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小永要了个任务——收水鬼。
这个小鬼在中考失利后受不了家里人奚落跳河自杀,怨气十足,十分凶恶。若在以往,是属于胡尚知道了一定绕道走的类型。
可是自从收了千年老僵尸之后,他就自信心爆棚,胆子肥大,对这种危险物种也敢于挑战了。
所以说,人,最怕没有自知之明。
如果知道这种能力也像月亮一样有满有缺,我死都不会接这种任务啊!胡尚抱着头逃跑,在心中凄惨地尖叫。这个小鬼怎么阴
魂不散啊!
少年郎背着桃木剑一路狂奔逃跑,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这个小孩成为凶鬼有一年多了,比上上次那个刚被轧死不久的女人不
知道强多少,连速度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胡尚内心无比后悔并痛苦地想着这些事情,脚下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可是,一个用跑的,一个用飘的,速度简直不能比较
嘛。小鬼很快到了胡尚身后,尖利的爪子就要抓住少年的后脑勺,欲将他的脑壳掀起,却忽然被红色的鞭子格了开去。
小鬼迅速缩回被高温灼伤的青绿色手指,愤怒叫嚣:“谁坏我好事?”
胡尚闭着眼睛撞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里,人体的温热感觉让他安心下来就马上虚脱软倒。他被紧紧地抱住,强有力的手臂支持
着少年虚软无力的身躯,一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觉缠绕周身,让胡尚目光迷蒙,神情恍惚。
男人红色的长发飘在风中,带着火焰的气息,扑面而来的灼热之气让小鬼觉得浑身都要被蒸发了一般,那缠满了绿色水草的小
鬼倒退逃开,状似惶恐。
“你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可、可以的,谢谢你!”胡尚不好意思地站直身体,对眼前人道谢。
“很好。”男人松开抱住他的左手臂,忽然离去的热度让少年的身体不自然地瑟缩了一下,他仰起头,似乎看到男人长发飞扬
的额头露出了一个红色的印记。男人左手塞在长风衣的口袋里,右手执鞭。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鞭子,手柄是紫金色的龙型,
黑色的皮鞭隐隐有些透明,透露出内部的一抹红色,像血丝一样的红色,鞭子表面则缠绕着仿佛火焰形状的红光,燃烧一样的
红色光芒。
也许真的是火焰。
“啊~!”
急速倒退的小水鬼,却还是来不及躲过疾驰而来的红色影子,被皮鞭卷住腰身,立刻就像是水在高温瞬间蒸发一般,从腰部开
始消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鬼嚎就变做了轻烟消散。
胡尚看在眼里,不自然地吞了口唾沫。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干脆利落的方式,他都来不及分辨这小鬼是被男人通过鞭子吸收了,
还是被打得魂飞魄散。不过看着男人强大的气场,应该不会想要这么个道行浅薄的小鬼的修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像东西被烧焦了的气味,胡尚呆坐着,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然而前一刻还十分有气势的男人,却忽然
在胡尚面前倒了下去,右手握着的鞭子也瞬间消失。
“喂……喂、喂!”胡尚跑过去,推了推倒在地上的男人,发现对方呼吸平静,看起来好像睡着了,却怎么也叫不醒。
不是吧……少年蹲在男人身边,苦笑着挠挠后脑勺。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总不能把救命恩人扔在马路上吧。胡尚艰难地拖
着男人起来,把头伸到对方手臂下,让男人靠在自己背上,伸手对着大马路狂乱地挥舞,试图吸引出租车司机的目光。
民俗文化研究院地下室
白色的日光灯散发着一种带着浅浅蓝色的光芒,整个地下室的越发显得阴森冰冷。房间四周是许多大型的仪器,散发淡淡的温
热,几乎没有噪音,而那些或坐或站的,穿着白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也不曾发出任何声响。地下室中间的空间放着一个玻璃
棺,旁边站了两个男人。便装的他们,在这个蓝白色的空间里格外显眼。
胡延正色看着萧梁永,目光炯炯。
“这个东西确实不简单。”胡延指着玻璃棺中的破败腐尸。
这东西自胡尚收回来之后就开始迅速腐败,如今也只剩下一半的腐肉了,与胡尚所描述的完整干尸相差甚远。
“上面不仅残留了阴气,还有龙气。”
“龙气……?”萧梁永看着胡延,“能追踪吗?”
