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落阳意犹未尽:“不会的,我保证。”
言离再次扯出嘲讽的笑:“你保证?你保证那么多次,哪次是真的?”
君落阳伸手把他抱进怀里:“那不亲了,让我抱抱。”
言离感觉到他的身子轻颤,也就叹了气乖乖任他抱着不动,不时的用手去轻抚他埋在自己肩上的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君落阳的声音闷闷的传来:“静儿,你回来了,是吗?”
言离的笑容有些苍白,“嗯。”
“你在我身边,是吗?”
“对,我在你身边。”
“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是吗?”
“……”
“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永远不会!”君落阳有些哽咽的几乎是吼出这句话,言离感觉到颈侧有热流淌下,
心如刀绞,面上却依然是淡淡的笑着:“嗯。”
那一夜,君落阳留在了言离的小屋。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看着星星月亮的说着这三年,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一
样。那个时候他们就经常这样躺到一起聊天,祥瑞将军常年不在家,偌大一个将军府里萧静也没个说话的人,
就经常是抱着枕头跑到君落阳房里,两个人一聊就是一整夜。
不过多数的时候,还是君落阳在说。说这三年都见过什么,说朝廷里面的变化,说边关打仗的趣事。言离单手
撑着身子斜倚着,淡淡笑着听,时而应几声。君落阳不敢停,他怕停了就会陷入一片安静,而现在的他,恨死
了那种安静。
言离每过一会儿都会笑着应上几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抚慰君落阳不安的心绪。心下又一阵凄苦难当,若是
有一天,自己真的……那时候,这个人会怎么样?
天上的星星还不断的闪着,君落阳的声音依旧在沉沉的叙述。他的声音本就低沉,三年的时间因为总是沉着嗓
子说话,又变得浑厚了不少。听上去仿佛充满了温暖与力量,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依赖。
言离静静听着,而应答的声音也由原本的清亮,转为低沉,然后变成低哼,最后彻底消失。
君落阳把被子盖在言离的身上,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到了他露在外面的手脚和锁骨上的伤痕,银白的月光下,盈
白如雪的皮肤上狰狞的红色蜿蜒,仿佛还看得到那伤痕鲜血淋漓的样子。君落阳的手在被子上一点一点的收紧
。
第二天言离醒来,便看到君落阳微笑的脸。他轻轻的捏了捏他的鼻子,语带宠溺:“起床了。”
言离翻了个身,继续闭上眼:“不要。”
君落阳看他懒懒的样子笑了出来:“日上三竿了,你这赖床的毛病怎么还没改改。”
言离睡梦之中下意识里模模糊糊的接口:“哪儿改得了,平日在王爷卧房都是天不亮就被人叫起来……王爷起
身后不喜欢床上有人,何况就算是王爷不在的时候,偶尔犯个错也是要睡柴房的……”
说着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君落阳就愣在了那里,连举在半空的手都忘了拿下来。
第十四章
言离晌午的时候再次醒来,旁边就有丫鬟上来服侍。丫鬟告诉他君落阳已经出去办事了,交代她要好生照顾公
子。
言离点点头,问是不是去查端王的案子,丫鬟应着是。然后丫鬟拿出一套衣裳就要帮言离穿上。言离一看那衣
服,月白色锦缎长袍,和之前萧静最爱穿的一模一样。
想了想,叫丫鬟拿出去,自己还是穿了前两天一直穿着的青布衣裳。
京城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出现怪事。
先是落阳将军受命查端王猝死的真相时,案子没怎么查,反倒是从端王府要了个男宠回去;然后没过几日,落
阳将军一脸铁青的,把端王府的一众人等下到了大牢里。王府的人平日都是嚣张跋扈,哪里受过这份罪,哭天
抢地的闹腾着,落阳将军一概不管,下到牢里就先每人打了三十板子,说是治他们护卫不力。
消息传回落阳将军府的时候,言离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水塘边的亭子里打瞌睡。
这事一听也明白,君落阳那是以权谋着私呢。若说是有线索要拿人逼供,也没有连着片的拿的,想必是看着自
己身上的伤,心里头赌着一口气。
这么一想,言离心里头反而沉了下来。端王惨死,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现在的朝野,还有几人不知当今
天子和端亲王爷的一段风月?
也就因此,那小小端王府里面,有多少人是来自于各大后宫?又有多少是皇帝派下去的人?
端王无端命毙,这些人顶着主子们的怪罪和不知道什么样的惩罚也都是一肚子的火,皇帝丢了命根子似的弟弟
兼情人也正恼怒着,君落阳一个封了不久的小小将军,怎么偏生在这种时候去招惹这一堆麻烦的人物?
