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子（生子）上——云隐云见

自己骗了他……百里巽风嘴边漾起一丝苦笑，大概会跳起来灭了他吧。

京城。

赵四追了莫芜四天四夜，未果，最后在一处山崖上找到了碎衣一角。他回王府复命时，百里王爷已经听探子回报，又听说江阴

匪寇暴乱，城里成了修罗场。

“王爷，莫芋会不会……”

“莫芋？死了吧……”老王爷负手看天，“那孩子，命不好……”

“王爷，还是彻查一下吧，怕到时候后患。”

“后患？”百里王爷回过身来，他看着垂手立在一旁的赵四，道，“你在我身边二十年，今日才看出来——你比我狠。”

“探子回报说，那宅子被水贼砸了个遍，我们守在外面的人被杀的一个不留，竹桃也失踪了。你觉得，一个刚产子的男人……

能活下来么？”

赵四握紧手里的衣片不语，老王爷又转过去看天，京城的冬日阴霾阵阵，让人觉得压抑不已，“我现在担心的，是巽风回来怎

样跟他交代，你说他要是老婆孩子死在流寇手里，会不会更坚决地给朝廷卖命？”

赵四有些惊诧，“王爷？”

“巽风虽然不是我亲生儿子，却也是百里氏的唯一血脉，我再恨，也不能将他推向绝路。”

“王爷的意思是，怕小王爷主动请缨去剿匪？”

“长江匪患，哪是一年半载剿得清的！”百里王爷冷哼一声，“那个昏君，竟派巽风拿军令剿匪，要是他因为莫芋的事而常驻

，送死就是迟早的事！”

“王爷，莫芋的事还是不要走漏风声的好。”

“嗯，”老王爷略微颔首，“莫芜抓住了没？”

赵四摊开手里的衣片，回道 “小人该死，没找到莫芜，不过在山崖边上发现了这个。”

“莫芜那小鬼，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容易死……”百里王爷眼中阴云渐起， “给我抓住莫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三十章

莫芜脚下生了风一般，一纵而过。

他知道早晚会有人追上来，所以一刻也不敢懈怠，哥哥推开他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彻底的跑掉，哪怕他已经连续

跑了一天一夜，哪怕他已经精疲力尽。此时已是第二天清明，太阳从天空的一边悄然升起，莫芜嗤嗤哼着气，只来得及用手匆

忙抹开黏在额头上的湿发，然后极其干渴的咽了咽口水，便再也顾不上酸疼的双腿，踉跄着继续向前跑。

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近，莫芜听得紧张无比，一声声马蹄像踏在他心上一样，叫他心脏一下紧似一下，终于莫芜一分神，

一下栽进了草丛里。

少顷，赵四骑着暮云骑出现在这片草岗上，巡捕房出身的人，很懂得追人，他才不会像莫芜这傻小子，逃命竟全仰赖双脚，人

再能跑，跑得过马么？赵四去官驿寻了匹暮云骑，又打点了道上曾经的兄弟，让他们一有莫芜的踪迹就汇报给自己。所谓磨刀

不误砍柴工，他追了莫芜半日，便发现了他的踪迹，只是这小子居然超乎想象的能跑，追了一天一夜，竟然还没追到。想到这

，赵四有些挫败的暗骂一声，提绳环顾起四周来。这是宣州北郊的一座坟山，山上峭壁栉比，坟头也多，到处是杂草横生的乱

石土包，往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往左一刻便是平坦的大路，估计走下去不久就能下山。赵四在原地转悠，思考着莫芜可能走

哪条路。

莫芜在草丛里，惊得大气也不敢出，那暮云马儿雪白的蹄子就在鼻尖前，稍微刨一刨就能骚动他紧绷的神经，莫芜怕自己忍不

住会大叫，干脆使劲关上眼皮，我看不见看不见……

赵四巡视了一番，终于勒马往前行去，身边的庞大的黑影陡然消失，莫芜大大松了口气，他见赵四走远，便猫着腰，小心翼翼

地向反方向爬去。

赵四往前走了一段，始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感官很敏锐，立马掉头，一双鹰般锐利的眼睛在草丛里搜索，果然，草丛里有

一个不起眼的黑点正缓缓移动。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镖，平淡的喊道，“我看见你了，小芜儿。”那黑影明显顿了顿，继而加速

向前面跑去，赵四提醒他，“再往前就是悬崖了。”说罢手中飞镖脱手，冲莫芜后背直去。不料莫芜突然爬起来，赵四一惊，

飞镖擦着莫芜腰边而过，削下一片衣角，钉在地上。莫芜显然也没料到，他回过头来质问道，“你要杀我？”他原以为百里王

爷好歹会活捉他当人质，哪知赵四干脆痛下杀手，生生要置自己于死地。

“你们百里家心肠真歹毒！”莫芜破口斥道，“枉我哥还为你们小王爷怀了骨肉，哪知竟是这样的不值！”

