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撞上青春期 下——非荼

“恩……呵呵，那最好了！！”我乐了，特开心地把狗交给了虎虎。

回头望了一眼，人烟的尽头在长街的那一端依然喧闹着，隔着湿蒙蒙的空气，讨价还价着。

后来我们还一块儿去了虎虎家，好家伙，这如张杰所说，一个大院子，旁边儿挨着水沟，鸡鸭成群，狗声此起彼伏，院子里铁丝上晾晒着女人的内衣……安顿好小狗，到最后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跟出来送送我，呵呵。

虎虎家这片儿周遭全是土地，下过雨后便成了一滩滩的黑泥，踩上去呱唧呱唧的，一点点淤泥的腐臭味和大片土地的沉香味混合，吸到鼻子里全是凉意，今天可能见不到彩虹了。东边的天空渐渐发暗，西边的天空隐约朦胧地升起暖色调，成片的由灰到霞色四溢的云朵像华丽而巨大的毛毯一样又东方向西边滚滚而去，世界万物就笼罩在云层之下，马上就要出现第一颗星。

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一起数天上的星星……踏遍万水千山，走遍海角天涯，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的此刻，清新而空灵。

第68章

这天自习课老师们一个都没来，班里乱哄哄的，苏亚军招惹菜缸，拿他开玩笑，说着说着话就说重了，菜缸忍不住回了句嘴，就在这时刘月芳进来了，看见就对菜缸破口大骂，还让菜缸去楼道里站着，估计是一进班就见这样哄乱的景象有气，再赶上菜缸撞在枪口上，真倒霉，可明明就不怨菜缸，是苏亚军招惹他的，我看不过，就喊：“你骂人家干什么，又不怨他！”

“什么叫不怨他？！上课说话就不对！”她被我这样指责脸上挂不住，叫唤的那声音全楼道都听得见，好像这样她的尊严就能挽回一些似地。

“是别人先招惹的他，怎么了，就任人欺负不能反抗？！”

“我不管谁欺负他了，我一进门儿就看见他说话了，看见我就得管！还有你，有你这样跟老师说话的吗？这节课你别上了，给我出去站着，一会儿你家长来了再说吧！”

妈的！我看见她那嘴脸恨地我浑身都发抖！站起来快走两步夺门而出，叫家长？！他妈的来吧！爷早就受够了，不就是多一次闹个天翻地覆吗？爷他妈的习惯了！！

“去办公室里站着去！”她站班门口儿嚷嚷，我操，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没搭理她，自己走到了楼道尽头的那扇窗户前。凉风从外面吹到脸上，天气晴朗，如果可以，真想躺在一片草地上，沉浸在阳光中，抛开所有的烦恼。低头再看看窗外的操场，现在是上课时间，空无一人。

没多久我妈就来了，刘月芳劈头盖脸地告了一通状，回家以后跟我妈大战几回合，然后再冷战上好几个星期，无非如此，无非反复。

课间没事干的时候，他就会坐在我旁边，俩人一起听歌。很偶然地看见他的播放列表里有一首歌的名字叫灰色空间，只是还没来得及听就上课了。

今天张杰没来，回家后给他打电话也关机了，发生了什么事？中午放了学打算去他家看看。

和我妈冷战还在继续中，饭就在锅里放着，爱吃不吃。哼，不就是一口饭？什么时候饿死什么时候算！丢下一句我去找同学了就跑出去，她跟在后面喊畜生有本事你再也别回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等着吧，等着我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的时候，绝不再回这家一步！！求我我也不会回来！！可是现在，我必须忍！暗暗告诉自己，总会有出头的那天！！到那时候我要让所有伤害过我的人都活地生不如死，我要活的风风光光，报复够了就去一座孤岛，我只要没头鬼还有张杰陪我！！一直到死！！！

堵着气就奔到他家楼下了，我也没问问自己，你想去孤岛，张杰想不想去……

一伙儿小孩儿在外面疯玩儿，其中就有张杰他妹妹，俨然一个小张杰，是孩子中的头儿头儿，那小样儿威风极了，扯着根儿树枝就当权杖使……我可不会逗小孩儿，没打算理她，她看见我一下儿就安静了，俩眼盯着我半天不动，然后咬着手指问我：“你是找张杰吗？”

嘿！这小丫头片子，连哥都不叫啊！哈哈，张杰这哥当地真失败哈！！

“嘿嘿，别咬手指头。你哥在没？”我扯了扯她小胳膊问。

“他没在，在医院呢。”

“啊？！！！”听见医院这俩字儿儿我跟让雷劈了似地怎么会在医院？？？？难道说……出了车祸？？？天啊！！！要不……跟人干架，受伤了？？？地啊！！！但是就目前这小丫头片子的状态来讲，他的状况应该不是很严重……刚刚冷静地分析完局势后，有个老婆儿上来用他们坝上话跟我说话了：“孩子你找张杰？”

