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撞上青春期 上——非荼

“哈哈哈……看你那吃样儿！！”他哈哈一乐盯着我就嘲讽，哼，我认识你吗？我认识你吗？你跟我说话呢？？

把嘴里山楂嚼吧两下咽下去，手里抓着糖葫芦把儿，再往进塞也不是，就这么傻了吧唧地举着也不是，扔了又可惜，挺好吃的……

“哈哈，吃啊，俏⑦了吧唧地举着它干嘛啊？”

“……”他不把话说地那么明白会死啊？？我怎么每次一碰见他都会生一肚子气呢？？也不是完全生他的气，还生我的气，怎么老让他看见自己特傻的时候？最要紧的是看见也就看见吧，他还非要说出来，跟他这种人在一起，迟早要气出病的，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地女人以后会嫁给他！哼，不过话说回来，也许人家对美女又是另一个花言巧语的样儿呢。

最白痴的是我真的又咬了一个下来，这么一咬，好像我特别听他话似地……啊……我要疯了！！！

“哈哈，你看这家伙，俏不俏？”他低头逗他妹妹，她妹妹光顾着看我手里的糖葫芦了，咬着手指没回答他。

“嘿！不许咬手指头！脏不脏！”他一把扯开她的小手，这时候二丫说话：“看把你妹妹馋地，快去给人家买一个去啊！”

“哈哈，看见啥想吃啥。”

“快去吧快去吧，我俩回去了，拜～”

“恩。拜～”

从始至终我没跟他说一句话，就这么又跟着二丫往回走了。

唉，俏货，我就是个俏货。傻死了傻死了。

①蔚县：读yu，不是wei，张家口下属的一个县，山区，有名的是小五台山。在宣化很多人老家都是蔚县的。

②吉隆：吉隆批发市场，说是批发，实际上是零售，在宣化人流最密集，摊位费最高，卖的东西最主流的市场，各种时尚的小玩意儿。

③亲：就是可爱的意思。

④来事儿，咋解释捏，就是很会做人那种。

⑤耳夹子，很早以前还没有耳套，就是跟耳机似地毛茸茸戴耳朵上保暖的那种东西，那时候家里的女人会用毛线织一个长条儿的东西，跟拉长了的船似地，它的戴法不是从脑袋顶绕，而是从下巴上绕一下挂在两个耳朵上，跟长了一大圈儿络腮胡子似地。

⑥老二八，就是最经典的那种浑身黑色特大特傻的那种横梁式自行车。

⑦俏：就是傻的意思。没出来的时候，我以为大家都知道俏就是傻的意思，所以骂人的时候就说你真俏，结果人家还挺乐呢，我才知道，原来在外面，俏是褒义词啊……

第18章

一回家就闻见一股糊味儿，接着就听见“哗啦，哗啦”的声音，在暖气上暖了暖手走进厨房，我爸正在那儿翻炒瓜子儿呢，炒两下还从锅里抓几颗磕磕，看看熟没。

“哈哈，炒瓜子儿啊，我炒两下。”我伸手拿过他手里的铲子。

“一会儿你就给炒哦①了！”他从来都不觉得我会做什么家务，平时我妈做饭要我帮忙切切菜啥的，我爸就说我妈，真会找人。

“哎呀，哪能！”

他见我坚持，就拿来他的茶杯倒上水坐外面儿歇着了，我还能听见他喝了一口热茶，然后很舒服地哈了一大口气的声音。他那个茶杯，少说用了七八年了，白色的搪瓷小杯子，带盖儿，为了别把盖儿弄丢了，他就用粗绳儿绕紧了盖儿顶的小疙瘩，另一边系在杯子把儿上。所以每当他拿着杯子倒水的时候，都会听见咣当咣当杯盖儿和杯身碰撞的声音，频率很高地响在我所有的记忆中。

我以为炒瓜子儿就是拿着铲子来回翻，现在知道了，真是一个技术活儿。那些瓜子儿生的生，糊的糊……

“不行了不行了你来吧……”没那金刚钻儿，还是不揽那瓷器活儿了。

没一会儿我妈风风火火地进家门了，把用塑料袋儿装着的一大袋子东西放地上，然后就夹紧了两条腿来回扭，着急地跟我说：“叫你爸出来把这收拾了。”

