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那团熊熊燃烧的不明物体,是僵尸?”
“嗯。”
离散回头看一眼火堆,咽下一口唾沫,目光又回到连理身上,“你受伤了。”
“我没事。”连理满不在乎。
“……八爷是不是也受伤了?”他此时才发现,胤禩的脸色有些发青,双眼紧闭,从刚才到现在就没搭理过自己一句。
“一点小伤,没什么大碍,你也不用担心。”连理说着移开手,小心翼翼拿掉有些发黑的糯米,重新换上了新的。
离散哪怕没有知识也有常识,这一幕看在眼里,瞬间明白过来在自己离开去找劳什子的铁锹时,这里发生了一场殊死搏斗,而且八爷还在其中受了伤,中了尸毒。他愣愣的立了两秒钟,突然捡起一旁的铁锹往榕树边走。“结果我还是什么忙都没帮上,是我没用。”第一铲子下去的时候,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连理把话听的清清楚楚,回头瞧了疯狂铲土的那人一眼,抱着昏睡的胤禩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明白过来为什么离散会满身大汗的回来。“你来回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
“……有什么用?还不是没赶上。”离散头都没抬,卖力地握着铁锹,不出两分钟,已经挖的能看见榕树根了。他没想到树根居然这么浅,丢下手头的工具,抓住树干左右摇晃一阵,接着就直接连根将树拔起,推倒到一旁。然后,又拾起铁锹,继续走到下一棵树前面,用力插?进土里。
“你何必自责,是我没想到这里还种了‘招鬼树’,错估了对方的实力才导致受伤的。你能赶回去拿工具,已经帮大忙了。”连理听着耳边混合着极大情绪的劳作声,好言安慰,实在不大习惯这么自怨自艾的往日搭档。
离散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做着手上的活儿,再度将一棵榕树连根拔起。不过听了连理的安慰,他的心情其实已经好了不少了。在速战速决解决掉最后一棵歪脖子榕树后,他拍拍手上的土走到连理和胤禩旁边,蹲下身子道:“那三棵害人的树我都搞定了,接下来该一起回去了。”
连理瞧了瞧仍在昏睡的胤禩,又抬眼瞟了一眼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但是……”
“我说连大人,你怎么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呢?反正衣服他也不可能穿,那就撕了呗!撕掉不就有绷带可以固定了!我还可以背着八爷——诶,可别误会我!你手上也受了伤,我是怕你托不住他才好心提议的。”
连理盯着喋喋不休的离散看了好一会,头一次觉得这人说话这么有道理,点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办吧。”
两人齐心协力帮胤禩包扎了伤口,又把人弄到离散的背上,连理收拾掉现场剩下的用品,一起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连大人,后面的工作怎么办?”离散坐上后座,不忘担心善后的工作。
连理双手扶住方向盘,看向后视镜,“你放心,我会给时舞电话留言,让她联系上面来善后。”
“嗯,那就好。不过……”
“怎么?”
“你们俩在这次的行动中都因公负伤,咱们特别刑侦明天是不是应该休假啊?”离散坐立不安,眼神飞到窗外。
连理前后一联系,知道他肯定是想起来今天出任务前还没交代清楚的那件事了。嘴角一勾,道:“当然不行!我和胤禩明天保证按时上班,绝不迟到旷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离散听罢,心里眼泪直流,手却竖起大拇指,口不对心的答道:“你、你们真是业界的典范。”
然而一周过后,连理和胤禩却坐在特别刑侦总部的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
“他都七天没出现了,该不会是出了意外吧?”胤禩声音有些泄气。
“意外?哼,他个王八蛋压根就是想躲我们。打从那天你中了尸毒昏迷过后,我在路上和他说第二天要按时上班,他就请了病假。很明显是不想和我们坦白从宽。”连理咬牙切齿,靠在桌子上玩着转椅。
“要不给他打个电话?”
“打了,不接。只会跟我回短信,说自己病得厉害,不能接电话。什么毛病才会病的电话都不能接啊!”
“也不知道他跟时舞告假没有。”胤禩往冷清的办公室里环视一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一周,真是过的太闲了。
连理听他冷不丁提起时舞,忧虑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思虑半天,还是决心把担忧说出来,“之前N大那件案子,我听叶鱼说上面没人去处理,现在还是刑侦组在管。可是,我明明给时舞留了言,她没道理置之不理。除非……”
胤禩神情紧张起来,“你觉得时舞出事了?”
连理点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你想想,她这次走的不平常,而且走之前还藏了一堆秘密不肯让我们知道。”
胤禩想起时舞好几次想事情想的失神,又回忆起白影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她陡然变色,越发觉得这猜测很在理,时舞可能真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就在他打算表达自己的看法的时候,连理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喂,哪位?”
