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拾还想买点东西,奈何口袋空空如也,半个时辰前挣到的100文钱,这会分文未剩,楼小拾也只能抱着石灰和茱萸来到城门口和村民们汇合。
回到家,众人对楼小拾买了这么多土豆表示欢喜。晚上,楼小拾在炒的醋溜土豆丝里加了茱萸,做成一道酸辣土豆丝,全家人更加喜欢,满满两大碟子吃得精光。原本楼小拾还担心两个孩子吃不了辣,其中一盘土豆丝就没加茱萸,没想到李夏和唐小一直吃着那盘酸辣土豆丝,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更爱吃那盘。
晚点时候,李程给楼小拾叫到一旁,板着脸孔问了一句玉米是卖给的哪家粮铺。楼小拾想了会,道出一个名字,李程什么也没说,但楼小拾能感觉出他听了那个名字后脸色更阴沉了,还没等楼小拾问些什么,李程就踏出了屋,重重地摔上了门。
楼小拾到不生气,只是觉得莫名所以,李横冲他招招手:“别理他,那厮又犯病了。”
剩下的十七筐玉米粒就委托张大叔给带到县城去卖了,十七筐玉米粒共卖了550文,听说别人家一整亩地栽出来的玉米也不过是卖了800文左右。留种的两筐玉米粒又多晒了两天,然后扬去杂质。桃源村湿度大,储存在哪都极易生潮,楼小拾在屋旁挖了个地窖,说是地窖,其实就一个长宽约一米半,深也约一米半的土坑。楼小拾在土坑坑底和四壁抹上一层石灰,接着垫上油布,最后将玉米粒倒进坑里,一层玉米粒一层干草,最后覆土密封。
没工夫去思考那550文能给家里添些什么,全家又投入到新的忙活中。楼小拾告诉大家他想要种植土豆,于是还没歇息几天的众人又都扛上锄头去翻地,好在只有一亩地,五个人一起,弄了一天就翻完了。原先的秧田这会用来给土豆催芽,全家一起将土豆一分为二或者一分为四,保证每个土豆块上都有一、二个芽眼,然后在土豆块的切面抹上草木灰。将秧田里浇透了水,土豆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浅埋在土里,上头覆上一层干草,这就等着小芽从芽眼里钻出来了。
只是当楼小拾告诉大家明天要敲开蓄粪池外面的泥土,将粪肥施在田里,众人就都是一副恨不得明天永远别来的表情。
37.实战上场!
太阳还是按时的升起,期待永远别来的明天也已经变成了今天。谁都没吃早饭,怕一会吐了,众人扛上工具,不甘不愿地来到了蓄粪坑。
露天粪坑的臭味长久以来早被这空气中的微风吹散开了,蓄粪坑的外面糊了一层泥,也将臭味牢牢封闭在内,只是当他们一锄头一锄头敲开那层泥的时候,冲天的臭味差点给他们掀了一个跟头,鼻子里塞再多的青草都不管用,就这还是未完全敲开的。太阳穴被那臭味熏得一下一下的跳着,脑浆子都疼,压下甩手走人的冲动,五个人一起在粪坑上敲了一个大洞。
顶风臭十里,楼小拾觉得现在用这形容词一点都不过分,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后退了十来米,却仍旧被那味熏得喘不上气来,退得再远也摆脱不掉那气味,站了得有一刻钟,愣是下不定决心走上前去。
李横悉悉索索解着裤子,众人狐疑地望向他,只见他抽出腰带系在脸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其他人会意,纷纷有样学样。没有腰带的束缚,裤子简直松的要掉,各自想着办法,有的将宽大的裤腰系了一死结,有的将裤腰和上衣下摆系在一起。
紧了紧手里的工具,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五个人一步一步的往蓄粪坑边走去。烈日照亮了粪坑,让众人将里面如黑泥状的粪肥瞧得一清二楚,众人只恨不得瞎了一双眼。
运肥的过程是既恶心又痛苦,不外乎就是迅速舀半框,然后或担或托运到田里,好在这里离田边很近,楼小拾当初选地时就已想好了日后的运输,五人运了四、五趟,也就够这一亩地用的了。
粪肥堆在地里又犯了愁,说是要将粪肥翻到土里,可脚上一双单薄的布鞋,让他们都不想站在田里,更别说耕地了,那是稍微离近一点都能溅自己一身。
楼小拾站在一边,连动员的话都说不出来,李舟一瘪嘴,眼圈都红了:“我不干我不干,那个粪……会溅到身上的!”
