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磨磨蹭蹭了老半天，等好不容易打理完毕后，都已经快两点了，现在去会场的话，应该只能看到最后一点内容，然后不到一小时，节目就差不多结束了。

洛轩又暗自算了算时间，不禁感慨自己果然起得太晚了，而且洗漱打理的动作也实在是慢了些。让他就为了个走秀的尾巴特地赶过去，他心里又有些不乐意，思来想去，最终又改了心意打算放弃今天的走秀表演，就在酒店里看看新闻得了。

于是他打开电视调到时尚频道，自己却拉开茶几下的抽屉，取出点餐的本子随意地翻了会儿，而后用房里的电话拨通了前台服务线，“您好，我想叫一份意大利肉酱面，另外加一盘鸡翅，还有……”

换作平时，洛轩一个人哪里吃得下那么多，不过昨天一天确实吃得少，中午他和叶零吵完就没吃，晚上又只吃了一点，到半夜就饿了，可深更半夜的，他也实在懒得再起来叫宵夜，便索性继续睡，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肚子早已饿得没知觉了。

点了一大堆东西，洛轩这才满意地放下电话，回头看向电视里播放着的关于米兰时装周的专题新闻。

他原是随意一瞥，可就是那一眼之间，却让他再也移不开视线。电视里的那个身影何其熟悉，就在几天前他俩还经常走在一起，一块儿吃饭，一同喝酒，却见那个被记者簇拥着的优雅男子，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笑容中又含了一丝邪气，不是叶零又能是谁？

“这小子不是回国了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洛轩不解地自问了一句，继而更加认真地看起了电视。

说起来那些个采访问题仍是老套恶俗的，记者们个个都想寻着缝隙想要往里钻，瞧那刻薄的势头，就好像要将叶零逼上死路一般。

而被采访的那人倒是一派淡然，应答自如，想来叶零也是这场子上的老手，对付记者自有自己的一番套路，净与人打着太极，答案官方且不着重点，却又偏偏叫人抓不出毛病来。

几个问题下来，那些记者也意识到叶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便有了散去的趋势，而就在那时候，人群中又有人对他提出一个极为刁钻的问题，“请问Zero，自此次米兰时装周开幕以来，你一直是和麦洛轩同时出席的，先前你曾在接受记者采访中暗示你们俩关系暧昧，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他不在呢？”

洛轩看到叶零的眉头好像略微的蹙了一下，然而那个表情只维持了一秒钟，很快的叶零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以至于洛轩开始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其实叶零压根就没有皱过眉头？

叶零并没有直接回答记者的问题，而是沉默了许久，久到让记者以及电视机前的洛轩都以为他将拒绝回答这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开了口，“我什么时候暗示过？我和麦洛轩只不过是约好结伴参加这次的米兰时装周而已，想必是那天我话没说清楚，让各位有所误会了。”所谓的睁眼说瞎话，大抵就是指叶零这样的。

可他自己似乎并没觉得他的话里有丝毫狡辩的成分，更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事实上我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你们想的地步，而他也该有自己的安排，这是我无法去干涉的，所以你们要问我他为什么今天没来，我也是真的答不上来。”

叶零嘴上客气地说着答不上来，其实已经给了记者们一个很好的答案，媒体方面现在最关注的就是他与麦洛轩之间的关系，而叶零今天的这番话无疑是将绯闻给澄清了。

洛轩坐在电视机前，听着叶零话里那些故意要与他撇清关系的言辞，他突然有些能懂叶零的心情了。原来被一个人故意疏离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不过叶零也算是言而有信，当日他说他会向媒体澄清一切，果然他没有食言。

正这么想时，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洛轩应了声“来了”，随后便跑去开门，而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不免又愣了下，门外站着的是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身着白色衬衫，外边是一件黑色的马甲，而他面前正推着一辆餐车，车子分好几层，最上面那层摆放着的正是洛轩点的食物，可好像又多了几样。

而在那服务生的身后，还站着另一名男子，此刻男子正与洛轩四目相对，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三人间的气氛都有些尴尬。

那服务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便先启口道：“先生，这是您点的食物，请问，我现在方便帮您送进去了吗？”

经这小哥儿一说，洛轩才猛然发觉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堵在门口，于是赶紧让开一个空隙，“请进。”

待那服务生进门，洛却仍旧站在门边，他淡淡地凝视着面前的男子，而对方也只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回国了吗？”洛轩问道，他很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自然一点，却终是难免带了些激动，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激动什么？这倒有点不像他了。

而叶零仍是表现得很淡然，轻轻地点了下头，他说：“突然觉得米兰时装周一年就两次，因为赌气而放弃有些不值得，所以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听着叶零的回答，洛轩也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隐隐觉得这似乎不是自己想要的最佳答案，可回头想想，又觉得叶零这么回答也没错，就是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偏偏他说不上来。

可叶零却是看得明白，他就仿佛看穿了洛轩的心理般，捉着某一个应该被称为“失落”的表情暗自偷笑，而后又问：“怎么？不欢迎我吗？”

