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大哥、二哥,就赶紧别问这么多了,送三哥回房里歇息要紧啊!」玉如影慌张的提醒道。
「啊,是、是。」如阳与如瑛两兄弟这才恍然梦醒似的,一人搀着一手,将人半扶、半抱的就要带走。
「如阳、如瑛请等等。」南宫凌云制止道,三人离去的脚步顿了一顿,玉如阳与如瑛回头看了看一眼,却见他
冷凝着一张脸,一双黑眸死死的盯着那抹始终没有回头的背影,「我想问问清华,平日里我们感情是最好的,
如今我要与如影成亲了,难道,你就不恭贺我们么?」
那人,从今日他踏进这屋子里开始,从他宣布了与如影的婚事以来,便一眼也不曾看过他,便一句话也不曾开
口说过,听见他的婚事将近,他的表情甚至连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他不愿相信,也不想相信,这么多年,他不
相信,这么多年来,他对他的好,他对他的宠爱,他时不时对他表现出的那么一点爱意,那么的珍惜着他,他
不相信,他会真的不懂,他不相信,难道他对他,真的就没有那么一点……
牵挂么……
玉如阳蹙眉,有些不能同意的,「原来是为了这事,你与如影的婚期就在下月十五,什么时候恭贺都可以,也
不急于这一时啊。」
「大哥……」玉清华虚弱的喊了一声,他微微侧过头,依旧没有回头,却软软的说了一句,「恭喜……」
那声音细弱的几不可闻,但是,南宫凌云听到了,听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分毫不差,他恭喜他,他在恭喜
他……
呵,他居然在恭喜他啊。
那让他爱的心痛如绞,怨忿怀恨的人儿哪……他可知道,他爱他,爱的几乎都要恨他了啊……他却恭喜他……
南宫凌云咬牙,强忍下心碎似的疼痛,回以傲然一笑,南宫凌云环胸而立,讥讽似的回道:「谢谢老三的恭贺
啊。」
「自然……」玉清华轻轻的应承着。
「未来一个月请老三务必养好身子,我与如影的婚宴上,我可不希望如影的兄弟缺了哪个。」
第二章之三
他打起精神,杨眉笑道:「何况,我还要送绍弘一程呢!」
「嗯,如影也要去。」玉如影附和道,南宫凌云揉了揉她梳理的整齐的一头墨黑长发,神情满是宠溺,彷似她
真是他的亲妹妹那样一般,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在下怎么好意思麻烦两位。」靳绍弘说道。
「那是一定要的,怎么都是相交一场,何况你是如影的救命恩人,就让我俩送你出西山吧。」南宫凌云说道。
靳绍弘不好再拒绝,便说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南宫凌云客套几句,便说要为靳绍弘置办些行李,先一步离去了,玉如影依在靳绍弘身后,小声说道:「谢谢
……」
靳绍弘一愣,回头一看,那秀丽的容颜近在咫尺,就像是贴在他的背上一般,他几乎都能嗅到她身上花粉的清
香与肢体的温热,她美丽的小脸带着一抹淡薄清浅、温柔婉约的微笑,就像春天的水仙、像夏季的清莲、像秋
日的牡丹、像寒冬的素梅,柔弱中隐含着她的傲骨,却是更加的让人怜惜,她的笑,带着将放欲放似的美丽娇
艳,那双漆黑如子夜一般的水眸直勾勾的凝看着他,他就像要被吸进了一般,只能痴傻的凝望着她,一瞬间,
便被蛊惑了心,他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触感比想像中的还要更加的柔嫩,细滑的令他爱不释手。
玉如影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诧,但,覆在脸上的那双大掌是那样温柔、那样轻细的让她想不到看似粗枝大叶的靳
绍弘能这样的温柔,他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脸,彷佛碰触的是什么易碎品一般的。
他捧着她的小脸,让她面对着自己,她顺从的抬头,任由那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带着令她眷恋的温度,她凝望
着那近在咫尺的男人,双眼含波,水一般的荡漾,在两人的心里泛起了阵阵涟漪,一圈、一圈。
两人痴望着彼此,半晌,他才终于觉得不对,急忙收回了手。
「呃,不……」靳绍弘一愣,他方才这究竟是想做什么啊!
