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伴着睿辰这话，洛轩几乎是下意识地想到了叶零，他扭过头，朝着房门的方向看去，此刻隔着门板，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还在睡。

会是叶零么？说起来，这小子的出现的确存在很多疑点，就像突然之间走进了他的生活，没有任何的征兆，照理说，毫无疑问是个可疑的人物，而当初洛也确实怀疑过他是谁派来的。

然而叶零的身份特殊，鬼才Zero，算得上是时装界的知名人士了，这样知名度颇高的一个人如果真和杀手这种字眼沾到一块儿，那么他不得不将叶零重新定位，一般从事于这行当的人很少会在公众露面，反过来讲，敢于用公众形象来掩盖自身隐职业的人，心计不去多评判，这份胆量已足以令人叹服。

想到这里，洛轩又将视线收回来，“放心，我做事有分寸，过几天我就回国了，这次可能真会在国内留一阵子，但见面的事先搁一搁，最近你我的行动都在人家眼皮底下，太高调了会惹来麻烦的。”他微微扬起唇角，而后又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则又问道：“对了，你呢？最近身边有没有可疑人物出没？”

睿辰轻叹一声，略显无奈地开口，“我不知道，近来公司和锦簇有个合作，来了一批锦簇的艺人做交换学习，每个都和我有接触，如果要说可疑，他们每个都很可疑。”

敏锐地捕捉到睿辰话里的关键，洛轩瞬间眯起了眼，“你说……锦簇？”如果这件事真的和锦簇有关系的话，那么他便完全有理由相信，叶零当初接近他确实是抱有目的的。

不过似乎睿辰并没有对锦簇产生任何怀疑，至少在提到这两个字时，他表现得很轻松，“嗯，是啊，锦簇的老板姚浅还挺精明的，听说以前是个幕后炒手，到底是专业搞炒作的，你看锦簇才建成多久，就已经拿下‘时尚之首’的称号，不得不说，姚浅那人在赚钱方面很有门道。”

洛轩突然想起前不久叶零被姚浅陷害的事，虽然叶零并没有将细节都与他说明，但他也能从那两人的通话中听出些端倪，大概就是姚浅希望叶零能靠这次在时装周上露面再将人气往上抬一抬，所以才刻意将他在米兰的消息放给那些娱记，从而使得叶零在媒体面前曝光。这样看起来，姚浅确实是个炒作能手。

有一个念头顿时闯入了洛轩的脑海，他在想：姚浅在炒作上手段了得，这样的人逻辑性肯定很强，如果他将这份逻辑发挥于别处，绝对也是个可怕的对手。像姚浅这样的人，就应该是天生的领导人、决策人，他懂得安排，也懂得利用身边一切可利用的事物以及人。

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叶零接近他是有目的的，而在叶零背后还有个终极Boss，那人便是姚浅。

抱着这份猜疑，洛轩终于下定了决心，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来这一回，该他亲自出马了，只是没想到，叶零想方设法要领他入锦簇他都不肯，他也以为自己该坚持到最后，即便被逼离开时装这个圈子，也坚决不妥协，然而睿辰的这一通电话，却将他之前所有的决心彻底打垮，如今面对那个藏于暗处的家伙，以及来自各方的暗地里攻击，他只能选择加入锦簇。

不过现在论输赢还为时过早，等他进了锦簇，摸清楚姚浅和叶零的底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有了打算，洛轩又看了看手表，发现时间不早了，便说：“这事儿我知道了，具体等我回国后再找机会和你联系，这个号就是你的常用手机号吧？”

“嗯，是的。”

“那好，我回国后再联系你，就这样吧！”说着他就准备挂电话了，原本手指已经打算使力合上手机盖，可他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鬼使神差般地叫住了睿辰，“等一下！”

睿辰显然也是一愣，继而轻声问道：“还有事？”

洛轩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会叫住睿辰了，这种傻事照理说他不该做，可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也是收不回来的，现在睿辰问起，他怎么着都该给个回答才是。

