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错位 上——慕染°

叶零坐的位置靠边，左边是过道，右边是洛轩，也就是说，这一刻唯一能被他祸害的，只有麦洛轩一人。

用胳膊撞了撞洛轩，叶零说：“洛，陪我说说话吧，我无聊。”

洛轩瞥了叶零一眼，而后又将视线投向台上，此刻意大利时尚协会会长正在发表开幕致辞，洛轩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想说什么？”

叶零一听这话，立刻高兴地又靠近了洛轩一些，“我们想想待会儿怎么避过那些记者逃出去吧？”

洛轩仍旧死盯着台上，嘴上却淡淡地回着话，“待会儿我们分头离场，我可不敢和你这大红人走一块儿，免得又被一群记者围观。”

叶零勾了勾唇角，笑得分外邪气，“你以为你一个人出去就能幸免被围观吗？呵……别天真了，那群记者早盯上了你，待会儿开幕式一结束，你只要走出这扇门就会被人堵截，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谁来替你挡着那群记者？”他这话说到最后，竟显出几分暧昧。

洛轩微微眯起眼，终于侧过脸来对上叶零的双眸，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对方。不久后，叶零再度开口，“如今你我是栓紧一条绳上，谁都别想甩掉谁。”他顿了顿，又刻意放柔了语调，“洛，我知道你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乐意，而我也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连累了你我很抱歉，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避不过。”

洛轩冷笑了一声，终于出了声，“所以呢？难道要我配合你将错就错，索性就让那些记者误会我们俩的关系，然后炒出一段绯闻来最好？”

闻言，叶零唇边的笑意也瞬间敛去，“我没有这个意思，炒作的确有助于人气的飙升，只是如果是丑闻的话，那就不怎么漂亮了，我还不希望那些记者拿我的性向大做文章，洛，你若执意认为我在算计你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他轻叹一声，将视线移至舞台，台上的走秀表演已经开演。

叶零静默了须臾，不闻洛轩回话，便自顾自地又接着启口，“不管怎样，现在的情况已经这样了，纵然你我都不想，接下去各大媒体也都会报出关于我们俩的新闻，到时候肯定有很多记者上门采访。”

此刻有会场服务小姐前来为各位来宾的杯中添茶，叶零礼貌地对那位小姐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浅抿了一口茶，这才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潜规则，所以之后在媒体面前，我会一口咬定我们只是朋友关系，在工作上也没有任何合作，而你只要与我口径一致就行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叶零的帮助意图那么明显，洛轩又岂会看不出来，“叶零，我一直很好奇，你与我只不过才认识了几天而已，而你却这样维护我，为什么？”

叶零听了洛轩这问话，忽然就笑了起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这样帮你，自然是要向你讨要报酬的。”

“报酬？”洛轩的眼梢略微向上扬了扬，“你这大设计师还需要从我这里拿报酬吗？”

“我要的报酬未必是钱财，或许你可以拿其他实质性的东西来当做报酬。”叶零高傲地抬起下巴，笑得很得意，“在这之前，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洛轩愣了愣，不解地反问，“什么苦衷？”

叶零依然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但凡干你们这行的，哪个不想红？偏偏你一直以来都低调得很，要不是在悉尼偶遇你，我根本不知道原来有个平模叫麦洛轩，这样看来，显然是你不想出名，能告诉我理由吗？”

伴着叶零的话语，洛轩又是一怔，很久都没有回话。而叶零倒是洒脱，也并不觉得尴尬，“你不愿说也没关系，我可以来试着猜一猜。”他凑近洛轩的耳边，用一种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小声地道：“说不定是你在外边有仇家，你怕一旦你红了有人寻仇上门，所以才不敢在公众面前露面。”

“不，逻辑错误。”至此，洛轩也笑了笑，“如果我是为了躲避仇家的话，一开始我就不会选择平模这份工作，相比之下，在某小公司当个普通职员应该更不容易被找到。”

叶零闻之，点点头表示赞同，“也对，那你告诉我吧，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低调？”

洛轩耸耸肩，无所谓地开口，“你想多了，平模这份工作只是被我用来打发时间的而已，至于你所说的低调，是我的性格所致，其实能不能出名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对这份工作本身比较有兴趣而已。”

叶零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样啊，那确实是我想多了。”他原本是想从洛轩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信息，例如洛轩以前混杀手圈时的一些事儿，不过看来，这家伙口风很紧，不容易被套话。

而后叶零倒是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T台上的表演，直到压轴走秀的时候，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般，侧过脸对洛轩问道：“小洛，你有没有考虑过走T台？”

“嗯？”洛轩一时没明白叶零的意思，下意识地挑了个上扬的音。

叶零笑起来，那样子很温柔，“事先声明，我并没有要潜规则你，只是觉得，其实你完全有条件来挑战T台走秀，平模的话，对你而言有些大材小用了。”

