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毕高顺会意,道:“都放箭!”
董卓知道再守不住,殿内亲兵一窝蜂冲了出来,鸿台高处上百人齐齐放箭,麒麟堪堪拉开霍去病那把八十石的镇疆神弓,左手
手背金光流转,于铁箭上流动不休,引领上百箭如流星雨般射进了临华殿内!
吕布战得脱力,此刻已是最后关头,小天子督阵,箭光仿佛带着王道之气,登时催起并州叛军斗志,杀进了临华殿内。
尘埃落定,董卓被擒。
“报——”
城门处发来战报,李儒假扮太监,出宫传讯时被张辽擒住,还未出口求饶便稀里糊涂地被当场格杀。
董卓:“……”
吕布:“给我拿下!”
并州叛军一拥而上,将董卓捆缚起来,麒麟松了口气,结束了。
吕布朝高处道:“你们都下来。”
董卓:“……”
吕布端详董卓片刻,二人目光对上。
董卓:“嘿嘿嘿。”
吕布:“……”
董卓:“那个……奉先儿呐!你这是要做什么?和义父开玩笑?”
吕布戟尖点着董卓喉头:“谁是你儿?!”
董卓:“是是是……吕将军如此人才,是仲颖有眼不识泰山,仲颖该唤吕将军作义父才对呐!”
麒麟正从鸿台上跑下,听到这话险些摔个五体投地。
吕布谦虚道:“那是那是。”甫一说完,又喝道:“把他嘴巴堵起来!”
董卓忙道:“且慢!”
吕布蹙眉道:“还有何话说?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休再心存侥幸!”
董卓赔笑道:“吕将军若不嫌弃,便将仲颖收为义子如何?”
吕布:“……”
董卓又道:“义父,仲颖手中有十万凉州铁骑,都可交到义父手中……”
麒麟色变道:“不成!”
吕布在那一刻险些便动心了,董卓若愿归附,有十万凉州军在手,外加两万并州亲兵,占长安之地利,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
势必成为另一个董卓。
吕布眼神一有迟疑,麒麟便看了出来,吩咐道:“把他嘴巴堵上。”
“主公。”麒麟低声道:“十八路诸侯兵临长安,要的只是董卓性命,董贼烧了汉家祖庙,千年洛阳付诸一炬……此人不死,
曹操势必不肯罢休。”
“十万凉州军,外加侯爷手上两万精兵,怕他作甚?”吕布沉声道。
麒麟蓦然一惊,万万不料吕布居然也有这么大的野心。
麒麟心念电转,知道不能用大义来劝,只得分析利弊:“主公打算留他性命?”
吕布不置可否,显然在这件事上与麒麟有分歧,并非言听计从。
麒麟说:“到时诸侯要你交人,你留他性命,就得与曹操袁绍开战。主公指挥得动董贼麾下将士?”
吕布拧着的两道剑眉舒展开,麒麟又道:“到时前有联军,后阵军心不稳,又要随时提防董卓反咬一口……”
吕布道:“将他阵前问斩呢?”
麒麟哭笑不得:“开玩笑么?把他在凉州军与诸侯联军阵前斩了,他手下那些兵会放过我们?”
吕布点了点头,接受麒麟的意见,又问:“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麒麟道:“杀了他,再派人出城传讯,凉州军自然作鸟兽散。”
吕布蹙眉道:“你……就如此肯定?”
麒麟一哂置之,这个结果他倒不愁,毕竟历史上便是如此,董卓死后,李傕、郭汜、樊稠等部将骇然,纷纷带兵逃离关中。
吕布接过麒麟手中镇疆弓,遥望被拖到一旁的董卓,董卓自知无幸,仍苦苦求饶,麒麟却道:“现在不忙杀,封锁消息,请陈
宫先生来。”
吕布只得吩咐下去,将董卓堵了嘴,带到未央宫前,扔在地上,竟是一句话不想让他说。
亲兵死的死,逃的逃,七零八散,张辽率军围住皇宫内城,凡是有人逃出,便直接缚住。
少顷陈宫来了。
殿内宫女太监逃了个干净,唯剩吕布与高顺、麒麟两名亲信,又有董贵妃貂蝉簇着天子。吕布看了一眼貂蝉,什么也没说。
“你们商量商量,人拿住了,该怎么杀?城外还有董贼十万凉州军,不可拖延……”
“对,不可拖延,迟则生变!”陈宫仓促来到,下马后拾级而上:“恭喜中郎将!实是大功一件!”
“大功一件。”吕布漠然道,望向貂蝉,眼中颇有得色。
貂蝉低眉顺眼,走到吕布身边,拢着裙摆,缓缓坐了下来。
麒麟与陈宫简单商议,陈宫说:“臣斗胆请皇上先宣百官上朝,午门外侯旨。”
刘协不安道:“将这厮一刀杀了不就成了么?迟则生变,不可拖延。”
麒麟不悦道:“皇上,这时不明不白就杀了,让我家主公背个弑父罪名,可是恩将仇报……”
“麒麟,不得无礼。”吕布满不在乎地吩咐道。
陈宫道:“请皇上宣旨。”
刘协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麒麟眉毛微动,说:“臣罪该万死,冲撞了陛下,臣可担保,以后再无此事了。”
刘协着人去传,陈宫觑这空档,又与麒麟商量几句,麒麟道:“公台兄拟诏,小弟给你磨墨就是。”
吕布不耐烦道:“还拟什么诏?”
