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确实是你自己的事,但如果没人逼你,你还不就真的跟着他过一辈子了?”
“是又怎么样?”
“那你快乐吗?你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你对郭建新表面上温柔体贴,其实整个人死气沉沉的,我在旁边看着
都烦!”
陶迈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求着你了看吗!你看不惯我就该干嘛干嘛去!”
杨小桐咕哝道当然是你好看我才看的。陶迈的手紧紧攥住沙发扶手,又松开:“……算了,我已经明白你的意
思了。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到这吧。”
杨社长琢磨了一下,体贴地咧嘴笑笑:“好吧,看你也累了。”
陶迈起身,连看都不再看杨小桐一眼,迈开那双长腿大步走出去了。杨小桐抬手叫了服务生结账,望着陶迈的
背影若有所思。
意犹未尽啊。
似乎让陶迈离开的太痛快了,有哪里还不太足够。他回忆着陶迈最后的神情,明明已经气急败坏却又叫他硬是
忍了回去。也不是说杨社长兴趣变态故意挑战人类忍耐极限,……这就好像是冰镇啤酒不够凉,吃烤鸭没配甜
面酱一样,反正是不够尽兴。
杨小桐接过刷好的信用卡和收据,想来陶迈应该去停车场取车,他也连忙赶过去。他后悔刚才故作大度地让对
方离开了,今天可还没结束呢。
停车场里已经没有多少车辆了,杨小桐一眼就看到昏黄的灯光下,陶迈刚刚拉开车门。
“……喂!等一下!”
听到喊声,陶迈直起已经弯下去了的脊背,目光刷地射向来人。杨小桐气喘吁吁地,却还是一愣,觉得自己好
像看到尾巴甩得刷刷作响的响尾蛇,怎么看怎么觉得此时的陶迈具有十足的攻击力。
他有些兴奋了。
“陶迈……,还有最后一件事忘了问你。”他努力平复呼吸,慢悠悠地说道。
陶迈没开口,只是谨慎地盯着向自己走来的人。
杨小桐走到他面前,看着陶迈的眼睛问道:“你要怎么样,才有可能离开郭建新?喜欢上别的人行吗?”
“你到底有完没完……”
他的话被杨社长若无其事地打断了:“要不先跟我试试?万一咱俩更合适呢?”
杨小桐边说话边欺身上来,陶迈下意识要后退就被拉住了手腕。杨小桐眼里都噙着狡黠的笑意,照准了对方那
两片薄唇就吻了上去。
陶迈瞪大了眼睛呆住了片刻,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杨小桐依旧攥着他的左手,似乎吻得开心还伸了舌头妄
图攻城略地。那湿润柔软触感让陶迈大惊失色,抿紧了唇的同时用力一只手用力将人推开。
“……唔!”
结果杨小桐死心眼的不放手,又拖着陶迈一起踉跄了几步。
距离还是没能拉开。
陶迈咬紧了牙,最后一丝理智,也似乎被杨小桐温暖的手指撕着扯着,终于断了。
******
杨小桐认为,这世间大半的事情都可以用“惯性”这两个字解释清楚。比如,你早上不想起床是因为你不想改
变平铺在床上的状态;晚上不想早睡是因为不想改变清醒的状态。再比如伴侣只要是熟悉了的人哪怕并不是合
适的,很多人也会将就过下去。一切都是惯性作祟。
所以,陶迈想一直和郭建新这样半死不活地继续下去,杨小桐表示充分地理解。要改变状态就要施加外力,他
倒是不介意做这个外力推陶迈一把。
推来推去的结果就是——不幸被韩旭言中——惹急了陶迈,杨小桐也没吃到好果子。
他被陶迈打了。
“杨小桐,你今天请假?”韩旭大爷骂过印刷厂的负责人,闲得无聊给杨社长打电话。
“嗯……”
杨小桐把冰袋贴在眼睛上,支支吾吾地推脱身体不适,把电话挂了。青着一只眼睛能去上班嘛?杨小桐可以在
陶迈面前不要脸,在同事下属面前他还是要注意形象的。这么窝囊的事,要是让韩旭知道了能让他笑上大半年
。
“我爸都没打过我……”他在浴室里盯着镜子嘟嘟囔囔,一面左右端详,想起以前有个卡通形象叫贱狗什么的
来着。
杨小桐不是没脾气的人,不过这事也是他不对在先。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所以虽然有点委屈,要是全算在陶
迈头上、一个劲儿地怪人家破坏情调出手凶猛,他也心虚。
不过,杨社长已经被打了自然不可能再去道歉——倒贴也是有底线的。但是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陶迈更不可
能低头,总之是这次又闹僵了。
而陶迈这一晚,怒火中烧什么都忘了一干二净,直接开车回了在出版社附近租的一居室,完全忘了答应郭建新
会回去的事儿。
第九章
旷工了好几天的杨社长,在家里远程遥控单位的各种事项。还好没什么大事,审计局的人最近回去做中期报告
了,支票什么的要社长盖章,就先压一压,正好韩旭乐得借这个机会耍耍大牌。
办公室的人倒是告诉了杨社长一个有意思的活动,局里组织下属几十家出版社报社搞经验交流会,以追求经营
管理上的人性化。这种充满形式主义的活动,且不说这是哪位上级脑又瘸了,倒是给杨小桐提供了一个不错的
机会。
赶紧和朝花社结成互帮互助的对子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好吗。
反正杨社长不管,麻利儿地动用包括他老娘在内的各种关系,硬是把最多是个座谈会的活动搞成出版社之间的
集体联谊配对。杨小桐这也算是贯彻了百折不挠的精神,锲而不舍,坚持不懈不择手段……
等他老人家伤好了、脸蛋重新美得不行了,第一件事就是和社里的人打招呼:“这次和朝花社的交流机会,我
可是十分看重的,不过也不给大家增加工作负担,这件事就全权交给我,我一定把对方打探得清清楚楚。你们
不用太感谢我。”
其他科室的负责人虽然不知道杨小桐在打什么小算盘,却也都默契地点头赞社长认真负责不辞辛苦任劳任怨,
只有韩大爷煞风景地要求同去。
“最近财务科的人总是嫌我做的成本项目单太麻烦,我要看看朝花的人是怎么做的。”
“那是人家的商业秘密吧?会给你看嘛?”
