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经成亲了,但也不代表就能脸不红气不喘的帮一个成年男子换衣服吧?
见刑枫忧心如焚的样子,玉儿这会儿也顾不得矜持了,从行李中取来一身干净的衣物坐到了床边,见刑枫已经帮上官清浔解开
了上身的衣衫,自己只好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脱人家的裤子。
“怎么……这么多血?”
从宽大的衣摆中褪下的亵裤早已被鲜血染得几乎看不到原来颜色,玉儿吓了一大跳。刑枫也是看得触目惊心,一想到上官清浔
有可能遭受的种种便更是自责不已,若这人真的出了任何意外,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该让他一个人的。”
“将军……”
玉儿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刑枫,只能继续默默帮上官清浔擦干身体,换上了干爽的衣物。不多时,徐三也拉着还在半梦半醒间的
郎中回来了。
那老郎中见了躺在床上的人,刚刚还一脸恹恹的神情忽然就变得严肃起来,也没有多问,直接坐到床边替上官清浔按起了脉。
“大夫,他怎么样?”
见那郎中按着上官清浔的手腕半宿没说话,徐三先沉不住气了,想着自己随便就近找的个郎中该不会是个庸医吧。
“这位公子身上可是有外伤?”郎中只是淡淡反问了一句。
“外伤?”玉儿怔了怔,忙答道,“没有,我刚替他看过了,并无外伤,就是……就是那里流了很多血出来……”
“那里?”
老郎中努力抬了抬下垂的眼皮,没明白玉儿的意思。
“唉,就是下面那个地方嘛!”
玉儿红着脸朝着上官清浔身上指了指,老郎中又明白的点了点头。徐三也跟着明白了,登时瞪大了两只眼睛甚是惊讶的望向玉
儿。
“我先开一副止血汤吧。”
老郎中说着起身准备去写方子,刑枫听出了郎中言语中刻意的隐瞒,忙拉住他问:“大夫,他到底怎么了?”
“这……”老郎中瞥眼望了望刑枫,似是有所迟疑,“这位公子的病症老夫也不是很确定,老夫行医几十年不曾见过这种情形
,不过医书上还是有过类似的记载。”
“什么记载?”
“这位公子看面相确是气血两亏加之寒邪入侵,而脉象却是浮散不匀,又有血崩之兆,症状倒是酷似妇人小产。”
“小产?”玉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实不少医典中都记载过外阳而内阴者的例子,”被打断的老郎中接着道,“这位公子表面看起来虽然与寻常男子无异,其
内里可能还有着一副女子的器官。”
“你……你是不是庸医不会看病啊?”徐三更是听得眼睛都直了,“你是想说人家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么?”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信不信就由你们自己了,现在还是救人要紧。”
老郎中说着打开了自己的药箱,拿出纸笔写起了方子,剩下徐三跟玉儿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刑枫却是急忙问:“他现在情况如
何?”
他最关心的还是上官清浔此刻的身体状况,其他的他并不在乎。
老郎中这才叹息着答道:“看他自己造化吧,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了。”
一连好几天,上官清浔一直都是高烧不退,刑枫也就守在床边寸步未曾离开。徐三和玉儿虽然不知这个叫清浔的男子是何来历
,却也不难从自家将军的态度中看出二人情谊匪浅的关系,也都跟着尽心伺候着。
跟在刑枫身边这么多年,徐三和玉儿都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紧张一个人,这也愈加让他们好奇,这个清浔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竟
可以让向来清心寡欲的将军如此重视。
看着刑枫又一次轻柔无比的替上官清浔捋着鬓角的发丝,玉儿不禁感慨起来,“看着将军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吉人自有天相吧。你也累了,去休息吧,晚上的药我来煎就好。”
向来粗枝大叶的徐三这几天也难得的沉稳不了少,他虽与床上那病重之人素无交集,却由衷的希望那人能早日康复起来。他总
有种预感,若那人就此逝去,将军的脸上将再也不会出现任何笑容。
第九章:夜奔(下)
其实这些天上官清浔也不是完全没有清醒过,只是每一次昏昏沉沉的醒来,很快又会昏昏沉沉睡过去。梦魇像是无数双来自阴
曹地府的手,死死将他往黑暗中拽着,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只是徒然。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就处在黑暗之中,只有梦里才能
偶尔见到了些许带着暖意的光明……
“清浔?你醒了?”
终于听到了那久违的声音,却是如此模糊,仿佛自己正身处阴冷的水底,而那人却站在岸上殷切的呼唤。
上官清浔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抽干了一般满身疲惫,沉重的身躯如同被灌入铅汤,难以动弹。他费尽力气才勉强抬起了眼皮,
只想看一看那声音的主人,然而炫目的阳光带来的灼痛让他又不得不再次合上了眼。
“清浔?”