“呃？没有啊。”洛轩微微牵动了一下唇角，继而侧过身让开一条路，“别站在外面了，先进来坐吧！”

面对洛轩的邀请，叶零倒也毫不客气，当下便迈开步子走进房，洛轩则跟在他的身后。等两人都进到房中，洛轩才忽然发现桌上摆了十来个盘子，这显然不是他一个人能吃得了的分量。

抱着疑惑，他又对那服务生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并没有点那么多东西。”

此刻那小哥儿正好把餐车第一层的盘子全都转移到桌子上，洛轩见他转过头来，似乎刚要开口作答，耳边却忽然响起叶零的声音，沙沙的带着一分别样的性感，“剩余的那些是我点的。”

“你？”洛轩有些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你点的东西会和我点的东西一块儿送来我的房间？”

叶零听洛轩这话说得像绕口令似的，忽然就笑开了，“巧合而已。”他走到桌边，对那服务生道了声谢，然后便打发人家走了。

待房里只剩下叶零和洛轩二人，前者倒是很悠然自在地坐下来打算吃东西，后者却仍站在原地，摆着一张冷酷却又特别迷人的冰山脸盯着叶零，心里琢磨着叶零这小子一回来又要玩什么把戏。

叶零拿起叉子，叉了只鸡翅先啃上一口，继而抬头对上洛轩的眼，含糊地启口，“傻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吃啊！”

洛轩有些无奈，心说叶零这副模样，整得这房间是他家似的，但想归想，他到底还是走过去一块儿吃了，一来是肚子真饿了，再来是觉得如果排除叶零与黎夜的那些相似点，其实他这种个性还挺讨喜的。

餐桌上两人出奇的默契，竟是全都选择了沉默。洛轩是习惯于安静，但叶零这个向来聒噪的家伙也这么安静，实在是令人觉得有点奇怪。

于是吃到一半，洛轩终于忍不住出声，“你也没吃午饭？”

“嗯，没吃。”叶零答得随意，“在飞机上的时候没什么胃口，所以就没吃，如果算上时差，现在我吃的应该算是晚饭。”

经叶零这么一说，洛轩才想起这小子是刚下飞机，“那你这次回来是又订了隔壁的房间吗？”洛总觉得自己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不过所幸，叶零对他这种无聊的话题还算配合，起码他问什么，叶零都老实地回答了，只不过答案有那么点刺激而已。

“没有，你隔壁间被别人定下了，所以接下去几天我就住你这儿了，小洛，你刚才自己说没有不欢迎我的，别翻脸不认人哦！”叶零一边在水果色拉里挑着苹果颗粒，一边理所当然地回应着。

相比叶零的镇定自若，洛轩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努力克制住起伏的情绪，他只是略微眯了眯眼，然后用一种冷漠薄情的口吻对叶零说道：“不行，叶零，你还是另订一间房吧！”

叶零依然自顾自地吃着东西，随口回道：“前台说了，已经没空房了。”

“那你就换一家酒店啊！”想到一旦和叶零同住一间房可能会带来的隐患，洛轩立马积极地想要将这祸害往外驱逐。

然而可悲的是叶零压根就没意识到洛轩话里的赶人意图，或者说其实他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而已。

“米兰时装周这段日子酒店不太好订，反正也没几天了，我就在你这儿凑合着过吧，你这套房也挺大的，一个人住也显奢侈。”说着，叶零在他的鸡排上切了一块下来送到洛轩的盘子里，“这鸡排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可洛轩现在哪有心情吃鸡排，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自己盘中的那块鸡排，而后又抬眸对上叶零的双眼，“叶零……”

没等洛轩把话说完，叶零的话又响起，“你是打算赶我走吧？是因为我住在这里妨碍到你了，还是因为……”他猛然抬头，可是那句话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叶零本想说，还是因为我不是黎夜，明明话都到嘴边了，可他却在这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没勇气那么问。他害怕看到洛轩受伤的眼神，更怕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他对另一个男人的深切爱意。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洛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叶零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如果一开始这只是一份“喜欢”，那么现在，这颗“喜欢”的心正慢慢地向“爱”靠近。

叶零放下手里的餐具，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要是真这么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言下，他已站起了身。

可就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洛轩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我帮你把你的包放进去吧，也许你说得对，反正也没几天了。”

叶零回过头，眸中含了些许惊诧，“你这是答应了？”

洛轩耸耸肩，“你刚才的样子太可怜了，任谁瞧见了都会不忍心赶你走。”有时候想想，他这人拨去冷漠的表面，身体里头确实装着一颗善良温柔的心，这样的他，其实并不适合当杀手。

“反正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是吧？”伴着洛轩的话语，叶零也笑起来，“是呀，再说咱俩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那一刻洛轩在想，叶零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如果和他呆的久一点，自己不知道会不会被刺激出什么精神类疾病。

