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得买几块油布,九十月份雨季多,下雨时也好及时给谷子遮上。”楼小拾恍然大悟,下车扯了好几块油布。
“这秋老虎是热,可天说凉就凉了,到时你来不及准备衣裳,那是肯定要冻着的,我看你家娃子还有李家兄弟都就一身粗布衣裳,怕到时防不了寒啊。”楼小拾原本是打算等秋收过后有了银子,连冬天衣服带被子一起置办的,竟牛大哥一提醒,楼小拾这才知道自己之前考虑不周全。在现代的时候,年轻人早都打乱了季节穿衣,屋里也都有冷暖空调,大冬天只穿短袜裙子,那在大学校园还真不是新鲜事,楼小拾自己也干过冬天只穿一条牛仔裤的事情,想想自己当时为了耍帅,冻得心脏都打颤了,还得面带微笑。
楼小拾站在布店里又犹豫了,到底是买成衣还是先扯布,这不像现代似的衣服都有号,再说这几个月他们都有长个,怕买完成衣到时不合适,这能不能换还是个事。这扯布吧,到时还得带他们来量尺寸,更麻烦。
“怎么了?”牛大等了半天,见楼小拾也没出来,下车也进了布店。
楼小拾啧一声“正犹豫是扯布还是买成衣呢。”
牛大哈哈大笑,显然给这都不当个事:“扯布吧,没带着人来,成衣也挑不好合身的,村里好多巧妇了,她们有时也会来县城里的衣裳铺子打些零工,回去俺给你找一个,你给几个铜钱,她们保证给衣裳做的板生利落。”
“得,就听牛大哥的。”楼小拾回头喊来掌柜,指了一块素色粗麻布,一共买了一匹半,这是店里最便宜的,还要了楼小拾300文。
俩人这又去粮店买了粮食,糙米、豆子、甘薯,牛大哥又咬牙买了一斤白米,一斤白面,皱眉头却勾着嘴角笑的傻愣,见楼小拾奇怪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天天糙米萝卜的,也让你嫂子吃点好的。”
油、盐也是必不可缺,又买了一些能放的住的蔬菜,腌酱菜不贵也买了一罐,光是那大坛子,楼小拾就觉得值了。秋收时家家都忙,谁还有富裕农具借给他们,就又去铁铺买了四把锲,还没敢买太多东西,这口袋里又没钱了。
32.秋忙开始!
在玉米完全熟之前,家家都会采一部分嫩玉米留着自个家吃,楼小拾他们也不例外,剥了几根玉米,露出了里面嫩黄色的颗粒,楼小拾拿到溪边洗一洗,这没有农药,只冲一下楼小拾就很放心,偶尔看见只小肉虫爬出来他也不在意,晃晃玉米棒子,肉虫就被水冲走了,越是有肉虫的玉米越是香甜。将玉米搁在锅里煮上,不一会,玉米的香气就顺着屋里传了出来。这不是楼小拾自夸,那气味香的,现代的玉米根本没法比,这是真正的玉米味,邻家也飘来了玉米的香气,整个桃源村都笼罩在这香飘万里的香甜气味里。
其实玉米本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但吃久了糙米稀饭,再闻这玉米味,香得让人恨不得立马掀开锅咬上一口,再加上又是自己种的,等真吃上了的时候,每个人都觉得玉米上的汁水都是甜的。
楼小拾煮了三锅,每人都吃了三个大大的玉米,连李夏和唐娃子都啃了两个小的。有了鼓舞就有了动力,填饱了肚子,他们干活就更卖力了。
在水稻还没有完全蜡熟前,玉米先熟了,若此时有幸站在高处望去,一块块浅黄、浅绿的田地,交织成了秋天最美的景色。周围的地里都是村民们忙碌的身影,走在路上遇见,平时还会闲搭几句,这会也就只是点头而过了,但脸上,个个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家家都是天还没亮就起来生火做饭,等天边露出了一丝白,也刚好抹嘴吃完,带着晚间还没完全散去的凉意,这就下田了。
