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太子李建成重生)下——楼上黄昏

作者:楼上黄昏  录入:08-12

二人离去之后,李元吉仍跪在房中。李建成微微偏头,对他低声道:“你且去罢,莫要因我受了牵连。”

李元吉道:“大哥……你却要如何?”

李建成笑笑道:“元吉不必忧心,天无绝人之路。”

李元吉心中暗道,若谋逆罪名定下,便只有死路一条,又何来什么觉人之路?然而此情此景他却也不好在说什么,便只得站起身来,道:“大哥还请保重,父皇那边元吉会尽力而为。”

李建成慢慢站起身来,道:“多谢元吉。”

待到房中只余他一人之后,李建成慢慢地走回案边。也许是已然死过一次,这次大难临头,他竟不觉得有多少恐慌。

自嘲地笑了笑,却感到口中的腥膻。李建成低下头,用衣袖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将他的手腕用力扣住。

李世民虽徐徐走到他面前,慢慢地将那那段衣袖抬起几分。素白流云的缎子上,血迹点点,犹如大雪之中红梅,傲然却又凄艳。

“世民,走了为何却又折返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李建成抽回手,徐徐笑道,“是不愿错过我此番落魄的形容么?”

李世民亦是收回了手,轻笑道:“只可惜大哥纵然落得如此境地,却也不显半分落魄,不愧是太子气度。”

“只可惜,你没有。”李建成终于冷笑出声,“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急不可耐地来此,炫耀自己的小人之谋。”

“大哥所言不假,世民自愧不如。”见他一语点破,李世民也不避讳,反而笑道,“只是,若换了我是大哥,定会万分好奇那杨文干为何会突然举兵而反,让自己一夜之间,便授人以口实。”

李建成定定地同他对视,分明是等着他开口,却并不发问。

“大哥来仁智宫一事可谓尽人皆知,然而后续如何,却无人知晓。”李世民待了片刻,便自行走到他面前立定,垂着眼,看着对方因了方才掌阔而浮起红痕的侧脸,幽幽道,“此时只需告诉他,父皇一怒之下将太子处死,杨文干走投无路之下,唯有起兵造反一法可循。”

李建成闻言默然许久,终是轻笑出声道:“世民,我不该小瞧了你。”

“大哥你终于明白了么?”李世民进一步朝他靠近,几乎是贴在对方耳侧,低声道,“我若不能取你而代之,只怕连跟着自己出生如此的兄弟们,也无法一一保全。大哥,你若要恨我便恨罢。”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侧,李建成退出一步,冷冷道:“这不过是你为自己的野心而找的借口而已。”

“野心?”李世民紧跟上去,将人逼至墙边,退无可退。挑起对方一缕碎发,缠在指尖把玩,他低笑着朝李建成靠近,“倒不如说,我想要的……”

未说完的话,已尽数化作唇齿间的掠夺。

吻是从未有过的霸道强硬,不容得半分推拒。李建成已然退无可退,在气息交错间,他忽然伸手扣住李世民的后颈,用力地咬着对方的唇舌。

腥膻的气息很快遍布口齿,然而李世民分毫不为所动,反而吻得愈发尽兴,仿佛如何也不能满足。待到二人几乎气竭之时,方才稍稍分开几分。

李建成偏过头,低低地喘息着,口中道:“我记得对你讲过,这场闹剧,已然终止了。”

李世民一手撑在墙面上,慢慢地直起了身子,然而目光却不挪开分毫。

“大哥,日后也许便由不得你了。”他用衣袖拭去了口角的腥膻,忽然笑了一声,竟是转身走开了。

李建成回过头来,靠在原处,眼见着李世民走到棋盘边,伸手拂乱棋局。

“大哥,这棋已没必要继续下去了。这一局,我赢定了。”冷笑着,李世民将黑白子尽数握入掌中,把一字一句都说得咬牙切齿。

然后他慢慢地松开掌心,任其散落一地,转身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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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去平乱的人马一时陷入僵局,李渊怒不可遏又心急如焚,数日之后又遣李世民亲自带兵,取杨文干首级。

临行前日,李渊将李世民叫入房中。不过几日的功夫,他看着却似是苍老了许多。李世民心中明白,单单一个杨文干反叛不足以让他如此,真正让李渊无法接受的是,这叛乱所牵连的,是他亲手立下的太子。

见李世民前来,李渊简要地交代了作战事宜,便突然沉默下来。李世民隐约感到他似有未尽之言,也似能猜到那是什么,便试探道:“太子之事……不知父皇意欲如何处置?”

“此事……朕自有考量。”李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此战务必平定了那杨文干便是。”

“是。”心知圣心难测,李世民拱手一拜,告辞离去。

“世民。”然而方一转身,却被李渊叫住。

李世民顿住步子回身道:“父皇还有何事吩咐?”

李渊略一迟疑,道:“世民,你可知你同建成的名字有何来历?”