只是该怎么回答，他也不清楚。或许他该说一句“拜拜”然后蒙混过去，可偏偏，此刻他就连这两个字也说不出来，只会傻傻地杵在那儿不知所措。

反是睿辰比他了然，见他久久不出声，便道：“你放心，他很好。”他俩心里都很明白这个“他”指的是谁，但却谁都不愿把他的名字说出来，只是不想两人都不好受。

那天挂了电话后，洛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当初他坚持不放手，现在是不是就该由他来对睿辰说这句“他很好”了呢？其实这问题以前他也经常会想，只是今天更加强烈地想知道答案。

他希望有个人能告诉他：你没错，你当年的选择很正确。可纵然如此，他还是后悔了，后悔放手，后悔没有坚持将黎夜绑在自己身边。如今，他所能守着的最后一份坚持也只是将黎夜一直藏在心里，倘若有一天，他可以很平静地与人谈及那一场初恋，或许也意味着他真正的放下了。

Chapter 21

叶零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盖了一条毯子，心想一定是洛轩给他盖上的，于是心情又好转了许多。他取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瞄了一眼外屏，发现已经是罗马时间早晨八点多了，想想自己确实睡了很久，都快有18个小时了，果然这次闹脾气的代价很大，他在香港和米兰两边来回跑，纵是不算时差也已经足够让他感到疲倦。

说起来也实在是可笑，原本他来米兰是为了到时装周去看看，结果却莫名其妙地将大部分的时间用于其他事，例如和洛轩一块儿喝茶，又例如睡觉。

想来他就这么在洛轩的地盘上一睡不起，也难为那家伙没以为他是昏了把他直接送医院去，不过估计如果他再睡久一些，洛轩就真的要着急了。洛那个人看着面冷，其实挺会照顾人，至少叶零是这么认为的。

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叶零起身朝卧室走去，在外边敲了两下门，他唤道：“洛，你在里面吗？”而室内一片安静，仿佛他之前只是在对空气说话。

叶零自认为洛是又一个人先走了，不免显得有些失落，然而一回身，却正好瞧见洛轩从洗手间里走出来。

见叶零站在卧室门口，洛轩就已猜到他定是来找自己的，思及叶零睡前眸中那受伤的神情，洛轩也不想再刺激他，便将语气刻以放得柔和一些，“你醒了啊，有事找我？”

叶零瞧洛轩没走，忽然又笑开了，其实他这人很容易满足，就好比此刻，只要洛轩在身边，便能让他心情很好，“是啊，找你一块儿去会场，时装周只剩最后两天了，接下去的一些演出应该会很出彩。”

洛轩倒也洒脱，并没有推拒，“嗯好，我先准备下，你也抓紧去打理打理，待会儿吃过早餐过去正好。”他本是随口一说，叶零却抓着他这话与之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是你亲手做的早餐吗？”

洛轩耸耸肩，“很遗憾，今天的首场演出在9点开始，现在已经很赶了，而就算时间充裕，在酒店套房中也没有条件给你做早餐。”他一边说，一边已拿过放在一旁的点菜单，翻到早餐类那一页，“所以，还是让酒店厨房做吧。”

“听你这话，看来你挺会做菜的。”叶零轻叹一声，失望中又带了点释怀，“好吧，真是遗憾，不过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你给我亲手做饭吃。”说着，他已闪进了洗手间，但没过多久又走出来，手里握着一支挤了牙膏的牙刷，对洛轩说：“到时候你不可以拒绝哦，因为……那是我目前唯一的希望。”他笑着将牙刷送入口中，接着又回到了洗手间。