玉如影如梦初醒似的,红了一张脸,她急忙低下头去,回避着他,却不知道那究竟是在回避着他,还是回避着
其他的什么……
她按着胸口鼓噪不已的心,奢望着这样能让它平抚,却不过是痴心妄想。
「方才……」
「方才什么都没有!」玉如影急忙答道。
靳绍弘听到她这般急忙否认,心里一阵痛,他虽知道玉如影就要成为人家的妻子了,他与她,再不可能有些什
么,却仍是不住的悲哀。
「在下是说,方才不需多谢。」靳绍弘落寞的说道。
「……」玉如影回过头,小脸还残留着方才的馀韵,俏脸上一片娇红,「不,这是如影应该的……」
于他来说,南宫凌云与她亲哥没有什么两样,她一直都希望他能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却没想这最后终究只是
妄想……
方才,靳绍弘接受了南宫凌云的好意,看似他受惠,实际上却该算是帮了南宫凌云一个大忙,南宫凌云心情低
落,送靳绍弘,不过是他想找些事情瞎忙的藉口罢了,他以为,只要这样,他便能不再去想、不再去念。
南宫凌云自己不知道,玉如影却看的清楚,那看似毫不在意的一笑,却似在哭。
第二章之四
那日下午,靳绍弘与玉家人一同用了午膳,午后,便在南宫凌云与玉如影的送别下出了西山。
两人回来的时候共乘着一匹马,玉如影坐在南宫凌云的身前,依偎在他的怀中,小鸟依人,狂风骤起,吹乱了
视线,玉如影抬手为他抚去颊边一缕乱发,纤手却被握在了一双大掌之中,两人含笑对视,不知道正低声谈论
着什么,两人的脸上都是一抹羞涩的浅笑,状态亲腻。
玉家几人看的脸色都是一红,纷纷回避。
翌日,玉家便如火如荼的准备起了两人的婚事,玉如影虽是从玉家嫁出,却并非真的送她出嫁,时间紧迫,两
家人想与其回到京城,误了好时辰,不如直接在西山上办了两人的婚事,南宫文亦可回到京城再备宴招待亲友
,玉东霖与南宫文两人商讨之后,都觉得可以接受,便这么订下了。
由于时间紧急,两人的喜服根本来不及找绣娘缝制,玉如影却说,她想穿着娘的嫁衣出嫁,南宫凌云宠溺的同
意了,玉东霖没有意见,不过思索了一阵,便让下人去将那好好的收在箱底的成旧的喜衣拿出来,他请了女红
在两件喜服上绣上一双龙凤,改成两人的身形,翻了翻新。
红绡纱、彩带、喜帐、龙凤枕,大大的红色双喜字在每一个屋宇最显眼的墙上都能看到,染上了一屋子的红;
珍珠、翡翠、龙凤手镯、金钗、凤饰,玉家大哥、二哥为了置办两人的婚事忙的陀螺似的打转,撞着了也不见
能说上一句话,便匆匆告别辞去置办货物。
一日,两人错买了八、九多斤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人买上了一份,加起来几乎都要二十斤,让两家
几乎都要笑翻,讨论着这十多斤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是要给谁吃去。
总之,满屋子的喜气。
过了十馀日,两人的新衣终于赶了好,南宫凌云与玉如影在各自找了间房试衣,红单衣、红外挂、红腰带、红
色束发用的锦缎紧紧的缠绕着他的黑发,发上系着红色的冠,镜中的他,一身的红。
绣娘问他,合不合身。他回答,合身。
他回头,却见玉清华前脚踏了进来,见了他,似乎愣了,接着却转身就走,他上前扯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别走呀,看看我俊是不俊呀!」
他笑,笑的开朗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他仍是那个从来都不正经却宠爱他的南宫凌云,他亦是那个总是冷
漠待他的玉清华……
绣娘见了没有她的事了,便退了出去,往玉如影试衣的屋里去了。
玉清华狠狠地瞪着南宫凌云,自那日之后两人一句话都不曾说上,今日叫住他又是如何,「你怎么在我房里试
衣?」
「生气了?」从镜中看到他气怒的俊颜,南宫凌云看上去却好像心情很好,他对着镜子整了整一身红衣,「别
这么小气么,绣娘将喜服拿来的时候正忙着找屋试衣,一时没注意到跑到了你的屋里来,我就快做你妹夫了,
都是自家人,借我待一会儿吧。」
鬼话连篇!