而他会这么想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就在叶零的那句让洛轩瞬间脸红的话语之后，那小子突然跑上前，大大咧咧地伸出双手环住洛的脖子，下一秒，他闭上眼，深情地吻住了洛轩那两片柔软的唇。

Chapter 19

洛轩觉得很奇怪，以前他也不止一次被叶零偷袭，可从来不曾有过像今天这样的感觉，让他产生一种近似沉溺的恍惚，对这个吻莫名地依恋，仿佛着迷似的不愿放开。

叶零吻得很认真，似乎每一次，他都会将全部的感情投入到亲吻中，那轻柔的触感犹如花瓣拂面，带着款款的深情。

有一种人，吻技极好，就算只是浅啄，依然能勾起对方潜在的对于情感最为直接的欲望，这类人通常很擅长于调情，也很会挑逗，很显然，叶零就是这样的人。

洛轩被他吻得痴迷，一时间竟忘了反抗，惟有愣愣地杵在原地，任由叶零慢慢将舌头探入他的口中，依然是温柔至极的轻舔，那种感觉就仿佛在品尝一样世间罕有的美味甜品，很仔细很小心。

双颊略微发烫，洛轩被叶零那样真实地亲吻着，忽然间就有了些许情动，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一旦动了情欲，最直接的表现自然是在下身那小家伙上，下一刻才渐渐开始懂得迎合。

叶零感觉到洛轩对他的挑逗有了些反应，心里不免一喜，于是越发卖力地开始撩拨洛轩的心弦。

奈何麦洛轩那家伙木讷得很，或者说他这不叫木讷，而该称之为“死心眼”。

叶零本以为，当理智与情欲有所冲撞时，极少人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至少他在欢场疯玩的这几年，还从来没见过像麦洛轩这样的男人，竟可以在与人激吻到一半推开对方，再摆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对他说，“叶零，别这样。”

前一秒，叶零正因洛轩对他的回吻而感到窃喜，可紧接着，他就被一股大力推开了去，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叶零细细回想了下之前的一切，自认他并未做什么可能会触及到洛轩底线的事情，就算是这一吻，他也是循序渐进着来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洛轩还好好的，这会儿却突然又推开他。

到底是哪个环节错了？

正当叶零对洛轩的反应困惑不解时，洛轩却又开了口，只是嗓音冷冷的，配上这略显凉薄的话语，即便是道歉，也让人觉得毫无诚意，并且伤人，“抱歉，叶零，刚才的吻是我一时糊涂，你忘了吧！”

“你一时糊涂？”叶零不禁冷笑出声，他实在是觉得洛轩找的这理由有些可笑，“洛，你的记性似乎不太好，刚才的那个吻，是我主动的，而你只不过是配合我罢了。”

洛轩安静地看了叶零一会儿，知道这小子又有点生气，便想着说些好话来抚慰，可不知怎么的，话一出口竟是变了一番滋味，“不管是谁主动的，叶零，刚才的事儿，你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叶零的视线直逼入洛轩的眼眸，恍然间，有个念头闯入了脑海，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地研究一下，已迫不及待地将心中的疑问脱口问出，“是因为他？”他嘴边的那一丝笑容中冲出着嘲讽，“因为黎夜？刚才，你是把我当成了他？”

洛轩飞快地蹙了下眉头，当即否认，“没有。”

“那为什么要推开我？”叶零不知自己该哭该笑，洛并没有将他当做黎夜，这样看来之前的吻确实是给他的，那他该高兴吧？可是为什么，心里却好像痛得像是裂了道口子一样？

而对于叶零的问题，其实洛轩心里是有着明确答案的。一直以来，洛轩都觉得自己很矛盾，他想要放下对黎夜的感情，可又总是不舍得彻底地忘记，所以他将黎夜的照片藏在皮夹子里，将与黎夜共同的美好记忆放在心底，偶尔夜深人静时还会拿出来回味，他记得黎夜的每一个小动作以及习惯性的表情，他想忘，却又不敢真的忘，怕一旦忘了，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可叶零很特别，他这人虽然吵闹，但有时候却是真的能帮他忘记一些烦恼，甚至是，淡忘黎夜。却也正因为如此，洛轩有些担心，他怕自己会沉沦，怕长此下去，自己真的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叶零。

这种感觉很微妙，洛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就好比大多数人有的一种通病，因为前一次的失败，所以当面临类似的情况时，难免会犹豫不决，甚至不敢迈出第一步，这是人性中潜藏的懦弱，即便洛轩不认为自己是弱者，但不可否认，在这一方面，他确实不敢贸然再去接受，之前的伤口还未痊愈，如果这次再受到什么伤害，伤上加伤一定更痛。

可洛轩到底没敢把这番想法如实告诉叶零，只看对方眸中受伤的神色，他略微垂下眼睑，低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想想说一句“对不起”总是没错，而“对不起”这三个字，往往具有很深的含义，怎么诠释，只看听者的自我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