不解他为何突然提出此话,李世民微微一怔,随即回道:“儿臣不知。”

“建成者,建业功成;世民者,济世安民。你二人于朕而言,皆是济世安邦之才,”言及此,李渊沉默了许久,才复又道,“如若建成当真有谋逆之心,这太子之位,朕自会易主。”

虽不曾严明,然而话中之意已然分外明显。实则李世民早便明白,当今朝中能同李建成一争这太子之位的,唯有自己而已。唯有自己有能力,唯有自己才配得上同他争。

故如若李建成有失,太子之位绝无旁落的可能。这一点,他和李渊心中一样明白。

听闻李渊方才一席话,李世民心头一阵震动,然而神情却只是异常的平静。对李渊一拜,他口中道:“愿父皇早日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说罢便告辞离去。

直到慢慢地走出大殿,他的唇边才徐徐浮上了一层快意的笑容。

他明白,自己离成功,终于只有一步之遥了。

数日后,李世民领征讨之命,挥师往庆州而去,不料还未到达,前方便传来杨文干为部下所杀的消息。李世民见机行事,忙让人将太子未亡的消息散布出去,并表示,余下的叛军此时若迷途知返,缴械投降,一律赦免罪过。

由是本就群龙无首的起义人马,不多日便得到了平息。

然而待到李世民班师返还仁智宫时,却在殿外意外地见到了一个人。

魏征一袭整齐的官服,身子笔挺地跪在台阶前,看样子已然跪了好些时候。见了李世民,只是神色平静地拱手一拜道:“臣魏征见过秦王。”

李世民走上前去,垂眼看着他微微眯起了眼,道:“魏大人为何在此?”

“太子有难,臣自然是前来替太子说情。”魏征笑了笑,坦然道,“只可惜陛下不愿见臣,臣只得跪在此处,待到陛下改变心意为止。”

他神情恳切,眼光里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甚至隐约带着几分痴意。李世民见了心中一阵不悦,冷笑道:“魏大人不过是太子府中区区一个詹事主簿,也妄想能为太子求情,岂非太自不量力了?”

魏征却似全然不以为意,反而异常正色道:“如若不试,如何能知?臣为报知遇之恩,此身性命已属太子。自知人微言轻,只愿凭一己之力尽力而为,若救不得太子,自当以死报恩。”

一席话说得正色,却将李世民激得怒火中烧。他俯下-身子,定定地盯着魏征道:“你纵是为他死千次万次,也不及我在父皇面前的一句话。”顿了顿,唇边微微浮现出一丝冷笑,“他死不了,因为……我不会让他死。你若要跪,便再此跪到死罢,只可惜大哥人被囚禁,却是无法知道了。”

说罢,他忽然放开魏征,大步走入殿中。

看着李世民离去的背影,魏征自顾自地轻笑了一声。若说在此番见到李世民之前,他是笃定对方此番设计是有意置李建成于死地的,故才有了方才剖白一般的激将之辞。然而方才从对方的双眼之中,他忽然发觉,或许李世民从头至尾,当真未曾有过此意。

那他此番所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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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是在次日清晨召魏征入宫的,此时距他跪在仁智宫门外,已有足足一日了。

由于双腿已然麻木,魏征在宫人的搀扶之下,终是踉跄着来到了李渊面前。他勉强站住了身子,意欲再度跪下。李渊见状,摆摆手示意他免礼。

“多谢陛下。”魏征便只立在原地,徐徐地拱手一礼。他此刻形容虽然狼狈不堪,然而神情自若,却并无半分局促之态。

李渊看在眼里,只觉这情状同当日的李建成倒颇有几分相似。他坐在龙椅之中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道:“魏征之名朕虽有耳闻,然而值风声鹤唳之际,你不仅不避嫌,竟胆敢这般独自求见朕,并直言为太子求情,此举倒当真让朕有些佩服。你虽在宫外跪了整整一日,然而朕不曾直接将你斩了,却着实是你的幸运。”

魏征笑道:“臣不过凭一腔愚忠,幸得陛下终于召见,心中自然是感恩戴德。”

“今日朕召见于你,不过愿听你一言而已。”李渊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魏大人意欲如何为太子辩解,但讲无妨。若能说得动朕,朕便着手彻查此事;若说不动,那么魏大人的命便留在此处罢。”

魏征听闻反而一笑,长揖道:“陛下圣明!”

