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辞去了。
清云居里,倚红、偎翠两个丫鬟围在凌云榻前垂泪,太医刚刚看过,虽说是皮外伤不打紧,可是这么久不见面心中着实
惦记,今天一见面居然是被抬回来的,怎么能不伤心,暗怪王爷下手太狠。
正哭着,凌风进来了,一见二婢哭得悲悲切切,只当凌云伤得很重,急忙上前,“睿儿,你——还好吧?”
凌云这会子上了药,已经比受杖时好多了,他也知道今天这顿打估计是齐胜关照过了,不是太厉害,可是一想到大哥当
着凌书的面给自己没脸心中就不忿,故意呻吟一声,弱弱地道:“大哥,睿儿疼得厉害。”
凌风一听心中大痛,伸手欲掀开凌云的衣服看伤,凌云心道,一验伤就知道我是装的了,忙大哭起来:“不要!大哥,
我疼~~”
凌风吓得缩回手来,屏退众人,柔声安慰道:“睿儿乖,大哥轻轻看一下,不会弄疼你的。”
凌风说着一手按着凌云的身子,一手轻轻揭下小衣,只见凌云臀腿青紫肿胀并无大碍,太医上的是“冰肌玉骨散”,这
会子肿已消下不少,就知道凌云故意装出伤重的样子引自己着急,气得凌风在他伤处拍了一巴掌,凌云“啊”地大叫一
声,“大哥,我疼啊!”
“臭小子,敢跟大哥弄鬼?今天是谁行杖,叫上来问问,谁敢当着我的面做假?”
“大哥,你都不疼睿儿吗?”
“怎么不疼?你要疼还不容易吗?”凌风的手不怀好意地又拍了凌云屁股一下。
“不要!大哥,饶了我吧。”凌云赶紧求饶。
正说着,倚红端了一碗药进来,凌风接过来递到凌云嘴边,凌云闻着一股浓浓的三七味,直往后躲,涎着笑脸道:“能
不能不喝?我伤得又不重,已经不太疼了。”
“可以,你要是不太疼了咱们这就再打一顿,疼了再喝药!”凌风回答得很干脆。
凌云气得鼓起两腮,凌风笑道:“快喝吧,这药消肿化淤,喝了吧。”
凌云无奈只得乖乖就着凌风的手把药喝了,凌风这才道:“你呀,就是不长记性,自己的属下打架闹事,你不说制止,
反而跟着胡闹,打翻你二哥的官轿,你说打你冤不冤?”
凌云心说,怎么不冤?放跑了那两个家伙,倒把自己折在里面,“我已经给二哥端茶认错了,他还不依不饶,大哥偏着
二哥,就拿我的不是。”凌云不无委屈地说。
凌风知道凌云从小就受凌书地欺负,一直心存芥蒂,笑着搂过凌云,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处,“还说不向着你,除了你二
哥母子,全家上下哪个不把你当宝贝,为了你,爹可是把他们母子赶出家门了。他毕竟是你二哥,齐家家规长幼有序,
兄友弟恭,你犯了家规我自然要家法惩制你,下次不可如此鲁莽了。”
凌云舒服地躺在凌风怀里答应了一声,就昏昏欲睡,凌风轻轻放下他道:“今日在家里歇一晚,明天再回营吧。你好生
休息,我自会派人去传令。”
凌云咕噜了一句就睡了,凌风给他盖好被子,放下帐子,嘱咐下人好生侍候着,自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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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听到人传话说凌云不回来了,子峻等人就知道凌云准是被他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哥修理了,罗延庆、王怀臻两个忍不
住互相指责。
“你们两个真是猪脑子,在大街上打架,居然自已摆不平,要都统帮忙,现在好了,你们跑了,让都统给你们顶着!”
君粲气愤不已。
为了自己让凌云受罚,罗延庆和王怀臻心里也不好受,可是君粲如此不留情面,王怀臻忍不住反驳一句:“我们好歹打
得是北赫人,上次不知道是谁在户部大堂殴打朝廷命官,害得都统替你挨军棍!”
君粲又羞又恼,正欲说话,只听一个嗡声嗡气地声音道:“上次都是我不好,是我害得都统挨军棍。”
于大猛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听他这么说王怀臻也不好意思,“大猛,我不是说你的。”
“算了,争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去查查那个什么北赫王子在哪儿?在咱们地头逞威风,咱们羽林军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君粲忙岔开话题。
“查查他的行踪不错,不过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再闯下祸来,谁的事谁自己兜着!”凌云不知何时回来了。
“都统!你回来了!”众人都看着凌云,又惊又喜,看他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倒不像有什么事。
“你大哥倒肯放过你?没什么事吗?”严子峻含笑问着凌云。
凌云今天一早起来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到底是杖刑的人手下留情,治伤用得又是好药,凌云跟凌风吃过早饭,凌风
吩咐凌云悄悄查一查忽雷王子的行踪,其他的事一概不要问,等他与太子商量后再做打算,所以凌云就回来了,正赶上
君粲要找忽雷的麻烦。
凌云笑着对子峻道:“峻哥多虑了,小事一桩,要不是撞着我二哥,原本也没什么的。只是下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你们再动手时都过过脑子,别老让我背黑锅!”
