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想到这里，叶零更加火大，伸手拦下一部出租车，报上酒店的名字，他便对着窗外发起了呆，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情略微平静一些。

回到酒店，他在房里胡乱地整理了一通，其间满脑子只有那一个名字，“黎夜，黎夜，黎夜……”他疯了般地将行李打包，然后又拿过手机给源哲打去了一通电话，电话里他只说了一句话，说完就果断地挂了机。

反是源哲在电话那头莫名了很久，耳边一直回荡着叶零说的那句，“Boss，这Case我不接了，你让别人接手吧。”

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为下午一点，叶零却还饿着肚子，不过这时候就算给他准备一桌的美味佳肴，恐怕他也吃不下，现在他只想着立刻退房，然后回国，这活儿他不干了，麦洛轩爱怎么着随他去，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走到门口，叶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他又摸出手机，正好源哲的电话又进来，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挂机键，随后迅速拨通Roy的号码。今天叶零讲话都很直接，每一句话都是直奔重点、中心明确，“Roy，韩睿辰那边先放一放，和我一块儿办一件事。”

Roy一听叶零这口气，立马察觉到不对劲，“什么事？”

伴着Roy的话语，叶零略显阴冷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带起一丝彻骨的寒意，“我要黎夜死！”

Chapter 16

面前是紧闭的房门，房卡已经被取了下来，叶零站在门后的玄关处，努力压抑着满腔的怒火，他知道自己的情绪是有些激动，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他本也没什么立场去吃黎夜的醋，可事实是当他听到洛轩说“你无法取代他”的时候，他就无可避免地暴走了。

耳边是一片沉寂，许久后才又传来Roy明显变得低沉了的嗓音，“Zero，你要杀黎夜，那么麦洛轩那边呢？”

听到麦洛轩这个名字，叶零又沉默了须臾，而后才缓慢地开口，“我和老大说过，这Case我不接了。”他垂下眼，目光停留在门前的角落，“麦洛轩的这桩Case也不是非我不可，不是吗？”他是真的干不下去了，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凑这热闹，本以为洛轩能给他带来许多乐趣，却怎想到头来是把自己先赔了进去。

叶零在SEVEN混了几年，向来秉持着“见好就收、知难而退”的原则，他虽然喜欢刺激，但当猎物威胁到自己时，他宁愿选择放手也不会去任意冒险。

这是一份本能的理智，或者可以说是常年从事黑暗系工作所养成的一种职业习惯，所以如今，这Case他必须转手，而麦洛轩是死是活他也已不想再去理会。

听出叶零语调中的不悦，Roy旋即意识到这小子一定是出什么事了，于是他又问道：“你现在是打算回国吗？”

“嗯。”叶零轻应了一声，顿了一会儿才又低声吐出一句，“我这就打算去机场。”

“那好，等你回来再说，登机前给我个消息，我好算时间去机场接你。”通话到这里，Roy的嗓音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所谓朋友，就是在你受伤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边，愿意尽自己所能安抚你的人，叶零很庆幸自己有Roy这样一个朋友。

“好。”挂掉电话，叶零又回头看了一眼，房间的大床上，有一样东西他挣扎了很久，最终仍是决定不带走，那是一只毛绒小熊，也就是那天两人喝醉，洛轩错把他当做黎夜时买给他的礼物。

只是叶零想，既然不是想要送他的，又何必带走？所以他将这只小熊仔留了下来，纵然那时候目光中透着满满的依依不舍，可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仍然表现得很是决绝。

……

香港国际机场。

叶零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提着简单的行李来到1号大厅，一眼就瞧见了前来接机的Roy。

Roy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随后走了上来，顺手就要接过叶零手里的行李，若换做以前，叶零铁定毫不客气地把行李交给Roy去拎了，可这天他却是突然客气了起来，“没事，我自己来就好，反正这行李也不是很重。”去米兰的时候他并没带多少行李，顶多也就几件换洗的衣服，他当时是打算到米兰再买几套衣服，结果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就已经回国了。

