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泠枫

她远比凌非启理智，也看出他和拜月教联手，两种结局都不会落得好处，但凌非启刚愎自用，不愿听她劝说，

最后只落个尸骨无存。

付萋萋无法不恨，她只好恨凌非寒，恨沈傲言，恨上官十三，恨身为女子的自己。

第三十章

身体痛得如要裂开一般，沈傲言本能地不想醒过来，但昏倒之前的记忆走马般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他却不得

不睁开眼。

天已经暗了，周围像是一个石穴，没有任何陈设，他亦是卧在几张兽皮之上。

眼前是一个宽阔的背影，虽然看上去陌生，但又觉得熟悉。

很久未能真正看到东西，他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并非在梦中，方又仔细打量起来。

那人正在拨弄一堆火，烤着什么兽肉的味道，掺着温暖的酒香弥漫开去。

沈傲言盯着他，脑中浮现了一个名字。

“上官……十三？”他支起身，披散着的发如流水般从肩头倾泻下来。

“傲言，你醒了？”上官十三转过头，他脸上是很温和的笑容，和代月华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却比那种艳丽更

加锐利和张狂，他的笑没有惊喜，平和得和那团火散发出的温暖一般。

沈傲言垂下眼睑，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你。”

上官十三轻轻上前揽住他道：“那么这张脸可让你失望了？”

沈傲言道：“若是失望，我岂非要自惭形秽？”他又念及一事，道：“慕白在哪里？”

上官十三叹道：“如果我告诉你，你从未见过慕白，你可愿相信？”

沈傲言悟道：“原来一直是你……你倒是把我骗得很惨。”

上官十三道：“你要怪我么？”

沈傲言想过一遍，摇头笑道：“我有什么立场怪你。只是没想到上官公子如此擅长做戏，令沈某自叹弗如。”

上官十三听出他隐隐有责备疏离之意，他沈呤片刻道：“有时候，我倒宁愿我就是沈慕白。”

沈傲言道：“你当初所说你与慕白种种，可也是假的？”

上官十三道：“这倒不是，我与他相识一场，倒是真的。他临死时不忍代月华伤心，恰好我也需要一个身份，

于是便应下他的要求，代他做这个沈慕白。”

沈傲言道：“以你的身份地位，你为何想要装作他？他们又为何任你如此作为？”

上官十三道：“果然是瞒不过你。拜月教渗入中原，已不是一两年的事情。”

上官如此一说，沈傲言当即领悟。

如此看来，拜月教当初操纵凌非启，已不是偶尔为之。

沈傲言道：“你们的目的，恐怕不是中原武林这么简单吧？”

上官十三道：“确实不是。”

沈傲言道：“月夷国向来喜好征战，拜月教又是国教，中原武林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这皇朝中土？

”

上官十三叹道：“确是如此。月夷国境多是沙漠戈壁，中土地大物博，各类工艺又领先于月夷，自然难免窥视

。”

沈傲言道：“既然如此，你们又打算何时动手？”

上官十三笑道：“恐怕是不会动手了。成永夜正是主战一派，我和惜倩是主和一派，池口一役，已见分晓。日

后拜月教在中原的人，若有愿意回池口的，也会让他们慢慢撤出。”

沈傲言松了一口气。

当日若没有上官十三倒戈，恐怕成惜倩要扳倒成永夜也不会那么容易。

上官十三道：“你担心家国天下，却不知道眼下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沈傲言笑道：“横竖也是一死，我死前能见到上官公子倾城之貌，倒也无憾了。”

上官十三听他顽笑，不由叹道：“我最恨你将‘死’字挂在嘴边，不仅如此，还不断身体力行。我本是安排了

三种方法可以解你之毒，你硬将穴道冲开，其中两种简单的便不能用了。”

沈傲言道：“我还想你已经没有办法了。”他觉得有些乏力，便卸了力道靠在上官肩上。

上官十三道：“这种方法我却需要你配合行事，若稍微不慎，重则性命不保，轻则走火入魔。”

沈傲言道：“愿闻其详。”

上官十三道：“既然你为百面公子，必已修成《玉女洗心法》，此功需在在媚毒中浸泡了三年，其实你体内最

狠毒的，莫过于这媚毒。”

沈傲言道：“但它害不了我的性命。”

上官十三道：“它和你体内其中两种毒合在一起，是以我的药人身上的反应总和你的不同，但我却没找到原因

。”

沈傲言笑道：“你要说的可与这媚毒有关。”

上官十三道：“不错。浸泡三年，媚毒早已深入骨髓，我之所以未查，是因为你用自身内力将这媚毒抑制之故

吧。”

沈傲言垂目道：“不如此，百面公子何以从江湖中消失。”

