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杯具的是单亚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运用这短暂的十二天。
没有太想做的事情。父母都不在人世。没有兄弟姐妹。即使对计云琛,他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当然也没有什么未了的愿望。最
亲密的朋友阿唛也不在C市。唯一惦念的,计云琛,他却连单亚这个人存在的一片记忆也没有留下。
杯具啊人生的杯具!@
街上有人不住回头看他。单亚低头,看看自己被挂破的裤子,还有身上斑驳的血点,伸出手在脸上擦擦,有刺痛的感觉,估计
是眼镜碎片划破了脸上的皮肤。以这幅狼狈的模样蹒跚在人群中,大街上,不想引人注目也难啊。
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走到熟悉的楼道,单亚才发现他已经快到自己家了。
手放在裤兜里摸索,才发现裤兜里空空如也。一定是车祸以后,警察把他身上的钱包和证件拿走了。
走到他住的屋外,吃惊看见门上贴着几道白色的封条,有碎碎的脚步声从单亚身旁经过,很好心的,“是找住在这里的单先生
吗?”
单亚见来者是住在他楼上的方先生,下意识用手遮住脸,看见对方并没有起疑,才想起架在他脸上的眼镜没了,方先生未能认
出他来,于是弱弱的“嗯”了一声。
“单先生死了!可惜了,年纪轻轻的,二十岁到了没啊,可怜可怜!警察下午过来把他家封了,唉,世事难料啊!”说话的人
边说边摇头叹息着。
自己的家,居然回不去了!
单亚当时的心里的痛楚只能用不可名状四个字来形容。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无论在外面受过多大的挫折,至少还有爸妈留给他
安身立命的一片天空给他遮挡风风雨雨。现在,连这片温暖的天空也居然没了。
他在一个街心花园长凳上坐了很久,才站起身,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个典当行。
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手掌捏拢,很久,才恋恋不舍松开手掌心,把那块带着他身体温度的石头亮给典当行
的老板看。
“老板,帮我看看,这块玉。”
老板拿着单玉递出去的玉,对着光反反复复看,“啧啧,好玉啊好成色,怎么,你想卖吗?”
“不,不!”单亚慌忙摆手。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压在你们这儿,拜托帮我保管几天!求您了,我手头一有钱,立马过来取玉,拜托了拜托!”他弯腰作
揖。
两个钟头后,穿着从地摊买来的廉价运动服的单亚步入一家小小的客栈。
(03)
剩下来的日子,扳着指头算算,还有十一天零十个小时,他该做些什么才算没白回这个世界一遭呢。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居然进入无梦的深渊。
醒来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
单亚在客栈门口买了一个馒头,一份报纸。一般说来,那些夹在报纸缝隙间的小豆腐干广告他是不会留神看到,这今天实在是
太闲散,他来来去去把报纸各个版面看了两遍,眼睛扫到一排黑体小字:安安商贸行诚招总经理秘书,电话号码139********
看到这排小字,单亚好像喉咙里卡了一个苍蝇,吞不下去吐不出来。虽然很清楚自己这张便利贴在计云琛心里毫不重要,但看
到他转身就找代替品的证明,单亚心里还是一阵阵发冷。
他走到客栈房间的镜子面前,从未这么仔细看着他自己的脸。
手把搭在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揪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长长黑黑秀挺的眉宇。眉宇下是一双形状极好的灵动双眸,挺直的鼻梁和
轮廓分明的嘴唇,若微微一笑,唇边还有漾起两个小小的漩涡。
对于单亚来说,当然对眼前这张脸司空见惯,可在旁人眼睛看来,用帅来形容并不完全妥当,真正妥帖的形容应该是“美的无
暇”。
单亚想,如果真的改头换面再去当计云琛的秘书,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再糟糕,也好过在这间残破的屋子里等死,如此这般想
来,他离开了那面呈现他容颜的镜子,从灰扑扑的房间里走出去。
三小时之后,他来到熟悉的办公室大楼,手拿着号等在副经理办公室门外。
“10号!”
听到叫号,单亚站起来往里面走,和从副经理室里面往外面走的一个人匆匆忙忙擦肩而过。
单亚略略偏过头,心跳滞了半个节拍。
计云阳!
计云阳此刻也正凝神看他。
这种极度留意的眼神,单亚从未从这位少爷眼睛里看到过,刹那间,几乎以为计云阳已经认出他就是刚刚才死不久的单亚。
“喂!”当他们中央隔着几米的距离,计云阳喊了一声。
单亚慌了神,愣了几秒钟才慢慢回头,“先生,叫我吗?”