听了他的解释心中唯独浮起了这句话,玉清华忍不住在心里暗咒,他的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因此,他爹给他
的竹轩是整玉家最僻静偏远的一处院落,急着找屋试衣,又怎么会跑到了他的院里来,这话是要说给谁相信。
玉清华看他是不打算走了,他病体初愈,难免有些疲惫,又真的是许久不能与他说话了,便寻了一处坐下,他
懒懒的倚在躺椅上的小桌,支手撑额,揉了揉疼痛的额。
南宫凌云从镜中看到了他的动作,他们不过分别十多日,玉清华看上去却更憔悴了,脸色苍白不说,就连脸窝
都凹了下去,原本就瘦弱的身子看上去更纤细了,似乎削瘦了不少,他不禁在心里暗骂玉清华明知自己身体不
好,到底是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
「又头痛了,我不是让你别按么?」他转身,凑到玉清华的面前,低头,与他额碰着额,仅感觉到一片冰凉,
他才安下了心。
玉清华愣了一愣,便任由他亲近着自己,从小时候开始,他便一直都是这么为自己探额温,他亦早也习惯了,
只是,他以为这次他再也不会原谅他了,却没想他对自己却是一如往昔,就好像,两人之间什么都不曾改变那
样。
「你也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别老是乱跑,你的药呢?是吃了没吃?补品呢?喝了么?」南宫凌云退开,执起他
的手按上脉门,指下跳动的脉象表示,他的主人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其他尚可。
「药吃了、补汤也喝了,你别老是这么叼念,我听的烦腻。」玉清华拍开南宫凌云按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掌,厌
烦的说道。
南宫凌云看着自己给拍开的掌心一愣,他不住的笑了,看见他对待自己,一如往昔,不由得,就笑了。
他却清楚的知道,往后,再也不会一样了,待他迎娶了如影之后,他与他,便再也不会一样了,他会是他的妹
婿,而他会是他的小舅子,他们,是亲人了,近在咫尺却远似天涯的亲人,他必须断了自己对他的想念,那从
八岁至今的……十多年的想念。
「你笑什么?」玉清华烦怒的问了。
「没什么……」南宫凌云悠悠的答道,却见他满脸的不相信,更加狠狠地瞪视着自己,他苦笑,连忙抬手左右
摇了摇,「我说真的,真的没有什么。」
「只是,方才想起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南宫凌云凝视着玉清华,思绪却飘回了那许久之前的记忆。
他们第一次见面,说实在的,并不是多好的回忆,毕竟,当时才只有四岁大的玉清华却把当时不过才六岁的他
看作了登徒子,又是打、又是骂的,让两家的父母好生尴尬。
怪只该怪当时才四岁的玉如影,却已有的天人之姿、沉鱼落雁之貌,美丽的事物,只要是人都会不住的想亲近
亲近,更何况是玉如影这样美丽的女娃儿,他当然不受诱惑想上前亲近,没想才刚刚碰上了如影的头发,自己
便被玉清华一脚踹翻。
当时,玉清华身子不过才到他胸口这么高,却张着一双小小短短的手臂,气红着一张脸,直骂他是登徒子,而
他当然不甘示弱,与他互骂着,两人生气的吵的不可开交,不管两方大人如何劝解都不听进,后来,事情是歇
止在玉清华忽然晕厥过去的意外之中,也让他与他从此解下了不解之缘。
「你还记着那时候的事么?」
「记得。」怎么可能会忘记。玉清华撇过头去不愿看他,他的眼太过深邃、他的笑太过甜美,他怕自己会情不
自禁的沉醉在他的温柔之中,不可自拔。
南宫凌云一笑,没有再问,他的冷淡,他早已习惯。