“那我要看看他们系统里单书核算是怎么弄的。”
“你打电话问云因软件的维护人员就行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最后汉文社就派了杨小桐韩旭两元大将出使朝花出版社。
韩旭和朝花出版室的人也算认识了,一到地方就甩了杨小桐,自己进办公室找人了:“老熊,我来取经啦。”
朝花的老熊姓胡,是个熊一样壮硕的男人,在韩旭嘴里就成了老熊。他推门进去,看到屋里已经有了客人,这
客人本来就十分斯文纤瘦,再被老熊衬托,仿佛能随风吹飞了似的。
韩旭一愣:“忙呐?那我先出去转一圈。”
“别急着走,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老胡指着面前的纸片人介绍到:“这是廊坊海晏印刷厂的老板,你还不照
顾一下人家的生意。”
对方也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有些腼腆地对韩旭说:“您好,我是唐晏海。这是我的名片。”
“没听过的厂子啊。”韩旭接了,抬着下巴挺倨傲地打量人家。倒不是他成心,面对什么印刷厂、纸厂的人,
他似乎有种先天上的优越感。谁让下订单的人是爷呢。
唐晏海人长得文文弱弱,不说的话还以为是个大学的讲师什么的。结果竟也是商人。
老胡线条比较粗,随手抓了本书塞给韩旭:“你看看,小唐他们厂子做的书不坏。”
韩旭随手翻了翻:“还行吧,主要是你用的纸太好,想印坏都困难。你们社都没有成本预算的?”
“瞧你说的。”老胡哈哈一笑,“小说和教辅材料不一样,手感卖相都能加分,一切为了销量嘛。”
这时,唐晏海看着韩旭,有些犹豫地问道:“抱歉,我还不知道……请问您贵姓?”
“我韩旭,汉文社出版部的。”
唐晏海的眼睛亮了亮,鼓起勇气道:“那请问您社里……”
韩旭哼笑着打断了对方的话:“我们已经有好几家长期合作的印刷厂了,不好意思。”
生涩的印刷厂老板一瞬间尴尬地红了脸,随后又马上摇头,轻声道不要紧,就算是多交了个朋友。最后这句说
的极其别扭生硬,既不像是发自内心也不像商场上的客气话。韩旭觉得比较像是中学生磕磕绊绊地背课文呢。
韩旭白看了戏还装作和自己什么关系也没有,乐得看这个年轻的小老板窘迫的样子。
另一边,杨小桐在朝花社的走廊里一边走,一边小松鼠似的探头探脑,挨个房间瞧上一遍。出版室、发行室、
财务室、会议室……啊!
敞开着大门的会议室里,陶迈正靠着身后的书柜,面带笑容和一个年轻男人谈话。
他怎么笑得那么好看?杨小桐愤愤,神马陶迈,改叫桃花吧!
他当然不知道,和陶迈在聊天的人,就是金牌编辑手下最得意的作者第一信号。当然了杨小桐不管对方是什么
人,看见陶迈和别人亲热,他就不爽。左一个郭建新,右一个文学小青年的,对杨社长来说简直就是危机四伏
!
他心里有些焦躁了,扒在门边偷窥半天,马上就叫陶迈的名字,却冷不防听到身后有人不冷不热地问道:“是
杨社长吗?”