“啥东西啊？”

“你三舅煮的羊头，给咱们拿过来的，我先上躺厕所去。”说完就扭头出去了。她有个毛病，一想上厕所就会夹紧腿来回扭，好像特别憋不住似地，她说这是小时候落下的毛病，那时候我姥姥没的早，我姥爷又不疼她，就一条破棉裤在大冬天里撑着，有时候憋不住尿就尿裤子里了，很快结成冰，于是就提溜着大冰弹子满街跑……后来还是我大姨给她做了条新棉裤。我大姨也给我做过棉裤，可我好几年没穿过了，现在谁还穿那厚囔囔的棉裤。

年三十儿我要吃两顿饭。一顿在我大爷家吃，我姐姐会来，我们先看会儿春晚，吃会儿饭，然后我姐姐会继续陪我大爷还有我奶奶，晚上她要出去玩儿，不回家了，我呢，回我家，和我爸妈再吃一顿。一边看春晚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这时候我妈也不唠叨我爸吃饭慢了，他还喝着小酒呢，我跟我妈就磕瓜子儿，直磕地舌头尖儿都疼，满手都是瓜子儿上粘的锅底黑……瓜子儿磕地口感舌燥的，就扒块儿金丝猴的水果糖吃，甜了吧唧的也就那样。

电视里吉祥三宝的歌“咕噜咕噜”地唱着，外面的鞭炮声时不时地响着，后来没啥好看节目了我就扒窗户上看外面放的烟花，那些红的绿的都不好看，有一种烟花散开了后还会在尾端闪星星的最好看了。我还记得小时候见过一种特别神奇的烟花，只见过一次，后来再没见过的，它不像其它的像朵花似地绽放，而是跟条毛毛虫似地在天上飘啊飘，直到燃料烧尽，亮光就不在了……正自己回想，“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声音就钻进了耳朵，吓地我够呛，我爸不知道啥时候跑院子里把我家的鞭炮也给放了……

折腾完就该睡觉了，我从来没熬过夜。自己躺在床上，朦朦胧胧的焰火鞭炮声一夜都没断，我喜欢这样奇妙的感觉，好像全世界都未眠，全世界都在礼赞，不是寂静的没有希望的黑夜，不孤单。

今天早上可能是一年中我唯一一次愿意早起的时候吧。四点多就得起，因为我们要去参加迎新弥撒。我们的弥撒通常都是在四五点大家都还没醒的时候举行的，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发现。其实我很羡慕那些可以去教堂的人，他们不用这么辛苦，教堂里有舒适的成排的座椅，人也没那么多那么挤，时间也安排地很合理，起码不用半夜爬起来……可是我们一般都不去那里。那里的神父好像也比较有钱，开着小车呢，不像我们的神父，大冬天骑个摩托车东奔西走的……

念完贺词，做了降福，大家就会向神父鞠躬拜年，然后神父也会向大家拜年，最后还会撒一把糖。那糖我是从来没抢着过。从外面回来，我妈就开始忙活了，忙着把买来的东西都摆在桌子上。对于这一点我很不满，年货是会提前买的，买来的当然就想吃，还没到年根儿我和我爸就经常会抓一把西瓜子儿来一边看电视一边磕，我妈看见就说，吃吧吃吧，吃到过年没了就别吃了。她不让我们吃，偏留在这一天全摆上，让那些来拜年的亲戚们全吃光了……她的年货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每年这时候我大姨家闺女红红就会来找我，她比我大，然后我俩一起去铁道那边挨个儿给舅舅们拜年。我一共五个舅舅，有四个都在铁道那边住。五舅除外，他家有钱，在南大街附近买的房，就我跟红红是不姓邹的，所以每年我俩好像特有默契地结伴儿去……她还有个亲哥，不过他比我们大很多，当然不会跟我们混在一起。

绕一圈儿拜完年领完票子我就该回来啦，其实我的心早就回来了。每年大年初一我都不知道我妈是在哪吃饭的，反正就是那些舅舅的某一家，吃完饭她就跟我那些舅妈们玩儿牌，通常会玩儿一个正月……