《玉女洗心法》是梅山二怪从拜月教中偷走，上官十三幼时曾读过，他过目不忘，当时未全懂其中的奥妙，长

成之后便都知道了。

原来这功原来是百年前天山魔女传下来的，须得处女练之，练成时，成就一身媚骨，男子不可抗拒其诱惑，而

行房中事时，女子便可乘男子不备将其内力吸空，为己所用，是一种极其阴狠毒辣的功夫。

练此功前需先用特定的媚药每日浸泡八个时辰。那药物不比寻常，与肌肤相触便可令人痛彻心脾，更不必说每

日浸泡。而男子若练时，因为药物对骨骼内脏改造更加巨大，痛苦也更加剧烈。

百年来仅有天山魔女一人练成此功，即使有人有机缘得此功本，也根本无第二个人能克服这种痛苦。上官十三

可以想象沈傲言承受过的，那绝对是胜过地狱的景象。

第三十一章

上官十三便不再谈及此事，他将那温过的花雕倒来一杯，递给沈傲言。

沈傲言也不推却，接过便一口饮下。

“你可要吃点东西？”上官十三又递过来一条刚烤好的兔腿。

那兔腿烤得金黄油亮，刚从火上拿下来，还吱吱作响。

一日没怎么进食，腹中确实饥了。

沈傲言道：“你可吃过了？”

上官十三笑道：“还有半只。”

沈傲言便接过来撕吃起来。

上官十三也拿了一只兔腿，慢慢吃着，一面看着沈傲言。

沈傲言吃罢，笑道：“你是没见过我这种吃相罢。”

上官十三亦笑道，说：“不错，没想到那个沈傲言也会这样吃东西。”

沈傲言道：“解小剑便一直是这样吃东西的。说起来，我倒也没想到上官公子居然将兔子烤得如此可口。”

上官十三道：“你若喜欢，我还可以做叫花鸡给你，只是今天恰巧没有捕到山鸡罢了。话说回来，我真不愿意

称呼你为傲言。想当初我喜欢上的那个人，似乎也叫做解小剑。”

沈傲言被他那样深情脉脉的一直盯着，面皮不由得泛起红来。

“那你就唤我小剑好了。”

上官十三轻轻咬了咬他的脸，在他耳边唤道：“小剑。”

呼吸的暖气让沈傲言耳边发痒，心中颇有些不安，不由得笑着推开了他，问道：“方才还说正经话呐。”

沈傲言其实并不想作沈傲言，但众人看到的，却总是人群完美无缺的沈傲言，不是无足重轻的解小剑，于是解

小剑在沈傲言存在时便必须消失。但是上官十三看到的，是藏在沈傲言身后的那个有点痞，有点傻，有点善良

的小人物，并且在知道这个小人物的大起大落之后，还如此淡然，始终如一，怎可让沈傲言不为之动容？

上官十三道：“确实要说些正经话。今夜正是十五，等午夜时分，我便要为你运功解毒。”

沈傲言也正色道：“你方才说这方法不当便会伤及性命，可有什么讲究？”

上官十三道：“我自幼尝试各种毒药，如今是百毒不侵，若以我的血将你的血换过，再辅以内力调整，你身上

的毒不仅可解，除净媚毒，你《玉女洗心法》的功力还可更高一筹。”

沈傲言道：“此话怎讲。”

上官十三道：“关于《玉女洗心法》，等功破十层之后，内力大增，身有媚毒反而易伤及经脉，故而天山魔女

练成此功不过八年便亡故了。”

沈傲言笑道：“我练到第十层，全是为了抑制我身体中这媚毒，倒没想过这许多。”

上官十三道：“正是因为练了这功，你的内力十分精纯，也正是因为你抑制了媚毒，所以你如今还好好的没事

。如今你用内力冲开穴道，又用了媚毒，单纯的换血已经不能解，亦等不到我拜月教的镇教之宝九天芙蓉开花

，只好行这险棋了。”

沈傲言道：“难道换血并非最危险的？”

上官十三道：“你可知为何选在十五这日。”

沈傲言默然。

十五乃阴气最重的日子，每逢此日亥时，他的媚毒便无法抑制，是以总要找个无人之处，待媚毒发作过去。

唯二见过他发作的两个人，都已死在他的身上。

上官十三饶是功力深厚，也未必挡得住这种诱惑，沈傲言深知其后果。平日里他尚能抑制，但十五日的亥时，

他完全无法克制那种媚人之力。

沈傲言道：“如此，还是就这样算了罢，我不想赔上你一条性命。”

上官十三笑道：“十三岂是贪生怕死之人？说起来，我还想看看小剑今夜又会是怎样风情万种。”

沈傲言气得面上泛红，可又找不到话骂他，一口气不顺，背过脸不住咳嗽。

上官十三自抛却了沈慕白的身份，说话做事便更随意了，沈傲言在他身边完全不用掩饰情绪，虽十分轻松，但

也时常有些生气。

一直没有弱势过，但在上官十三这里，明明只是个比他年纪更小的青年，倒处处在其面前暴露弱点，沈傲言尚

不能习惯这种感觉。

上官十三环抱住沈傲言，将头靠在他肩上，叹道：“你恐怕是这世上，我唯一牵挂生死之人，却也是我唯一无

可奈何之人。”

沈傲言不知该如何答他，便话锋一转道：“这里是哪里？可是拜月教的一处所在，怎不见其他人等？”