洛轩看着叶零晃来晃去的身影，不禁扬起了唇角，这小子其实还蛮可爱的，如果叶零与“那件事”无关就好了，希望只是自己太敏感，但愿到最后能证明，叶零是清白的。

拎起电话，洛轩给服务台拨了一通内线，点了两份早点，随后便回房里去换衣服了。叶零洗漱整装完后恰好有服务生来送早点，他离房门比较近，所以就顺便去开门。

等那服务生走后，他又拿着把梳子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猛照，那时洛轩已经在外面吃起来了，早饭他只点了两碗皮蛋瘦肉粥加两根油条，本来这两样都是要趁热才好吃，可他看叶零那家伙照着镜子好像没完没了了，便扬声催促了一句，“叶零，你好了没？再不快点我们真要来不及了。”

叶零听了连忙应道：“就来！”放下梳子，他又屁颠屁颠地跑出去，拉开洛轩对面的那把椅子坐下，二话不说就打开一次性碗的盖子拿勺子送了一大口粥到嘴里，他那匆忙的样子看得洛轩愣了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旋即叫道：“小心烫！”可显然，这话说得有些迟了。

叶零压根没料到这粥居然会这么烫，这会儿他被烫得舌头发麻，只狠狠地盯着面前的这碗皮蛋瘦肉粥，心里计划着待会儿等它凉一些，一定要把它全部灌下肚子，一粒米都不剩。

反是洛轩本来还有些担心，如今见叶零这副对着粥咬牙切齿的模样，委实有点哭笑不得。暗自笑了笑，他起身给叶零倒了杯水，递给他后笑道：“谁让你那么急的？”

叶零委屈地喝了口水，瘪瘪嘴道：“我还不是看时候不早了，所以想早点吃了早餐上路吗？哪里知道我都把这家伙搁一边凉快了那么久了，它居然还那么热情。”

洛轩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细细一想，才发觉叶零口中的“这家伙”指的是他面前的那碗粥，于是一时没忍住，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记忆中，叶零还是第一次看到洛轩这样丝毫不显晦涩的笑容，让人觉得很舒服，且极具感染力，仿佛看到他笑，就连自己的心情都变得很快乐。

后来叶零果然如他所言将那碗粥一粒米都不剩地全灌入腹中，另外那根油条也将他的胃填得很满。吃过早餐后，两人风风火火地赶去会场，所幸最后还是赶上了，只是在进入贵宾席前，洛轩随意一瞟，又见不少记者都在注视着他和叶零，他顿觉待会儿离场时又得经过一番折腾，想来如果此刻不是演出已经要开始，不允许使用相机的话，这会儿会场内应该是闪光灯四起了吧，而目标人物自然是他和叶零。

看来这一回，他真的能靠着鬼才Zero的名气火上一阵子了，虽然他本身并不愿意这样，但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不随着他的意想而进行，这确实让人觉得很无奈。

走秀表演中途，洛轩随意瞟了一眼叶零，顿时发现这小子竟然露出了少有的认真，他那专注观赏台上演出的神情，让人觉得他好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叶零，或者，此刻坐在他身边的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Zero。

那天演出过后，洛轩和叶零又再一次在记者们的拥簇下离开了会场，事后在车里，洛轩忽然想起刚才叶零盯着T台的那表情，便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今天的演出似乎很合你的口味？”

闻言，叶零先是愣了下，而后才轻轻地扬起唇角，毫不隐瞒地点头应道：“嗯，很不错，创意比较特别，颜色其实很普通，但却恰好能表现出这种低调又奢华的美感。”

“哦……”洛轩刻意拉长了尾音，继而又意味深长地跟了一句，“看来你真的很专业。”他是想：叶零既然这么专业，照理说不应该是杀手。可转而一想，又觉得连姚浅都有可疑，指不定这一切都是姚浅精心设计的一盘局，所以现在还不能太早下定论。

洛轩这边其实早已下定决心打算入了锦簇，可叶零却是对此浑然不知，仍在暗自盘算着某个交易，确切的说，是他打算与洛轩打个赌。

于是这一晚，叶零拎了瓶红酒和两只酒杯，约洛轩一块儿喝酒。

洛轩看叶零那架势，就猜这小子一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他也明白，叶零想要的无非是让他加入锦簇，既然如今他心里已经妥协，不妨今晚就陪叶零好好地玩玩。

