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说话,白展颜跟白俊彦二人脸色又是一变,齐齐将求救似地的目光投在景皇后身上。景皇后不悦的剜了他们一眼,看向司祧时,又带了三分笑意:“年轻的时候,谁没有过打打闹闹之时呢,摄政王,你说本宫说得对吗?”
“所以说,年轻就是福气。”司祧笑着说道。
景皇后掩唇笑道:“摄政王前些时日才娶了美娇娘,这会儿,怎么又认起老来了?”
司祧笑言道:“跟娘娘比起来,司祧自然算得上年轻,但是跟俊彦和展颜比起来,司祧不认老也不行。”
他这是拐着弯子在骂自己老啊。景皇后瞳孔深处掠过阴鸷之色,脸上的笑却半分不减。
第三十四章:悦香居(4)
“说的也是,像咱们这年龄的人,想不认老也不行了。”说完,摸着脸轻而又轻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明知道景皇后的叹气是做戏,司祧也跟着轻轻的叹了一声。
白俊彦见二人都面色黯沉,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唯恐会耽误了要事,开口言道:“生老病死本就是人之常情,不值得介怀。”
景皇后点头道:“还是俊彦有理,我这个做娘的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俊彦道:“母后心慈,心慈之人必是多愁善感的。”
景皇后闻言笑起:“你这会儿在打趣你母后了么?”
几人笑闹了一阵后,景皇后才正色向白展颜道:“展颜,你去将里面的戏子请出去,我跟你皇叔有些话要说。”
也不知白展颜进去跟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一会儿一位相貌堂堂做戏子装扮的男子跟在白展颜身后缓步而出,在几人面前盈盈跪拜之后,又慢慢的退了下去。
按理说他之前并不曾见过疏影,可是这会儿看着那人挺拔的背影,心中却无端的生出几分熟悉感来。
几人见司祧的眼神一直留在疏影的背影之上,心中皆暗忖道,莫非是摄政王春心萌动,看上了这个戏子?
直到疏影回头轻轻的将房门掩上之后,司祧才回过神来。发现几人一直看着自己后,坦然一笑道:“难怪疏先生闻名天下,原来是这般的毓秀人物。”说罢,又状似可惜的摇了摇头。
景皇后道:“不过是一个戏子而已,你要是喜欢,带回去便罢。”
闻言,司祧抿着唇笑了笑。
白俊彦插口道:“皇叔你要是喜欢,侄儿这就去给这里的掌柜讲明。”
司祧笑着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再说,疏先生是人,又不是物品,怎能说讨就讨。”
三人面上皆有尴尬之色,景皇后强笑道:“王爷您真是宅心仁厚。”
司祧但笑不语。
几人又静默了半刻。半晌之后,景皇后率先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们将摄政王请来,确实也如你所说那般有事相求。”说完,又拍了拍巴掌,不一会儿,一行丫鬟打扮的人端着金银玉器进了房间,景皇后续道:“只要你答应了我,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好大的阵仗。司祧叹了一声,看着景皇后确实抿着唇淡淡的笑。
白展颜接着景皇后的话说道:“皇叔,你要是觉得不满意的话……。”顿了顿,重重的拍了拍巴掌,一会儿,又是几个气质翩翩、器宇轩昂的美男子进了房来,白展颜接着说道:“他们也是你的。”
司祧闻言笑起:“我并不好男色。”
白展颜道:“这几位是江湖之中有名的少年侠客,留在身边,皇叔的性命自是无虞。”
司祧眉眼弯弯,将几人从头到尾的打量了一番后,才笑道:“三位如此的劳师动众,嗯,是想让我帮你做些什么?”
