独话音未落,大石头已经长出了手脚,造型虽然粗陋些倒也看得出人形。
龙九转过身,那石人正一拳锤下来。
司刃及时拉过龙九抬手挡住了拳头,“哪儿来的妖怪?!”
石人低吼一声改为攻击司刃,司刃一手拖着龙九一手从背包里变戏法一样抽出了把桃木剑。那剑明显比包要长,龙九吃惊地看着剑瞪大了眼睛。
司刃一剑砍过去,石人化作一堆细沙向后滚远了。司刃赶紧丢掉木剑双手结印念起了降魔咒。顿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独独地万和龙九都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等到风住了,龙九和独独睁开眼睛:石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啊——好险啊!”司刃收了势重新站好,“你看,多亏我算出了你有危险,要不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唉?你怎么会得罪石妖呢?”
龙九跟独独对望一眼都不吭声。
司刃端起胳膊托住下巴继续自说自话,“哦——我明白了,像你这种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大概也记不得自己得罪过多少妖精吧?嗯,现在好了,我给你算出的灾祸已过,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告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