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由衷 上——安闲

没有回答。

“你现在的行为我可以理解为在生气吗？”

还是沉默。

“刚才不是挺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韦玄依然抿着嘴不说话。

“现在那么晚了，你回去我也不放心，要么你就留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谈谈；要么我送你回家，如果你执意要回去的话。”

韦玄终于抬起头，“我要回去。”

安珞明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从里面看出他的心思。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那好吧，我送你回去。”说完，又去按电梯。

“不用，我只是忘记拿钱包和钥匙了。”

安珞明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所以你才又回来了？”说到这，他才无奈地笑笑，“我以为是你舍不得走，没想到是没带钱包。我虽然不知道你发什么少爷脾气，但既然这样……”

“我才没有发少爷脾气！”韦玄粗鲁地打断了安珞明的话，“谁说我发少爷脾气了？！”

韦玄突然出离愤怒，他极少这样气愤，连身体都抖了起来。

安珞明只是看他，也不与他争辩。毕竟对方是孩子，而且确确实实是豪门少爷，有点脾气也实属正常，他只需要冷静地对待。

韦玄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确在发脾气，顿了一下，别过脸去，过了片刻，才小声嘟哝道，“我才没发脾气呢。”

模样很是可爱。

安珞明见状，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韦玄一愣，等到醒悟过来刚才自己在闹别扭，而且闹得可笑，脸颊又不自禁地染上绯红。

正在这个时候，电梯“叮”的一声让两人转过头去看，一个女人从电梯里出来，看见他们俩，觉得莫名其妙似的望了一眼，然后从他们身边走过去。

两人同时收回视线，并且下一秒交集了。

安珞明的脸上依然带着淡淡的笑意，而韦玄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下，像一个青涩的少年般。

前者想了下，伸出手来。

“既然没生气，那就回家吧。”

安珞明将韦玄带回家后，只觉得筋疲力尽。可看到韦玄依然抿着嘴，脸上带着委屈，又不得不强打出精神来和他谈谈。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人一方。

大概是怕韦玄再次驱赶，米亚难得趴在了安珞明的身上，用脑袋拱了拱他的手，然后舒舒服服地枕着前臂就睡了。韦玄就这么望着他们，也不言语。两人沉默了一好一会儿。

安珞明确实是累了，不想再耗下去，将米亚抱到一旁，拍拍它脑袋让它继续睡。回过头，看向韦玄，又斟酌了下，才语气温和地问，“怎么了，为什么生气，是因为假期的安排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扫兴了？”

韦玄依然一言不发。

“你刚才说过没有在生气，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我只说没有发脾气。”韦玄终于开了口，语气僵硬。

哦。安珞明点点头，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那倒也是，生气和发脾气是两码事，但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生气吧。”

韦玄又沉默下来。

安珞明还是笑，“既然都进屋了，有什么话都可以说，你这样闷闷不乐的，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小声嘀咕。

安珞明一怔，顿了下，说，“这样吧，这个周末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不去，没空。”

安珞明见他闹小脾气，只得耐着性子，继续道，“那什么时候有空，我再带你去见见他们？”

韦玄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却也不明显。

安珞明见他有了反应，又说，“我没想过会在那里遇见你，所以当时只是惊讶没有及时想起来介绍，小玄，这次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十分中肯的道歉，却还是难以平复韦玄心里的小疙瘩。他犹豫了会儿，说，“我以为是因为那个男人在场，所以你才不介绍我。”

“谁？”

“坐你旁边的那个男人。”

“我们只是同事，他是我的上司。我们之间…现在很清白。”

听到这里，韦玄的脸几乎涨红了，声音小得像是自言自语，“可是你们以前一起过了夜。”

想起韦玄以前在Another Heaven 里守了几个月，所以知道他和司徒辰的事情也不足为奇。安珞明突然觉得难过，他吁了一口气，语气颇为无可奈何，“你还是介意。如果你无法忍受，我想我们还是……”

“我才不介意你们以前怎么样！”韦玄被他的话激怒了般霍地站了起来，“但是你们现在还在一起，一起吃饭，而且他明显对你有好感，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他还替你拿衣服！”

“我只是忘记了外套，他看到了所以帮我拿一下，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安珞明解释道。

韦玄的脸色再度变得难看，他几乎脱口而出，“你就那么喜欢玩暧昧吗！？我不介意你以前和谁上过床，那都过去了，我不会再去追究。可是现在，我是你的男朋友，你就不能背着我和别的男人玩暧昧！”