景皇后摆手让众人退下之后,才笑道:“我要让你帮我对付一个人。”
“哦?”司祧挑眉。
“想必王爷也清楚,陛下的病情虽然得到控制,但实际上却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罢了。”
司祧闻言笑起:“陛下的病情如何,自有太医定夺,微臣又岂敢多言。”
“多不多言,你我心中知道便罢了。”
司祧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景皇后续道:“若是那人在陛下灯灭之时,赶不回来,对你我皆是有好处的。”
司祧摇头道:“那人可是七殿下?”
景皇后一愣,随后笑道:“自然是他。以他在朝中的关系网,赶回宫中,弑君夺位,自然容易。”
司祧闻言笑起:“我看这想要弑君夺位的人是娘娘你吧?”
白展颜啪的一声,拍得桌子吱吱作响,怒吼道:“大胆。”
守在门外的随从听闻响动,齐齐推开门,拔剑冲了进来。见几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不由面面相觑。
景皇后冷着脸摆了摆手,随从们连忙退下。景皇后向白展颜喝道:“展颜,不得无礼。”
白展颜闻言,不甘的瞪了眼司祧,泄气的低下头去。
司祧冷冷的笑,冲进来的随从,不就是向他表明,他今日若是不答应,就绝对走不出悦香居。
司祧端起桌上的茶盏,把玩着,沉默了片刻,向景皇后笑道:“今日,我若是不答应呢?”
景皇后闻言笑起:“今日请你来之人是二皇子,若是王爷今日葬身此处,你觉得二皇子能脱得了身吗?”
司祧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而后,便扯出了一抹灿烂的笑来:“我真想知道你今日是用何种方法哄了翟永瑆的?”
景皇后笑道:“俊彦的身形跟白苏差不了多少。”
司祧闻言笑起;“所以,你就让三皇子假扮白苏,然后上演了一幕巧遇?”
景皇后点头道:“确实如此。”
司祧勾唇浅笑:“也只有翟大人那样的人才会上当。”
景皇后闻言笑起:“任何一个跟二皇子不熟悉的人,都会上当。”言下之意,既是除了从小与白苏一起长大的他,能够分辨之外,其他人都分辨不出来。
司祧嗤笑一声,静静的盯着白俊彦看了一会儿。他的身形还当真与白苏有些相似,可是,即便是相似,只要仔细一看,拆穿并不难。摇了摇头,笑道:“娘娘,你觉得二皇子在我心中有多重?”
他这样一问,不免让景皇后有些失措。思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答道:“二皇子打小便与你一起长大,关系自然是极其亲近的。”
司祧闻言笑起,反问道:“展颜也自小跟在你身边,他在你心中有多重?”
景皇后闻言一愣,心下暗忖道,展颜虽然是她的孩子,但是比起前太子白泰晟来,又要差了些许,但是白泰晟比起这权利和名誉来,又要差了些许。难道,白苏在他的心中,也像白展颜在自己心中这般,如此一想,不免又有些慌乱。虽然如此,但她毕竟身为皇后,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飞快的平复起伏的心神,笑道:“展颜跟二皇子怎么能想比。”
司祧也笑:“难道,皇后也觉得五皇子比不上二皇子?”
白展颜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司祧踩中了他的软肋,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在不知不觉中挑拨了皇后跟白展颜的关系。
第三十四章:悦香居(5)
景皇后怒极反笑:“本宫今日总算明白,陛下为何会将你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了。”
司祧闻言笑起:“陛下怎么看我,陛下说了算。皇后现在所言,是不是在挑拨我们君臣之间的关系?”
景皇后吃了闷亏,气得面如金纸,勉强的压住怒气,强笑道:“摄政王你应不应我,今日还请留下一句话。”
司祧漫不经心的放下手中茶盏,笑道:“七殿下与五皇子能互相牵制,我为何要答应你做不利七皇子的事儿来。”
景皇后冷笑道:“那么,你今日也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里。”
司祧讥诮的看着她道:“你以为,我会愚蠢得不做任何安排,就单独赴约?”