Roy也没硬要替叶零提行李，只揽着他的肩膀走出了机场。这时香港的天早已经黑透，叶零抬头望了一眼满天星辰的夜幕，眸色顿时黯淡下来。

“Roy，陪我去喝杯酒吧？”将视线收回来，叶零扭头对上Roy的眼，后者依然随着他。略微牵起唇角，Roy温柔地开口，“只要能让你开心。”

……

叶零时常觉得，像Roy这样温柔的男人并不适合同他一样流连于欢场，而是就该安安分分地找一个人，然后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那一人，而能够得到Roy真爱的那个人，一定会很幸福。

这一刻，Roy将一杯威士忌递到叶零的面前，微笑着启口，“一口干了它。”

“嗯？”叶零略微愣了愣，有些不明白Roy让他用“一口闷”的方式喝掉这杯酒的用意，正茫然间，忽闻Roy再度开口，“一口气喝下去，你心里会好受些。”

伴着Roy的话语，就连叶零都能感受到自己的睫毛突然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真的照着Roy说的做了，一口气将一整杯威士忌喝下去，然后将空了的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这一番动作一气呵成、豪气干云，酒过肝肠倒是真让人觉得痛快了些许。

重新点上一杯酒，叶零举起酒杯，与Roy手里的杯子外壁碰了一下，“Cheers！”这一次他不敢再猛灌，只是浅淡地抿上一口，继而冲Roy莞尔一笑，真诚地道出一句，“谢谢。”

“那就给我说说，到底怎么了？还有，黎夜又怎么招惹你了吗？”其实Roy心中已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他需要叶零亲自给他证实。

可是叶零却沉默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耳边突然响起一段喧嚣的音乐，顿时点燃了舞池的高峰之火，而那两人却仍旧坐在角落，又过了一会儿，Roy终于先开口，试图打破彼此间的这种僵局，“Zero，连我都不愿告诉吗？”

叶零依然没有回答，而是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一支舞曲即将放完，他才迟疑地启口，“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上麦洛轩了，所以，我气不过他明明和黎夜分手了，却还是对那小子念念不忘，我也恨他总是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凭什么黎夜可以做的事，我却不能？”说到这里，他又显得有些激动。

为了稳住叶零的情绪，Roy让他的头靠上了自己的肩膀，这个姿势的角度把握得很好，叶零瞧不见Roy的表情，而Roy也看不清叶零的脸色，他们可以尽情地表达自己，就算流泪，也不会有人看到。

叶零知道Roy是为他着想，从小到大，只要他难过，Roy都会守在他身边。

想着Roy对他的好，再对比麦洛轩的刻意疏离，叶零更觉委屈，一时间没忍住，眼泪竟真的涌出了眼眶。

感觉到肩头的衬衫布料渐渐湿透，Roy更将叶零使劲地抱住，凑着他的耳畔，Roy柔声安抚着，“没事了，回来就好，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哪知Roy这一劝慰，叶零反而哭得更凶，想他从小到大，也不是头一回受委屈，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他也没少被欺负，但那时就算受伤流血也没这么难过，加入SEVEN以后，偶尔会在行动中失手，有一次他还中了枪，子弹从大腿外侧擦过，火烧一般的疼，之后他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整天念叨着会不会留疤，当时也难受，却终究不如此刻，仿佛心尖上被人生生划了一道口子。

叶零突然开始庆幸今晚酒吧里的音乐很热闹，这才能将他放肆的哭声淹没，他不清楚自己究竟哭了多久，只知道再抬起头的时候，似乎眼睛都肿了，不过哭出来，倒是好受了不少。后来他又和Roy喝了很多酒，回去的路上是彻底走不了路了。