这一来，洛轩倒是觉得有趣儿了，“听你的意思，似乎对我很有信心？”事实上他早些时候就有意向扩展到T台的工作，所以近来他时常出现在时装会展上。

“我对你当然有信心，或者该这么说，我是对我自己有信心，你是我看上的人，我的眼光不会错，如果你愿意的话，他日一定会大红大紫。”就洛的这副好身材，若是不来走T台，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洛轩只是单手搁在椅子的扶手上，悠哉地撑着脑袋，“大红大紫有什么好，像你这样整天躲着那些记者？那我宁愿默默无闻。”他这话的口气怎么听都有些与己无关的意思，惹得叶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是遗憾，麦洛轩先生，你已经迈上成名之路了，今天以后，你也将开始过上躲避记者的生活。”

洛轩顿时想起待会儿出会场必须要面对的麻烦，心里难免又对叶零心存怨念，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相反叶零倒是淡定，直接无视了洛轩的怒瞪，他只笑着说：“好兄弟就该有难同当嘛！”

洛轩一脸的沮丧，“我真的不认为我是你的好兄弟，也真的没有那个荣幸。”

……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话说得真他妈有理。于是叶零和洛轩二人在开幕式表演结束后，纠结了许久，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走出了会场。

不过叶零还不至于那么傻，在离场前他当然需要事先做一番安排。

躲在洗手间里，叶零摸出手机，给造成这般局面的那个罪魁祸首拨去了一通电话。而洛轩则站在一旁陪着，或许正如叶零所说的，如今他俩真的可以算得上患难与共了，除了相信叶零，他的确没有其他的办法。只是，要躲进厕所，还真不是一般的狼狈。

手机里，姚浅的声音听上去心情很好，“Hello，叶零，米兰时装周的开幕式还算精彩吗？”

叶零本来已是一肚子的火气了，此刻又听姚浅这幸灾乐祸的口吻，心里则更为恼火。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叶零咬牙切齿地回道：“精彩极了，你没来现场，实在很可惜。”

姚浅一听他这话，旋即就笑了出来，“哈哈，那下一场想不想更精彩？”

之前叶零尚能保持冷静，可伴着姚浅这句话问出，他便再也忍无可忍。犹如一只炸了毛的猫，叶零突然暴躁起来，对着电话那头就破口大骂：“姚浅你他妈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在米兰的消息放出去，你存心给我添麻烦是么？别以为你是我上司就了不起了，连自己人都出卖，哼！我告诉你，老子可不是好惹的！”

姚浅可能也没想到叶零的反应会那么大，愣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出声，“这么生气做什么呀？你上回在悉尼玩失踪，逼得原本该举办的记者招待会临时取消，这笔账我都还没和你算呢？再说了，刚才我就在电视机前看直播，你应付那群记者不是挺有办法的吗？”

“有办法个屁！你没瞧见那群记者现在只会把目标放在一些八卦上？他们关注的从来不是我的设计，而是我的绯闻。”想到这里，叶零就气得很，那群记者打着时装的幌子，净会问一些八卦问题，好比今天，一个麦洛轩比他所有的优秀设计都要更吸引他们的眼球，天知道明天报刊上又会把他和洛写成什么样。

而洛轩也没见叶零这么生气过，不禁又朝他多看了两眼，却始终没有出声。

倒是姚浅面对叶零的愤怒，却依旧表现得很淡定，“你既然选择进入了这个圈子，就要学着适应那些记者问出的刁钻问题，其实反过来想，他们是记者，如果不想着挖新闻，那岂不是连饭碗都要丢了？而你也不必执着于他们问的问题是否与你的设计有关，那些人到底不是专业人士，不可能和你一样掌握全面的专业知识，他们只会关心你的设计又达到了怎样的效果，夺得了什么奖项，以及你的生活，也就是所谓的绯闻。”

姚浅一席话将道理占尽，让叶零连一丝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叶零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那张淡漠的脸，过了许久才略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虽然你说的不错，不过我并不认为你把我出卖了只是为了弥补在悉尼没能办成的记者招待会。”

电话里忽然传来姚浅清脆的笑声，“看来你对我的了解还挺深的，不错，我这么做确实有我的理由。”

“那就说说看吧，到底为了什么狗屁理由，你要把我给出卖给媒体？”叶零的心情还是不怎么好，口气自然也友善不到哪儿去。

然而姚浅却很无所谓，对于叶零的这种口气也并没打算计较，“最近你的曝光率确实有点少，公司鉴于你很久没有在媒体面前露面了，所以这次米兰时装周就让你风光一回。”

“少来，我并没有带作品来参加米兰时装周，关于这点你不会不知道，难道你真的觉得，在开幕式上露个面就能让我风光无限？你似乎也太……”叶零本想说姚浅也太天真了，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愣了须臾，他终是压低了嗓音问道：“姚浅，你该不会是故意让我高调出现在开幕式上，以此造成媒体的遐想，让他们误以为我会参加这次的米兰时装周吧？”