众人都没口子答应:“那是,咱们羽林军要背什么没有?谁背黑锅呀!”
第23章
太子沈煜对大燕与北赫结盟之事搅得心情极为不爽,想跟麒英筹划对策却无良谋,怎么也想不到皇上竞然这么信任九弟
沈灿。麒英对太子道:“结盟之事本身并没什么,只是怕皇上乘机削了威烈王爷的兵权,撤了边关驻兵,北赫狼子野心
怎会善罢干休。如今不过是他们内乱不止无力犯边罢了。”
太子气道:“正是,皇上还答应给北赫钱财粮米以结两国之好!”
麒英又道:“九皇子居然想出与跟北赫结盟,其志不小,莫不是想借北赫与六哥争储君之位?”
“这草包不知怎么把忽雷弄进京城的,只怕忽雷来京城不止是结盟这么简单,我听说忽雷是北赫众多王子中智勇双全的
一个,被称为草原第一勇士。”太子有些疑惑。
麒英笑道:“六哥所虑极是,我今天已经跟威烈王爷说了,请他查查忽雷在京城的行踪,切不可小觑了他。”
太子点头,麒英行事一贯多谋善断,有他在不用多操心。
再说那忽雷王子来京城还真不止是结盟这么简单,北赫与大燕都往对方派了很多细作,忽雷文武全才,心思缜密,北赫
派往大燕的细作都出自他手,所以这次结盟是一方面,更是要收集大燕的情报。
凌云派手下小心跟了两天,回来禀报凌云,忽雷这两天白日里与九皇子等人喝酒饮宴,夜夜沉迷花街柳巷,是“红袖招
”的座上宾。
凌云听得一头雾水,这哪里是什么“草原第一勇士”,整个就是一个酒色之徒,难道传言不实?
罗延庆一听忽雷夜夜留连在“红袖招”心中就有些不自在,略一沉吟,道:“这些人查是查不出什么的,不如今晚我去
看看,他倒有什么花花肠子。”
凌云道:“这样也好,只是你一人去我不放心,让峻哥陪你同去,有什么事尽可照应。另外关照一下那条街巡夜的弟兄
们,别自已人跟自己人过不去。”
……
掌灯时分,罗延庆和严子峻站在僻静处看着“红袖招”热闹不堪的大门,严子峻皱着眉问道:“你不会是打算就这么大
摇大摆的进去吧?”
这也太小看人了吧,“我打听了,那忽雷今晚在此宴请几位主和的大臣,咱们先看看,等他们喝一阵了再说。”
严子峻一听,有些惊讶:“朝中大臣就这么公然出入花街柳巷?”原来,大燕明令禁止官员狎妓,严家家规甚严,子峻
也从不曾进入秦楼楚馆。
罗延庆“嗤”笑一声道:“如今朝庭吏治败坏,文恬武嬉,不过是一群斯文败类,这秦楼楚馆他们倒是常客。”
正说着,只见几乘轿子在门口落下,当先一人正是忽雷,几人互相寒喧着进了“红袖招”,老鸨儿乐得一张胖脸都抽抽
到一块去了,一叠声叫道:“几位爷走好,快请如意姑娘下来见贵客!”
只见一佳人娉娉婷婷下楼来,罗延庆一脸忿恨,看着如意引众人去花厅吃酒,两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宜露面,便
顺着围墙从僻静处翻了进去。
花厅里诸人饮酒听曲好不热闹,忽雷无非是答谢各位力主议和的大臣对他在大燕期间的照顾,又说是和约明日签订,他
准备启程回归了。罗延庆和严子峻听了有些着急,忽雷马上要回国,可是他们还什么都没查出来,让北赫王子来去自如
全身而退?这也太气人了!
忽雷与众人说完,又笑谓如意道:“小王与玉姑娘一见如故,只可惜分手在即。”如意还未答话,众人都哄笑着怂恿二
人单独话别,忽雷对众人告罪后与如意离席而去。
罗延庆自然是醋海翻波,严子峻冷眼旁观却有些疑惑,忽雷与玉如意的关系非同一般,明明二人相熟却极力掩饰,如意
眼中看忽雷时似有几分畏惧,他们究竟什么关系?
二人尾随其后来到如意的小楼,伏在窗下静听里面的动静。
“殿下,这是你要的东西。”
“嗯,不错!”
“殿下,不知我母亲与弟弟可好?他们有没有带什么话给我?”
“嗯,他们都好,临来时,你母亲让我告诉你,好好为单于效命,别忘了谁是你的救命恩人!”
罗延庆心中一阵迷茫,如意来自北赫,怎么可能?但自己与她相处这么长时间,她从未吐露自己身世,原来真相竟然是
这样。
又听忽雷说道:“听说大燕罗老将军的公子对你有意,不错,倒底是花魁娘子,你不妨与他周旋周旋。”
“殿下言过了,如意不过是一个烟花女子,罗公子只是一时新鲜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如意身份特殊不便与他来往。”玉
如意婉拒了。
忽雷正在告辞,严子峻拉着失魂落魄的罗延庆藏好。看着如意送忽雷走后,严子峻轻声说:“我要看看玉如意给忽雷的
是什么东西。”罗延庆心中一凛,不错,这时候可不是伤情之时,如意交给忽雷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轻轻问道:“
在哪动手?”
