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由衷 上——安闲

安珞明止住往卧室走的脚步，转而走到茶几边。将杯子放下，拿起素描本，开始翻。

前几页还是建筑公园，翻到画着Another Heaven的那一页，安珞明会心一笑，画的旁边是自己写的名字与号码，字迹清隽却遒劲有力。再往后翻翻，他惊讶地发现画的全是自己：有在厨房忙碌的，有在餐桌上吃饭的，有在沙发上坐着的，有微笑，有面无表情，还有淡淡的宠溺……翻到最新一页是自己的睡脸，安静平和，像是在做一个美丽的梦，带着些许薄薄的笑容。不过还没画完，应该是刚刚打断了他。

听到“耶”的抽气声，安珞明抬起头看见站在浴室门口的韦玄。他的脸上明显挂着羞涩与窘迫。

安珞明在未经别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翻了别人的画册，却丝毫不感到羞耻与脸红，他大大方方地合上素描本放在桌上，站起来，说了句“睡觉吧”，然后喝下两口水从容地进了卧室。

韦玄站在原地，只觉得脸烧得通红，像煮熟了一样。

磨磨蹭蹭地走到茶几边，将素描本又翻了翻，翻到安珞明睡脸的那一页，他看着笑了起来。虽然画得不是很漂亮，可是自己真的有用心再画。看了好一会儿，他抱着素描本，吻了一下，然后快速地将它放进书包里，步履轻快地往卧室走。

安珞明的书静静地放在床头柜上，人已经钻进被子里睡了。

记得那晚他二点钟才来的时候，他看到地上的浴巾时，他就在猜想，浴巾怎么会在地上。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就想歪了，认为安珞明是裸睡。

韦玄没这癖好，他喜欢穿着衣服睡觉，他总认为那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习惯，就像饭前要洗手一样天经地义。

当猜到安珞明裸睡的时候，心里莫名的兴奋了一下。他也不是小孩子，当然明白这是生理问题。可是当他躺上床后，安珞明却只是平静地转过身去睡觉。

果然，他不太喜欢自己吧。

一开始都是他在主动表白，主动约会，主动要求搬来，虽然显得很随便，但是韦玄害怕安珞明又去another heaven找男人。他跟踪过安珞明几次，知道他每次和男人离开都是直奔自己的家，没有去开房。

当时韦玄傻傻地就是抱着安珞明不能再找男人回家的心态才提出同居的。这个想法很傻很天真，韦玄也知道。安珞明到底是在夜店鬼混找男人直接回家睡的男人，自己就这么一下子陷下去了，完全不知深浅。

到如今他也感觉不到安珞明对自己一丝的喜欢。安珞明会吻他，可是，这些，他也会对其他男人做不是吗，甚至还……想到这，韦玄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

慢慢地掀开被子一角，韦玄躺了上去，然后将自己盖好。安珞明家的床足够大，被子也一样，所以只要他不去刻意挨着安珞明，两人之间的距离绝对可以再塞下一个人。

韦玄知道他现在在生气，也不敢贸然去接触他。心里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时，听见安珞明说话了。

“你……”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安珞明想问他这几天去哪里了，可是话堵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顿了一下，问的却是“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足足一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对于一对相处不满四天的同居者来说，这绝对是一个漫长的分离。

韦玄愣了会儿，半晌后小声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韦玄上个星期一连两晚不在家，然后第四天的一清早又不见人影，韦家不奇才怪。问了韦玄，韦玄支支吾吾地胡乱找了个借口，心想着这些天恐怕都不能开溜了。

本想打电话给安珞明，可是接通了又不知道说什么，说想你吧，还不如晚上去找他，说不能去他家了，又怕他会失望。拖拖拉拉的，直到了今天来，他都一通电话都没有打。

可是心里最大的障碍还是怕安珞明不在乎自己。从安珞明的表现来看，他对于自己的存在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他害怕听到安珞明说不能来没关系，来不来都无所谓这样的话。

自己暗恋了他整整三个多月，而安珞明只是认识自己几天而已，凭什么让他把自己一直挂在心上呢……

“是吗？”安珞明像是自言自语。

韦玄担心他多想，连忙解释道，“我家人管的比较紧，所以不能每天晚上都来。”

安珞明霍地看向他，韦玄眨眨眼睛，一脸的茫然，就这么无辜的眼神让安珞明心里觉得内疚了。

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点呢。韦玄到底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不可能不受家里人限制。而他却把韦玄当作一个成年的恋人来看待，这未免有些苛刻了。

