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蝶花——东陵＊夏

第一章：初始

蝴蝶

毛毛虫，天生有一种跟随他人的习性，他们会盲目的跟随着前面的，每一分、每一秒永不停止，直到死亡，这种效应称之为：

毛毛虫效应，也是『跟屁虫』的由来。

──采自关于心理学的100个故事之约翰·法伯的跟屁虫实验。

幽谷，夏天的薰风不断的许许吹来，他坐在一颗巨石上，手上拿着的是刻着奇花牡丹的紫竹萧，娇艳妖娆的诡丽，宛若一朵正

恣意盛开的花而不是雕刻品。

然而，这美丽的紫竹萧却是由一个全身长的毒瘤的丑少年拿着，浊黄色的腐水不断的从脸部流下，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腐烂

土地之声，只有这块巨石及紫竹萧才不会被他腐蚀掉，阿丑已经忘了，忘记……自己为什么会被丢在这里，忘记自己是谁、也

忘记……这个世界的全貌。

阿丑附近土地，全是黑色的腐烂之泥，与十尺处的世外桃源完全不一样，这里就像是……被这个谷中遗弃的地方、被这个世界

遗弃的地方。

他被这所有的花朵讨厌，讽刺的声音总是在耳边环绕着，唯读有还未成行的花不会对他有诉控之声，他好几度想要跨出这块巨

石，但是当脚踩落时，周围的花朵亦是花精的元神瞬间枯萎失去了灵魂，他哭泣着，他不是故意杀那些成精的花……

但，他想离开就是个错误。

阿丑一直以为自己会永远困在这个地方，静静的、孤单的度过一生。

直到，有次他手上的紫竹萧不小心滚到超过十尺处的地方，阿丑下意识的想要下来巨石去捡，但是当他踩下来的瞬间，凄厉的

尖叫声，刺激着他的耳膜。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这种像是被灵魂撕裂的剧痛，无尽头的痛苦之声，阿丑愣了愣。

还没有反应过来，踩在他脚下附近的十尺土地初长出来的杂草及未成形的雏花，瞬间化成灰烬，宛如被抽离了灵魂般乾枯掉，

阿丑掉下了泪水，他爬回巨石上，只有不断的哭泣，以及……周围花精们的痛骂。

「为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的毁灭我们！？」

「好过分！风铃姊姊，他又杀元神了！」

「我求你不要再下来了好吗？你到底要杀多少幽谷的花精你才甘愿！？」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比起他们的痛骂声，阿丑的声音很小、小到……没有任何一朵花、一枝草听见。

泪水不断的掉下，阿丑一直哭、一直哭，这种破碎灵魂精神的泣，也止不住他的伤痛，他失去了他唯二可以触碰的东西，剩下

的……只有这块又臭又脏的巨石。

是夜。

阿丑哭红哭肿了双眼，这温暖的幽谷对他而言却是寒冷至极的，花精们在享受着月光的照耀赐福，只有他躺在巨石上，呆呆的

望着月亮，无助，他曾以为自己跟那些花一样可以吸收月光的灵气成精。

但，即使过了几千年，他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有毒瘤不断的长出，在他身上爆裂、腐烂、化脓、愈合，然后，再一次的长

出毒瘤……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生物，他也……没有元神。

阖起了眼，厌倦压毁了肩，这种濒临窒息的诡谲，只有在这月光充足的夜里，阿丑，是有感到空虚、孤单。

泪水又一次的滑落，他好累、好累，明明没有做什么让他疲累的事情，但他的心灵却是乾枯痛苦的倦。

「不要再哭了……」忽然，有道声音传入阿丑的耳里，他坐了起来，除了一片花朵精灵正在享受月光照耀，没有任何的动作及

声音。

「这不是你的错……」又来了，但这声音彷佛只有他听得见，花精们并没有因这声音寻找出处，只有他……听得见。

「你是谁？」阿丑因为这些毒瘤，让他失去了声音，只有气息般的空音。

但，回答他的却是一片的宁静。

过了一刻钟，就在阿丑放弃的时候，忽然有股微风轻轻的抚过整个幽谷，带起整个幽谷的花香味，阿丑清楚的感受到有双温暖

的手，轻轻的、如羽毛般，抚着他的长满毒瘤的脸庞。

阿丑想抓住那抚摸他的双手，却只有抓住冰冷的空气。

「我没有名字……」他淡淡的说着，低嗓着音，冷冷的却清隽如泉水般一点一滴浸透心灵。

「你……」阿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个不知名的东西，正在用双手抚摸着他，透明的，彷佛用灵魂深沉的触碰。

「你帮我取名，好吗？」这冷淡的声音，有着一丝着急。

「……嗯。」愣了许久，阿丑才回应着，他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但他并不惧怕。

且，完全不用惧怕他会被自己腐蚀掉。

他是个透明的存在，一个能安抚人心的……带着花香味的，淡淡微风。

「那你就叫微风，好不好？」阿丑笑着问，面对的这个……空无一人的眼前。

「嗯，谢谢你。」微风轻轻的抚着阿丑的发，道谢。

明明看不见，但，阿丑就是知道，微风他……正笑着。

这是他，与微风的初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这种用心灵依靠的存在，不需要……用言语去说。