楼小拾带着李家兄弟钻进了玉米地里,板车则停在一边,左手夹着唐娃子最近赶出来的簸箕,右手拧着玉米杆上饱满的玉米穗,待手中的簸箕装满,这就回到车边,将簸箕里的玉米悉数倒进车里,然后连多看一眼玉米的功夫都没有,转身就又回到田里。等一车装满了,李程就推着车回家,卸下玉米堆在一边,转身又推着车返到田里,李夏和唐娃子两个孩子也得了任务,坐在玉米堆旁动手剥着玉米的“外衣”,不一会,玉米皮摊了一地,而露出金黄色的玉米则占据着土墙的一角,着实显眼。
要说一个烂穗、病穗没有那也不可能,挑出头上发黑的玉米搁在一旁,等着一会提前处理。他们家玉米地不算多,也不用像其他人家那样,忙得连中午吃饭都是在地里凑合两口。
中午,艳阳当头的时候,楼小拾他们就推着车回了家,两个娃子手脚也利索,墙边已经堆起了两个金黄色的“小山”,李家兄弟坐在地上歇息,手里却不停,也跟着剥玉米皮。吃完饭,李家兄弟又下田干活去了,楼小拾则留在家里收拾着剥好皮的玉米棒子。
早在前两天,楼小拾在牛大哥的提点下就搁屋前打了几个一人高的木桩,腾绳绕了几圈系在木桩上,秋收时可以晾玉米,平时也能当晾衣架。剥玉米时在玉米尾部都会留上一片玉米皮,就为了到时方便系在一起,难得在阴雨季节赶上个晴天,楼小拾将一串串的玉米搭在腾绳上,
“小拾兄弟,你快去地里看看,你家地里出事了!”不远处,牛大哥的一嗓子,吓得楼小拾魂都快没了,刚听见“出事”那两个字时,脑袋里嗡的一声,两个孩子也害怕地站了起来,煞白的脸上都是无措。
牛大打了一下自己嘴巴,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话吓着了对方,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小拾兄弟别担心,就是你家地里引来十几只野猪,村民们正都赶过去呢。”
楼小拾长舒一口气,这才仔细看着牛大的表情,他脸上没有担心,竟然还一丝高兴,手里抄着一根粗粗的树枝,楼小拾转念就会意,原来是等着打死了野猪好有肉吃呢。
牛大拽着楼小拾就要往地里跑,生怕错过了机会。楼小拾跟着跑了几步,然后挣脱了牛大的手,跑到家门口拿上一截绳子,也顺手找了根树枝,见两个孩子还傻傻地站在原地,安抚地拍了拍他们,表示让他们放心。
牛大站在后面,一个劲地催他快点,楼小拾也就不多说了,回身就往地里跑。好么,那牛大哥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一路上,楼小拾被他带的上气不接下气。
跑到田里,玉米地很明显的被踩出几条“道”,玉米秸东倒西歪,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个个手里拿着家伙叫嚣,脸上也都跟牛大哥一个表情,楼小拾还没看见野猪,但找到了虽然有些狼狈但并未受伤的李家兄弟,这才放了心。
“总算等到野猪下山了啊!”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守住一条道,扯高嗓子,看来,野猪下山糟蹋玉米地还不是新鲜事。
楼小拾还来不及心疼被踩坏的玉米,就听见哼哼哼的声音,玉米秸也大幅度抖动,他吓了一跳,连连后退,手里的树枝紧紧抓在胸前。
“来了来了!”分不清是谁在哪边招呼,离着近的四五个人就冲了进去,同一时间,另一边也有了动作。一时间,高呵声,咒骂声,杂轰轰的指挥声连同野猪亢奋哼叫的声音混在了一起,李家兄弟哪见过这阵仗,傻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反应,楼小拾原本还想抓头野猪养,绳子都带来了,这真到场上,却连连的往后退。
“守着北面,大胜子,它往你那边跑了!”