守在上官清浔身边多日,刑枫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满怀希冀的叫着对方的名字。每一次这人一有动静,他都以为他是要从沉
睡中醒来,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
这次也不例外。
“清浔,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知道你很累,但是你已经睡了很久了,先醒醒,醒醒陪我说说话,然后再睡。”
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让刑枫也十分疲惫,可是一想到这人若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变成了一具没有呼吸的冰冷尸体,他就觉
得害怕。这辈子他都没有如此害怕过,即使是在背水一战九死一生的时刻也没有。
十六岁时父亲殉国,刑枫就世袭了父亲的官爵成为一名武将,遵从父亲遗志南征北战保家卫国,多年来一直都过着按部就班循
规蹈矩的生活。几年前母亲过世后,这世上更是再没有人能触动他内心真正的喜怒。
直到上官清浔出现,刑枫才发现自己是那么孤独,那么渴望有这样一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即使彼此之间什么都不说,也能让
他感到一种溢满胸怀的安慰与幸福。
“枫……”
一丝细微的声音忽然自上官清浔蠕动的唇间发出,刑枫忙握住他的手,轻唤道:“清浔?”
“枫……”
上官清浔又低哝了一声,这一次要比第一声清晰许多。刑枫顿时欣喜不已,柔声应道:“我在!”
眼泪悄然无声的自那双再次睁开的清澈眸子中滑落出来,不知是被光芒刺痛了眼睛,还是因为那人那句让人心安的“我在”。
“你终于醒了!”
刑枫低声感叹着,却将多日来的担忧与牵挂都化入这一句简单的话语中。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只是在内心默默感激着,总
算这人没有离他而去,一切都将要好起来了……
“我……”
上官清浔也听出了刑枫言语中的浓浓情意,听出对方这些日子以来的无尽担忧与疲惫,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几乎连一个完
整的字都发不出。
刑枫只是将手轻轻按在那张苍白干燥的唇上,柔声道:“你现在还很虚弱,有什么话等身体好了再说不迟,现在先吃些东西吧
。”
上官清浔眨了眨眼,表示同意。刑枫于是笑着将人从床上扶了起来,抱入自己怀中让他靠在自己,吻了吻他的鬓发,然后对着
门外喊了一声玉儿。
就在隔壁休息的玉儿听到声音忙赶了过来,以为又出了什么状况,推门就见她们家将军正与那个刚从鬼门关转回来的清浔公子
亲密无间的搂在一起,顿时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笑着应道:“将军有什么吩咐?”
“去弄些吃的来吧。”
“好,马上就来!”
玉儿笑着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便端了碗散清粥过来,递到了刑枫手上,“公子刚醒,先吃点容易下咽的东西暖暖胃,晚些我
再亲自去做些好的。”
“嗯。你先去休息吧。”
“是。”
临走前,玉儿又欣慰的看了那二人一眼,然后带上门退出去了。
“怎么样了?”等在门外的徐三忙问妻子,“又发烧了?”
“不是,是清浔公子醒了。”
“醒了?那太好了,我进去瞧瞧!”
“你等等!”玉儿拉住急着就要闯入的徐三,嗔道,“你进去瞧个什么劲儿!”
“这……人醒了,我进去看一下情况也不可以么?”
“别去!”
“为什么?”
徐三不解,里面住着的又不是个姑娘家,他怎么就不能去了?
“现在不是时候,等过会儿吧!清浔公子好不容易醒了,先让将军和他单独待会儿。”
玉儿说着拉着徐三往自己房间走去。
徐三一开始听明白了,接着一想又有些不明白了,“什么叫先让将军和他单独待会儿?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
“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
玉儿又对着徐三额上敲了一下,徐三立刻泪眼汪汪,“看出什么?为夫愚笨,还望娘子明言。”
“你不觉得……咱们将军跟那个清浔公子,并不像普通朋友么?”
“自然是不像,将军几时对普通朋友这般重视过,我看他们倒像是生死至交那种。”
“我看也不像生死至交。你想想你那些生死至交,他们要是生了什么重病,你会坐在人家床边整天整天的守着么?”
“这……当然不会,你病了让我守还差不多……啊,我真是乌鸦嘴!玉儿你别怪,我随口说的!”
徐三还忙着自己说错话道歉,丝毫没发现自己已经说到了点子上,玉儿只得摇了摇头,提醒道:“你说得对啊,就算是生死至
交也不会让你这样没日没夜的陪在身边的,除非是夫妻小俩口。”
“你是说……”
徐三终于恍然大悟,玉儿跟着点了点头,表示他想对了。
“不会吧?将军怎么会……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他喜欢男人?”