李舟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只是三位哥哥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任性的权利了,那半亩玉米卖了650文,对于其他人家来讲这不算少,但对于他们来说,连之前他们给红颜买朵花的钱都不够,辛苦半年,竟不够一朵花钱,说不清几位李家公子当时是什么心情的。
“不用粪肥施地不成吗?之前光用草木灰,玉米长的不也挺好的吗?翻地的时候这些粪肥很容易就沾到皮肤上的。”李乔推了推楼小拾。
楼小拾摇摇头没说话,既然可以让土地上作物生长的更好,为什么不做呢。这些农活听人家讲出来也只是短短几句一带而过,而真正要做了才知道其中的艰辛,连楼小拾都快要放弃施粪肥了。
“罢了罢了,先回去了,这事从长计议。”楼小拾摆摆手,李舟第一个冲出去,好似生怕楼小拾反悔。
李乔和李程也走得飞快,不一会,就给楼小拾甩远了。楼小拾一个人走在后面想着事,李横跟着他的速度走在他身边。
“那地,其实……”李横吞吞吐吐,楼小拾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以为李横是要跟他商量能不能不用粪肥,楼小拾也不生气,毕竟自己都做不来的事情,没道理要求这几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少爷做得来,楼小拾只是叹口气:“我其实也没种过地,又何尝做过这种又累又脏的活?一亩地能产400多斤就算丰收,你知道吗,我的老家,玉米亩产都能达到一千八百斤……”当然还有种子、化肥的原因,只是楼小拾没跟他细说。
第一次听楼小拾提到自己的事,李横听的认真,只是当楼小拾说道“一千八百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瞪大双眼,看着楼小拾认真的表情,李横绝对相信这个跟“神话”似的事情是真的。
李横拉起楼小拾的双手,盯着手上那一层薄茧,还有越发分明的骨节和被玉米叶割破的细小伤口:“我会跟他们说的,让他们乖乖听话。”李老大长兄的威严还是有的。
楼小拾以为李横少的可怜的良心忽然冒出了头,手也不拉回来,还悄悄地往对方跟前又凑了几分,他巴不得让李横给自己手上的茧子和伤口瞧仔细:“嗯,我也想想办法,尽量不让粪肥沾到皮肤上。”其实想法已经在脑海里成了雏形。
回到家,李乔、李程、李舟还在溪里泡着了,楼小拾则回屋拿上油布,抱起来直奔村西头。
急行走到村西一户人家屋前,楼小拾轻叩房门:“李大娘!”
人未到声先至,一声洪亮的“谁啊”从屋里传来,下一刻,房门兹啦一声就被拉开,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却朴实的笑脸,见到门口的是楼小拾,笑容更浓了。
“原来是楼小哥,赶紧进来。”妇人给楼小拾让进了屋,关完门回屋,走道一瘸一拐。
李大娘就是上次牛大哥介绍的做衣巧妇,早几年摔断了腿,平时也只能接些缝补的零活补贴家用,他家男人不在家,估计是下地干活去了。
“李大娘,上次自家几个做衣服,尺寸您这还有吗?”