“总算是想明白了。”姚浅痴痴地笑起来，“我只是利用了米兰时装周这次打出的神秘来宾的旗号，让那些媒体记者都以为你就是那位神秘的嘉宾，等时装周的最后一天，神秘嘉宾的身份揭晓，就算大家发现那不是你也顶多有些失望罢了，而在此之前，你早已借着这次机会出尽了风头，不管最后是否有你的作品，米兰时装周都已给了你一个很好的舞台，让更多人深刻地记住了你的名字。”

“呵……”叶零冷笑了一声，转过身，他依靠在水池的边缘，目光淡淡地扫过一旁的洛轩，“真是好手段，姚浅你果然不愧为‘锦簇’的老板，你倒是把这娱乐圈的规则摸得很透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闹，却是把我推入了一个怎样的境地？现在那群记者死拽着我和洛的关系不放，你让我怎么办？”

“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不过话说回来，今天在你身边的那个Model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对他倒是有点兴趣。”姚浅的语气自始至终表现得很轻松，而叶零却怎么听怎么不爽，“哦？敢情是打算挖墙脚了？”

伴着叶零的话语，姚浅又一次笑出了声，“不错啊，我看那小子有潜力，锦簇到底算个大公司，对他日后的发展有帮助。”

叶零的视线在洛轩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他又别开脸，看向了某个角落，“纵然你认为这是一株好苗子，可若是人家不愿意接受你的栽培，那你也强迫不了，不是吗？”

“所以这就要靠你了，难得现在你们俩关系那么好，如果以后又能在一家公司旗下工作，那该有多么美好呀？”那边姚浅满怀欣喜，只是叶零仿佛就是见不得他那副得意样儿，当即毫不留情地泼了他一盆冷水。

“我这人吧，见着美好的东西就忍不住想要毁灭，所以真不好意思了，这忙我可帮不上你，你另谋高就吧！”说着他就打算挂电话，甚至将最初和姚浅通话的初衷都给忘了。

可是这个时候，姚浅的声音突然又传来，“或许你可以考虑下，我猜你现在你应该正躲在什么地方和我打电话吧？但你只要一走出会场，就铁定会被一群记者围住，对不对？”

姚浅这话摆明了要挟，偏偏叶零对他一点法子都没有，“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们来赌一赌，如果我能在半小时内搞定他的老板，那你就负责把他带回香港，如何？”其实姚浅很聪明，他从洛轩的老板下手，就好比趁人不备踹了某人一脚，而那人如果想要保持平衡，就势必要借助外力的扶持。

叶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思忖片刻，他终于给了个姚浅觉得满意的答案，“好，赌就赌，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帮我摆脱外面那群记者。”

“很简单，你现在和你身边的小帅哥一块儿出去，我早已安排了人在外头候着，他们会保护你们安全离开，并送你们回酒店。”

叶零听着姚浅这番话，忽然意识到他话里的一个词，“早就？”他略微蹙起眉头，“姚浅你个混蛋，搞了半天你之前说的全是废话，既然早安排了人干嘛不早说？”

姚浅笑笑，“早说的话，我哪来的诱饵钓你这条大鱼呢？叶零，期待你的表现。”说完这句话，他便挂断了电话，徒留叶零愤恨地握着那只断线的手机，恨不得立刻咬死姚浅那家伙。

Chapter 11

亏得姚浅仅剩的那一丁点人性，叶零和洛轩终于还是在几名保镖的保护之下安全离开了会场，坐在车里，洛轩透过窗户看着窗外仍拥簇着的那群记者，不自禁地长叹了一口气，待车子发动，他方才回过头，对坐在他身边的叶零问道：“你以前经常这样吗？”

叶零眨了眨眼，略显迷惘地反问：“怎样？”

“就是被这么一大群记者围堵。”虽然知道当一个人红了，会遇上这样的事儿也是在所难免的，他曾经也见过自己公司里那些个比较有名的模特被记者围着采访的场面，可当时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瞥了一眼也并没有多上心，可如今，当他也成为众多闪光灯的焦点时，他才恍然觉得，原来这种感觉并不好。

而叶零似乎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倒是表现得很淡定，“还好吧，以前只有我带作品出席的时候才会被那么多记者一块儿围着，而这次我是被姚浅算计了，另外，或许是那些记者觉得你和我的关系更有看头吧？”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模样煞是可爱。

而洛轩却不乐意了，当即扭过头以无声抗议。叶零这回倒没有再贴上去，于是一路沉默，直到车子快到酒店的时候，叶零突然接到一通来电，打来的人自然是姚浅。

按下接听键，叶零将手机放在耳边，目光却一直停留在窗外。一座座建筑从眼前闪过，耳边是姚浅那含笑的嗓音，“叶零，我查到你身边那个小帅哥叫麦洛轩，他目前归澳大利亚英宏娱乐集团旗下一家专做平面广告的小公司所管，而就在刚才，他的顶头上司，即英宏集团悉尼地区总经理已明确表示可以将他的合同转给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