刘协警觉地问道:“还有何事?”
陈宫笑了笑,不解释,都没把小皇帝当回事,麒麟在殿上龙案前亲手磨了墨,陈宫胆子再大,也不敢坐龙椅,屈身一边写了,
那时蔡邕,王允等人听得宫内事变,早已侯在门外。
“谁宣旨?”麒麟道。
吕布道:“你宣。”
文武百官依序入了午门,列于未央宫外两侧,见董卓伏诛,俱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坐于最高处的吕布,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
那战神般的武将全身鲜血,披风上的血迹更已凝固成黑块,犹如炼狱中爬出的修罗,英俊的脸上污脏。
中郎将吕奉先张着大腿,无礼箕坐,倨于未央宫最高处台阶,难得地朝殿外百官笑了笑,道:“各位大人,没事了,以后再没
有人逼你们吃人心,喝血酒了。”
王允低声道:“只怕驱了虎豹,又来豺狼。”
百官议论纷纷,麒麟已站在高处,展开圣旨。
刘协立于吕布一侧,看清楚了圣旨上写的内容,松了口气。
吕布道:“皇上不必再担惊受怕,我吕奉先绝非董贼那类人。”
刘协点了点头。
麒麟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凉刺史董卓应宣入京,率兵勤王……”
午门外无数道目光驻于麒麟脸上,麒麟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场,念不下去,道:“还是公台兄来吧。”说着将圣旨交给陈宫。
陈宫只得接过圣旨,继续念下去。
陈宫给董卓罗列了八条罪名:驻兵抗旨、纵兵掳掠、焚烧祖庙、擅占官职、不敬天子、霸占民女、私杀官员、假传圣旨。
念到霸占民女那条时,麒麟心中一动,看到坐于台阶上的吕布与貂蝉,自董卓被擒后,他们便没有说过半句话,然而却似默契
地忽略了之前的一番冲突,再次依偎到一起。
麒麟没有再听下去,阳光沿着午门牌坊照进大殿,他在殿内转了一圈,随手叩弹殿角摆放的两个巨大金瓶。
“都亭侯吕布领中郎将之职,年前得朕密诏,甘认国贼为父,屈董贼帐前,蛰伏以待时机。”
“今幸得汉代列祖庇佑,董卓伏诛……”
陈宫念到这句时,吕布打断道:“麒麟。”
麒麟在龙案下好奇端详花纹,随口“嗯”了一声,吕布没有转头,问:“人呢?去了何处?来我身边。”
麒麟只得走到吕布左边站着。
陈宫念完圣旨了,百官躬身朝拜,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吕布随手扯断董卓身上牛皮筋,一脚将董卓踹了下台阶。
董卓顺着一百一十七级台阶摔了下来,尚来不及扯去嘴中塞着的破布,便晕头转向,喉头“呜呜”作响,没命狂奔。
百官惊慌大喊,纷纷退避,吕布将镇疆神弓拉成满月,并州军轰然一声彩!
那一箭穿过近百步之遥,准确无比射中董卓后颈,去势未消,将他带着前扑,钉在染满血的玉砖地上。
14.凤霞披洞房花烛夜
麒麟猜得没错,董卓一死,城外凉州大军登时作鸟兽散。贼首既然解决,所剩便是灾后重建的问题了。
是将都城迁回洛阳,还是定都长安;是三公辅政天子掌朝,还是吕布大权独揽?对凉州军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还是听凭
其自生自灭?
董卓死后的权利架衡,成为了汉朝百官一致最担心的问题。
然而吕布却是丝毫不管,将那烂摊子扔着,便打道回府了。
“得派出信使,加急前往关东军阵营报信……”
“董卓的旧部不能追,更不能让王允干预朝政,最好让献帝再颁一道圣旨,赦免凉州军……”
“城里还有不到四千凉州军,主公看……”
“皇上要给你封侯……”
吕布出了宫,貂蝉已骑在赤兔马上不安等候,麒麟追着吕布,说:“站住!”
吕布不耐烦道:“你和陈宫拿主意就是,这点小事还要来问侯爷?”
麒麟哭笑不得道:“这是小事?”
“将军——”貂蝉踌躇许久,忍不住喊道。
麒麟蹙眉。
吕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貂蝉,低声朝麒麟说:“我且问你,侯爷成婚之事筹备得如何了?”
麒麟算是明白了。
麒麟淡淡道:“七日后可以接她过门。”
吕布道:“那就好,旁的事你全权处理。”
高顺气喘吁吁而来,道:“主公!”
