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脸色一僵,笑容凝固,嘴角微微下垂,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霍公子若是来蓄意滋事的就请回吧!”
“姑娘你好像忘了些什么,现在是借谁的地,用谁的钱,给你们二人办的喜事?还是说你当真认为梦画阑会善心大发,热泪盈眶地祝福你们白头到老?”
手往门外一指:“请你出去。”朱雀霍然拔高了嗓音,脸色已然惨白如霜。
霍游仙无声冷笑,目如薄刃,咄咄逼人:“你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还是说你自以为真能让瞳影爱上你?”
手,缓缓地,无力垂落。贝齿绞住朱唇,色素单薄的发丝静静地滑落肩头,微光一闪,月华般流泻至腰际。
“我不奢望。只要他愿和我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在乎。”声音中暗藏着不安和哀怨,女子黯然垂首,看不清面容。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还真是劳你费尽心思了。之前把瞳影的诡计告诉我也是,上次故意让苏陌看到瞳影和苏翎在床上也是。种种背后的小把戏还真是使了不少啊!”
目光狡黠一闪,笑容中多了几分莫测深意:“你猜,若是让瞳影知道你搞的这些小动作,会作何感想?”
话音未落,一根银针已紧逼至喉口,眼前海水般碧波荡漾的杏眼中杀气毕露。
“你信不信我这就杀了你!”
霍游仙被银针上反射的寒光逼得脸色微变,然而抹在嘴角的轻蔑冷笑却愈发露骨。眉稍微扬间,纤细的食指抵在了银针一侧,泰然自若地从颈边拨开。
“老实说,我不信。”
女子眼波荡漾,仿佛一汪碧波,随时都可能倾泻而出。胭脂色唇瓣抖了抖,语调较之前已然冷静了不少。
“你想怎样?”
霍游仙笑容如斯,凑近半分,将怀中所抱的红绸嫁衣塞给朱雀,压低了声音。
“别紧张,我也不是乐得棒打鸳鸯之人。只想麻烦你一件小事。”
薄唇微抿,低不可闻的只字片语过后,朱雀脸色骤变,眼神惊惧,一把推开他,大叫出声。
“不行!我不能答应你。”
叩门声响得及时,一阵骤响过后,门外穿了女婢焦急的催促声:“朱雀姑娘,麻烦快一点,大殿那边都准备好,就等你了。”
霍游仙眼波一转,往门扉旁走近了一步,意有所指地屈指凭空扣了扣门框,嘴角一抹淡笑犹在。
“如何?趁我还没变卦。”
女子双拳捏紧,脸色几般变化。
“朱雀姑娘?”门外的催促声更焦急了。
许久,捏紧的拳头无力地徒然松开,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好,我这就过去。”
红装霞饰的储艳宫大殿上一片热闹喜气的景象,原本直垂入地的鲛绡白纱都换做了灼目的嫣红,大大小小的双喜结扣触目可及,雍容华贵的千重牡丹红毯从大殿路口处一路铺到尽头。高高的白玉宝座上,一身红袍艳艳,慵懒如猫的男子斜倚着,嘴角微挑,似笑非笑。
随着喜乐的奏响,在两名娇俏宫娥的簇拥下,一对新人从大殿之外缓缓举步而来。
新娘一头金发挽了个公主髻,凤冠上垂落下长长的玉串流苏,帘子般隐隐绰绰挡住了女子的面容,珠光微闪,摇摇曳曳。微扬起脸,浓妆韶颜,桃腮欲晕,金瓒玉珥,在四路折光下煜煜垂晖。一身盛服嫁衣,裙拖着八幅湘江水,随着袅娜的身姿款步姗姗,裙摆上的湘纹飘逸如流水。
然而当她身边的男子出现在视线中时,顿时夺走了原本停留在新娘身上的所有目光。
一时间,扑面而来几近毁灭性的美貌,让众人同是倒吸了一口气。绝世容颜辉映之下,珠光霞帔也黯然失色。一双夺人心魄的美眸,哪怕已是双目失明,没有了本初的琉璃光彩,却也丝毫不影响他惊尘绝艳的美貌。
一对新人被牵引到大殿之上,主婚的司仪笑意满满地上前一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
“慢着!”