“恩，您，您是？”

“我是他奶奶，他住医院了。”我大量了大量眼前的老人，恩……说句实话，咋看咋不像张杰的奶奶，张杰长那么好看，他奶奶长地实在是……深深的皱纹里黑了吧唧的，干瘪的嘴唇上也有皱纹，眼睛不大，往下耷拉着……耳朵上戴了俩银耳环，手上戴了个已经发黑的银镯子，个儿很矮，干瘦干瘦的，一双小脚裹在布鞋里，让我怀疑她是不是裹过小脚……

“他咋了？”

“这……我也说不清楚么，动了个小手术，没啥大事儿。”

“哦……在哪个医院？”

“二附那儿么。”

“哦——我知道了，谢谢您啊，我先走了。”

“孩子不上去坐会儿啦？”她客套地和我说。

“哦呵呵不去了，奶奶我先走了啊。”说着就掉头走了。二附在钟楼北边儿，南大街最北边儿的尽头。今天怕是去不了了，正好明天周末休息，去看他。

第二天起来发现家里没人，早早的不知道干啥去了，溜到他们屋儿里掀开收音机的盖儿，不出所料里面躺着几张钱。这收音机比我岁数还大呢，顶儿上有个地方是可以放唱片的，就是最古老的那种唱片，把一根儿杆儿搭上去它就响的那种。上面有个盖儿，我妈经常会把几十块钱零钱藏这里面。

拿了钱去街上买了好多水果，提在手里还真够沉的，穿越热闹繁华依旧的南大街，走到了二附那儿。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真是渺小，人来人往中的大人们一个个穿着光鲜，开好车的大有人在，二附现代化的建筑以及那蓝绿色如同镜子一样的窗户玻璃上反射的光都那么冷艳，不知怎的，到了这儿就特胆怯。独自走进去鼓足了勇气才找到一个护士姐姐问病房在哪儿，她问叫什么名字，我说叫张杰，她就在电脑里查了查，最后告诉我5013号病房。

听这号儿应该是在五楼吧……踅么踅么看见了传说中的电梯，不是那种滚动的哦，是站在小房间里可以升降的。光在电视上见了，大城市里的人们都坐这种电梯，我还没坐过哩……由于没坐过，不知道要怎么用这玩意儿，还是爬楼梯更安全……提着东西爬到五楼已经是气喘吁吁了，挨着个儿地找，哇，5010，马上就到了～到了他病房门口从玻璃窗里往里瞧瞧，额，李聪颖在……我看见地上摆满了超市袋子，新鲜的零食快要把袋子撑爆了，再看自己手里的水果，真土……她怎么会来？她也去他家找他了？还是……他根本就自己通知了她，偏偏没有告诉我，而李聪颖呢？不知道我是他的好朋友吗，故意不告诉我的？

局外人，哼，一直都觉得这本书的名字取地很好，原来我就是局外人。看着病床上靠着靠背坐着，穿着病号儿服地他，心里又心疼又难过，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个什么？骗子！大骗子！甜言蜜语说地比谁都好听，可这些话不只是说给我一个人听吧！酸楚的泪水又要往外冒，意识到自己心理变化时一个声音狠狠地给自己浇了盆儿冷水，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裴明，你在干什么？你在吃醋！你恶不恶心！

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他们发现我的存在，躲在拐角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其实应该不是很久，可因为自己心里的紧张和煎熬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知道她走了，屋子里只剩他自己时，我才有勇气迈出步子。

推开房间门，他见是我，有些憔悴的脸上立刻展现出笑容，和他平时一样甜的笑容，那么真诚，那么纯粹，不像在骗我……

我拉了椅子坐在他身旁，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没啥，说什么身体里长了个小肿块儿，碍着事儿了，给它切了就没事儿了，什么这个那个了那些名词儿我也闹不机密。”

“啊？肿块儿？”天啊，怎么会有这种事？？那他……他不会……

“哈哈，俏货，你想啥呢！唉给你打个比喻吧，就跟急性阑尾炎切了盲肠似地啥事儿不碍～很快就好了！”

“真的？”

“哈哈，我还骗骗你啊！”

“……”吓死我了。

“你咋来了？”

“……我不该来？”

“不是不是，我意思是你咋知道我在这儿？”

“你奶奶告诉我的，我去你家找你了。”

“哼，她啊。她没说别的？”

“没啊。呵呵，咋了，你不喜欢你奶奶？”

“……”他瘪瘪嘴：“一天净挑拨离间，跟我爹说我妈坏话。”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看见桌上有水果刀我就拿起来拽了个苹果削，不太顺手……我吃苹果一般不削皮儿，就算削也是我爸给我削……