计云阳踱过来,秀丽的眼睛微眯,入神看着单亚,又上下打量一下他。
计云阳眼睛深处映出一个穿简约白衣配灰黑色修身长裤的漂亮男孩——栗色短短的头发,极为清秀的年轻的脸上,镶嵌着一双
灵气十足的眸子。薄而翘的嘴唇惹人忍不住泛滥拥吻他的冲动,而带着美瞳的天蓝色瞳仁仿佛能吸附人精魂一般。
计云阳倒吸一口凉气。他这人对美丽的人是毫无半点免疫能力的。只是,面对这个仿佛从画里走出来的男孩,自己为什么会忽
然泛滥起一种莫名的似曾相识感觉?莫非这就是所谓的梦中人吗?
“你,来应聘总经理助理的吗?”计云阳瞥了一眼单亚手里握着的简历。
“嗯!”单亚看见计云阳的表情,心里石头渐渐落地。
“你叫什么名字?”
“麦迪。”单亚用的是唛的名字,资料里填的阿唛的信息。
“麦迪?有意思的名字。好,我现在通知你,下午你正式开始上班!”计云阳扬扬眉毛,复又轻佻笑一笑,“不过呢,以后,
也考虑一下当我的贴身秘书吧,麦麦!”说完,轻轻抬起胳膊,在单亚臂膀若有若无擦上一记。
当单亚听见那声暧昧的“麦麦”,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原来计云阳就是这么给人套磁的啊,看着他恨不能把自己整个人吞
到肚子里的一副色迷迷的样子,单亚心里打着鼓。这兄弟俩还真是性格完全迥异啊,哥哥几乎一副不近人色的模样,可弟弟却
又如此好色!
虽然这么想着,可单亚还是黠了一下右眼,手指竖在嘴唇上,冲着计云阳轻嘘一声,微笑着快步走开,只留下计云阳犹然站在
原地,怔怔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发呆。
(04)
坐在熟悉的位置上。
周围还是张张熟悉的面孔,只是投向单亚的目光大相径庭。
他坐的桌子角有一个纸盒,纸盒里塞满了各种东西,乒乓球拍,本子,牙刷,纸盒角落还有一个小小的仙人球。
单亚蹲下身子,手还没有伸到纸盒里,就听一个柔和的女声说了一句,“别动,小心被刺扎到!”
单亚扬起头。
说话女孩他是认得的,策划部的林晓。
林晓弯腰,把放在地上的纸盒捡起来,抱在怀里,“总经理说,让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
单亚心里往下一沉。他站起身。
今天遭受的打击像手上扎着的浅浅不易被察觉的小刺。不拨弄还好,一撩拨就疼的很。
忽然觉得自己像个锱铢必较的女人,一向计云琛对他漠然处之单亚都熟视无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就是坳不过来,心
尖突突跳着疼。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一无所有的缘故,更想找个依托,可是计云琛非但一丁点儿温暖的感觉都不给予他以外,却不吝于往单亚心
上戳刀子。
“把这个仙人球给我好吗?”
“这。”林晓有些犹豫。扬扬眉,“你喜欢这株植物?”
“嗯,喜欢。”
“你的声音有点像单亚。”林晓眼睛有点游离。“还有你站在那儿的感觉。猛不丁一看,吓死我了,当然,你比他好看多了。
”
“单亚?”
林晓眼睛忽悠红了。朝怀里抱着纸盒努努嘴,“仙人球的主人,也就是你的前任,我真不敢相信,好好一个人,忽然就没了。
”
“嗯。”单亚感动的应了一声。
他和林晓平素交道并不多,但是林晓还是为他的死扼腕叹息难过,而他付梓所有心念的计云琛呢?
“生命很脆弱,相信这个仙人球的主人在泉下知道你为他真心难过,一定会保佑你以后平平安安。”单亚说的是真心话。
“嗯,谢谢,可是,对不起,这个仙人球,如果我给你的话,计先生看了会不舒服的,他说,虽然可惜,但是,人死都死了,
东西还摆在这儿,不吉利。”林晓为难看了单亚一眼,单亚耸耸肩,林晓抱着纸盒走了。
做生意的人讲究风水,这点他明白,可这一刹那,单亚还是攥紧了拳头。双眼迸出愤怒的火花。
好吧,计云琛,你牛B,我必须承认。
但是,我已经知道接下来的十一日我该做什么了。
我要,掰弯掰弯掰弯掰弯你~~~~~~~~~
此时此刻,坐在总经理办公室的计云琛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噤,他抬眼看了一下悬挂在他正对面的时钟,时钟指针指向2010年
三月二日下午四时整。
第3章
(1)
总经理办公室门外,单亚踌躇了好大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轻叩大门。
“进来。”很冷的声音。单亚轻手轻脚进门,看见计云琛正背对着他,面向落地窗户静静站着。
单亚过去,把一摞文件放在桌上,本来想马上退出办公室,复又想想,毕竟这是他以新助理的身份面对计云琛,合情合理,也
得打声招呼。
“计先生。”单亚本是低低温柔的声音,为了和从前的声音区别开来,他用了略带沙哑的声音说,“我是您的新助理,麦迪。
”
“麦迪?”计云琛机械重复一句。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不禁愕然,“怎么,今天你参加面试了吗?怎么我没见过你?