米亚刚才就被韦玄的暴戾惊得立起了身子，这时跳下沙发，看看安珞明，又望望韦玄，眼神颇为无辜。

安珞明沉默下去，对面握拳的少年紧紧盯着他。

十几年来没有谈过恋爱，可安珞明知道恋人之间的底线，他本以为只要不去和别的男人上床就可以了，然而韦玄并不是这样想的。

韦玄这时也平静下来，又坐回沙发，安珞明刚要开口，听见他说，“对不起，我不该发火。”

语气平缓了许多。

想来是韦玄的家教太好，安珞明点了点头，将话又咽了回去。

晚上，韦玄首次和安珞明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睡下，两人彻夜无语。

没有介绍韦玄给李沛明他们认识，安珞明觉得很正常。在圈里，没有谁会到处介绍说这是我的男友，给你们认识一下。除非对方都是圈内人。而韦玄显然也知道了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圈内的人，才会这么在意。

然而，韦玄所说的暧昧……安珞明暗自叹了一口气，他从来没有在意这些。只是被别人拿了一下自己的外套也算暧昧吗？安珞明换位思考了一下也没觉得大碍，但如果眼前的少年那么在意的话，以后还是不让别人碰自己的私人物品了吧。

21

韦玄一晚上背着安珞明睡下，可到了半夜还是忍不住翻过身来，戳了戳男人搭在枕头上的手，对方只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并没有睁开眼睛。

男人的五官谈不上多么好看，却很精致。丹凤眼高鼻梁，薄的如同玻璃纸一样的唇，面容精致如画。或许生来喜欢绘画，所以才会喜欢上这样的面容，喜欢他的颜喜欢到不在乎他的曾经。

上次和杨裔也发过脾气，结果两人还打了起来，然而安珞明面对自己总是那么淡然，除了微微笑从来都不会露出其他的情绪来。

和管家的性情相差无几。

和自己相处起来也是不温不热的，跟煮粥似的，说实在韦玄不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可是又没有其他的办法。不是都说处在恋爱期间的人的智商和脑袋被门夹了的差不多吗，韦玄真的有种“自己的脑袋被门夹了吗”的感觉。

如果被爷爷爸爸知道自己和一个男人交往，恐怕要大发雷霆吧。像对待同父异母的哥哥一样，将自己软禁起来？虽然并不可怕，可想想也觉得悲哀。

前天无意中听到爷爷和爸爸的争执，似乎是因为同父异母的哥哥的事情，爸爸想让他回到韦家，可爷爷不同意。不同意的原因是败坏了韦家的门风。韦家有什么门风呢，只是一群老男人之间死要的面子而已。人老了总是更加固执，执着让两人迟迟没有让步，爷爷最后说如果他为韦家留下种才让他回来，爸爸忿忿地丢下句“迂腐”摔门走了。

爷爷当时生气得全身都在抖，韦玄安慰了他很久，他到最后只说了句“玄，你别学那个野种。”当时韦玄为了安慰老人，只能呐呐地点头说是。当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摸着黑跑到安珞明家里，没想到安珞明喝醉了，结果很多话都没有说出口，压抑的心情倒是好转了不少。

而今天，心情晴转多云，到了晚上又不小心下了场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每天都跟闹剧似的，没完没了。

安珞明依然在睡，已经是四点了，他明天还要上班。韦玄挨过来一些，又摸了一下他的手背，像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现在很想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我希望我们交往的这段时间里，你只有我一个人，好不好？”

安珞明醒来的时候，韦玄已经走了。桌子上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这些天准备考SAT，五月二号见。看到最后一行字，安珞明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办公室坐了一上午，突然觉得口渴，习惯性地伸手去端旁边的杯子，竟然发现里面是空的。打电话给薛怡，无人接听。出了办公室，座位上并没有人，问了附近的同事才知道她今天上午没有来。

回到办公室，打电话过去，半晌无人接听。正准备挂掉时，听到声音从那端传来，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听到安珞明的询问，男人很礼貌地道歉，说，“怡怡她昨天喝多了，现在还在睡觉，我不知道她公司的电话所以没有替她请假，真的很抱歉。”

“没有关系，那她醒来的时候让她打个电话给我吧。”安珞明说完挂了电话。

到了傍晚薛怡打电话过来，安珞明想了一会儿，开玩笑说你的男友音线很好听。薛怡笑笑，笑声中夹杂着无奈，“老大，我和他分手了，我想请假。”

安珞明怔了一下，为刚才的失言道歉，可是现在部门在赶项目，他不希望薛怡请假。薛怡的执意让他觉得为难，到了最后薛怡几乎是哭出来的。

“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办法工作，我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我们以前的美好时光，我说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他了，可他还是要走，我真的怕，怕我在工作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不起……”薛怡啜泣地将话说完，只是几句话而已，却说了四五分钟，安珞明静静地倾听着，并不言语。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失恋的人，一个失恋的女人。