“你看你那笨样儿！把苹果都削没了！”

“……那你别吃！”

“你吃吧。”

哼！！！我吃就我吃！！气死我了，我这不是没经验，有这份儿心你难道还不感动感动，还数落我，我这儿饿着呢！昨天一天没咋吃东西，早上早饭也没吃就奔这儿了，我心里委屈啊！拿起苹果就大大地咬了一口，刚进嘴的时候居然还有点儿不习惯与食物接触……

“嘿嘿～”我刚准备咬第二口手里苹果就被他抢去了，大嘴一张半个没了……

“你你你你干啥啊！”

“嘿嘿～龙龙啊，你说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呢？”他冲我挑挑眉毛说。

“……”又糊弄我，又耍嘴皮子。玩儿我啊。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咋了？”他见我这样，掀开被子坐起来，手搭上我肩膀问。

“……饿。”

“啊？饿？哈哈，你这小俏货！”他说着放下苹果，转头端来一个保温桶，拧开盖儿立刻飘出来一股香味儿，我看了眼，是土豆牛腩，汤都是金黄色的……

他又拿来另一个饭盒，里面是米饭。通通放到我面前：“吃吧！”

“……这，这是你的饭，我不吃。”

“哎呀！！！吃吧！！！”他俩眉毛都竖了起来，无需更多的话，他那语气就表明我飞吃不可了……不再推辞，其实我真的挺饿的。抓起勺子舀了点儿汤浇在米饭上，盛了一口放嘴里，真香……

“啧！”他拿起旁边儿的筷子夹起一块儿肉递我嘴边：“张嘴！吃饭也不利索！还得人伺候！”

“我我我唔……呼馕呼馕……”我还想辩解点儿啥，肉就塞进来了，先把它嚼嚼再说吧……

“我知道，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夹呢……这是谁做的啊，真好吃。”

“呵呵，我妈做的。”

“恩……你妈真好……”

“你咋饿地这么快？早上没吃饭？”

“……昨天一天都没吃饭。”

“啊？为啥啊？”

“跟我妈吵架。”

“……你能饿行了？”

“……也没饿的感觉，反正就是不想吃，吃不下去。”

“……那你多吃点儿。”他搂搂我脑袋说。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我真希望他赶快好起来，痘痘们也活跃起来……

“我把你的饭都给吃了……”

“嘿嘿，没事儿，只要你给我洗饭盒儿就行～”

“哈哈，恩～！”

“你要是天天来给我洗饭盒都行～”

“……你病了咋不告诉我？”

“恩……病又不是啥好事儿，过不了两天我就回去了。”

“……那你就能告诉李聪颖，就不能告诉我？”

“我没告诉她啊，谁知道她从哪打听到的。”

“……”心里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期待他说的是真的，又怕自己被欺骗，最怕的也不是欺骗，而是我在他心中的位置，究竟是怎样的重量？只有一个紧紧的拥抱才会把这些慌张都消除，可我怎么说出口？现在是他病了，又不是我病了，总不

能再说，张杰，你抱抱我吧……吃完饭去把保温桶饭盒洗了，回去以后收拾好，总想为他做点儿什么，于是把水果们又都拿去洗了放在果盘儿里，零食收拾好，往杯子里倒上水……再没有其他事可做的时候，浮着的心何去何从？我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写在脸上，不想装，装太累。装不了那么洒脱，装不了那么若无其事。我想我一脸凝重又踟蹰的神色一定太明显了。

“嘿嘿，龙龙，你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来叫我过去。我把椅子推到桌子底下，确定它摆正了，走过去坐在他床上。

“俏货……别老和你妈吵架，听见没？她说啥就让她说呗，你当儿子的让她说两句也没人笑话你，闹地连饭都不吃，多让我心疼啊。”他一只手搂上我让我靠在他肩膀上，另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从他宽大的病号儿服里散发出来的温暖气息夹杂着一些消毒水儿味儿，脑袋顶抵着他的下巴，脸贴着他脖子，此时此刻，飘着的心安全落在他温暖的怀抱里……

“张杰，我……”

“呵呵，龙龙，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比谁都重要。”他搂上我脑袋，我看见眼前他的手被不合身的长袖子罩住大半个，只露出半截手指，真滑稽，真可爱，真踏实。

“最在乎？”

“昂，最在乎。你别看我朋友多，不过都是嘻嘻哈哈的，对付对付得了，跟你就不一样，好多话，我只跟你说，绝对不会跟别人说。”

“……伤口在哪儿啊？”

“嘿嘿，这儿。”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他心口上。

“胡说！”

“啧！我没骗！真在这块儿，就是往边儿靠靠嘛！”

“你这往边儿上一靠，都到胳肢窝儿了！”

“哈哈哈哈都一样，都一样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