他回过头去,斜对面的房间门口,郭建新正看着自己。
“郭社长,你好。”
杨小桐用力眨了眨眼,努力压下满心的不耐,顺便轻轻从外面带上会议室的房门。里面的两人正谈到兴头上,
并没有留意门外隐然聚集的开战前的紧张气氛。
“到我办公室来说话吧。”郭建新放下这句话,就转身径自回了房间。杨小桐呿了一声,在对方的地盘上一不
小心,就被对方占了先机。杨小桐今天一进朝花心情就不太好,这时候胸口就好像堵了一口气,总想着找个出
口发泄一下。
其实,他最近一直琢磨着要会一会郭建新。
陶迈的思想,被动得就好像还活在解放前。要想让那个固执的男人心思活泛起来,似乎不是一般的有难度。杨
小桐明白自己对待陶迈的方法似乎也有点问题,但他不知道应该怎样修正。过去的三十年里但凡他看上的人从
来都是轻易拿下,差不多的手段用在陶迈身上——吃饭兜风,聊天喝茶,软硬兼施最后以非礼被揍收场。
既然陷入僵局,换一个切入点也是十分正常的。
“杨社长,最近陶迈和你走得近,麻烦你照顾他了。”郭社长开门见山。
“哪里哪里,是我麻烦他了才对。”杨小桐虽然也想做若无其事状,却忍不住出言讽刺,“不过当然了,我给
他添的麻烦远不及郭社长你多啊。”
郭建新面色一沈。他猜到杨小桐对陶迈有意思,不过没想到对方上来就直接和自己呛上了。该说对方是不知天
高地厚呢,还是他仗着家世背景,确实有和自己叫板的底气呢。
郭社长一面琢磨,一面不疾不徐道:“瞧你这话。陶迈和我也差不多算是一家人了,有些事情,外人未必就那
么了解吧。看起来可能是麻烦,可我们两个之间,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郭建新在椅子中稍微调整了一下
姿势,虽然脸色不好,却仍然是颇有余裕的样子。
杨小桐抿着唇,觉得烦躁的情绪愈演愈烈。他知道郭建新说的是真话,甚至陶迈也曾把郭建新称为“家人”。
而杨小桐之于陶迈,什么也不是。
今天似乎一踏上这条走廊,他的心情就十分糟糕。不……也许从那一晚开始,他就已经不太对头了。胸中的渴
望像原野上疯长的草,面对陶迈他却像小野兽对着个刺猬,根本无从下手。(大着胆子咬一口还给扎了满嘴血
。)这些就够让人烦恼的了,外来的干扰还他娘的这么多!
杨社长此时看着胸有成竹的郭社长,觉得心里好像燎过一把扭曲的火焰,羡慕嫉妒恨,理智一下子全飞了,此
刻他真是恨不得拿个烟灰缸拍在郭建新头上。
杨小桐已经乱了阵脚,说话便不经思考了:“郭社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觉得陶迈不错,想请他来我们
社工作,……不过郭社长大概不会轻易放人吧?”
郭建新打着哈哈道:“这么正大光明的挖墙脚,我还是第一次见。陶迈是我们社最被一种的编辑,你说我能答
应么?”
“那么……郭社长要我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才能放人?”话一出口,连杨小桐自己也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无可救
药的暴发户。但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嘴,着魔般继续道,“朝花社也有做教辅书籍吧,这方面说实话,排着队和
我们社签合同的人太多了,而且还都是大单子。你们要是有兴趣,让个千八百万的合同给朝花,完全不成问题
。”
短暂的沉默之后,郭建新这一次是发自内心地笑了:“杨小桐,我也说实话,本来我确实有些怕你的。你看,
你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比起我来条件好太多了。但是如果陶迈在你心里,就相当于几张上千万的合同。那我
可以告诉你,你没希望。”
杨小桐猛地攥紧了拳头:“你以为你自己又有多高尚……”
郭建新没有回答他,只是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自顾自地说:“道理很简单,脚长在陶迈身上,他要是真那么喜
欢你,自然就随你去了。或者他只要有些动摇了,你也大可以劝他离开朝花。我不拦着。不过——就怕他心里
压根就没你。杨社长,你说是吗。”
言下之意,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把陶迈搞定。而恰恰,郭建新也看清了,杨小桐根本就搞不定陶
迈,他没这个本事。所以郭建新才能如此气定神闲。
杨小桐简简单单就败下阵来了。
出了社长办公室的门杨小桐就像斗败了的公鸡,魂不守舍地站在朝花社的走廊里。正好陶迈和第一信号谈完事
情也从会议室出来。杨小桐眼巴巴看着不远处的人,忍不住叫了声:“陶迈……”
陶迈真得受够了杨小桐,竟然退了半步站到第一信号的身后。而杨小桐一看他这样,也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
向后倒退两步。
倒是信号,张着大眼好奇地问:“陶迈,你朋友啊。”
陶迈微侧开头,小声道:“那是汉语文社的杨小桐社长。”
“噢,”信号扬着大大的笑脸着冲杨社长点头:“你好,我是周桦。”
杨小桐脑袋上挂了几个问号,信号回头看陶迈,陶迈回头去看墙上的装饰画。信号挺不好意思的:“我算是个
写小说的,有一套书叫《白泽》,不知道您听过没有。”
“啊,我是你的书迷……”杨小桐发现自己面前这是位畅销书作者,小有激动。可他此刻实在是提不起什么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