“有有,怎了?”李大娘回身取了张单子,上头密密麻麻都是数字,一个文字都没有,也只有李大娘自己看得懂。
“我又想订一套衣裳,有些特殊,要用油布做,而且是长衣长裤,最少还能连身……”李大娘听得皱眉,几次打断楼小拾详细问了细节,楼小拾连比划带说,终于让李大娘明白了他想做什么样的衣服。
“这衣裳还真奇怪,只是楼小哥啊,这油布又不保暖又不舒服,你做这种衣服干什么啊?”李大娘忍不住好奇。
“自家们下地,又是粪又是尿的都嫌脏,我这才想到用油布坐成长衣长裤。”
“要说楼小哥就是点子多啊,这油布防水,还好清洗咧,你不知道我家那个,每次下地回来衣裳都跟在泥里滚过似的,要洗好半天,用油布做衣裳,真是好主意啊!”李大娘眼睛睁得大大的,满脸兴奋。
“只是我这几套衣裳要的急,最好明后天就能出来,还有,我想用油布再做几双靴子,不用啥样式,有个鞋底子就成。”
“好好好,李大娘自然先继你,一会我给薛家媳妇和云娘都喊来,一定明天就做好,只是这布怕是不够吧。”
“谢谢李大娘了啊……”李大娘闻言笑眯眯的,她就是喜欢楼小哥这个有礼的模样,楼小拾继续说:“我这就赶着去县城,买好布就给您送来。”
李大娘连连点头,也不留他,催他快去吧,要不一会张大叔他们都走了。楼小拾放下油布,急匆匆又走了。
揣了上次得的550文,一多半用来买油布,然后找到了上次的小贩,小贩还真留了不少小土豆,剩下的钱都买土豆了,又是花的一分不剩。
38.一个字累!
李大娘说到做到,转天,五套连体的衣裳和五双靴子就做好了,衣服上面是系带的,到真是“背带裤”的雏形。李横昨天的说教也起了作用,李家兄弟默默接过衣裳,没有任何抱怨。一开始到田里翻地,大家还有所顾忌,好在粪肥经过一天一夜的晒亮,味道已小了很多,用土一覆也基本看不出来,再加上油布做的衣裳将这秽物挡在衣外,只要不去想,倒也都做得来。
抱着早完事早解脱的想法,众人抡圆了胳膊,将一膀子力气都使了出来,多半天,就完成了这一亩地的深翻。翻完地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溪边跳进水里,油布衣裳不吸水,脱了衣服个个捂出一身的汗,在水里扎了几个孟子,这才凉快下来,而衣服则漂在水里,任水流带走沾在衣服上的脏污,最后好歹揉搓几下,就晾在了架子上。
忙完了这块地,旁边的水稻也到了收获的时机,微风吹来,如金色海洋般被吹起一波又一波,和如洗的碧空遥相呼应,勾勒出最朴实、最美丽的景致。
置身在稻田里,水稻都弯向一头,枯叶也堆在根部,更加突一穗穗出黄橙橙的稻子。五人忙着收割,都穿着油布连体衣,已经赫然将那身衣服当成了工作服,不仅能避脏,还能挡下蚊虫的叮咬,这秋天的蚊虫可猖狂的很。
那群久未出场的孩子们,终于在帮家里干完活后跑了出来,别人家秋收基本结束,可楼小拾他们这边却是正忙的时候,成群结队的一起来找李夏和唐小,两个孩子也正在田边跟着帮忙呢。一群孩子无聊的疯跑了一会,后来也跟在楼小拾他们的后面捡着地上的掉穗、掉粒,真真是颗粒不丢。楼小拾自然是高兴,承诺那群孩子们,等卖了稻子,请他们好吃的,孩子们干活干的更加卖力,并且以后的几天,天天一早就来报道,偶尔还能在楼小拾家蹭一顿稀粥喝。
一开始,五个人都不习惯长时间的使用锲,掌上被磨破了,速度还慢的不行,李舟更是差点砍到腿,吓得他脸色发白,后来越用越顺手,
也渐渐摸索出来一些经验,一手抓着稻杆,另一只手顺势一“拉”,稻子就唰的一声割了下来堆在脚边,又省劲又整齐,锲握在手里也不再磨手,速度提高了不少,只是长时间弯腰,一站起来都哀叫连连,骨头咔咔作响。叶子划破手是稀松平常,只是有时被叶尖扎进指甲缝里那就是钻心的疼了,如果说之前每个人手上都有一层薄茧的话,那么现在手上的能称之为老茧了。头两天,李舟还疼得偷偷哭过,楼小拾自己又何尝不是眼眶发酸,满腔的委屈,只是渐渐的,连李舟也不再叫痛了。
屋前都是一捆捆的稻子,看着就喜悦,连一天的疲累似乎也不是这么重要了,田里还有没割完的,楼小拾只恨不得多生出几双手。偶尔,有热心的村民过来看两眼,摸着稻子感叹,颗粒饱满,色泽金黄,这一捆捆稻子可比等量的玉米棒子值钱多了,脑海里想着明年自己家也种上稻子的话,日子也能稍微富裕些了,更是楼小哥前楼小哥后地叫得亲。
累了一天,几个人只恨不得狠狠灌一通水,再跳进水里洗个澡,爬上来后就躺在地上动也不想动。有时,闲下来的村妇过来帮忙煮顿饭,其实多少也有些讨好的意思,楼小拾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表示等他们忙完了,就教大家如何修蓄、排水池,村民们也总是咧着嘴说不忙不忙。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连小学生都能背出来的诗,楼小拾和李家兄弟这时才真正的体会到字里行间的真实,以后再浪费一粒粮食,都对不起他们自己。
稻谷终于全部割完,只是看着屋前满满的又犯了难,楼小拾只知道在现代有专门的脱谷机,可在这显然不可能有那玩意,那如何将稻谷从稻穗上脱落下来呢,难道要一粒粒的去“摘”,太可怕了!
