侮辱玷污陈天瑾。他只想冲回浴室,把水开到最大,面子里子彻底清洗,再用漂白液浸泡,让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散发着漂白粉
的味道。
仿佛只要离开陈天瑾一天就变得肮脏不堪。在沾满了腥膻之后又来讨好陈天瑾,是对他高贵的灵魂的玷污。安然只觉得自己洗
得干净身子,洗不干净心。
下身粘糊糊的难受得很,安然一张脸白得瘆人。陈天瑾亦然。眼上依然蒙着白布,看不见反倒更放得下。安然摸索着要下床,
被陈天瑾狠狠按住。
下巴被拧过去,陈天瑾质问道:“有没有过?!”
不能承认,也无法否认。安然冷笑:“能让叔叔挂记在心,陈安然荣幸之至。”
两人都是死也不肯服软,死也不肯解释,死也不肯放开。顾秦有句话评价得贴切——俩别扭!
大别扭把小别扭翻了过去,肩头狠狠印上两排牙印,就像古时奴隶主给奴隶烙下的烙印。粗蛮暴戾地撇开双腿,说什么都是虚
的,占有才是实的。
胳臂被掐红了,腿根也落了红,松开牙关惊呼,下唇的色泽亦是鲜艳欲滴。一团布借机塞进嘴里,满腔陈天瑾身上的清香气息
。
激浪般的撞击下,布团沾着口水又掉了出来。安然痛得发不出声,未来得及咬住下唇,两根手指探进来掰开了牙关。
陈天瑾亦被挤得满头大汗。强势维持不过两分钟,第三分钟,又是禁不住温柔下来。
揭下蒙眼的碎布,涣散的眸子仿佛望着无穷远处:“你要是恨我……就杀了我吧……”
喉咙被扼住。眼前是模糊的,他美丽的双眼近在咫尺,而安然没有机会看清了。安然勾起嘴角笑了:瑾,没想到是我比你先走
一步。
枕上湿冷一片,也不知是谁的泪水,流了好久好久。
chapter 56
就算你知道了一切,我也有办法让你害怕并且远离我。
安然,我在你背后写的五个字,你猜是什么?
你当初不甘被骗毅然与我恩断义绝,而今趴在我脚边像狗一样,求我。
安然,我只是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
谢棣满足不了你?还是你自己欲求不满?
安然,我承诺给你一生。
你还在欺骗自己,以为我会回到你身边。
我写的五个字是:安然,我爱你。
……
我蓦然睁开眼,发现吵醒自己的,是一串电话铃声。原先在梦里沉沉浮浮,此刻却被这铃声吓得一片清醒。好容易等到铃声结
束,我刚松了口气,它复又响起。
接起电话,那头陈天瑾的声音夹含着嘲讽,依然温润如玉:“你还活着?”
“……”
“说话。”
“活……活着……”我嗓子沙哑。
“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身体还行吗?”
“……行。”他在关心我吗?
“晚上Tina她妈妈要带Tina来,你快点回家。如果有空,麻烦替我收拾一下房间。就这样。”
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我呆望着阳台,那里的地面斜斜照着一片橘红的余辉。
挂掉电话,我依然回不过神来。身上有条毯子,是陈天瑾盖上的吗?
我还在走神。又听闻电话铃响。我急忙接起电话:“瑾?”
“我是白。”电话里的声音显得很不耐烦,“你在哪呢?”我不言,他无奈道,“你是不是在陈天瑾家里?”我依然不答,他
恨铁不成钢,“你还真是贱骨头!立马给我滚回来!”
小白发起火来,也是那么可爱呢。
“你怎么不说话?”小白察觉到不对,声音透着不安,“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眨了眨眼,有些头痛。发生什么事了?
“是不是陈天瑾对你做了什么?安然,你别怕,我这就过去。”
“不要……”我话说得迟了,他早已经挂了电话。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要他来?陈天瑾对我做了什么……
回忆如苦水一般漫涌而来,我按住快要裂开的脑袋,在床上蜷成了一团。不觉扯动了伤口,疼得撕心裂肺。
夕阳正好,我却觉得刺眼,周围的空气冷得不近人情。我不想呆在这个充满血腥味的房间里,床上的斑斑血迹让我害怕。
陈天瑾好手段,忽而冷落,忽而重伤。我一想起来,全身各处加倍地痛,心里加倍地恐惧。
小白匆匆赶来,也不知是怎么进的门,一进来就抱起了我,托着我的脸心疼地看我。最难堪最肮脏的样子被他看到了,他今后
还会不会对我说爱我?