第二章之五
他还记得那时候……
那时候,玉东霖慌张的抱着晕厥过去的玉清华回房歇息,请了大夫诊了诊,小小的他,看着他小小的身子上扎
满了好多好多细细长长的针,那张苍白的小脸,却比纯白的床榻还要再白上了那么几分,那样纤弱中带着几分
飘邈,好像只要一眨眼的功夫,他便要消失不见了一般。
长长的针扎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他便醒了,他醒了的时候,玉东霖的妻子,亦是他的娘亲端了一碗药来,
黑呼呼的药汤装的满满一碗,闻上去又苦又涩的好是难闻,他难受的捂着鼻子,却见他面不改色的端起,一口
喝下。
他看他微微地蹙眉,抿着嘴唇,双眼泛泪,好像很苦,苦的让他很是难受、像是要作呕似的样子,几个大人扶
着他躺下,让他再歇一会儿,便出去了,他爹拉着他走,他不肯,床榻上,玉清华小小的身子盖在厚厚的被褥
里头,苍白的脸色没好上几分,只比床榻上的纯白粉了一些,看上去仍是那样削瘦、纤弱的像是随时都要消失
不见。
但他一双眼睛,却像他最喜欢的黑曜石,滴溜滴溜的,带着几分他不懂的无奈与坦然。
南宫凌雪告诉他,玉清华的病是娘胎带出来的,他这一辈子都得拖着这么一副病体,得喝苦苦的汤药、难吃的
补汤,就这么一辈子。
病是娘胎带出来的,虽然无奈,也只能坦然接受。
才只有四岁的他,却已经学会了怎么让最亲近的亲人不为他担忧心疼,他会乖乖的喝下又苦又难喝的药、他会
乖乖的吃好多他不喜欢的补药,他会注意不要吹风、不要跑跳、不要生气、不要让自己太过疲累,玉清华才只
有四岁,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他却只能在床榻上度过,当两个哥哥都在园子里玩的开心的时候,他只能待
在屋子里看他们带着小妹一起玩笑。
他不会喊苦、不会抱怨、不会哭着闹脾气,他的乖巧,反而更让人心疼。
「你看什么?」躺在床榻上,小小的玉清华没有睡,只是直直的瞪着守在榻边的他,仍是没有好语气,那声音
却微弱的不比猫咪大上多少。
「对不起、对不起……」南宫凌云趴在他的床榻前痛哭失声,那天,他对自己发誓,他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让
他生气了……
他对自己发誓,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让他这么虚弱的倒卧在床榻上,虚弱的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了一样……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当时小小的誓约现在依旧,只是,那时的愧疚与心疼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了质,不再
如以往那般的单纯,他疼爱他,因为恋慕他。他宠爱他,因喜欢他。他迁就着他,因为,他想这么做,因为,
他希望他能如同他喜欢他的那般。
只可惜,这似乎是一种奢望,永远的奢望。
「你看什么?」玉清华恼怒的问道。
让这一句话惊回了神,南宫凌云看着倚在躺椅上的玉清华,一双漆黑的双眼,仍是像是一对闪耀的黑曜石,滴
溜滴溜的,带着他一直以来的冷漠、与看尽沧桑似的无奈,现在,却带着一点点的忿怒。
「我只是在想……」南宫凌云含糊着说了几句,让人听不懂得什么。
「什么?」玉清华原本正闭着眼假寐,听到他开口说了些什么,他眯起了眼,竖起耳细听,却仍是不懂他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