“太淡了。”胡延摇头,“我试过了,用腐肉化虫,甚至飞不出这个房间。”
“看样子这具尸体也有好几百年了吧?不知道是从哪个墓穴里面爬出来的……我先收集下附近的古墓资料。”萧梁永皱皱眉头
,“年份能看出来吗?”
“不行。”胡延的眉头也皱起来,这位僵尸先生,让身为考古教授的他毫无办法,“这具腐尸被阴气影响过,不是正常腐烂的
,考古学派不上用场。而且衣服也烂光了,不然从式样上还能看出点端倪来。”
萧梁永注视着玻璃棺里面烂到露出了一半骨头的僵尸先生,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先回去收集资料了。报告就麻烦您了。”
“没问题。”胡延和萧梁永一起走向电梯,嘱咐说,“随时告诉我进度。还有,让胡尚有时间来一趟,我还有问题要问问他。
”
萧梁永点头,若有所思地走了。
第9章
胡尚背着男人回到自己的屋子,已经累得快挺尸了。他用脚把门关上,走进卧室,将身后的男人重重地扔在了自己的床上,自
己也歪倒在他身边,就这样睡了过去。男人红色的长发散布在胡尚的四周,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英挺的脸上弥漫温柔的气氛
,那双细长的眼睛微微开启,露出一点迷蒙,又慢慢合上了。
胡尚没有想到,自己扛回家的男人居然是个宝贝。
少年从床上爬起来时,是因为饿得跟个野狼似的他,闻到了一股香甜香甜的味道。他半梦半醒地坐起来,循着香味走到了厨房
,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头发也是鸟窝一样。
“你醒了?你这里没什么材料,我只做了一点甜粥。”男人脱下了超级卡瓦伊的绿色青蛙围裙,将锅里的粥用勺子盛到了小碗
里面,空气中粥的香味越加地浓烈。
胡尚咽了咽口水,因为刚睡醒而迟钝无比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他走进卫生间行军打仗一般地刷牙洗脸,就跑到餐桌边上坐下
了。
“我觉得你应该不讨厌甜的。”那男人微微笑着,在胡尚面前放下煮得糜烂的甜粥,里面大致放了些百合、绿豆、莲子什么的
。胡尚想起这些东西,还是蕾丝女上次硬让他买回来煮的。说什么夏日消暑盛品,只可惜他胡大少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就能
煮个泡面,这些东西买回来以后就没有开过封。
胡尚已经饿得像头狼了,他呼噜呼噜地解决了一碗粥,正要去盛第二碗,却发现对面的男人又递了一碗过来。
“锅里的太烫了,我事先凉了两碗。”男人斯文地笑着,取了胡尚手上的空碗,顺手放入水池。这所谓两碗,自然是胡尚刚刚
吃完的,和现在手上拿着的。而男人面前的那一碗,却是刚刚才盛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太他妈贤惠了!胡尚暗暗想到,我要是个女人,就立刻扑上去求婚。
有了第一碗垫垫胃,第二碗,胡尚就有了余裕,放慢了速度仔细品尝美味。对面的男子慢条斯理地用勺子将最上层的热粥舀起
,静静地等它晾凉了,才张嘴含了粥喝下去。那模样,那神态,悠闲地不像在喝热粥,倒像在品酒或者品茶一般。
这个男人一定出身很好。
胡尚把勺子含在嘴里,看着对方。
他吃饭的模样和堂哥一样讲究。礼数周到,姿态优雅,无声无息。可是他比堂哥更强的一点是,哪怕看到自己这样无礼的动作
,也丝毫不会显露不悦。
真正的谦谦君子。
可是看昨夜的气势和手段,他又绝对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少爷。少年歪着头思考,真奇怪,三大家族里的少一辈自己都见过
了,并没有这么绝妙的人物。哪怕号称天师界头号青年天师的堂哥,也比不过他呢。
虽然胡尚并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但要留一个人在家里并不是这么随意就可以决定的,于是少年决定和这个男人“谈谈心”。
结果……
“你说……你不知道自己是谁?”少年眼睛瞪得很大,显然十分惊讶。
“嗯。我一醒来,就在一个人很多的地方。周围的东西似乎很熟悉,可是又觉得很陌生……”男子皱着眉头苦恼着,“刚才我
醒过来,走进这里。”指了指厨房,男子继续说道:“里面的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叫做什么,但是身体自动就会使用它们。”
“你听起来好像是失忆了。”胡尚同情地看着他,“那你知道昨晚的事情吗?”