但是洛轩没想到，叶零这人看上去任性娇纵，办起事来倒也懂得循序渐进。他一开始只是拉着洛轩一块儿喝酒，对于锦簇竟是只字不提，而洛轩也就只陪他喝酒，他倒想瞧瞧叶零这小子能忍到什么时候。

果然，当时间划破零点，叶零终于按捺不住了。

在洛轩看来，叶零与黎夜有一个很相似的地方，那便是两人都很妖孽。但叶零的妖孽与黎夜的妖孽又好像有所不同，他说不清是哪里不同，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所以当那一刻，当叶零借着酒劲以指腹抚上他的唇瓣时，洛轩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没有推开，也没有闪躲，就好像自己只是一座雕塑，被人不经意间碰触了一下而已。

然而叶零却不这么想，但他这个举动也并非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可以说只是出于本能，就算今天在他面前的不是麦洛轩，而是他在酒吧里随便撞上的一个男人，他也会这样去挑逗，用Roy的话说，就是“搞艺术的人总会时不时地去寻些刺激来玩，勾搭美人过夜更是永远都玩不腻的情调游戏，Zero你就是个没节操的家伙，所以少装清纯，若哪天你真变得正直了，反倒让人觉得难以适应。”

这话说得极为犀利，叶零第一次听Roy这么评价他的时候足足感慨了一星期，整天念叨着Roy那家伙平时瞧不出丁点文化，没想到还挺会抓重点，这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

对此，叶零也表现得很释怀，他并没有因Roy的毒舌而感到不悦，反而觉得自己确实就是Roy口中说的这种人，所以他总是很无所谓地去勾引诱惑各色美男，在他看来，这是一种消遣，从中能寻到不少乐趣。

然而在面对洛轩的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到有一丝不同的，虽然挑逗时用的是同一种手法，但是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对待以前在Gay Bar遇上的那些男人叶零只是抱着一种游戏的态度的话，那么此刻，当他面对洛轩，却是投入了全部的真心。

这事儿要是被以前和他玩过的那些男人知道了，他们铁定会嘲笑他的。也是，他叶零什么时候竟开始把感情当真了？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这样，麦洛轩的出现就像一个意外，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世界，本以为这叫缘分，却偏偏在命运的戏弄下，他开始怀着不好的目的故意接近洛，说得难听一些，那就是布好了圈套等着洛轩自投罗网，这样心机不纯的他，应该会让洛感到讨厌吧？

洛轩不知道叶零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但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叶零在抚着他双唇时，眸中泛起的那一丝落寞的神情，这种眼神让人莫名地心碎。

洛轩正要开口安抚两句，可就在这时候，叶零却突然笑起来，他的笑容很媚，带着一份犹如妖精一般的蛊惑，“让我们来玩一场游戏，洛，你信不信，在你离开的时候，我能从你身上偷走一样重要的东西？”

他就是以这句话开始了这么一个赌。洛轩曾在心里设想过叶零可能与他提出的条件，却没想到今晚的游戏只是一场赌约，建立在“偷”这个字眼上。

只是当时，洛轩并没有注意到偷，而是只想着叶零口中所谓的“重要的东西”。他单纯地以为这只是叶零情急之下想出的一个孩子气的游戏，而从现在到时装周结束，只剩下一天都不到的时间，他不认为叶零能从他身上偷走什么，何况，他身上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叶零去偷？真正重要的那样东西，他自然不会放在身边。

但既然叶零这么有兴致，洛轩当然也很愿意配合，微眯双眼，他满脸不信，“如果你输了呢？”

“输了我随你处置，但要是我赢了，小洛，你就等着被我吃干抹尽吧，这会是一场很有趣儿的游戏，偶尔的角色互换，让我很期待。”叶零的回答很是洒脱，却是着实让洛轩惊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