他表现得越是淡定,景皇后就越是心下不安。白展颜跟白俊彦二人也惊慌的对视了一眼,下意识的抬脚,朝窗子的位置走去。见状,景皇后连忙怒斥道:“回来,给我坐下。”
二人只好顿住脚步,不甘不愿的坐下。只是,看向司祧的眼神之间,却已经有了忌惮之意。
景皇后向司祧笑道;“我今日是诚心请你帮忙,王爷何必拒人于千里?”
司祧眨了眨眼,“司祧虽然算不上聪明,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景皇后道:“日后,本宫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着,绝对不会做出任何伤害王爷的事来。”
闻言,司祧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看着她的眼神越加的不屑。
作为一国之母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冷遇。当下,怒从心气,喝道:“既然,你这般不知好歹,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来人。”
“景皇后是想跟本王拼个鱼死网破?”
景皇后冷笑道;“杀了你,我们三人要走出这茶楼容易得很。后面的事情,自然是你跟二皇子之间的纠葛了。”顿了顿,又笑靥如花的说道:“对了,二皇子生病这段时间,你也没去他殿内探视过他。宫中人都在讨论,二皇子跟摄政王是不是决裂了。”
司祧下意识的握紧拳头,嘴角却绽出一抹笑来:“人家都说最毒妇人心,司祧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景皇后轻笑了一声:“比起摄政王来,本宫是自愧不如。”守在门外的侍从在她拍掌的时候,便齐齐的冲了进来,个个拔出宝剑,目赤欲裂的瞪着司祧。
白俊彦向景皇后言道:“母后,儿臣刚刚上楼之时,听见楼下的说书先生在说‘鸿门宴。”
景皇后闻言笑起;“俊彦的意思是咱们今儿个也让你带来的剑客们舞剑助兴么?”
白俊彦笑道:“儿臣也不知道皇叔的功力到底如何,不如让那些剑客跟皇叔比试,只要皇叔赢了,我们就放他离开。”
景皇后美目一转,半娇半嗔道:“要是你皇叔不小心赢了,他知道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留着不是搬石头砸脚吗?”
白俊彦笑道:“母后,你觉得皇叔的话,在宫中还有谁会相信?”
闻言,景皇后掩唇一笑,又同情的看着司祧叹气说道:“这样,只会让宫中的人以为他是在恶意中伤。”对于他们的谈话,司祧只是握紧拳头,勾着唇轻轻的笑。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活着。就算要死,也要拉着那些陷害白苏的人一起去死。
第三十四章:悦香居(6)
一旁的白展颜也接口说道:“母后,儿臣也想见识见识皇叔的风采。”
景皇后闻言笑起:“既然如此,俊彦,你还不将你带来的剑客们请上来。”
不一会儿,先前出去的五个风度翩翩,器宇轩昂的男子齐齐走了进来。唯一不同的是,每人的手中皆握着一把利器。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常见的青色短衫,裤腿随意的扎进鞋中,握着一柄铮亮的长剑抱拳向景皇后道:“请问夫人有何吩咐?”
景皇后眼波一转,向司祧笑道:“王爷,本宫今日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司祧闻言笑起:“与虎谋皮的事情,本王不屑为之。”
白展颜的心胸本来就算不上开阔,对于刚刚那句明显让他下不了台的话,耿耿于怀。这会儿,见他如此不知好歹,不由恶从心起,俯在景皇后耳边低声耳语了一阵,惹得景皇后掩着唇咯咯的笑。
说完之后,白展颜又朗声问道:“母后,你觉得意下如何?”