赵四冷笑道，“小孩子看得太清楚了不好，短命的。”他步步逼近莫芜，手也开始向怀里摸去，莫芜一惊，往后大步退去，哪

知一只脚一滑，险些失衡倒了下去，他往后一望，心脏不由自主狂跳起来——原来是万丈深渊。

“呵呵，”赵四狰狞的笑了起来，他掏入怀里的手一扬，莫芜便慌张的一躲，连喊都来不及喊，便直直落了下去，眨眼的功夫

不到就消失在视线里。

赵四拾起崖边遗落的衣角，有些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的转身，上马回京复命去了。就算王爷想留你一条命，你也没那

造化。

崖下不到五尺，有个少年死死抓住救命的树枝，这树枝并不粗壮，脚下垫着的岩石也并不牢靠，但此刻，莫芜却不敢放松一丝

气力，他咬紧牙关撑到赵四离开，然后扒着岩壁艰难的爬了上去，他伏在地上大口喘气，眼中的满是坚定的信念。

我不能死，我还要去救哥哥。莫芜撑着膝盖站起来，微微调匀呼吸。

可是，我能找谁呢？他看着前方开阔的大路，眼前一片茫然。

几日后，莫芜站在京郊外，看着城门处的守卫们正极其严厉地盘查来往行人，卫兵们手上拿着一张画像比对，那张画像到底是

谁？会不会就是自己？莫芜心虚不敢上前，四下一望，见不远处有个牛车停在路边，他悄悄爬了上去，躲进车上的木桶里。过

了一会儿，有人坐上了车，赶着车向城里驶去。只是这车子似乎比刚才重了不少，赶车人摇摇头，难道上了趟厕所，这腐乳还

能增加不成？

停！双枪一挡，卫兵拦下牛车，“里面是什么！”

“回各位军爷，里面是一些腐乳和酱菜。”莫芜憋着气，听见外面有说话声音，然后有东西敲了敲他这个木桶，“这两桶是酱

菜，这一桶是腐乳。”

“嗯！”那搜查的卫兵按按下巴，狐疑地看了赶车人一眼，问道，“这种东西，需要到城外去拉吗？”

“军爷，我家大人是四川人，北方食物是吃不惯的，每顿必须有老家酱菜，这几桶是他托一位朋友带的。”

那卫兵似乎并未听他说，自顾掀开一个木桶，见里面是辣椒浸透的酱菜，盖子一开，一股刺鼻的辣味扑面而来，那卫兵没防备

，被呛的直咳嗽，他不满道，“哪家大人！口味这般重！”说完对着那桶酱菜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口味岂止是重，根本就是变

态。

“大理寺卿凌大人。”赶车人一报姓名，卫兵马上恭敬，他那堆满笑的脸上哪还找得出半分不满，“凌大人真是豪杰，这么辣

的食物我们可尝不了！哈哈！”他说着干笑了两声，又假作势敲了敲莫芜那木桶，“这腐乳想必更辣了吧，哈哈！”

他不敲不要紧，这一敲把里面已经快憋不住的莫芜吓得心都要跳出来，这腐乳桶里全是辣椒油，他捏住鼻子用口呼吸，那刺鼻

的味道仍直冲喉管，若不是一直默念哥哥，他真就受不了跑出来了。

“等等。”旁边一个拿画像的士兵疑惑道，“这桶的声音怎么这么闷？”他用手再次敲了敲腐乳桶后，又移到酱菜桶上敲了敲

，对比之下，果然前者要闷不少。

“这桶里到底是什么？”那士兵问道，他将手里的画像举给赶车人，“你可见过这个人？”

赶车人一愣，那画像上的少年眉清目秀，十分清纯可人，若不是冠束表示出来是个男孩子，他几乎快要以为这是个女娃了，这

么漂亮的孩子，官府到底为什么要通缉他？

“这娃犯了啥罪，你们……”他话没说完，一把长刀已经架在脖子上，面前的两个士兵陡然变色，“不该你管的不要问那么多

！”

“我们奉王爷之名，在此搜查侵犯！每个人都要检查，一个也不能放过！”

那士兵说完，一只手便要去掀那装腐乳木桶的盖子，莫芜听见他们谈话，早吓得满头凉汗，突然他感觉头上一动，就好像有人

要掀起盖子一样，更是心跳一漏，不自觉将身体蜷得更紧，他翻着眼睛，紧张的盯着头上，一动不动。

“哎！”更大的一声响从头上传来，似乎有另一只手压在了盖子上，“这腐乳没腌制好前是不能揭盖的，否则这一桶都得臭！

”赶车人着急劝到，虽然他也很奇怪这桶的声音听起来为何沉闷的不正常。可是这腐乳是自己亲自从蜀地运来的，万不会出现

什么异情，他一路过来，没人对着几桶咸菜腐乳感兴趣，倒是到京城出了这么个岔子。那士兵将鼻子凑上前，使劲闻了闻，隐

约一股呛味溢出来，想起那桶酱菜，这士兵心有余悸的走开了些。

“这真的是腐乳啊！”赶车的有些哭笑不得，他取下一块牌子递给卫兵，“我是廷尉府如假包换的老师傅，要是真出了什么问

题，你们拿牌子来找我。”

桶里的莫芜大叹好险，这才敢把提起的胸脯放平。那士兵虽仍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将牌子还给赶车人，“走吧走吧。”