“看见了看见了。”
“再过来几个人,这是只大家伙,咱们几个按不住了……”
“这就过来了,快快,抄家伙,照脑袋拍。”
“有只小的往西边跑了。”
乱哄哄的,在楼小拾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眼尖地瞄见前方的玉米秸晃动,他心里刚闪过一句“不是吧”,一头野猪就露出了头,黑色的鬃毛在绿色的玉米秸中十分显眼。
楼小拾直嘬牙花子,高喊:“撤撤撤。”随手拉起一个人就往后退,当时也没看清拽的是谁。
那应该能是头小野猪,但浑身的力气也不容小觑,村民们都忙着打野猪去了,他们周围竟没一个人,楼小拾和李家兄弟连连后退,只是他们不知自己挡了小猪的出路,对于那边的高声连连,小猪惊得只能往相对安静的这边跑。
手忙脚乱间,楼小拾只觉得有人跟他争着手里的树枝,可他拽得死死的,一点也不敢松手,这也正代表了他此时的害怕,手里抓着点什么,多少能让人安心。
“你又不用,死拽着它干吗,给我啊!”一声大喝,连同一冲击,狠狠推了楼小拾一下,他当时傻了,都忘了应先稳住自己要摔倒的身子,还好身后被一个人牢牢接住,倚在硬邦邦的一个火热身体上,楼小拾慢慢回了神。
“李程你这个混小子,你不会轻点!”李横冲李程呲着牙,楼小拾这才明白抢走自己手里树枝的是李程,接住自己的是李横,而李乔和李舟早跑远了。
李程没工夫说话,捏着树枝就冲了过去,小野猪毫不停顿,鼻子里发出愤怒的声音。
要说练过些功夫多少能有点用哈,李程身子一扭就避开了小野猪的直接攻击,手里树枝狠狠的落下,照着小野猪的脑袋就敲了下去。楼小拾提着颗心,活捉的念头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楼小拾,我真的能被你害死!”李程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楼小拾不知道局势怎么样了,但他至少知道小野猪还没倒下,哼哼哼的声音好像更大了。李程喊完就半转过身子,看那架势是想跑,楼小拾这才看见那根树枝已断成了两半,一半挂在小野猪身上,另一半还攥在李程手里。
“傻愣干什么,还不跑?等着被顶啊!”李程玩命的跟他们打手势,楼小拾还来不及有反应,胳膊被李横拽着就跑。
33.又见猪肉!
李程身手灵敏,几步就赶上了李横和楼小拾,小野猪被打的吃痛,也忘了逃跑,一个劲的追着前面的三人。不大的玉米地,跑起来却像迷宫似的,如何也看不见前面的路,也只能尽量往耳中听到的嘈杂地方跑。
“李程,接着!”一抹白色身影拨开挺拔的玉米秸着实显眼,小野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也停了下来,哼哼地喷着气,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时不知道该去追谁。
三人喘着大气顺着声音看去,李乔身上的衣服被锋利的玉米叶割破,扎起来的头发也散了一半,但他却做出一个大义凛然的姿势,高举一根有手腕粗的棍子。木棍在阳光的照耀下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他们甚至都能听见破空的声音由远及近。也不知小野猪是被扔到头顶的木棍吓住,还是狡黠的它看出了一边是三人一边是一人,在木棍扔起来的那一刻,小野猪就掉转身子,向着李乔拱去。
“哎呀,我的妈啊~找他、找他去……”李乔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跑,好巧不巧,棍子没有落到李程手里,反而砸在了小野猪身上,反弹掉在地上,骨碌骨碌滚进一旁的玉米地里。
“笨蛋二哥!”李程的眉毛都皱成了川字,他先是顺着刚刚木棍滚落的方向扑了过去,伸手在地上摸了几下便抓到了木棍。李程片刻不敢迟疑,抄着棍子就追上了小野猪。
“舟舟,赶紧跑赶紧跑。”楼小拾和李横当然也跟着追了上去,他们已经看不见李乔的身影了,但隐约听见李乔的高喊。
人在玉米地里本来就跑不快,哪像野猪,横冲直撞将玉米秸秆顶得东倒西歪,生生拱出一条道来。等楼小拾和李横追上时候,只见李乔一手将李舟护在身后,一手握着个玉米棒子横在胸前,大口大口喘着气,胸间剧烈起伏,李程站在另一边,寻找下手机会。
要说这野生动物就是有捕食的天性,小野猪发觉自己被包围了,停下了身子,在原地踏着步子,打量着周围的局势,似乎是看出了李程的落单,调转方向,就向他冲了过去。
楼小拾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却不知小野猪的举动正合了李程的心意,他反倒不用担心另外两边。只见李程面色凝重,双手紧了紧手中的木棍,故技重施,避开小野猪第一下的攻击,借着冲势就将棍子狠狠砸了下去,这一下直震的李程虎口发麻,呲牙裂嘴险些拿不住棍子。
再看小野猪,哼哼唧唧就栽倒在地上,乱蹬着四肢还要站起来,但几次都撑不住身子又倒了下去,也不知是李程的力气不够还是野猪皮粗肉厚,那一下也只是给小野猪敲懵了。李程高举木棍,就要再补一下。
“等等等等!”这才回过神的楼小拾赶忙上前制止。
“干吗?”李程停了动作,但高举的木棍一直没放下了,随时戒备着。
“活捉,活捉!咱家要养它!”楼小拾从脖子上摘下了绳子,李程皱眉,接过绳子却不知从何下手。
“那边的是小拾兄弟吗,你们没事吧?”牛大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楼小拾郁闷,心想怎么到哪里都是等事情解决了,能帮上忙的人才出现呢,楼小拾赶忙应声:“是我们,牛大哥,能过来帮个忙吗?”