上官十三道：“这是我过去游历时发现的地方，山谷中有一注温泉，天然带些药理，今夜我打算在那处和你运

功换血。”

第三十二章

夜里静极，连一丝风也没有，只闻夏虫之声嫋嫋。

圆月挂于梢头，将四下照得如白昼一般。

沈傲言站在温泉边，看那上官十三已脱了衣物浸于其中，解腰带的手不由放了下来。

他想起第一次和上官欢好，是在近乎崩溃的时候，但那时毕竟眼不能视物，此时见上官十三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心境完全不同。

百面公子当年无法抑制自身的春毒，在化为媚兽时与男子交合，当然也不会有羞耻之心。

沈傲言于池口时，心里记挂慕白的性命，廉耻二字早抛于脑后。

但现在却是沈傲言，站于一个倾心于他的男子眼前。

想到要裸裎相对，难免别扭起来。

温泉仅到成年男子腰部以上，上官十三见沈傲言迟迟不肯下水，便起身走到池边，仰头对他笑道：“小剑可是

要等到亥时？”

沈傲言低头望着他，才看到他那修长的身体竟是十分强健，那双凤眼带着些勾人的媚意，让他心头一阵撼动。

却不料就在这时候，上官十三竟抓住了他的脚踝，沈傲言不防，被他一把拖入水去。

水虽不深，沈傲言却也呛了一口水，他慌忙之中抓住了上官十三的胳膊，待睁开眼时，已落入一脸坏笑的那人

怀中。

沈傲言身上的衣衫已是全然湿透，他脸上一热，将上官推开道：“不是已经说了亥时？”

上官十三笑道：“难道之前就不能先来泡泡？”

沈傲言道：“小心将你泡得头晕目眩，等会儿连功也施不出来，白被我看了笑话。”

上官十三低声在他耳边道：“小剑怕是看不了我的笑话。”

他声音极暧昧低沉，在温热蒸腾的水汽之中扩散开去，竟有一种拨撩之感。

沈傲言不知是被这水汽熏的，或是被他那话撩的，连身上也俱红了起来。

若是对着无情之人，他反而不会有这种羞耻之感，与上官十三来往之间，他不能否认，已经对这个人生出了情

意。

上官十三自身后执起沈傲言的手，十字纠缠，举到眼前，道：“小剑，今夜一过，你可否能答应我一件事？”

沈傲言道：“你且说来听听。”

上官十三道：“帮你解毒之后，我将有七日功力全失，我望你这七日内能陪着我。”

沈傲言猛然转身盯着他道：“可还有什么别的你还未说？”

上官十三笑道：“旁的真是没有了。”

他放开沈傲言，缓缓走到池边，从衣服中拿出一柄刀来。

沈傲言将身子浸在水中，看着上官十三那宽阔的背脊，以及湿粘于背上的黑发。

头发湿了贴于身上，加上面颊泡得微红，稍微磨平了上官身上的戾气，更添几分妩媚妖邪之感。

上官十三此时将手中的刀拔了出来，那柄刀并没有刀鞘，包裹在一方黑巾之中，刀身直长，刀头却骤然折成弧

形，如同一柄钩子，刀身上隐隐有些类似饕餮魑龙的雕纹，整柄刀长不过两尺余，但最奇怪的还是那刀的颜色

，竟是一种碧绿。

上官拿着刀不过随意一挥，顿时一阵戾风刮过，沈傲言一时竟睁不开眼。

“原来这就是你的兵器。”他倒是笑了。

上官十三道：“不错，世上的凡兵，还没有几个可以和它相提并论的。这乃是数百年前，拜月教最负盛名的铸

剑师成天旭采冰山陨铁，以命铸成，历代教主所学之武学，皆是为驾驭此刀而创。”

沈傲言道：“此刃可有名号？”

上官十三道：“唤作无名。”

沈傲言道：“不知你将它拿出，是为了什么道理？”

上官十三也不答话，将左掌伸出，以刀尖一划。

殷红的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沈傲言只觉得右手心一痛，原来竟被上官十三牵了过去，也在手心中划了一道。

无名似乎是吸了两人精血，满身碧绿更艳。

上官十三将无名抛上岸中衣服中，自水中扯落沈傲言那已浸湿的腰带，将两人还在流血的手掌捆做一处。

那血并内力暖暖的涌了过来，沈傲言一惊，失却腰带的长衣沿着肩膀慢慢滑落下来，挂于手臂之上。

上官十三此人，虽难以琢磨他到底有什么想法，却是眼下唯一可信可靠之人。

想到那句“将有七日武功全失”，若说沈傲言不动容，实不可能。

他是习武之人，当然明白，这对一个武林第一的高手来说，意味着什么。

上官十三少年时已居武林巅峰之处，所结仇敌更是不计其数，若武林中知道他功力全失，必会全面围剿，适时

一个毒伤才愈的沈傲言，是否能保护得了他？

更何况，上官十三完全可能因为这一举丢了性命，七日武功全失，不过是最好的结果。

上官十三像是知道沈傲言的胡思乱想，一把搂住他的腰，对他耳语道：“放松，切不可乱了气息，亥时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