“算了,既然是将军钟情之人,是男是女都无所谓了,况且那个大夫不是说……”
说到这,玉儿隐去了后面的话。徐三挑眉道:“那个老郎中的混话你还真信啊?”
“怎么不信,清浔公子不是那老郎中医好的么?他给公子开的就是女子落胎后用的安宫止血药啊。”
“……呃,这些我也不懂,你说信那就信吧。”
“哎,你说……那孩子会不会是将军的?”玉儿又好奇的道。
“什么孩子?”
“笨!就是小产的那个呀!”
“哦……这我怎么知道?这得去问将军自己啊!”徐三一脸无辜。
“唉,算了算,不跟你扯这些了,我要去找店掌柜借厨房了!”
玉儿也觉得这话题越说越诡异,索性赶紧打住了。
“娘子你要亲自下厨了啊?太好了!”
这几日都是客栈的粗茶淡饭果腹,徐三一想起多日未曾尝到的妻子的绝佳手艺,顿时肚子就打起了鼓。
玉儿扔了一句“没你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剩下徐三一人从喜转忧,独自悲戚。
刑枫帮上官清浔喂完粥之后,又将他扶回床上躺下了。大病初愈,上官清浔仍是十分虚弱,刑枫不想让他消耗太多精力。
上官清浔很听话的照做了,他早就见刑枫双目满布血丝一脸憔悴的样子,知道这这人些天这人定是一直守着自己寸步未离,心
中感动,却也更是心酸。他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是不是现在。
“枫……你也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我再陪你一会儿。”
刑枫轻柔的抚摸着上官清浔细软的发丝,静静感受着掌中传来的令他心安的温度,并不打算离开。
此刻的刑枫的确已经疲惫至极,尤其多日来紧绷的心弦现在终于松弛了下来,排山倒海的困意立刻接踵而至,可是他还想在上
官清浔身边多待一会儿,想多享受一下这失而复得的美好。
很快,他就可以带着上官清浔回到北方的老家了,回到那个叫昱城的地方。
刑枫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远离家乡,随父亲到了京城,只留母亲和弟弟在家里,之后便鲜少有时间再回去看看。
记忆中的昱城大部分时间都寒冷异常,却十分清静,也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那里的人生活得都很朴素,很简单,全
然不似京城这般繁华奢靡,每个人脸上也不会总是挂着一副面具般千篇一律的笑容。他觉得他们亲切而真实,虽然很少回家,
但对那里的惦念却一直远胜过生活多年的京城。
他总是想回到那个地方去,回到那个和自己一样简单的家乡。因为那里,才是一个真正让他感到惬意而舒适的地方。
刑枫知道,上官清浔也会喜欢那个地方,因为这人与自己是如此相似,不管过去的经历有多复杂,他们都只是想要拥有一块能
让自己安定下来的乐土,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上官清浔再次醒过来时,身上力气恢复了许多,自己也能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来。这时候刑枫已经没在身边,大约是休息去了
,代替他守在这里的是先前那名叫玉儿的女子,玉儿这会儿正一手支着坐在桌子旁打着盹儿。
上官清浔觉得嘴唇有些干涩,又不便叫醒别人,于是自己扶着床柱移步下了床,拖着残废的右腿缓缓挪到了桌子旁,拿起桌上
的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本来就只是浅眠的玉儿听到了动静立刻醒了过来,见上官清浔就坐在自己旁边,登时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来,“公子你醒了
?”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上官清浔知是自己的脸骇到了对方,温温道了声歉。玉儿摇着头连声辩白:“不是不是,是玉儿不该打瞌睡,没能伺候好公子
。将军现在休息去了,公子还有什么需求么,尽管吩咐给我做就是。”
上官清浔摇了摇头,微微笑道:“这些天劳烦你们照顾我,辛苦了,清浔铭感五内,实在无以为报。”
玉儿也跟着笑了,“公子快别见外,你是将军最挂心的人,也就是我们这最挂心的人,我和徐三都将公子当第二个主子看了。
”
“第二个主子?”
上官清浔有些诧异,严格说起来他与玉儿算是初次打照面,这种话自然让他觉得过于亲密了些。
难道刑枫已经将他们的关系告诉玉儿了?
上官清浔转念一想,就算不说,单看那人这几日守着自己不肯离开的态度,明眼人只怕也都瞧出个几分来了,他该庆幸自己没
有遭到玉儿的白眼才是。
“公子可要沐个浴换身衣服?我去叫人准备热水?”玉儿又道。
“有劳玉儿姑娘。”
上官清浔点头,他是很想泡个热水松动松动筋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