“嗯。”男人点头,正色道,“我从那个人很多的地方走出来,一直走就遇到了你。然后好像本能一样,我知道我可以对付那
个小鬼。”
“又是本能噢……”少年咬着指甲思考,得不出一点头绪,“可以肯定的是你失去记忆了,并且你的出身一定很好,可以麻烦
小永去查一查。你还记得名字吗?”
男人把胡尚的手从嘴角拉开,似乎对他啃咬指甲的习惯有些不满。
“这样子指甲很容易断裂的,我给你修修。”
对于他完全不担忧自身的状态,胡尚说不出到底是应该庆幸还是不满。虽然这样不用整天惶惶不安,但是老兄你会不会太没有
神经啊。很想这样子吼叫一下,但是对方只要用那温柔的目光随便看看,就让自己完全吼不出来。在这样的人面前,胡尚忽然
很自觉地想要轻声细语。
“好啦好啦,不用啦。”不好意思地抽回手指,胡尚觉得脸颊发烫,一个男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这么温
柔体贴干什么啊?他为了掩饰难为情而特意大声说道:“名字呢,记不记得了?”
“何以。”对方从领口掏出一张纸片,似乎是医院的床位卡的样子,残缺的纸片上只留下了名字的讯息,而印着医院名称的边
缘早已不翼而飞了。
……这么说,我就是不得不收留这个人了?胡尚微微笑,自己绝对没有因为这样的发展就很开心,绝对没有!嘿嘿嘿!
两人间的气氛恰恰好,胡尚的手机却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嗯……我要出去见一个人,你要不要去超市逛逛,买点东西?”胡尚看着萧梁永用八百里加急开头的短信,挠挠头,要把他
一个人放在家里吗?晚饭都没材料了。
“超市?”