“别哭,有我在呢。”
劝着别人别哭,倒是自己率先落下了泪水。他垂首亲吻我的额头,湿溚溚的泪水沾了我满脸。我推搡着他,却被搂得更紧。
我拖着不堪入目的身子蹒跚而狼狈地走近浴室。小白过来扶我,白净的衣服沾上血迹,像白馒头掉进了泥里,无辜,可惜又可
怜。我使了最大的力气推他,将他推出三两步,自己却跌倒在地。
地面冰凉刺骨,就像再次被遗弃,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因为太过空茫而心生恐惧,想要把自己蜷起来,像只自欺欺人的刺
猬或者鸵鸟。
小白把我拉了起来:“我带你去验伤!”
换做两年多以前,他会拎小狗似的拽起树下蹲着的我,言语间尽是愤懑: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我攥着他的衣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张口想要说话,舌头讷讷地翘起却吐不出一个音节,只有拼命地摇头。
他似乎是在耳边好言相劝,低声宽慰,我依然揪着他的衣领,染了他一身污秽。
“好歹替他收拾一下房间,我答应他的。”小白替我穿衣时,我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
“谁他妈肯替那人渣收拾这些!”小白说得很大声,眼睛瞪得吓人。
我别过脸,沉沉地望着枕头。
“好好好,别生气,我打电话叫人来收拾。”
我那般丢下他一人逃走,他居然一点都不怪罪。我现在是陈天瑾吃干抹尽剩下的残渣,小白把残渣带回家悉心照料,哪怕没有
无利可图。
没错,我是渣滓!伤了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居然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自说自话,无病呻吟,像个矫揉造作的趋向极
端的后现代主义文艺青年,吐出来的忧伤调调也是渣滓!
换做我是陈天瑾或者小白,我会指着陈安然的鼻子骂:痛苦是什么?你懂个屁!滚回去对着镜子练练表情,别一副要死不活的
样子骗人家的同情!
看着浴室里的镜子,吓呆了。那个脸色惨白,眼圈青黑,胳臂腿上到处是瘀伤的人就是我吗?我摸了摸脖子,镜子里的人也摸
着脖子,那里两片淤青触目惊心。
“过几天就会褪掉的。”小白握住我摸着脖子的手,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喉咙上,低声哀叹,“他怎么下得去手。疼吗?”
我摇头:“你试过钻心剜骨的疼吗?他要是死了,肯定是疼死的。”癌症很疼的,钻心剜骨的疼。
胸前的一块东西反着光,我摸上去,凉凉的。是合金做的,咬不动的。那是……
“这是……”
小白淡淡道:“一直挂在你脖子上的。”
手心一个“然”字朝着上方,倏而染上了一滴晶莹饱满的液滴。
“你怎么哭了?”小白手忙脚乱托着我的脸,在我脸上胡乱地擦。
我越发泣不成声,镜子里的人哭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一面是“瑾”,一面是“然”。我早上对自己发誓,下次醒来别再看了。于是风雨无阻地每天发誓,不厌其烦。
此时小白会端来一碗白粥,然后夺过去恶狠狠道:“再看就扔了!”
扔了算了,我把吊坠握在掌心,说:“如果是‘然’,就扔了,如果是‘瑾’,就留着,好不好?”
我摊开手掌,没等小白看清,就丢出窗外。落地无声,因为那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小白傻乎乎望着我:“是什么?”
“是‘然’。”
小白没看清,我就看得清吗?
某天睡觉,我半夜惊醒,跌跌撞撞跑进小白房里跟他说我梦见了什么,小白抱着我一言不发,直到我重新睡了过去。
从此,我每晚都和小白睡一起了。
某天发烧,小白忙得焦头烂额,好容易伺候我睡下,才得空在床边喝粥。我说我喜欢喝白粥。小白喂我喝完粥,却说自己先前
吃过了。
从此,每天早上都有一碗白粥了。
某天来了一通电话,我正捂着脖子走神,被铃声吓得毛骨悚然,尖声叫着把电话打落在地,同时摔下的还有一只杯子,一打消
炎药,一把剪刀,一盒酒精棉球。
从此,小白的房间里没有电话了。
又是某天晚上,我喝完白粥,见小白去客厅接电话,便悄悄跟了过去。小白很激动,提到什么照片,什么什么孩子,什么什么
什么癌症。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
小白给我拿来一封陈天瑾的信,里面有一张照片,一张信纸。照片上是一个长得像我的孩子,信纸里说孩子得了血癌,求我贡
献骨髓。
最后,孩子得救了。陈天瑾对我说:“谢谢你救了我家然然。我除了这颗心,什么都没有,你不要嫌弃就是。”说罢,按在胸
口的五指深深陷了进去,生生挖出一颗鲜血淋漓跳动不止的心脏,“我的心就在这里,你拿去吧。”
我在轰隆隆的雷声中惊醒。陈天瑾嘴边汩汩冒着鲜血的模样挥之不去。
“怎么了?”小白急忙搂住我,“又做噩梦了?”
我摸索到胸前,找不到那个骨头形状的吊坠,心一下子就沉了:“我项链呢?”
“什么?”