张大叔知道了他的难处哈哈大笑,从家里搬来一个木制的倒梯形“盆”,底窄口宽,盆地还卡着几个糙米粒,见楼小拾仍旧一脸茫然,张大叔笑着给他解释:“这是打谷桶,我小的时候,村子里还是种过稻子的,后来收成不好,谷桶我也就用了盛粮食了。”
将打谷桶侧立起来,盛粮食的器物立马变成了打谷用的农具,楼小拾来不及感叹古人的智慧,张大叔就示范地双手握住稻子杆,高高扬起手,在打谷桶内侧拍打,再次扬起之前还要抖一下,防止谷物撒得到处都是,伴随着嘭嘭嘭的声音,谷粒脱落在桶内,最后将脱粒后的稻杆扔在一边,继续新一轮的打谷。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新鲜,轮番的来试,不过打谷也不轻松,一直猫着腰胳膊不停的高抬运动,不一会就腰酸胳膊疼,呲着牙坐到一旁休息,换下一个人。
要说打谷累,将稻谷分离成糙米和米糠那更累,从另一户人家借了石臼,造型有点像酒缸,重的都要用牛车来拉,看来也被那户人家当成了盛粮食的器物,还有一个配套的石棒槌。
将稻谷倒进石臼里,握着得有十来斤重的棒槌,一下又一下的捶打棒砸稻谷,就是舂那一簸箕米,五个人都得轮番两三次,太重太累了,只砸一会,就感觉臂膀抬不起来了。
稻草也要忙着摊开晾晒,等晒得差不多就堆成堆,屋顶每年加新层用干稻草,鸡窝猪圈同样少不了。
这一忙就直接忙到了十一月初,天气变凉了,全家人穿上了新做的衣裳,还好当时有牛大哥提醒,要不他们非挨着冻不可。这期间,也将发芽的土豆块移到了田里。挑了饱满的稻谷用作留种,用储藏玉米粒的方法将谷种埋在地窖里,同样在泥里撒了石灰,铺了稻草和油布。
攒了二十来筐舂好的米,楼小拾准备明天借辆牛车,将米拉到县城卖了换钱。
39.谢家五爷!
楼小拾之所以将刚舂好的二十五筐米急着卖了,除了家里油盐菜快用完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程病了。咳嗽声不断还整天流鼻涕,八成是前几天出完汗就直接跳溪里让凉水给激的,这风寒可大可小,听说在古代一场小病就有可能要人命,楼小拾不敢耽误,转天就将舂好的米都装上了车,顺便给李程抓几服药。
这次负责赶车的是另一个要去县城买东西的村民,牛车停在了他们每次光顾的那家粮铺,上次那个公子仍旧一身玄衣,占了桌子一角翻着账本,因为对方也算高大英俊,所以楼小拾一眼就认出了他。玄衣男子看见楼小拾后也愣了一下,然后不声不响地放下了账本。
楼小拾和村民将米卸进了屋,掌柜的立马迎了出来,摸着筐子里的米笑弯了眼,连连点头,刚要报价,玄衣男子横插一杠,拦下了掌柜的话,接着有模有样仔细查看着米,眉头也越皱越紧,掌柜识趣的守在一旁一言不发,看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当家?
“你这米好是好,但是……”玄衣男子捧起一把米,楼小拾挑眉,有了但书就明白对方是想压价钱,楼小拾也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