“……是,我是特别刑侦处理科的连理。”
“——什么?!你说什么?!”
“……好的,我明白。马上过去。”
胤禩看着连理接电话时一下惊魂不定,一下又垂头丧气,不禁疑心起是谁打来的电话。
“看来,我们的猜测没错。”连理挂上电话,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电话是谁打来的?”
连理摇摇头,“不能确定。对方隐藏了号码,没办法核实,但他们自称是中央高层,因为联系不到时舞,迫于无奈才联系了我。猜想应该不会有假。”
“他们是让我们去找时舞的?”胤禩看来相当担心消息全无的女上司。
连理又摇摇头,道:“他们打来,是因为上面有案件给我们查。”
“那时舞的事怎么办?”
“唯有先执行手头任务,再去解决私人问题了。”连理示意出发,想了想再度拿起手机,拨通一串熟悉的号码,跟着胤禩走到电梯口。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居然接听了,“离散,没时间跟你扯其他,现在马上到一号地铁线终点站等我,有案件。”
离散呆呆地拿着已经挂断的电话,看一眼吧台里的赵轻侯,哭笑不得。
“你的连大人挂电话了?”赵轻侯一脸看到好戏的笑容。
“我做好了要坦白的思想准备才接电话的,结果他只是告诉我有案件,让我马上过去。”离散觉得自己花费一个星期,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此刻一定在哭泣。
“所以你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离散从吧椅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衫,露出只有办案时出现的精干,“当然是工作为先了。坦白这事情,既然我都想好了,那什么时候告诉他们其实也就是一样的了。”他边说边拿手在空中挥了一下,也不等老板回应,径直便出了酒吧的门,直奔连理指示的目的地。
两方差不多同一时刻到达地铁站,在入口碰头后,一道进入了已经被警方封闭的地铁站内部。不像正常运营时的人声鼎沸,站台下面连看守的警察都没有,安静的有些可怕。扶手电梯已经停了,连理趁下楼梯的空当和离散说了一下时舞的情况。对方也是一样,听说之后半天说不出话,担心大过于惊异。
“那这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上面不惜直接联系你也要让我们出面处理,就是说,这里的事件和超自然力量有关?”离散询问起本次案情,想要速战速决,好尽快去寻找时舞的下落。
“你最近没看新闻吗?”连理回答之前先反问他一句。
“我看了啊,说是一号线由于当初修建的原因,地下层渗水严重,目前正全线段抢修。”离散回忆前两天看到的播报内容。
连理不置可否的一笑,站到轨道旁往深不见底的隧道里看了看,转身正对离散和胤禩,道:“新闻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真正的原因是某辆列车在运行途中被一种不明生物袭击。直到现在,那辆列车还停在隧道中,全车人的生还状况依旧未知。政府派出的救援人员通通有去无回。”
第五十四章:神棍敢死队之地煞(下)
离散移了两步,也往前方无尽的黑暗中探头。没有任何光源的隧道就像张着血盆大口静待猎物的怪兽,不慌不忙等着人上钩。看得久了,竟似乎能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察觉出一丝异动,离散捏捏鼻梁,移开目光。
“看见什么了?”胤禩从不放过细节。
离散摇摇头,笑道:“八爷您可太抬举我了。前面那么黑,哪怕是火眼金睛也看不见啊,更别提我这凡夫俗子了。”
胤禩听罢并不转视线,依旧淡然道:“你最好说实话。”
连理见胤禩认真,也掉转头看着离散,等着瞧他有什么说法。离散让这两人盯得头皮发麻,原地绕了好几个圈子,硬是甩不掉视线,无奈只能站定,叹口气道:“我还不确定是不是我的幻觉,你们这样不依不饶逼我讲出来,万一有什么差错可别怪我啊。”
“别废话了,看见什么你就说。”连理没耐性的催促他。
离散没办法,唯有实话说,“我刚刚在隧道里面看见了火光。”
“火光?”胤禩皱起眉头。
前面的通道那么黑,如果有火光一定分外明显,但他和连理两人都在边上,却什么也没看见。难不成,真是离散产生了幻觉?
“你真的看见火光?”连理似乎也不相信这种说法。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火光,”离散支支吾吾起来,“那光亮一闪而逝,与其说是火光,倒更像……”
“更像什么?”