一推小院儿门儿没头鬼就扑上来了，我大爷大敞着屋门儿正等着油热把葱姜蒜下锅呢，他这边做饭做得满头大汗，我奶奶我姑姑那边坐着又嫌冷，于是都喊我大爷，让他把门儿关上点儿，这时候我大爷就特别不解地说：“我都热地冒汗，你们还冷……”

一进去，我就说，奶奶过年好，姑姑过年好，大爷过年好，姐姐过年好，于是，又好几张钞票。我大爷是最大方的，每年压岁钱都给五十，我那些舅舅们都给二十。今年上了初中，我大爷的压岁钱也跟着长了，变红钞票了～

跟我姐坐那儿砸核桃，我大爷一边炒菜一边说：“龙龙，今天让你爸露一手，别让大爷做了。”

“哎呀行了行了赶紧做吧饿死了！”我不耐烦地说……

“那要不娟儿，让你妈做。”

“哎呀！你麻烦不麻烦！”她跟我的语气一样不耐烦，哈哈，我俩从小都爱吃我大爷做的饭，最好吃了，相比之下，我姑姑跟我爸做的那叫什么玩意儿。他们做的就是浪费材料……

没头鬼在小八仙桌旁绕来绕去的，它早闻见肉味儿了，我爸在它脑袋前一挥手：“去！”

“哈哈，没事儿，它不敢上桌子。”没头鬼缩了缩脑袋，不过没躲床底下去，我姐把它抱起来放沙发上逗它。中午吃完饭收拾完我大爷就要睡午觉，他睡午觉的习惯雷打不动。小时候他睡午觉，我不想让他睡老想让他陪我玩儿扑克。有时候我也困了，才会也钻进他盖着的军大衣里眯一会儿。哈哈，那军大衣挺神奇，袖子特别大，我最喜欢躲在里面从袖口往外看，跟看望远镜似地。更多的时候我是自己趴桌子上画画，自己瞎玩儿什么的。

我大爷睡觉我爸爸睡觉，我奶奶睡不着可是哪里也去不了，就自己念念叨叨地歇着，我和我姐姐我姑姑上街上转悠，也没什么买的，就是消磨时间，等着下午回去我大爷醒来了，再准备晚饭。

我最喜欢我大爷在那儿红火地做着饭，我爸我姑有一句没一句地拉拉家常，我奶奶念叨着：“过年了，买点儿花生，买点儿瓜子儿……”她记得很清楚，过年要买这些东西……没头鬼呢，窝着炉子边儿歇着，我跟我姐姐就热火朝天地聊着流行歌曲，要不就是俩人玩儿捉王八②……电视开着，没人注意看，可是热热闹闹地没人要关掉它。很温暖，很踏实，挺快乐。

①哦，读ou，第三声，方言，就是糊了的意思。

②捉王八，扑克的一种玩法，两个人就能玩儿。

第19章

新年两天乐，因为大年初二就是我的生日，我们继续聚在一起。我的第一个生日蛋糕是大爷给买的，那时候我可能也就四五岁吧，模糊地记得那是冬天，在我阳历生日一月二十四号那天我大爷拎了个大蛋糕来，是用透明的粉红色盒子装的，我高兴坏了，那像花儿似地奶油蛋糕太奇妙了……除了蛋糕，我大爷还用铝皮饭盒带了一盒自己做的小鲫瓜子①，还买了一只烧鸡来……那是我第一次庆祝生日吧，可是还没等吃蛋糕，我大爷就要回去了，那时候他和我们还不住在一个院儿里呢。

我早就对那个蛋糕垂涎三尺了，可我妈只给我切了很小一块儿，不让多吃，结果后来都坏了……现在想想其实她是不舍得让我一次全吃完，要留着慢慢吃……我记得那时候的蜡烛都是有一根圆珠笔那么粗地，现在的，全是比火柴棍儿还细的蜡，没一会儿就烧完了……