就在同一天，阿丑失去了能触摸到的紫竹萧，却也在同一天……得到了一个东西触摸着他的脸。

第二章：初识

蝴蝶

漆黑的夜晚，总是会有星星去点缀着，妩媚的月娘被云朵覆盖住，当所有的精灵享受着这星月灵气时，一道带着清隽花香的微

风轻轻地抚过整个幽谷。

微风从来不会在白天出现，只有在深夜的时候，他才会靠着这道微风一样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坐在他身边，所有的花、草、树

、石、水、土精灵甚至是风精灵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但阿丑依旧认为他是风，一道白风、透明无止尽却安抚人心的微风。

他们从来不会多说话，只有偶尔阿丑会哼歌给微风听，他的歌声只有微风听得见也只有他会欣赏，因为他的声音是无声的空音

，原本只是无意间的哼歌，到最后是微风要求他唱歌给他听。

阿丑的歌声不算好听，但却有着淡淡的韵味，像是用生命燃烧的那种剧痛所剩下来的飘渺之音，唯独用灵魂才能体会出他歌声

中的叹气，而只有微风能感受到他对生命的不平之声。

这两人的相处，平淡的过了两百年，直到有天，从没主动开口说话的微风丢给阿丑一个问句。

「阿丑……你……会想要拿回紫竹萧吗？」微风突然问着，他的这句话让阿丑愣了许久。

「之前会，现在无所谓了。」阿丑诚实的说着，然后继续哼着歌。

「……为什么？」愣了很久，微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着。

他们俩总是淡淡的相处，没有过多的话，但是却以非常和谐的方式去面对对方，这是一种很妙的契合，宛如用灵魂去了解对方

而不是用语言。

「我失去了一个我摸得到的东西，却也得到了一个人家摸得到我的人，不是很好吗？」阿丑渴望的不是自己主动去触摸，而是

……一个不会被他腐蚀掉却主动摸他的人。

就是微风，虽然他总是用透明人的方式跟他相处，但这种微风飘过的心情，跟真正与人相处的感觉是一样的，他摸不到微风，

只有空气，但微风摸得到他就足够了。

那是他，从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被人这样安慰、这样摸脸。

「……」微风安静了，他没有多语，但双手却是拥抱着阿丑。

他从来……就不知道原来阿丑有多么孤单，孤单到，只是摸摸他就足够了。

被微风拥抱的感觉，不像阿丑原本想像的那样，他原以为就像被风围绕的感觉且是温热的微风，但是当他被拥抱时却能体会到

微风心跳在跳动的声音，微风……到底是什么？

他跟自己一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元神吗？

突然，阿丑好奇了，他从来不会过问微风是什么，自己又是谁？

但他却突然思考起这个问题。

「微风……你……」阿丑就在想问话的时候，突然猛烈的咳起嗽来：「咳咳咳咳咳！！！」

阿丑咳得很猛烈，四肢百骸都被他猛烈的咳嗽震得喀喀作响，彷佛肺部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他，把阿丑折磨的毒瘤都流出腐水

滴落在地上腐化整个大地。

「怎么了！？」微风紧张了，他想帮助阿丑却怎么也止不住他的咳嗽，只好用手轻拍他的背给予他安慰。

「没、没……咳咳咳、没……事……咳咳！！」阿丑摇头，想告诉微风没事但是他猛烈的咳嗽看起来就没什么说服力。

微风突然有点生气，他无法接受阿丑这么难过了还想安慰自己的善良，刹间，他有点忌妒阿丑的善良，不像他……自私的可以

。

这剧烈的咳嗽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阿丑才缓缓的纾解过来，而微风依旧轻拍他的背，直到阿丑因为疲累缓缓睡去，拍背的双手

才停止。

他们都以为那只是一个意外，但是，第二天阿丑生病了，这对可以修成人型的精灵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情况，唯读……他的元

神，受伤了。

「阿丑，你还好吗？」夜里，微风来到只有阿丑能坐的巨石上。

但是阿丑像是植物人一样，张着眼摊在巨石上，拼命的打冷颤，全身的毒瘤正以飞快的速度重生、爆裂、愈合，腐水几乎染湿

了整个巨石，阿丑没有哀号声，连眼泪都疼到哭不出来。

然而，他听到的只有幽谷花精灵们的嘲讽之声。

「风铃姊姊，太好了，他好像快死了唉！！」

「呵呵，这种祸害本来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那个杀了众花精的妖怪终于要消失了！」