离散搔着头,“更像是武侠电视剧里面兵器相撞发出的光。”他说完便觉得相当不靠谱,偏头不肯看两人。
“……这意思就是说,里面已经有人斗上了,用的还是冷兵器?”连理推测。
胤禩与他对望,接着道:“而且关键在于我们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不知道谁和谁在斗,为什么斗。”
离散没想到他们真拿自己的话当回事,深怕由于一时眼花给他们造成判断上的失误,于是磕磕巴巴的劝阻,“你、你们还是别太相信我,这事必须从长计议。”
“砰——”
“什么声音?”连理辨明方向,发现响动是从隧道深处传来的。他二话不说,翻身就跳下站台,往那边狂奔。
胤禩当然不甘落后,跟着也跳到轨道上,回身对紧随其后的离散道,“你听见了,声音从那边传过来,说明你没看错。以后别妄自菲薄。”
“八爷……”离散一愣,知道他是顾及自己的心情,当即感动涕淋,狠狠的一点头,与对方一起快步往上追。
连理跑出不过两百米的距离,眼前已经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他侧耳细听,前方的确传来兵器相互碰撞的轻微声响,看来自己与战斗双方还相距一段不远的距离。离散和胤禩停在他旁边,亦听到这微弱的响动。
“这是?”
突然出现的一道光线照亮了前方,胤禩循着光线看到离散手中所执的圆柱形物体。
离散摆弄手上的物件,把光线调暗了一些,先示意大家继续前进,继而才解释道:“八爷,这个是手电,看不见的时候是大大的好东西。未免打草惊蛇,我把亮度调低了,都还看得见吧?”
“你身上怎么会带着手电?”连理没想到他考虑的这么周到。
“这是我下来的时候找封锁线旁边的同僚借的啊,想着兴许能派上用场。”离散听出他话里的赞赏,笑得异常灿烂。
连理看见,不自在的瞟向一旁,打算提醒这人别得意忘形。而胤禩却忽然捉住他的手,对两人比出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连理发音很轻,整个隧道除了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就是前方渐渐响亮的打斗声,并没有其他端倪。
“我刚刚在兵器声里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离散觉得事情越发的蹊跷了。
连理和两人对望一眼,三人默契的加快了步伐,在尽量控制脚步声的情况下,以最大速度接近前方。途中,他和离散也确实几度听见女声,不过因为发声皆是断断续续的单字,所以拼凑不出实在的意义。
就在三人快要到达前方地点的时候,兵器声猛地一下断了,接着,能听见沉重的喘息。离散眼疾手快,关了手电,将胤禩和连理拉到墙边。
“你怎么了?”连理这句话基本上用的气音,虽然他没看清,但大体能辨别敌人大概就在前方十五米不到的区域。他此刻冒险也要问出这话,全是因为离散用来拉他的那只手正不自觉的颤抖,对于身为职业警察的人员来说,这相当不寻常。
离散在黑暗里听着自己加速的心跳,后背紧贴墙壁,脑海里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半天组织不了语言。直到连理拿胳膊肘顶过来,才算恢复些神智,深吸气瞬间将手电的光开到最大,冲了出去。
“你疯了吗?!”连理完全没想到他会有这么过激的行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那人拿着手电站在隧道正中央,照着前面不远处惨不忍睹的景象。
本来隐藏在黑暗中的情景此刻无所遁形。到处都是列车的碎玻璃和残骸,地上凹凸不平铺满砸碎墙壁后落下来的石子。另外,还有如同乱葬岗一样,横七竖八倒得到处都是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连理和胤禩没看到最后,是因为离散忽然间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他停在前方大约七、八米处,带着一点嘶哑的嗓音喊道:“时舞——”
时舞?!
连理和胤禩一惊,急忙跟到旁边,这才看见地上的女人。她手上攥着一把不知名的剑靠在一堆废墟上,红色的紧身衣被尘土接近染成了灰色,嘴边还有未干的血渍,脸上不见一丝妆容。这还是头一次,特别刑侦的组员们看见这么苍白的时小舞。
“——你就这么回报我们的信任?!我们不说一句话就放你走,那是因为觉得你不会有危险!结果呢?你消失一个多月,完全不给音信,现在倒在这,眼睛都不睁开!时小舞,你给我起来!”连理一拳捶到地上,霎时尘土飞扬。
离散扶着时舞的双肩,把她揽到怀里,沉默的看着发怒的连理,一句话也说不上来。胤禩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不像连理和离散,让情绪冲昏了头什么也不顾。他看着昏迷的时舞,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们刚才听到的兵器声,应该就是时舞和人缠斗时发出的声音。可是,她到底在对付什么?”
经由他这一提醒,连理和离散也想到了什么,全身神经同时绷紧。三人不约而同的朝更里面一些的位置看去,没注意到离散怀中的女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
“小心——”时舞看清连理身后,飞起一脚就将人踢了一个后滚翻,又扔出手中的宝剑,趁那怪物还没拔出地上的矛,大声道:“连理,快拿剑削掉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