第六十一章

在入宫面圣一个时辰之后,魏征在宫人的搀扶下,吃力地走出了宫门。

在阶前立定,纵然腿脚仍是一阵阵刺痛,然而魏征抬头望了望天际的流云,却是释然地吐出一口气来。

命悬一线,终究是有惊无险。

如若当真能助李建成洗清罪名,自己这一遭罪,便也没有白受。

在原处不知立了多久,他终是收回目光,步履蹒跚地朝走下了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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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李渊摆驾回长安,改囚李建成于东宫寓所,对于谋逆一事却未曾再提只言片语。李世民虽然不解,但心知自打李渊那日的一番暗示之后,自己便已不再是局外之人,于此事,却是半分也不可心急的。

由是他按捺住性子,看似并不在意地等待着。直到半月后,李渊一道旨意将他召至太极宫。

李世民进入偏殿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御案之后的李渊。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堂下一侧端然而坐的,却是李建成。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幻觉,半月的禁足让他的面色看来有些许些荏弱。虽是穿着正装华服,然而衣装明艳的色泽,却反而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隐约地感到了什么,李世民足下稍稍一顿,却也大步入殿内。对着李渊,李建成分别一礼,末了转向李渊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李渊神色有几分异样的肃穆,闻言一时没有作答。李世民心头微紧,却也只是垂首静候着。

这般待了将近四分之一柱香的时辰,李渊终于开了口,却是道:“世民,父皇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李世民微微一怔,却很快回道:“父皇请问。”

李渊定定地看着他,道:“世民,依你之见,建成可有谋反之心?”

李世民闻言,本能地抬头望向一旁的李建成,对方虽也是看着自己,然而神情淡漠得却仿若事不关己。

也许并非事不关己,而是胸有成竹。

李世民心中几乎猜到这其中可能的缘故。然而他面上仍是沉住了气,只是极快地收回目光,对李渊道:“儿臣愚见不足以为据,事实如何,却待父皇明察。”

李渊轻笑了一声,拿起御案上的一沓折子展开,道:“既如此,世民便同你大哥一道听听朕彻查的结果如何?”

“儿臣愿闻其详。”李世民徐徐点了点头,退身在李建成身旁坐下。侧脸望去,对方身子朝堂上微微侧着,只留给他一个疏离而冷漠的背影。

“谋逆一事,说大是国事,说小也是家室。你二人皆是朕的骨肉,今日便先以家事论处罢。”李渊看了看二人,却将自己查明事情的前因后果,徐徐道来。

他话中不曾言及召见魏征的情形,说来那日对方不过问了几个问题,便让他对此事茅塞顿开,从而开始质疑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那日魏征立于他面前,拱手道:“臣此番前来,虽妄称为太子说情,实则斗胆,只想问陛下三个问题。若陛下能予以解答,臣愿意一死。”

李渊挑了挑眉,道:“不知魏大人有何疑问?”

魏征道:“其一,殿下不经兵部,遣人送军械至庆州杨文干处,此虽有不合法度之处,然而其罪莫过于此。而运送军械之人,事太子多年,不尊上令,却来到仁智宫给太子冠以谋反之罪。原应是太子亲信之人,却这般反水诬陷,这其中缘由,臣思量想去,不得而知。”

李渊闻言稍稍默然,道:“说下去。”

“是。”魏征继续道,“其二,陛下闻讯将太子急召回仁智宫时,并未隐瞒缘由。故太子此来,依照臣看来,实乃生死难料。然而太子力排众议,却仍是只身前来,落得被囚之命。臣以为,若太子真有谋逆之心,其事未成而先暴露,太子为何不趁势揭竿而起,却反而这般自投罗网?”

李渊仍不开口,只是目光变得深邃了几分。

“其三,”魏征稍稍一顿,道,“陛下派司农卿宇文大人前去传杨文干对质,而杨文干举兵起事,反叛之命便就此坐实,太子似也已无可辩驳。只是若太子当真有谋逆之心,换做臣是那杨文干,听闻太子已落于陛下处,为何不按下计划,改觅良机,却反而仓皇起事,置太子于死地?”

他一番话下来,看似发问,却实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尽数梳理了一遍,并借机提出质疑。话音落了,李渊心头已是了然了七八分。

其一,运送军械之人缘何告发太子谋逆?可有证据?

其二,杨文干突然起义究竟为何?宇文颖同他见面的情形又是如何?

其三,是否有人着意陷害太子?若太子被废,谁将最是得利之人?

思虑之后,他心中可谓是澄澈如镜。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魏征,李渊轻轻笑道:“好一个魏征,你貌似而来。虽不曾明言,然而话中并无一句不是为太子开脱。”

“臣乃东宫之人,”魏征拱手,不紧不慢道,“必是先忠陛下,后事太子。”

“以你今日之举,怕是只为太子而已罢。”李渊笑了一声,将他点破道。

“臣不敢。”

“只是若太子并无反心,你为太子便是为朕,便是为这大唐江山,并无差池。”李渊神色稍稍缓和了几分,道,“只是太子身边有忠臣如此,朕心中也颇为欣慰。今日之事,朕已然有数,你且退下罢。”

此言一出,魏征便知事济矣。立在原地深深一拜,方才在宫人的搀扶之下徐徐出了宫门。

一言已毕,李渊抬眼看向李世民道:“杜淹近日于京中活络异常,所查之事无不与太子有关,且同那送军械的二人过从甚密,乃天策府兵曹参军;房玄龄为人多智多谋,乃秦王府记室;宇文颖,数年前你力荐之下,朕留下了这人……不知这几个名字,该作何解释?”

李世民心知,李渊既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心中便必是有了十成把握。事到如今,任何的狡辩已无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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