”
单亚一愣,接口道,“是计云阳计先生……”
“我就知道又是他在捣鬼,我的助理又要他掺和个什么劲儿?”计云琛仿佛很头痛的抚一下额头。
单亚听了计云琛毫不掩饰想法的话语,有点尴尬。而且过去就风闻计氏两兄弟感情一向失和,眼前计云琛的反映确实证明了这
一点。他垂头,一副很恭顺的模样,但是他时时铭记现在的自己一定要和之前单亚真正的柔顺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助理才是计先生心目中最理想的,告诉我,我一定努力去做。”
计云琛看了眼前他的新助理一眼,然后不假思索开口,“单亚,他才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助理。沉默,勤力。看起来也许平庸
,但是,你永远不会讨厌他。吩咐他的每件事都能办得妥妥帖帖。有时候我简直觉得我所有的需要他都能够了如指掌,就好像
他是我身体里的一个零件一样。”
单亚默默听着计先生对自己的至高无上的评价。
“可是,我听说他已经死了,计先生请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干巴巴的,他试图安慰计云琛。
“我知道,一个人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阎王让人三更死,无论这人怎么努力也是要死的,如果我难过能换单亚复生,或许我
还会替他难过一番。”计云琛用一种颓废的眼神看着单亚,嘴边泛着疲倦的笑意。
原来,计云琛根本不需要人来安慰。
单亚怔怔望着计云琛。还是那么完美的俊颜。可说的话为什么叫人不禁陡然心生寒意呢?
“怎么?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吗?”计云琛留意到单亚眼底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悲哀,问他。
“是。”单亚如实回答,“计先生说这话太冷血了。让我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是吗?”计云琛决计没料到单亚会如此说,嘴角带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你不必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悲哀。也大可不必
为单亚感到不值。我对谁都这样,不是单单对单亚。”
“一个人的生死都是命中注定。”单亚脑子里反反复复琢磨着计云琛说的这两句话。“我对谁都这样,不是单单对单亚。”
“还有,帮我约一个人,蓝雪儿,她是。”计云琛艰难翕动嘴唇,仿佛费了一番劲儿才说,“我女朋友。我和她有多久没见了
?一个星期?过去,单亚会定期提醒我给她打电话。以后,你也记着提醒我。”
想想,雪儿还真是悲哀。连见不见面,打电话这种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事情都需要计先生的助理前来打理。
“那么计先生,你们通常喜欢约在哪儿见面?”
计云琛抬头,皱眉,耸耸肩,“云水瑶?太子轩?不记得了。随便吧。你定。”
计云琛背着手,踱了两步,在桌边坐下,兴趣索然朝单亚挥挥手,做出让他离开的手势。
单亚退到门边,回头又看了一眼计云琛,看见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阳光洒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披靡着阳光,却自然而然的,和
旭阳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单亚眼中的他落寞而又颓唐,仿佛把所有的温暖远远拒之门外……
(02)
单亚打电话预约餐厅。今天他没有订他们时常会去的一家中式餐厅,而是选了报纸上推荐的一家据说味道很不错的上海菜餐馆
。
手头上的事情对于单亚来说驾轻就熟,都是他故意制造了轻微的一些工作混乱。这种混乱在明眼人眼里一眼看出,计先生的新
助理有些不适应新环境,但是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人来说,他的表现已经算是上乘。
单亚起初还很担心会有同事认出自己,但是一天下来,除了林晓曾经有一度的恍惚以为他是单亚,没有第二个人把他再和单亚
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毕竟单亚来公司时日尚短,加上他个性清冷,和公司每个人交道都并不多。和计先生倒是时时见面,可他从未仔仔细细看过单
亚哪怕一眼。哪里又能认得出来?
真不知道该窃喜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蓝雪儿。
单亚默念这个名字。
回想自己在死之前看到蓝雪儿和计云阳在一起说话的情景,单亚不禁有些狐疑。
她和计云阳到底是什么关系?计云阳和计云琛兄弟俩关系到底僵到如何地步?想着这些,单亚办公桌的电话响了。
“喂?”
“单亚?”
单亚听出正是蓝雪儿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是,我是计先生的新助理。您是?”
“这样啊。”蓝雪儿拖长的声音带着略略的遗憾,“我是云琛的女朋友。你的声音咋一听还真像单亚。”
“你好,蓝小姐!刚也有人这么说。”单亚在声音中加了点嘶哑,又特意添加了些热情。
“那,你叫什么名字?”
“麦迪。”
“麦先生,既然你是云琛的助理,方便把你的手机号码告诉我吗?”
“这。”并不是他不想给蓝雪儿,而是他根本没有手机。
蓝雪儿从彼端感觉单亚瞬间的沉默,显然误会了单亚的踌躇,苦笑一声,“我不会无事生非骚扰你,麦先生请放心,我只是,
很多时候找不到云琛,之前也是这样,单亚和我打电话的次数都比
云琛打给我的次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