于是Roy就背着他，一步步缓慢地走在路灯下，叶零虽醉得成了一滩烂泥，可意识中总有着一分的清醒，却也只剩下那么一分而已。

从有记忆以来，他只这么醉过两回，上次烂醉还是洪老先生刚去世的时候，那天他一个人在后院摆弄那些茶具，以最标准的姿势沏出一壶上等的好茶，再一个人一杯杯地细品。

而当天，Roy就躲在一边拐角处默默地看着，但他没有走出去，因为他知道，那时候的叶零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就在那天夜里，他俩一块儿去酒吧喝酒，那次叶零也是喝得酩酊大醉，可明明都没力气站立了，他竟还能思路清晰地嘱咐Roy让他找一家旅店，他们俩就在外头过一夜，他说：“回去的话，万一被院长知道我们是跑出去喝酒才晚归，恐怕还要连累你，倒不如索性不回去了，明天院长问起，就说我迷路了，你是找我找了一夜。”

类似的情境，只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Roy还是像多年前一样背着叶零走在空巷里，但这次不是四处寻觅小旅店，而是直接带着叶零回了自己的家。

叶零一进门，就闹着说要吐，Roy便只好带着他去卫生间，那小子也当真不吝啬，将之前喝下去的陈年红酒全都吐了出来，这一来，他的肚子可算是彻底空了。

Roy听叶零叫难受，就想把他抱到床上去让他早点休息，可不料那小子都这样了，却还吵着要洗澡，Roy想劝他先睡一觉，等明儿一早起床后再洗，偏偏叶零好像是洁癖症又发作了，不管Roy怎么劝怎么哄，都硬要现在马上立刻就洗澡。

最终Roy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给他放热水。不过看叶零现在这模样，简直就是个软骨病患者，要他自己洗澡估计是不可能了，于是挣扎再三，Roy在无计可施之下，终于还是只能亲自动手。

替叶零拖了衣服裤子鞋子，Roy抱着他将其放入盛满热水的浴缸中，而他自己只是坐在浴缸旁，动作倒是干脆利落，迅速取过沐浴球，挤了一些沐浴露在上面，揉搓出许多的泡沫，然后均匀地抹在叶零的身上。

可能是被热水泡着感觉舒服了，叶零这会儿却是听话得很，闭着眼靠在浴缸边缘，任由Roy给他洗身子。

反是Roy瞧叶零难得这么配合，便想着速战速决，也难怪他有这想法，说来此刻的环境委实太过暧昧，总让他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正瞎想间，Roy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眸才发现叶零不知什么时候竟睁开了眼睛，这会儿正专注地凝视着他。

Roy愣了愣，下一刻顿时觉得全身燥热。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shit，早就知道这种环境要出事，如是想着，他快速打开下水道的出水口，放掉了浴缸里的水又拧开花洒，这就打算帮着叶零把身上的泡沫冲洗掉。

却不料在扶着叶零站起来的时候，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臭小子居然脚底一滑，当即就往后倒去，Roy一惊也顾不及任何，旋即跨入了浴缸在叶零身后接住了他。

这人虽然是接住了，但Roy的背脊也因此硌在浴缸的边缘，疼得他一阵嘶牙咧嘴的，那罪魁祸首倒好，扭过头来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对着他仔细地看了会儿，才用诱人到极点的嗓音略带沙哑地喊道：“Roy——”

这一声轻唤犹如催情剂，将Roy的情欲一下子吊了起来，那一瞬间，Roy只感觉自己的心间像是有一道电流划过，下一秒，他猛然伸出了双手，捧住叶零的脸颊，深情地吻了上去。