景皇后笑着睨了一眼司祧,道:“展颜说得对,这舞剑,怎么缺得了配乐呢,俊彦,你去将疏影也请来吧。”
不一会儿,先前被景皇后遣下的疏影也回到房间。进房后,疏影一直低垂着头,耷着肩膀低眉顺眼的向景皇后请安。
景皇后笑着让疏影进去抚琴。随着铮铮铮的三声,一阵悠扬舒缓的琴声随着疏影拨动的五指在凝滞的空气之中荡漾开来。司祧一直勾着唇笑,在听闻这琴音之后,表情一僵,疑惑的朝里间望去。
恍若淙淙泉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景皇后三人朝门口的方向踱去,使了个眼神朝等候在一旁的五人说道:“摄政王平素爱好舞剑,今儿个,大家就陪摄政王好好的尽兴尽兴。”说着眼神一狠,便做了个杀无赦的手势。
几人心领神会,向景皇后点了下头后,便转身向司祧抱拳说道:“多有得罪。”
潺潺的琴音在瞬间变得激昂,长风骤起,流水击岸,激荡澎湃得仿若闷雷滚动,海啸山崩。司祧眯了眯眼,望着隔了屏风的里间,目光执着而坚毅。眼神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与鲁莽,整个人,仿似沉浸在那激昂的乐声之中。
那五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分散开来,将司祧团团的包围住。而景皇后三母子早就趁着众人拉开攻势之时,退到门外。随从们端了椅子,甚至奉上茶点让他们三人坐在门口观看房内的斗争。
司祧依然没用动。只是左手下意识的按在自己的腰上。他的腰上没有佩戴任何的武器,面对着手无寸铁的他,这几人若要取他的首级,自然是极其的容易。
忽然,一人大喝了一声,弹琴之人仿似也被那人的喊声餍住,琴音滞了滞后,才从新变得舒缓。司祧冷冷一笑,缓缓的伸手解腰带,一个握着短刀的男子冲了上来,司祧闪身避过,啪的一声抽下腰带,众人这才看清,那腰带原来是一条软鞭,抽出之时,带着虎虎生风的气势拂过几人的面颊。几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愣了愣后,便不慌不忙的展开攻势,以棱形的方位包围着司祧。
五对一,在加上这五人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是要在招式上取得胜利自然是不可能。而以目前这几人不慌不忙的表现来看,大概是想拖延时间,将他的体力耗费尽。
第三十四章:悦香居(7)
然后在他没有体力之时,再一刀斩下他的头颅。分神之间,一人已经窜到自己的面前,一手舞剑,一手挥拳,直取他的罩面,司祧险险避过,身后又有一人挥着长剑追上,情急之下,司祧猛地停住身形,鞭子向后一扬,便听得一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司祧来不及去看那人到底如何,右边又有人操着双刀紧逼,司祧挥鞭迎去,鞭子才刚接触那人的肩膀,刚刚那身后之人,却突然窜出,一刀朝司祧的脖子砍下。
司祧听见身后的风势不对,下意识的向一旁偏去,那一刀砍断了司祧的衣袖。
打斗间,屋子分成内外间的屏风被击碎,舞动的鞭风,刀剑在眼前不停的闪动,抚琴那人却端坐于斯,无动于衷。只是,在看着司祧烂掉的袖子时,眼神黯了黯。然后,却装作无事一般低头静静的抚琴。
他的琴音,只有一人能懂。他的琴音,也只有一人听过。
心田,彷如滑过了一阵温润的泉水,司祧稳住慌乱的心神,深深的朝抚琴之人望去。他一定要活着,一定要活着回去,绝对不会让白苏背那骂名,绝对要让妄想陷害他的白苏的人,碎尸万段。他会让景皇后后悔,做了今日之事。
浓烈的恨意,化成了滔天的怒火。司祧仰天长啸,飞散的三千青丝无风自动,水蜜色的双眼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紧随着他的五人被他发出的摄人气势惊了惊,就在这分神的当头,司祧的舞着鞭子唰唰的打在众人的肩膀上,众人只觉虎口一麻,手中的武器便好似握不住一般,脱手而出。司祧也不去管这五人,一探身,便朝景皇后奔去。身未到,鞭子就好似一条毒蛇一般,扬起粉红色的杏子,直取景皇后的大动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