“这样啊，那以后给我打电话吧，不来也没关系，听你说说话就好。”安珞明说着笑笑，搂住韦玄的肩膀，将额头抵在了韦玄的鼻尖，亲了一下他的下巴。

就这么简单的一吻，韦玄觉得自己多心了，刚刚想得那些用一个词就能概括：以己度人。

安珞明以前的私生活很乱，韦玄了解一二。但是自从向他表白过之后，安珞明有没有变的检点一点，这些消息，韦玄还是有些耳目。

当听到安珞明主动提出要求自己打电话时，韦玄说不高兴那绝对不可能，他就差点没抱着安珞明，把他的嘴唇给啃下来。

“嗯嗯。”韦玄直点头。

“那睡吧。”安珞明看着他笑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到底还是这么平静地睡了，韦玄觉得不甘心，可是看着夜色中安珞明那张安宁的面容，他还是瘪了瘪嘴，没了言语。

许久后，他在安珞明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轻轻地说，“晚安。”

12

早上临出门的时候问韦玄下次回来的时间，韦玄思索了半天说中午，安珞明略微有些讶异，韦玄笑笑说，中午可以回来带米亚出去溜溜，下午放学的话，家里会派人来接。

“那什么时候回来……”本来想说“回来睡”，但这个措辞显然不合适。安珞明连忙改口，“哪天晚上能来？”

“不知道呢，爷爷最近每天都在家里，开溜不太方便。”韦玄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到时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本来打算送韦玄去学校，但韦玄说上午没课，要回去应付爷爷，安珞明便将他送到附近的车站。

也交代过中午不方便不用刻意回来，韦玄还是固执地摇头，说要带米亚出去溜溜，不然它会闷坏的。

安珞明听到这话，心情说不出的古怪。

韦玄在安珞明的家里待了几晚而已，没想到就对他家的宠物这么上心。安珞明不知道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还是令人沮丧的事情。

还在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心理矛盾着，到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解开安全带，才打开车门，听见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安珞明抬头一看，银灰色保时捷几乎擦着他的车门停在了左侧。

看过去，司徒辰摇下车窗，朝他微微一笑，“早。”

“早。”

打过招呼，安珞明下车径自先走。刚走到电梯前，司徒辰停好车追了上来。

安珞明习惯提前半个小时上班，所以这个时间的停车场没有什么人。两人在等电梯的时候，安珞明打了一个哈欠。昨晚虽然勉强自己睡着了，但还是睡眠不足。

这时司徒辰开了口，“昨晚和你家sweet cat相处得很愉快吧？”

听他的语气，再看他一副戏谑的表情，安珞明明白他这句话的深意，他扯起嘴角，点点头，“还不错。”

并不是安珞明喜欢撒谎，只是对司徒辰，表现一下自己的生活很充实会比较好一些。不管司徒辰对自己有没有想法，听到这些应该不会再继续纠缠下去。

本以为司徒辰无话可说，不料他的下一句让安珞明差点噎到。

“比我还要好？”再看向这位公司帝王，似笑非笑的表情还真是恰到好处。

安珞明嘴角抽搐两下，还是笑，“没错。”

司徒辰彻底没了言语，只是眼底带着将信将疑的神色。

中午午休时间，薛怡又跑进来安珞明的办公室来八卦。

安珞明没打算理会她，埋首忙着手上的工作，任由她在办公桌对面滔滔不绝地发表着自己的推理。

“你的女朋友工作一定很忙，你们应该是一个星期见一次面。”

“看得出来，你们交往的时间并不久，但安经理似乎对她很认真。”

“她应该是美女吧，而且通情达理……”

前面的猜测还有点靠谱，到了后面，安珞明只觉得好笑。

“她一定会做饭，很会做家务……”

“她肯定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而且名列前茅……”

对于她毫无根据的推断，安珞明放下手上的事情，抿着嘴笑起来，“你说的是你心目那个任劳任怨的白马王子吧？”

见安珞明终于回应一句，薛怡“呀”了一声，说，“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不然一直没有女友的安经理怎么会突然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石榴裙”，安珞明可不认为他拜倒在谁的裙子下了。那么，西装裤下？好像也是不是，几次见面，韦玄穿得都是休闲裤。安珞明因为无聊的联想，不由得嘴角上扬。

见薛怡一副“你在想什么这么好笑”的表情，他连忙明了似的点点头，“就算如此，我觉得也没有必要说给你听吧？”

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说这样的话，薛怡见怪不怪地“嘁”了一下，“果然，小气！”

安珞明闻言咳嗽两声，坐直了身体，将双手搁在桌子上十指相扣，脸上也摆出严肃的表情，“那么好吧，请薛小姐谈谈你男友的情况，比如相貌、学历、是否会做家务，对了，还有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多久见一次面？”

十足的商务谈判派头。

薛怡见他开始调侃自己，登时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讨厌！”就跑开了。

安珞明看着她的背影笑笑，又开始工作。

忙碌起来，时间过得飞快。一到下班时间，部门的气氛就会变得非常活跃。等到该约会的去约会，该回家做饭的回家做饭，该接小孩的接小孩，各就各位了，办公室里就剩下他和薛怡。