车子又动了起来，莫芜虽然还得忍一段，却不用如刚才一般紧迫，他放开鼻子，正常呼吸了起来，桶里的味道依然呛辣不已，

可不知怎么，莫芜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不久，牛车停了下来，莫芜定了定神，这破车晃得他有些头晕呢，他正准备往外爬，不料感觉突然悬空，这桶好像被人抬起来

了一般，晃晃悠悠又走了一段，终于一番震动过去，莫芜这才感觉落了地。

“奇怪，今天这桶怎么这么重？”

“大概是分量多了吧。”

“没看出来，我们大人风流倜傥，居然最爱这臭东西，哈哈……”

谈话的声音渐渐远去，莫芜心里鼓掌，终于能出来了！他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一掌顶开头上的盖子，立马探出头，呼哧呼哧喘

了两口气，“哎呀妈呀，可呛死我了！”

他双手扳住桶沿，一个利落的鲤鱼跃龙门，翻身脚便着地，只是……这地好像有些奇怪，怎么像是铺了红毯似的……他犹豫着

抬头，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瞪大了眼张大了嘴，心都险些从嗓子眼蹦了出来。

一间豪华的厢房，一张八尺宽的梨木圆桌，桌边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还有、还有……莫芜环顾四周，小心吞了吞口水，好多

姐姐站在旁边伺候。天啊！谁来告诉他，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凌靖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腐乳渣的小孩子，小蝌蚪？旁边的孙回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极有兴趣的

打量着莫芜，看着那小子像熟透的苹果一般，一点一点红了，再慢慢低下头去……

真是丢脸……莫芜已经管不了现在什么状况了，他只看那黄衣公子一脸戏谑，就知道自己出丑出到姥姥家去了，他没勇气抬头

，眼睛瞥向一边，不敢看满身酸臭的自己，还有，呃，一地地豆腐渣……

孙回春朝凌靖仇使了个眼色，后者挑挑眉，示意他先出去，孙回春潇洒的大笑出门而去，临走还伸出鼻子在莫芜身上嗅了嗅，

羞得莫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凌靖仇禀退左右，挑起嘴角笑了笑，这个莫芜果真有趣，自己正想着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

了。

“小蝌蚪？”

莫芜正在自我懊恼着，突然眼前多了双鞋子，他抬头一看，凌靖仇一张帅脸正在眼前，他一慌，口里碎碎念：“你不认识我你

不认识我……”

“你真是个宝啊！”看他那可爱的小神情，万年假笑的凌靖仇倒真觉得从心底有开心泛起来，他凑近莫芜，问道，“我很好奇

，为什么每次遇见你，都有特别的惊喜……”

他这番话在莫芜听来，更是叫他惭愧，他小声回嘴道，“不是这样的。”他确实不想这样，可惜每次老天都太“照顾”他，“

我不想这样的……”

你那么好看，我每次在你面前都出丑……

他紧张的抠着指甲，不料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温柔的捧住他的双颊，轻轻抹去上面的豆腐渣，“不要在意，我很高兴总有这样

的惊喜。”他说着将拇指凑到嘴边，吮吸上面的腐乳，只是眼光没有从莫芜脸上移开过，他有些好笑地看莫芜一脸呆滞的表情

，不自觉开口道，“很好吃啊……”

莫芜这才反应过来，慌乱地低下头去，眼睛在地毯上扫来扫去。他、他他、他刚才做了什么……莫芜使劲眨了眨眼睛，好像要

把自己从这种幻想中拯救出来，突然身体一轻，他吓得尖叫一声，双手下意识抱住最近的东西，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

身在凌靖仇的怀里，双手还环着人家的脖子……

“你、你放我下来……”他十分不好意思，虽然在外人看来，凌靖仇抱他就像抱小孩似地。

第三十一章

可是对莫芜而言，这仍然是一件羞人的事情！他已经快十六了！

他靠在凌靖仇怀里，脸颊紧着他平整干净的衣襟，有男人特有的气味隐隐窜入他鼻子里，头顶上方是那人修长的脖颈，他略一

抬眼，就撞到他凸出的喉结，叫莫芜赶忙低下眼，紧张的皱着小眉头。豆蔻的年华里，他也时常在梦中肖想女人曼妙的身体，

还跟哥哥透露过自己的宏伟蓝图：计两年娶一房媳妇！莫芋当时笑得隐晦，“你真的喜欢女人？”

“当然啦！”

“那你看到女人的时候有什么感受没有？”

“很开心啊！”

“哦？”莫芋有些不明白了，难道这小子什么时候真通晓了那男女间快乐的秘笈？！

“每次有姐姐啊婶婶来找我玩的时候我都好开心！好想笑的！我好喜欢他们捏我脸，很舒服……”

莫芋笑得肠子打结，“女人果然喜欢你，你以后便大胆从这些女人中讨一个吧！哈哈……”

“嗯！”当时莫芜一脸坚定状，他始终没有怀疑过那些偷看的禁书里的快乐的事情，男女在一起这样就是为了更快乐的！而他

，早就明白了快乐的意义不是吗？他果然是天下最聪明的小孩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