“就是可以买很多生活用品的地方,我先送你进去,然后你在里面逛,买完东西你就在咖啡厅里等我,到时候我再去找你。”
胡尚用梳子爬了爬自己那自然卷的鸡窝发,努力让它们服帖一点。
“咖啡厅等下我指给你看……”
胡尚点点头,又想到万一他不懂怎么付账就麻烦了,心想还是自己早点出来的好。
“算了,还是等我出来一起去买吧。”少年抬起脸看何以,“我去见一个讨厌的人,很快就会出来的,你在大堂旁边喝点东西
,等我下来。”
“也好。”何以温和地笑笑,优雅无比。
第10章
胡尚正在做梦,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梦中,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
这梦,实在是有点让人羞于开口。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似乎是一座巨大的画舫,和他去西湖游玩时所乘坐的仿古游船有一点点相似,但
是,要更加的巨大,更加繁复,大到仿佛就是一座在水面上漂浮的微型岛屿。他正坐在这个岛屿最高的楼台之上,四面是碧绿
的湖水,微风吹拂下碧波荡漾,反射出粼粼波光,晃得他眼睛刺痛。
他伸手要挡住那反光,入眼的是一个极其华丽的袖子——外层的袖子宽大且花色复杂、颜色艳丽,内层是柔软的浅色的丝,因
为在剪裁上内层的袖子比外层的更加宽大,所以套穿以后,袖口就仿佛花朵盛开一般,呈现出优美的效果。从袖口处伸出来的
手,修长、细、白,肌肤仿佛温润的玉石,边缘几乎呈现透明感,是一双非常美丽的手。
胡尚可以肯定这不是自己的手,他的手因为常年握笔姿势不正确,在右手中指的第一个关节处和小指头的第二个关节处分别都
有一个硬茧,而这双手上一点瑕疵都没有。但是这双手却会随着自己的意念动作。是我梦到了谁?少年胡尚虽然天分不佳,并
不表示见识就少,他知道这是入梦。
一般人被梦魔魇住了,就会入梦。轻者不过是夜里多梦,醒来觉得有些疲累,并无大碍;重者则会陷入连续的噩梦,耗费大量
精气神,形容消瘦。但是这些都和入梦者的精神相关,天师家族的人都知道,入梦,有时可以看到前生,或者来世。有时候,
则会跑到别人的梦境里,恍恍惚惚不止今昔是何夕,不只此身是何身。
庄生梦蝶?还是前世入梦来?少年莞尔一笑,有些逍遥。他坐在高脚椅子上,两条腿晃晃悠悠的,这双腿,自然也是极为美丽
。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纱帐,只有他这一面的纱帐被束在了两边的红漆柱子上,也许是为了方便这个身体的主人观景。从栏杆
上探出半个身子,俯视这一艘巨舫,少年身后的乌黑长发因此全部垂落胸前,微风吹拂下就会有发丝沾在脸上,痒痒的不是特
别舒服。恼怒地用手握住头发,胡尚半倚栏杆,好奇地观察甲板上的动静。
这是一艘充满了鲜花的画舫,到处都装饰着各种各样的花卉与藤蔓,许多衣着华丽的仕女在甲板上如蝶穿花一般轻盈地穿梭着
,衣袂飞扬宛如蝶翼。少女们和乐的笑声犹如远处的铃铛轻轻敲响,轻巧、空灵。她们纷纷聚集在一个平台边上,分两边排列
,队伍整齐划一,头几个少女的装束尤其的艳丽,后面的则是清一色的白衣,只有袖口和裙边有浅浅的蓝色,头饰则是各色的
鲜花,仿佛远远看着,都能觉得春意扑面而来。
她们在等待着谁?
远处一叶扁舟,载着一个火红色人影翩跹而至,红衣红发,姿态悠然。那人临近画舫之时,纵身一跃,仿佛一尾火色的蝴蝶,
降临在平台之上。小舟化作了一片树叶,就此随波流走,胡尚诧异地看着这惊奇的景象,化物,是仙、妖才会的法术,与天师
的障眼法大大不同。
那红色人影仿佛感应到胡尚的目光,转过脸来,对他微微一笑,少年顿觉脸上一烫,急忙退离倚栏处。
那人,好眼熟……
第11章
天色渐晚,画舫里点起了宫灯,越发显得旖旎。少年躺在凉丝丝的藤席之上,索着这个迤逦的梦境何时才会结束。也许是怕凉
风吹多了不利,仕女们早在太阳落山之时,就取了一块块的门扉嵌入地板拼合成墙壁,白日里四面通风的高楼之端,顷刻间就
成了普通的卧房,让少年小小地感叹了一下设计之巧妙和主人心思之细腻。
木制的楼梯走廊传来许多人轻轻行走的脚步声,很快便有许多仕女随着红衣人涌入房间。那男人走向少年,将他自床榻上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