一声断喝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仪式的举行,众人皆举目向大殿入口处望去。待看清来者是谁,白玉宝座上的男子微微眯缝起的细长眼睛,眼角上扬,透着狐媚狡黠的光,浓密的眼睫筛落一片浅色的阴影,疏影横斜在澈亮的瞳孔中,笑容叵测。
喝彩哄笑声戛然而止,大殿陡时一片沉寂,陷入了沉默的尴尬。唯独双目失明瞳影茫然不知,回首,微微轻笑起来:“怎么了?是谁来了?”
“不速之客。”四个字,从少年紧闭的唇齿间缓缓吐出,气若游丝。
瞳影脸色瞬时僵硬,笑容渐次淡去。百般颜色在脸上一晃而过,然唇瓣颤抖了两下,旋即回复到一贯的冷静。
“你来做什么?”
“你明知故问。”
沉稳矫健的脚步声在大殿上响起,声纹扩散,涟漪点点。终于,脚步声在眼前停了下来。
苏陌静静看着眼前熟悉到刺痛人心的绝世之颜,看进对方失去焦距的双目。重瞳犹在,倒影出自己的面容,却不知是否能倒影进眼前人的心中。
许久,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缓缓伸手:“瞳影,跟我走。”
绝世容颜上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落寞,瞳影苦笑起来,带着点无奈的意味。
“我为何要跟你走?”
苏陌闻言眉梢微扬,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你要违抗我,可知道后果?”
瞳影微微一窒,片刻后也心照不宣地轻笑起来:“要杀了我么?”
“瞳影,别逼我干出让你后悔的事。”虽是狠戾的话语,却被微笑着的唇瓣缓缓吐出。
曾经有过的对白在二人调换了立场的状况下重演,仿佛一场暗语连成的话剧,将两人与外界的一切隔绝,竖起旁人无法涉足的门墙。
心知肚明地会心一笑:“好,有胆你就试试看。”
伸出的手忽然前倾拉住瞳影的衣襟,强迫他低下头,另一只手攀上他脑后,一用力,两个人的唇瓣紧密贴合在一起。
众人同是瞪大了眼睛,唯座上慵懒倚坐着的男子笑得别有深意,兰蔻指尖抹着唇瓣,魅气横生。
“我的妈呀,苏陌,你在搞什么鬼?”
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站在一旁的女子忽地一抹珠帘,把整个凤冠连同假发套一并掀开扔到地上。青丝长发失去了束缚,从假发套下洒落一地。
“霍、霍游仙?”意想之外的人在意想之外的时刻出现在意想之外的地方,苏陌一下子急得磕巴了,“我、我、我……”
全场满是大张着嘴,一脸愕然的表情,看着一身新嫁衣的霍游仙。原本一直不动声色的座上男子身子一晃,险些狼狈地掉下玉座,别有深意的表情顿时消失的不见踪影。
“朱雀人呢?”
慌乱中,焦急的问话抢先夺口而出。
霍游仙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梦画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什么把戏。想挑起朱雀的嫉妒心,先借她之手在瞳影面前杀了苏陌,然后你可借为苏陌报仇之名杀了朱雀。如此一来,一则扫除了苏陌这个障碍,二则让瞳影死了心,心甘情愿当你的人。”
梦画阑脸色煞是难看,表情哭笑不得:“哎呦,真是不错的点子。霍公子什么时候也有如此丰富的想象力了,这还真让我大吃一惊!”
“我猜错了?”双眉微微蹙起,抬手摸了摸下巴,他若有所思点头“那就一定是有什么更不可告人的阴谋。”
梦画阑神色一顿,表情极为窘迫,停顿了许久才一脸肃然地坐正了身子:“霍公子,本座感到非常悲哀。难道本座在你眼里就是个处处处心积虑的卑鄙小人么?”
“难道不是么?”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梦画阑脸色更差了几分,连一贯慵懒的笑意也不知何时从唇角退去,唇角抖了两下,反唇相讥:“那抓住朱雀把柄,胁迫她就范的霍公子还不是比本座更卑鄙?”