越想心里越害怕,刚好又听到下人说将军回来了,于是连忙起身,胡乱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就往前面迎去。
一到前厅,言离当即就愣在了那里。
君落阳脱下了这三年来几乎不离身的月白衣裳,换上了从前一直喜欢的石青色长袍。石青色调偏冷,映着他越
显清瘦坚毅的轮廓,加上裁剪合体勾勒出修长的身形,整个人看起来别有一番清冷滋味。
君落阳看到他,笑嘻嘻的迎过来:“怎么跑过来了,花园你不喜欢?”
言离摇了摇头,问:“起来就没见你,做什么去了?”
君落阳心下暗道静儿不会喜欢再提起端王府这个地方,也就不动声色的想转开话题:“刚回京,事情又多又杂
,当然忙了。过些日子闲下来,我们一起出去游玩几天,怎么样?”
言离板下了脸:“什么事情还轮得到你大将军亲自去跑了?我看是王爷的案子上头催得紧了吧。”
君落阳一噎,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也知道了。”
言离依然板着脸:“想不知也难。”
君落阳拉了他的手,讨好的说:“那都是案子的事,不管它,你今天有没有感觉好些,身子还疼吗?”
言离想要冷声教训他几句,可看到那温和带着笑意的双眼却又软了心,只好叹息一声,道:“那端王府里面大
有文章在,皇上派你去查本来就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老实查出来案子都有可能惹祸上身,你怎么反倒去招惹
他们?”
君落阳一味讨好的笑着:“好了,我知道了。静儿你深谋远虑,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你吃饭了么?”
言离气结:“你根本是在敷衍我!”
君落阳依然笑得十分讨打,“你看你,一定是心里有事就又不吃东西,走走,去看看厨房还有什么,或者你想
吃什么,叫他们做。”
言离就这样被他半架半抱的带了出去。
晚饭过后,君落阳一直陪到言离入睡,才轻轻的帮他盖上被子之后离开。
然后,他直接就到了书房,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是他的几个心腹,很早就跟着他了。老将军当年培养出来的护卫,武功一流。原本是准备保护他和萧静的。可
是后来他骨骼清奇习武异常简单,对萧静也好,也就把这些人都交给了他。
一进门,里面的人就纷纷站起身来施礼,君落阳微微点头,然后入了主座。
“怎么样,查出来了么?”
下面上前一人,“将军,三年间所有曾经在王府里面欺凌男宠的人都在上次的名单上。属下已查证,确保无遗
漏。”
君落阳上次命令他们查出之前三年,所有在端王府里曾经恶待过言离的人。也就是他下在大牢里的那一些。这
命令下的着实古怪,好在这些人都是从小效忠君落阳的,也没提什么疑惑,领了命令全力去办。
他君落阳绝对不能忍受有人伤害他的静儿,言离身上的每一道伤,他都要那些人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有仇不报的人。萧静心性善良,自小就被人欺负。萧将军那个时候之所以让他们两个做什么
都在一起,正是看中了君落阳性格虽冷漠却很是坚毅,做事只要认定了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刚好和因心善而
看似软弱的萧静能够互补。
有他在萧静身边,旁人无法从他们身上得去半分的便宜。
也就是那时,形成了他时时事事都护着萧静,出了事一定替萧静把气出了的习惯。
那个时候京师都说,千万别惹了祥瑞公子,因为他身后,站着一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落阳公子。
而这一次,端王府的那些人竟然敢把同是萧静的言离伤成那样,他君落阳一定要让他们好看,管他们头上的人
物到底是谁。君落阳为了萧静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第十五章
那段日子,确实是君落阳这辈子最快乐的。
他虽五岁起就与萧静同进同退,不过那时年纪小,什么都还不懂。两个人在一起也只当天经地义,经常吵吵闹
闹,动不动就发点小脾气冷战个数日谁也不理谁。
后来渐渐长大,开始明白了些什么,又彼此都介意着对方的身份和男儿身,浪费了不少时日。
再后来,终于等他们都想通,没在一起待上半年,就被老将军发现。
一时间一个辗转在各大战场,一个独自苦守京师,都没少受过相思之苦。
最后,君落阳咬了牙对萧静说想带他走,走得远远的。走到没有这天子朝堂,没有江山社稷,也没有祥瑞落阳
公子的地方,去过他们的田间树下的生活。
萧静当时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然后第二天,就出了事。
君落阳其实一直都不太敢想,那个时候的静儿,是真的没有办法只能牺牲自己,还是……
毕竟是从小就一直被老将军教导着忠君爱国,静儿的心里,可能这么轻易的放下?
而若是他放不下,君落阳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弃这想法?