“先跟着再说,这一段巡夜的咱们都说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离这里不远有一处僻静地方,在那里吧”二人商量着跟
了出去。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二人跟出来才发现,街上多了许多兵士,罗延庆喃喃地道:“不会吧,不是说好了这边巡夜的都撤
了吗?”
子峻示意他看过去,只见九皇子与忽雷相谈正欢,感情是这个草包带来的人!气道:“你说他一个大燕皇子整日跟北赫
王子凑到一起算怎么回事?”
严子峻笑道:“他想借与北赫订盟之事增加自己夺嫡胜算。今天没办法了,希望他手里的东西没有什么特别的,咱们走
吧。”
罗延庆轻轻摇了摇头,“你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的,如意来自北赫,她是来做什么的,她交给忽雷的东西一定事关大燕
的安危,我不能不问清楚。”
严子峻叹道:“我知道拦不住你,要是有什么隐情千万别冲动,忽雷一天不走,我们就还有机会,我先回去复命了。”
罗延庆知道严子峻怕自已不方便回护如意,故意避开的,可是怎么说勾结北赫都是叛国投敌,自己该如何了结此事?想
着从前二人两情相悦诗酒唱和之时,更觉举步维艰左右为难。
第24章
再次折回小楼,罗延庆有些踌躇不前,侧耳倾听,似有丝竹之声,只听一人说道:“姑娘,都快三更了,早些安歇吧。
”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罗延庆不再犹豫,伸手在门上轻敲数声,玉如意并不意外,开门看着罗延庆微笑,“你终于来了,我只道你不肯来呢。
”
罗延庆轻哂:“你不是正在等我吗,我怎能不来?我竞不知京城有名的花魁居然认得北赫的王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玉如意点头道:“公子所虑很是,我正要告知公子。我本名叫薛玲珑,家父乃是前任礼部侍郎薛明曦,只因当初犯颜直
谏得罪圣上,我们全家被贬出京流放边塞,出京时玲珑只有十岁。塞外苦寒,生活虽然困顿,总算是全家团聚虽苦犹甜
。谁知碰上北赫兵在边境上‘打草谷’(北赫兵在边境上劫掳大燕百姓的财物粮食和妇女),他们杀了家父把我母亲和
姐弟三人掳去。”说着低头拭泪。
罗延庆早已听得心痛,没想到玉如意身世如意可怜,本是名门闺秀却沦落风尘,令人痛惜不已,只听她接着道:“我母
子三人流落至漠北,艰苦度日。后来,忽雷发现了我们,派人治好了我母亲的病,并接走我母亲和弟弟,而我则被派至
‘红袖招’。”
“这么说,你便是北赫在大燕的细作?”罗延庆痛苦地问道,这是他不愿确认的。
“父母之邦一日不敢忘!玲珑从未做过对大燕不利的事。”玲珑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那你解释一下,刚才你交给忽雷的是什么?”罗延庆追问着。
玲珑听了微笑着反问:“你认为是什么?”
“是——是我大燕的军事布防?”罗延庆不确定地问,玲珑摇首道:“威烈王爷的军事布防我们可没本事拿到,是大燕
山川地形图。”
“你给他了?”罗延庆大吃一惊,这是仅次于军事布防的重要地图,却能被北赫得到,“是谁?谁拿到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被告知只有三天时间可以临摹一张,原图早已交还了。院里妈妈是我们的人,但是其他的人我就不
知道了,每次都是有人悄悄把东西放到我这里的。”
“我必须把那山川地形图夺回来。”罗延庆不等玲珑说完,急匆匆欲走。
玲珑伸手拉住他,摇头道:“我告诉过你,我从未做过不利于大燕的事,怎么你不信吗?那图我画的时候就做了手脚,
他们要是照那个图来犯只会吃亏的。”
“是这样,那就好了,玲珑,你再也不要为他们做这种事了,明天我就禀明父亲,拼着受他责罚罢了,我一定要救你出
火坑。”
玲珑微笑着凝视罗延庆,“好,我听你的。如意流落烟花至今,一直是卖艺不卖身,既然蒙罗郎不弃,今天,今天你留
下来吧。”说到后来声音细不可闻,延庆开心地望着她,二人携手进入内室。
是夜,春至罗帐,被翻红浪,软玉温香抱满怀,柳腰款摆,花心轻拆,露滴牡丹开。罗延庆终于得偿心愿,说不尽地轻
怜蜜爱,只恐唐突佳人。
晨曦微露,罗延庆起身要走,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玲珑,却不料回头见玲珑坐在床上看着他。
“天还早,你再睡一下吧。”罗延庆拥着她道。
“不了,我还是起来送你吧。”说完起身坐于妆台前梳洗,伸手拿了一把剪刀剪下一缕青丝,又将青丝放入一个香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