霍游仙无言以对,只得心虚地小声狡辩:“我这可是为了苏陌着想,没办法才出此下策。”
“咦?难道霍公子不是冲着想试一下从未穿过的新嫁衣才演的这出好戏?”
霍游仙一怔,脸上似有若无地浮起一抹红晕,悄然避开对方逼视的目光:“你说什么鬼话,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对这么艳丽的东西感兴趣?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苏陌趁那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偷偷凑近瞳影耳边,小声示意:“走吧。”
“你们两个要去哪?”
正当二人想要偷偷溜出去之时,霍游仙忽然停下争辩,猛然回头瞪视着苏陌。
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苏陌轻咳一声,冲霍游仙展颜一笑,紧接着拉住瞳影,转身就跑。
“喂,苏陌!都说了瞳影不行了你怎么不听我的忠告呢!”霍游仙在一边急得直跳脚,作势就要追上去,谁知脚下不幸被裙摆绊了个趔趄,一个狗吃屎扑面跌倒在地。
梦画阑冷嘲热讽地撇嘴轻哼一声:“你还是省省吧,恋爱中的人不是傻瓜就是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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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关于主角定性:文案上明明说是冷淡面瘫受,可事实上完全不是啊喂!
那么让我们来看一下如果苏陌真的变成冷淡面瘫受的话,情节会是什么情况。
瞳影:苏陌,跟我走。
苏陌:……(呆)
瞳影:你要违抗我,可知道后果?
苏陌:……(呆~)
瞳影:苏陌,别逼我干出让你后悔的事。
苏陌:……(呆~~)
瞳影:……= =
苏陌:(歪歪头,一脸茫然)你好,请问你哪位?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瞳影深受打击,风中凌乱后蹲在角落种蘑菇)
对付面瘫神马的必须是温柔耐心啊有木有!腹黑神马的只能风中凌乱后蹲角落种蘑菇下场啊有木有!
咳咳……因此为了能让我们的故事继续下去,请无视坑爹的文案吧!
以上。鞠躬。
第七十章
春寒料峭,草色微露的官道上一匹黑亮骏马扬蹄飞驰。少年一身水色长衫,纠缠着披散在肩头的青丝,飞舞如云。抖手扬鞭,大喝一声。骏马长嘶,喷出一团鼻息,如离弦之箭加速俯冲出去。
坐在少年身后的男子着实醒目,除却一身奢华无比的嫁衣,独是一张绝色资颜,举目投眉间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苏陌神色凝重,一面加快了速度,一面时不时瞻前顾后,没料到事情会是如此顺利,只怕节外生枝,心中总是有些惴惴不安。然与之相对,坐在后面的瞳影倒是一脸悠哉的模样,一路颠簸得无趣,脸上俨然带了几分倦意。
忽地他像是萌生了什么有趣的念头,不怀好意地略略勾起嘴角,脸上瞬时倦容全无。动作间,原本还环在苏陌腰上的手已然悄无声息地挪移了位置,从他衣缝处滑了进去。
苏陌本是全神贯注策马扬鞭,全然没察觉身后的异样,待感觉到左胸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脸色蓦地一僵。
即刻换做单手控缰,腾出右手伸进衣服里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谁知未等他抽手而出,右面的一只手也探了进去,修竹般细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巧妙地刺激着身体的敏感部位。
苏陌脸上一烫,贝齿紧咬下唇,回头狠狠地瞪视过去。
“你做什么?”
弧度优美的下巴从身后抵上肩头,一口清气轻飘飘地吹散耳畔青丝,蛊惑人心的沙哑嗓音羽片般摩挲着耳膜。
“你说呢?”