「哼哼，在七天就是满月了，干脆那天我们来办晚会好了，庆祝那妖怪死掉！！」

一句句的讽刺之话，微风听不下去的大骂着：「你们这些花精不要太过分了！阿丑是他不是愿意那么做，他只是想要自由！！

」

「风铃姊姊，那么那天我来准备一些水果酒好了！」

「好呀好呀，那我请蔷薇来为大家献歌好了。」

「哇！蔷薇姊姊唱歌很好听的说！」

然而那些花精彷佛没有听见微风的大骂，幸灾乐祸的在讨论要怎么盛大举办七天后的晚会，来庆祝阿丑快死了，微风整个人愣

住了，他没想到那些花精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那为什么……阿丑感觉的到？

刹间，微风感到一丝害怕，他以为修成人型后那些花精感觉的到自己的，所以他只有在晚上出现，但他没想到……这两百年来

只有阿丑看得见他、触摸得到他。

那么，阿丑的元神……是什么？

第三章：谢谢

蝴蝶

他很痛、很痛，这些毒瘤已经跟他千万年了，也已经习惯毒瘤刺入骨髓般的剧痛，但是这次就像是要把四肢百骸给生生拆毁剥

落，就连呼吸都感到窒息，他已经痛到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

全身疲累的无法动弹，他想开口求救却听见幽谷花妖精说要为他快死而举办晚会，突然他感到心寒，想哭，泪水却已经掉不出

来，因为太痛、太痛了。

他似乎还听见微风的怒吼，但这样的情绪失控是他不认识的微风……这一点都不适合他，微风应该是要淡淡的冷漠，却也温柔

的存在，对他而言，微风是个美丽的存在，一个让他看见生命轨迹的人。

阿丑无法说出他对微风那种异样的情愫，但是他知道，微风是他在生命中站最重要的一块，这千万年来他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

，只有这短暂的两百年，有着不惧怕他的微风，让他生命点燃了一盏灯。

微风、微风……

谢谢你。

「谢……谢……谢……你……」阿丑用已经腐烂见骨的手想抓住微风，却依旧只能抓住冰冷的空气，是呀……他是微风，任谁

也抓不住的风，即使是他……也不能。

但，请让他说出他对微风的感谢，谢谢你、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的陪伴。

这两百年来，他过的……比千万年前还要丰富，他从来没有白活过，这段日子，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只因为有他，微风

。

「微……风……」阿丑叫着，连呼吸都困难，能支撑让他开口说话的是那唯一支柱。

「阿丑、阿丑……」微风也想让阿丑紧紧依靠自己，无奈，只有他能碰到阿丑，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要对阿丑那么不公平，他走了千万年是如此的孤单，他做错了什么，只是想离开却被说是杀人凶手，他只是想要自由，

一个如此善良的人，甘愿受这种折磨，全身的毒瘤，他……到底，错在哪？

微风，突然为阿丑感到不甘心，他是如此善良的一个人，一个总是用丑陋的脸去笑着这个世界，哼着歌、说说梦想，而他的梦

想，是如此的简单，想要看这个世界的全貌，他想要自由。

阿丑……为什么，世界对他那么不公平？

他很痛，真的、真的很痛，每一寸肌肤都在咆哮着他的剧疼，细胞不停的互相挤压着，这种近似撕裂灵魂的痛，他将近要崩溃

，是微风在支撑着他最后的底线。

全身已经烂到见骨了，阿丑依旧还活着，他多希望自己不要有那么坚韧的生命力，但是他依旧只能体会剧痛直到被折磨到死亡

那刻，偏偏，他又想多待在微风身边，即使用非常丑陋的自己，生命的最后他很想……待在微风身边。

很痛、很痛……

就这样，阿丑足足痛了七天，那天月亮正圆，整个幽谷也非常热闹……热闹阿丑将要死亡的庆祝之声。

花精灵们在唱歌、跳舞，甚至有几名比较大胆的花精灵拿着石头丢向阿丑，让他的伤口多添加几处，微风想用身体挡住却像空

气般穿透敲破阿丑的额头。

现在他全身都已经烂到像一滩腐水骨肉，已经看不出阿丑的样子了，像是……一团肉泥，这种生命燃烧的瞬间，是既恐怖却又

美丽的存在，像是诱惑人心的剧毒，蛊惑着全幽谷的花精灵，使她们疯狂。

「……微……风……」阿丑已经说不出任何一句话了，是微风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我在……」微风轻轻地将阿丑的身体儳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中，他也知道阿丑的时间快到了，这七天的折磨他无时无刻都

想杀了阿丑不愿看他这样痛苦。

可是，偏偏他又希望有个奇迹，能让阿丑恢复原本健康的身体。

他不该那么自私，自私的……祈求希望，但因他的自私，阿丑痛苦了七天，够了……他真的、真的想杀了阿丑，让他不要再受

这种痛。

「我想……我……咳咳……是……不行……了……」阿丑想说话，但是每个字都拼不太出来，好难，为什么只是说话就觉得好

难，明明……以前很简单的呀？

「不会的、不会的！！」微风死紧的拥抱着阿丑，彷佛这样抓紧就不会流失阿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