吕布大步流星,在午门外众将士钦佩而畏惧的目光中走向貂蝉,头也不回,摆手道:“内外事不决,俱问麒麟。”
高顺与张辽忙完,于午门处汇合,陈宫派人将献帝送回寝殿,亦快步下来讨主意,四人聚在一处,却看到吕布的背影。
陈宫蹙眉道:“诸事繁复,主公赶着去何处?”
麒麟强烈地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坏笑着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主公忙着谈情说爱……嘘。”
所有人目光聚集于吕布身上,貂蝉满脸期待,看着那天神一般的英伟男子走向自己。
三秒后,吕布飞身上马,长腿充满豪气地一扫。
午门外百官注目,上万并州军鸦雀无声。
貂蝉脑袋被吕布膝头一撞,嘤咛一声,嫩脸变形,横飞出去,栽倒在午门前。
吕布:“……”
吕布本已是高官厚禄,此时简直是位极人臣。长安城内,并凉二州旧部纷纷归顺,将吕布手中兵力扩充到近四万之数,足以与
任一路诸侯军一较短长。
一封献帝密诏连带着洗刷了当初背叛的丁原罪名,翌日圣旨诏告天下,吕布护驾有功,晋奋武将军,封温侯,指温县为封地,
食五万户,出行仪比三司。
陈宫官拜郎中令,承李儒之位,张辽则领中郎将一职。
大儒蔡邕领太傅之职,与陈宫,王允辅佐献帝执政。
王允无话可说,满朝兵力都集中在吕布手中,先前又因貂蝉之事得罪了这莽人,遂不敢多言。
众臣当日忙得不可开交,陈宫在麒麟的提醒下,并不过多干涉文官集团的提议与献帝的决策,只涉及兵力调动,城防布置以及
长安物资的问题,方站在吕布的立场上发表看法。
陈宫成了吕布的代言人,麒麟便乐得清闲,回侯爵府时,张辽、高顺各有杂事未归,偌大府里空空荡荡,只余麒麟一个。
吕布回来了。
“哈哈哈哈——”麒麟捧腹大笑。
吕布恼道:“目无尊卑!为何不提醒侯爷?!”
麒麟饶有趣味道:“你回来拉——”
吕布敷衍地点了点头,答:“回来了,家里就你一个?”
麒麟兀自坐在椅子上摆弄一物,想起貂蝉那档子事,又忍不住大笑,吕布火冒三丈:“别笑了!”
麒麟按住笑声,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恭喜主公。”
吕布见麒麟手上倒夹两条长翎,手指捏着铁剪绞一物事,心中一动,问:“做什么来着?”
麒麟头也不抬,笑道:“你成婚那天戴的礼冠。”
吕布微微眯起眼,麒麟清秀的脸庞,睫毛在阳光下笼着一层温润的光,仿佛秋日正午的猫崽,逗弄什么好奇物事。
战冠以黄带镶边,银线织出兽型图案,如同一只兽头,前探两只钝角,俱是选的上好翡翠磨就,当中又衔一枚拇指大小的夜明
珠,华贵无比。
吕布道:“何处得来的?”
麒麟随口答:“我设计了图样,请宫里绣娘照着做的。”
吕布:“很好看。”
麒麟:“恰好衬你,成婚那天,总不能戴顶铁盔甲去迎亲。”
吕布侧着头打量半晌,又问道:“这是兽头?是什么兽?”
麒麟道:“你猜?”
吕布摇了摇头,疑道:“貔貅?”
麒麟笑了笑,说:“你平素盔甲是饕餮纹,上古三朝爱用凶兽装饰战甲,饕餮穷凶极恶,不是好物。战冠上的瑞兽,名叫麒麟
。”
麒麟把两条雉鸡尾插上,用剪刀绞紧了钢翎,吕布道:“这般华贵物事,你如何想出来的?”
麒麟没有回答,看了吕布一会,认真道:“麒麟神力足以匹敌上古神龙,有翻江倒海之能,却头生钝角,非到不得已时,从不
滥伤生灵。”
“愿主公浴血奋战时有饕餮之势;高倨朝堂时有神龙之威;为人处世时有凤凰洁行;待天下苍生时,有麒麟之德。”
吕布心中一动,接过那雉鸡尾冠,戴在头上,系好冠带。
麒麟:“……”
吕布:“……”
麒麟:“你不说点什么?”
吕布手指夹着一条尾翎,绕了个圈,漠然道:“好看。”
麒麟:“……”
吕布拍了拍麒麟的头,转身进房洗脸,水声传出,带着他浑厚的嗓音:“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大功告成,吕布却仍会这么说,未将功劳尽数揽到自己身上,话中带着感激之意,令麒麟颇有点感动。
吕布:“接下来如何?”
麒麟道:“接下来……辅佐你一统天下……”
房中水声停了。
麒麟意识到不对,莞尔道:“随便说说,再看吧。”
吕布没有吭声,片刻后道:“进来服侍侯爷。”
麒麟道:“盔甲自己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