以后的每一年，蛋糕都少不了了。

我妈老怨我大爷，说他把我惯坏了，哪有男孩子那么爱吃蛋糕的。小时候大爷给买蛋糕，再后来我姐上班儿了，就是她给我买蛋糕。她不从小蛋糕店买，每年都会从香艺人里给我订，而且每年的蛋糕上都会写着字，比如，猪弟弟生日快乐，送给亲爱的龙龙之类的……我看见就特开心，我不介意她叫我猪……

一年之中最开心的就是等着她拎着蛋糕风风火火地走进我大爷家门，期待着蛋糕的样式……可今年怎么等这么久，眼看就十二点了，还不来？

“哎呀呀，可算是来了，真是劳模！！”是她来了，我大爷赶紧数落说。

“这不是等蛋糕呢嘛！龙龙，你快看看，这蛋糕咋样儿？”我大姑白我大爷一眼说。我走过去透过透明盒盖儿看了看——哇，是巧克力的！！！

“这蛋糕做地可费功夫儿！他先从冰箱里把巧克力拿出来热化了，再浇到蛋糕上，然后还要再等它凝固，可不时间长嘛！”我姐说。

“呵呵……真好看……”我感觉我笑地脸都变圆了……

“喏！”她从包儿里拽出来一袋子东西，我都掏出来一看，原来是笔和铅笔盒，但不是普通的铅笔盒，是塑料的那种，外面还包了一层塑料皮，两面儿都能开开，开开以后里面有一个个的圆筒，是放笔的槽儿……还有机关呢，摁一个按钮，就弹出来一个盒子，可以放橡皮什么的，再摁一个，弹出来一个夹层，可以放尺子……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有人用这种，现在又流行回来了？哈哈，真好玩儿。

我这一天都在期待晚上的到来，有事儿没事儿就去端详端详蛋糕，终于到了晚上吃完饭可以吃蛋糕了……但是吃蛋糕之前大家要熄灭灯给我唱生日歌的，我姐还好，我大爷我爸爸他们普通话都不标准，唱的那音儿也走调儿走地特厉害，哈哈，耳朵倍受煎熬呀。唱完歌要许愿，我就闭着眼睛呆几秒假装许了个愿，其实我啥都没想，吹灭十三根蜡烛就想赶紧开开灯切蛋糕呢。

巧克力的脆壳儿一切就裂开了，里面还有一层水果夹层……最美味的蛋糕～！

唱生日歌的时候我妈不会来，这一天她都不会出现，就吃蛋糕的时候我姐才把她喊来，不喊她都不来的。

过完年马上就该开学了，据说红红她哥快要结婚了。

开学第一天，班里个儿个儿都穿地鲜亮极了，都是过年才买的新衣服。毕竟都上初中了，大家的衣服也都有很多花样儿。

就我，穿地还跟个小学生似地……买衣服的时候我妈从来不听我意见，她倒不会给我买质量特次的，一般都会去百货大楼给我买，可是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运动装之类的。

开学典礼我依旧上台很多次，可是最后领那个优秀班干部奖的时候我没上去。回了班，好多人都凑上去看张学东的证书。我还从来没领过证书呢，都是薄薄一张奖状。

政治老师最喜欢跟我们聊聊课题外的事，就比如今天她上来就让我们谈谈放假过年的感受，还问我们都看了什么书。叫到我起来回答，我站起来说了一堆名着的书名儿，其实这个假期看的也就两三本儿。最后想了想，又加了一本，幻城……这本书我没看过，但是见我姐看过，不知道讲啥内容，但是为了凑数儿，显地我看的书多，就讲出来了。

“幻城？”政治老师显然没听说过：“作者是谁呀？”

“郭敬明。”

“郭敬明？老师还真没有听说过，你能不能给大家介绍介绍。”

额，这可难到我了，我又不了解他……

“恩……挺年轻一个作家，但是现在好多年轻人都喜欢他写的书，恩……就像韩寒似地。”后来我才觉得真不应该把郭敬明和韩寒比较……

“哦……”她好像很感兴趣，后来老追着我问郭敬明的事，还要问我借他的书来看。下了课收拾课本，就听见从后面传来议论声了，是张杰那家伙，问他前桌儿：“诶，这回优秀班干部怎么不是裴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