“好咧好咧。”说着,牛大哥就从一旁的玉米地里钻了出来,看见地上还在挣扎的小野猪他吓了一跳,举起手里的家伙就要下死手。
“等等牛大哥,别打死他,我想活捉,给它养起来,牛大哥能帮忙给绑上吗?”
“哦,原来是想养肥了再吃啊,好咧,李三兄弟帮忙抵着猪脑袋……”牛大哥做了个了然的表情,他还以为楼小拾是嫌小野猪肉不多,等养肥了再杀呢。他一边指挥李程用棍子按住小野猪,一边接过绳子,七手八脚就捆住了小野猪的四个蹄子,动作熟练的很。
楼小拾也不解释,看着小野猪因被捆了四肢而不住地在地上磨蹭乱动,木棍在中间一插,牛大哥和李程就一前一后扛起了野猪,牛大哥带头走在前面,这就出了玉米地。
许多村民等在玉米地外,地上摊着七八只野猪,都比楼小拾他们逮到的这只大的多,有的满脸带血一动不动,有的则还抽搐几下,嘴里发出痛苦但虚弱的叫声,大体都没活了。虽然是野猪先下山祸害庄稼的,但楼小拾看着这场面多少还是有些不落忍。
“你家玉米地这次的损失不小啊。”张大叔一说,楼小拾这才注意到他家玉米地一片狼籍,哪里还有上午的整齐挺拔,倒了得有一多半,他顿时觉得心疼不已。
“每年九月份,野猪大都下山来觅食,村里肯定得有庄稼遭殃,但难得的又能吃上野猪肉。村民们合力去剿野猪,谁制服的野猪,野猪就归谁家,大都是几家共同制服的,那就平分野猪……”怪不得一开始牛大哥这么着急呢,张大叔喘口气继续说:“但为了补偿庄稼遭殃的那户,每头野猪都会分下一部分猪肉给那家。”
张大叔皱着眉头跟他细讲了半天,他没想到他们家刚搬来第一年,地里就遭到了野猪的祸害。
楼小拾点点头表示理解,张大叔松了口气,低头问了几句那头小野猪是怎么回事,牛大哥哈哈笑着讲是李家兄弟合力抓到了,张大叔愣了一下,眼神中多少有点对他们刮目相看的意思,既然是他们家抓的,理应全归他们,张大叔也以为他们是想等养肥了再杀,嘱咐了几句注意别被野猪拱到。
“要说小拾兄弟啊,你家玉米地咋这么壮呢,怪不得引的野猪跑来你家呢……”张大叔望着狼籍的玉米地一脸可惜,虽然大多玉米秸已经被撞得东倒西歪,但还是能从躲过一劫的玉米秸上看出楼小拾家的玉米地比别人家的都粗壮挺拔,再观其他人家的玉米地,就显得干瘪单薄了。
周围的村民也都三两的站在一起指着玉米地议论纷纷,楼小拾被夸得不好意思,搔着头连说“没有没有”、“一般,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