叶零不知道是真醉得不省人事了还是本就不打算抗拒，面对Roy的吻，他很是欣然地接受着，甚至渐渐开始有了些迎合。

Roy见叶零没有推开他，则更加大胆起来，将舌头缓慢地探入叶零的口中，他一阵搜刮掠夺，把对方的口腔上上下下舔了个遍才打算撤离。

而叶零也疯了，有Roy的主动在先，他的回应也变得越发的肆无忌惮，吻得正激情时，他忽然感觉到Roy的唇要离开，便旋即伸出手，紧紧地环住了Roy的脖子，唇瓣厮磨间，他的另一只手又在对方身上四处点火，惹得Roy又激动又难受。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丝理智，Roy猛然推开叶零，继而略显粗暴地把叶零从浴缸里攥起来，“叶零，清醒点，看清楚我是Roy！”说话间，他把水温调凉了一些，取下花洒对着叶零的脸一阵猛冲。

而叶零只是轻轻地推开花洒，可他给出的答案却是让Roy出乎意料的，“我知道你是Roy。”顿了顿，他又道：“傻瓜，我并没有把你当做他。”

或许是凉水冲脸的关系，叶零又清醒了几分，他扶着墙，勉强地站在浴缸中，耳边是接连不断的水声，周遭是浓重的水汽，他努力撑起嘴角，装作自己很坚强，“对不起，Roy，我只是想试试看，和你接吻的话，是否我就能不再想他。”

Roy没有开口，而是沉默了很久，方才问道：“你还在想他？”

叶零点点头，“是啊，在他身边时可能是一直能见到，倒也没发觉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可这一分开，却疯狂地想他，Roy，我是真的爱上他了吧？”

Roy并未正面回答叶零的问题，而是顺手取过一边架子上的毛巾开始为叶零擦拭身体，一边擦一边说：“不要想他，不准想他，麦洛轩算什么东西，他让你受伤让你难过你还想他做什么？Zero，听我说，麦洛轩不值得你为他哭泣，何况你和他才认识了多久？完全没必要的，懂吗？”

叶零摇摇头，打开浴室旁的玻璃橱，从里面拿了一件浴袍披上，然后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伴着叶零的问话，Roy的睫毛微微一颤，随后他抿起唇呆滞地望着叶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零等不到Roy的回答，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相信，因为我对他，就是这样。”语毕，他扶着墙，有些吃力地跨出浴缸。

Roy站在叶零的身后，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一时间竟动不了了，直到眼看着叶零就要慢慢地挪出浴室，他才低沉地开口，“我也相信，因为我对你，也是这样。”

叶零一怔，旋即回过头去，本来还昏昏沉沉的脑袋，却被这句话激得清醒了一大半，“你说什么？”

Roy也跨出浴缸，他全身湿淋淋的，就那样站在浴缸前，多少显得有那么点狼狈，可是吐词倒丝毫不含糊，“Zero，我们来做吧！”

Chapter 17

夜已深，厅里只开了一盏橙色暖光的壁灯，叶零站在浴室的门边，背后就是那抹柔和的光线。他怔愣了许久，才牵强地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也喝多了吧？”洗了个澡，醉意散去许多，这会儿叶零的意识已经差不多清晰了。

也就是说，Roy的那个大胆的提议他听得真切，且毫不怀疑自己是否还醉得一塌糊涂。叶零本是觉得这气氛略显尴尬，便想着给个台阶让两人都好下台，偏偏这夜Roy像是不把话说清楚绝不甘心一般，却见他又往前迈了一步，说道：“我是认真的，Zero，我不认为我比麦洛轩差。”

叶零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仍旧维持着冷静淡然开口，“我也没说你比麦洛轩差，只是未必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吧？”许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无法说通的，关于谁比谁优秀谁比谁差劲的问题更是如此，如同Roy所说的，叶零也不曾觉得自己比黎夜差，可事实是即便黎夜爱上了别人，他却依然住在麦洛轩的心里。

叶零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没有答案，这一切都无法解释。

Roy一步步走到叶零面前，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自己多年来深爱着却又不敢启口告白的男人，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庞，“我说我爱你，你信不信？我说我可以为了你倾尽所有，你信不信？如果你不信，那么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