“在哪里?!”我抓着小白的衣领,歇斯底里,“它在哪里呢?!”
“被你丢了。”
我怔了怔:“你骗人!!”
一掌推过去,只听见叮呤哐啷一阵响。之后没有动静了。
“小白……”我摸索着爬过去,刚触到他的手,床灯就亮了,“我的项链真的丢了吗?”
“别哭,有我在呢。”
“……我的项链呢?”
“别哭了,我去替你找。”
他为我盖好被子,留下了一个匆匆的背影。房门关上,静得可怕。我急忙跳下床,走到阳台上,没多久就看见小白白色的身影
出现在黑暗中,白色显得分外显眼,却叫我分外安心。
白影在楼下徘徊,我趴在窗上,眼睛紧紧追随着他。天上乌云密布,地下黑漆漆的,处处是参差不齐的青草,怎么可能找得着
?
“小白,你回来!”
“你回去睡觉!”
“……”
“别怕,我一会儿就回去陪你。”
“要下雨了,你快点回来。”
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在我急声催促下,雨滴终于落了下来,来势凶猛。小白匆匆离开青草地,回来时已经湿了大半。
手被握住,掌心相扣。一片温热的东西贴在手心里。我惊愕地摊开手,好端端一个‘然’字躺在中间。
“你不用谢我。”小白擦了擦雨水,调笑道,“真要谢,就把心给我。”
雷声雨声绵绵不绝,响成一片。项坠自掌心划落,砸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小白蹙眉俯身要去捡,我抬手抚上他的脸时,他却顿
住了。
发梢滴着水珠,眼底的温柔能化了人。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为我找书包,顶着雷声,冒着大雨,回来后对我笑得那么宠
溺。
我手指抚过他的眼角,不自禁地低声道:“你像一个人。”
上回说了这话,小白笑了笑,抱着我说,安然,我爱你。
这回他亦笑了笑,却道:“早点睡吧。”
“你有多久没有对我说那句话了?”
他抿了抿嘴:“说多了就不值钱……哎哎,别抱,我身上是湿的。”
迟了,我身上也有些湿了。小白脸颊红红:“早点睡吧。”
替我盖好被子,就要出门。我立马蹬了被子,他又回来替我盖。再蹬,再盖,再蹬……重复到第五次,他按着被子说:“你有
完没完?”
我扯下被子,拉住小白猛力一拽。小白猝不及防险些倒在我身上。两手支在我颈边,一只腿跪在我身侧,他瞪着眼睛看我,张
口结舌。
伸出一条腿,在他腿间轻蹭。他立马红透了脸,发梢两滴水珠落在我唇边,我笑着伸出舌头舔了舔。随后两人便抱着在床上滚
了一圈半,我在上,他在下,唇舌已经纠缠不清。
我一手揭开他沾湿的衣服,一手探到下面略微兴奋的地方,抓在手里,引得身下人轻哼了一声,三分酥骨。
我兴致昂扬,隔着衣料浅浅摩擦。小白脸色红得更厉害,我咬了咬他的耳垂,情不自禁道:“白,我喜欢你呢。”
我尚未有更多动作,就被推开了。小白跳下床,气息不稳地站在远处微微斜睨着我。
“我怎么就这么招人恨呢?”我轻叹。
“我不恨你。”
“小白,你是好人。”我自己盖上了被子,“白纸似的好人,而我浑身是墨汁。”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恨死你们这对小贱人了!”
“好词!”
我别过头,刚闭上眼,就被他攥住手腕拽到床灯底下,明晃晃的灯光刺进我眼睛。他恶狠狠道:“我早就盼着你们一拍两散!
”
我笑:“这么说,那些照片有可能是你发的?”
他张了张口,没发出声,眼中若有若无闪着光。
我笑不出来了:“真的是你发的?”
chapter 57
“你说!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发的?”
小白嘴唇蠕动:“你看呢?”
“你……”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认识的人里,数你拍摄技术最好,数你对我的事最上心。况且你早先就猜到我和他的关系
,所以你对他一直很不待见。”
他嘴角扯起一丝笑,暗含阴冷:“还有呢?”
“事发后,是你在我病床前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我和他分手了,你才对我表露心意,想要趁虚而入。你早就盼着我们一拍两
散是吧?这一切根本就是有动机有预谋的!”
“你真这么想?”暖暖的灯光下,他眼中竟映有三分寒光,“你聪明过头了。”
“你……”
他沉声道:“每次你被他伤到,都是我替你疗伤。他不愿说爱你,你就向我索取。你说你喜欢我是什么意思?报答还是嘲弄?
你说我像一个人,像陈天瑾是吧?我到底只是个替补!”他越说越激动,“深更半夜冒着雨替你们找定情信物,我这是在帮你
侮辱我自己!”
我望着窗外连成一片的雨幕,嗤笑道:“你找着了?如果我记得不错,我扔下去的坠子可是和链子连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