“我昨晚打电话给他了，他来接我，我以为我们还能复合，可醒来，就在刚才，他还是走了……我……”呜咽声到了这里变了调，电话被扣掉，安珞明看了一眼电话，想了想发了短信给她。

——好好休息。

感情的创伤总是这样，爱得越深，伤得越重。

22

韦玄还在画室画画，听见有人叫他。他没回过头，胖子就进来了，傍着他的肩膀说，“喂，去不去踢球？”

胖子的体重已经超过二百，身高不足一百七十公分，整一个肉球，却十分喜欢踢足球，韦玄当年进学校，没人理会，胖子见他形单影只的，便过来打招呼，后来惊觉两人都喜欢踢足球，顿时意气相投，混在一起了。

“我现在没空。”

“你这画的也差不多了，你今天一天没活动了吧？走走走，先踢一场球，晚上再来画。”

韦玄确实一天没活动，可他打算将这幅画画完，晚上去安珞明家。虽然说五月二号见，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特别想他。

果然跟脑袋被门夹了的智商差不了多少，明明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明明知道今天晚上再不回去，爸爸都会怀疑，可还是想见一面，只是见一面也好。

“不了，明天陪你踢吧。”

胖子有些扫兴，只得说，“那说好了明天，明天四点，在足球场等你。”

“行。”

将画完成已经到了五点，安珞明这个时间快下班了，从学校到他家，坐车过去需要半个多小时，带米亚下去溜一圈，他应该也就回来了，吃个饭自己就回去吧。

计划好后，韦玄将画具在水池里洗干净，收拾好后才从学校出发。才上出租车，电话响起来，是韦德打过来的。

“小玄，现在有空吗？陪爸爸出来吃顿饭？”

“我没空。”

“陪女朋友？”

“……”“你可以带她一起来。”

“……”

“没关系的，虽然你年龄还小，但谈女朋友也是可以的，毕竟你都已经上大学了。如果真的合适，我们绝对是支持你的。”

“……”

韦德见儿子迟迟不答，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不带她来也没关系，但你今天陪爸爸见一个人。”

“是谁？”

韦德向来尊重他的意见，只要他拒绝了一次，就不会再提出第二遍，所以韦德这次的执意让他有些惊讶。电话那端顿了一下，“你哥哥。”

“……”

韦玄对于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任何印象了，只记得十年前他被爸爸软禁在房间里，后来自己看他可怜就将他放了，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

印象中，是一个倔强的少年，总是拧着英气的眉毛，对谁都冷淡极了。

到了酒店，已经有人在门口等了，那人叫了声“韦少爷”之后，跟着他快速地走过见习惯了的装潢精致华丽的大厅。

到了西餐厅的楼层，被那人领着往里面走，韦玄眨眨眼，问“怎么不是靠窗的地方。”

“韦先生不喜欢靠窗的地方。”

“怎么可能，爸爸……”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来对方说的韦先生恐怕不是爸爸，他笑了笑，不再言语。

对方也是聪明人，默不作声地领着他继续往前走。

这家西餐厅开了没多久，这个时间却高朋满座。两人在人群里穿梭了一会儿，才看见韦德和一个男人面对面坐着，在谈着什么，韦德带着淡淡的笑容，而男人只是冷淡地垂着眸子，时而才会抬起眼睛去看对面的人。

还是那么冷淡。

不过面容却与韦德有几分相似，尤其那双黑眸。或者说韦家的三人都是这般，一双眼睛比起旁人要黑要亮的多，显得格外精神。

韦玄走过去，领路的人退开了。

叫了韦德一声“爸爸”，迟疑了一下才叫对面的男人。

男人点点头，并不言语。

韦德对韦玄的表现似乎很满意，在一旁笑容满面的，对韦延说，“你很久没见过韦玄了吧，以后有空常回家来，你们兄弟俩常聊聊，韦延，你现在的事业做得不错，这你得教教他了。”

韦玄也接话，“听说哥公司的旗下已经有了十几家酒店和餐厅，真的很厉害啊。”

韦延还是淡淡地语气，“我只是投资者，这些都是我几个朋友的功劳。”

“哥，你太谦虚了吧。”说着直剌剌地坐在了韦德的旁边，翻了翻菜单，说，“你们点单了吗？”

韦德说：“等你呢。”

三人分别点了单，看到韦延只点了一份鹅肝，外加一杯柠檬水，韦玄诧异，问，“只吃这么一点？”

“我不喜欢西餐。”

想着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约在西餐厅，嘴里却说，“哥你不是开了好几家西餐厅吗。”

韦延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韦玄很少遭到这样的待遇，但面对这个男人竟然觉得很正常，他讪讪地笑笑，换了话题，“韦铎今年几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