京师之内谁人不知,落阳公子行事,不达目的鲜少放手。更别提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萧静。
君落阳如此的恨紫玉,因为他需要这样一个恨意,才能冲缓从骨子里渗出来的恐惧。
他怕是他逼死了无路可走的静儿。
三年光阴,他有多少次想起,就有多少次心痛。
这种心痛,一直持续到言离的出现萧静的重生。
这段日子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们每天一有时间就腻在一起。谈琴论剑,上天下地无所不及。
君落阳嘻嘻笑着把言离整个裹在怀里,一刻都不忍放手。冰冷了三年的黑亮双眼此刻才像是重新活了过来,弯
弯的闪着笑意。
下人们都说,最近将军好像变了一个人,与之前那冷酷淡漠的落阳将军大为不同。
从祥瑞府调过来的人有时候会感叹,其实,这才是原本的落阳公子。
和祥瑞公子在一起时的落阳公子。
言离总是在他身边淡淡笑着,听他说话,偶尔应上那么一两句。
从不反驳,也从不赞同。
君落阳喜欢、想要做什么事,他都会陪着他。君落阳为他准备的所有礼物,他也都会浅笑收下。
君落阳问他喜欢什么,他笑答你不是都知道。
君落阳问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他依然笑着,当然没有。
只是总有那种时候,任君落阳翻遍了整个将军府,也找不到他的人。
后来,君落阳才知道,言离的身子其实从来都没医好,一直不好不坏的拖着。只不过他什么都瞒着,所以君落
阳一直都不太清楚他到底怎么样。
找来的大夫都被他敷衍了,君落阳软硬兼施都没有作用,也因为后来去处理端王府,这事也就放下了。
只不过前几天几场秋雨过去,天气渐凉。凉气丝丝入侵,言离身上的种种伤痛也就逐渐的开始叫嚣了起来。
那个时候,君落阳还是不知道。
直到后来有一次,君落阳一天突然提早回府,想到言离那儿给他个惊喜的时候,才看见他脸色白的发青,躺在
床上若有似无的轻声呻吟,手脚冰凉满身的冷汗。
君落阳大惊,赶忙叫来大夫。
还是第一次来帮言离处理全身的伤的那位,捋着胡须许久,才把君落阳叫到屋子外面,问:“上次开给你的药
,可有给他定期服用?”
“有。”君落阳深知萧静怕吃药,每一次都是看着他把药吃完。
大夫摇摇头,又问:“他这段日子,是否因着什么事耽误了没有好好休养?”
“这……”君落阳脸色不太好的摇摇头,“应该不会。”
大夫道:“那就奇怪了。”
“怎么说?”君落阳已感觉到了不对劲。
“上一次说了他身上的伤,不太可能痊愈。可是若是好好调理修养,好了七八层是可以的。”大夫慢慢的一边
思索一边说道:“只不过……看他现在这脉象,可是要比上一次还差。就是说……”
“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曾有过休养调理?”君落阳的脸已经全黑了,他冷冷的接了大夫的话。
大夫摇了摇头叹息:“按理说,这种情况也算正常……”
“你说什么?”君落阳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正常?
大夫眼中似有惋惜:“上一次帮他理伤的时候你不是看见了,你以为,那些伤都是从何而来的?”
君落阳一窒。
老者微微叹息:“心病还须心药医,你若重视他,便劝劝他。否则,再多的医治怕是也医不了心死之人。”
言离醒来的时候,身上被冷汗打透的衣裳已经被换过了。人也从原本的小屋被移到了大宅之内,仔细看了,才
从墙上挂着的剑上知道了这里是君落阳的房间。
君落阳坐在他的床边,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落阳哥……”他轻轻的开口,伸手拉了拉君落阳的衣襟。语气有些伤病中的无力飘渺。
君落阳冷冷的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冷冷的看着他。
言离闭了闭眼,看君落阳这反应,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过了许久,房间里都没有人说话。温暖的炉火静静的烧着,屋子里原本十分的温暖此刻却叫人感觉从骨子里的
发寒。
君落阳冷冷的开口:“你的丫鬟说,每次我离开你那里之后,你都会出去一会儿。我在你那屋子的附近墙角,
发现了新翻的土。”
言离皱了皱眉,然后低下了头。
那是他每一次都趁君落阳不知道,吐掉了他看着自己喝掉的药。
那种药调理身体,每次喝完都全身火烧火燎,他不想受那份罪。
君落阳见他不说话,继续说:“厨房的人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从来不吃东西,他们送来什么你都一并退回
,还叫他们不要跟我禀报此事。”
言离撇过了头,依然不语。
君落阳的声音已经比之前还要冰冷,他眼中的寒光甚至更甚从前:“看更的说,每晚经过你房间的时候,都看
得见亮着的灯。可我明明是每次都看你睡着了才走的。”
言离咬了咬嘴唇,依然不开口。
最后,君落阳站起了身,一字一句的道:“不想解释什么么?”
第十六章
这种状态之下,还这样子生活,言离简直就像是在找死。
也许,不只是像……
“你……是不是从在我面前承认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
最后的话君落阳没有说出来,他说不出口。仅仅是想想,都会觉得全身发冷胸口发麻的事,言离竟然真的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