薛怡忙完后，收拾好东西，敲敲他的门，站在门口说，“安经理，没事我先回去了。”

安珞明“嗯”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再看看她肩上的小皮包，叫住了她。

“薛怡。”

薛怡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你带伞了吗？”

薛怡愣了一下，笑笑，很自然地接过话，“没呢，这雨也真是的，中午还晴着，这会儿就下起来了。”

安珞明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备用伞，递给她，“那你先用着吧。”

薛怡没接，“没关系，我打的回去。”

“这样啊，”安珞明收回手，点点头，“那路上小心。”

“嗯，那我走了，安经理也早点回去吧。”薛怡挥挥手，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口。

才听见她高跟鞋“哒哒”两声，又听见她低声的惊呼，“总，总裁。”

安珞明有不太美妙的预感。

果然不一会儿，司徒辰出现在他的面前。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卖弄似的翘着修长的腿，笑容暧昧。骨节分明的手指捻起桌上的企划就翻，视线却凝在安珞明的身上。

“我忙到刚刚才下来，没想到你还没走，怎么样，一起吃顿饭？”

司徒辰身为总裁，应酬却不多。只要没应酬，他就拦住安珞明一起吃饭。安珞明知道他心里的那点小算盘，但觉得并不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于是答应下来。

毕竟现在回去，家里没有人。米亚和黛米也早就习惯了主人晚归，所以安珞明也不在意。

司徒辰将他带到昨天的酒店。

两人面对面坐下来，司徒辰刚接过菜单，还没开口点，安珞明的手机响了。他带着歉意的笑起身，借个方便出去接电话。边往外走，边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上面的两个字，心里莫名的感到高兴。

刚接通，电话里传来少年单纯的声音，“珞明哥。”

只不过叫了这一声之后，电话里突然没了声响。

安珞明也愣愣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点快，脑袋接近空白。近三十年来，他没有交过恋人，而那些与自己有过交集的床伴，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但大多数都是拒绝与他们交往，或者是同意再过一夜之类的。

不过，现在电话那边的少年是自己的恋人。活了这么久，竟然会为电话的交谈内容而苦恼，安珞明不由得苦笑。

交往还真是一门学问。

“在家还好吗？”在心里琢磨了半天，挤出了竟然是这句话，安珞明觉得好笑。

不过，韦玄那边倒是放开了，回了一句“还好”之后，便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地说起来。

“珞明哥，我们今天下午去爬山了，写生到七点才回来，累死我了，不过很值得，那里的景色很美，过几天我去你那儿把我画的素描给你看吧，珞明哥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也可以一起来玩的。我们在这里写生过几次，所以对地理位置很熟悉，带你玩一定不会迷路，你放心好了……”

安珞明静静地听着，带着微笑。

两人面对面的时候，韦玄都没有在电话里说的话多。安珞明还是和平时一样倾听，时不时询问两句，韦玄像是卯足了劲儿要说到天亮去似的，将今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情说了遍，就差没把在山上遇见几只蚂蚁，看见几只苍蝇也给说了出来。

安珞明到最后被他逗乐了。

末了，韦玄说了句，“珞明哥，我想你……”

沉默半晌。

“……嗯……”

本想说一句“我也是”，可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像一根鱼骨卡在喉间似的很难说出口。

等到收了线，安珞明一看时间，愣了。

通话时间，一小时二十四分。

虽然没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但一直以来还没有和谁打电话用过这么长的时间。安珞明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转过身去。当透过玻璃门看到餐厅里被他冷待了一个多小时的男人，他怔了两秒，而后苦笑出来。

13

铺着香槟色的丝缎桌布的餐桌上，中间摆放着一朵别致的装饰鲜花。除此之外，就只有一瓶红酒和两只透明的高脚杯。

看来司徒辰没有点菜。

司徒辰的脸上并没有呈现出等得不耐烦的神色，倒是一幅怡然自得的模样。

安珞明还没坐下就连连说“不好意思”。司徒辰等他道完歉，抬起眼睛看他，“你的Sweet cat打过来的？”

“嗯。”

“我还从来没有试过与别人打电话打一个多小时，真是令人羡慕。”司徒辰的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他所说的羡慕意味，却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很正常的语气。可在这个时候，这种语气却显得不大正常。

安珞明坐在他对面，暧昧的笑笑。

司徒辰看了他一会儿，招招手叫来服务生。将那瓶红酒开了后，又等它醒了一段时间，服务生正准备倒时，司徒辰却拦住他说自己来。

司徒辰倒酒的姿势十分优雅，再配上那张精致的面容，说是贵族都不为过。不过贵族倒酒……那情景以前是想象不出来的，而现在却算是亲眼见到了。

司徒辰将盛了少量红酒的酒杯递给他，安珞明道谢地接过来后，他又举起自己那杯，冲安珞明微微一笑，“Che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