声中带笑,意味深长。
“你疯了么?快把手拿开。”苏陌脸色煞是难看,双颊酡红,两抹罥烟眉紧紧地扭结在一起。不适地扭动了一下身子,谁知对方更紧密地贴合了上来。
湿润的朱红舌尖沿着耳廓轻舔了一下,陡时一股酥麻感通体而下。控缰的手一抖,勒得骏马长嘶一声,飞扬起前蹄。
苏陌感觉浑身血液开始飞速回流,一口气涌入身体的某一处。心虚地四顾一番,所幸不是商贸繁忙时节,官道上也就稀稀拉拉地几辆马车拉着货物,沿途的几个旅人被马嘶声惊到,都诧异地看过来。苏陌尴尬地轻咳一声,一时羞红了脸。
然未等他调整好心态,腰上就明显感到顶上了一块滚烫的硬物,脸上一阵红白,一滴冷汗顺着额际缓缓滑下。
“等、等一下,那是什么?抵在我腰上的奇怪东西是什么?赶紧给我拿开!”
苏陌大惊失色,差点大呼出声。
“偶尔在马背上做做也不错嘛!”饶有兴味的声音带着巧笑从身后幽幽飘来。苏陌几乎要晕厥过去,脸色一片刷白:“你在说什么鬼话!”
“不想么?明明都这么有感觉了。”随着坏笑声轻飘入耳,四处游走的手指不会好意地爬到他身下某一处,重重抓住,又缓缓松开。
尖利嘶鸣声从脑海里闪电般一闪而过,高潮的浪潮转瞬间将自己吞没,弓起背脊,呼吸也无法控制地急促而炽热。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苏陌一脸惊恐地怒目而视,对着那张依旧玩世不恭的笑脸,双目几欲喷火。
“你敢进来,我就把你扔下去!”
然而,片刻之后,咆哮威胁都化为了一声倒吸凉气的轻吟。他苦闷地闷哼一声,憋红着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渐次被情欲重重晕染,风韵到极致。
随着马匹的颠簸,只觉得全身都在猖狂地尖叫,一波又一波海啸狂澜将自己一口气托上云霄。然而,与此同时,脸上还要极力保持冷静淡然的状态,两撇眉毛苦涩地纠缠在一起,嘴角微颤,表情实为诡异。这内外冷热的双重煎熬搅得苏陌头晕脑胀,恨不得就地挖个洞藏起来。
欢快地小跑着的骏马好像微微察觉到主人的异样,侧过脑袋想要探个究竟,却引来苏陌狠狠一记白眼,哆嗦一下,识趣地灰溜溜转回头去。
二人下了官道,沿小路一路摸进洛阳城,挑拣了人少的侧门,乘着护城河的水流坐船直抵清平湖上的湖心岛。
刚一下马,苏陌就觉得浑身酸痛,尤其是腰部,几乎是硬生生从中折断,而罪魁祸首倒是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兴高采烈地四处摸索着熟悉他的小木屋。
瞳影顺着墙根一路摸过去,没走几步便到了头,轻声啧了下嘴:“苏陌,你就住这么狭小的地方?”
苏陌强忍着剧痛,一摇一晃地扶墙走进来:“我的小破屋哪能跟瞳教主的奢华卧室比啊!”
“也是,床也好小。睡得下两个人么?”说着已经从床头摸索到了床尾。
苏陌被折腾得浑身散架,早就是一肚子怨气,心想这家伙还嫌七嫌八的,当下没好气地轻哼一声:“嫌床小就一个人睡地上。”
谁知瞳影下一秒便兀自点头,自言自语道:“小一点也不错,不知道做起来会不会更刺激……”
苏陌脸上一苦,连咆哮的力气都省了。
每日泛舟捕鱼,与闲云野鹤为伴。这清闲惬意的日子过得有时连自己都会心生疑窦,生怕只是一场易散的梦境,睁开眼时,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然而每当载着黄昏而归时,看见那个美丽绝伦的男子坐在湖边痴痴等着自己的情景,就会不由自主地嘴角轻扬,一切疑虑顷刻间烟消云散。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所梦想着的一切。平凡,却让人幸福得只想沉溺其中。
拨开水草灌丛,在层层叠叠的堆雪花枝间,露出男子皓如白雪的肌肤。黑漆生丝的长发泠泠散落湖面,一双纤手皓肤如玉,映着绿波,犹如透明。白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的掉在他发间,衣上,影子上,零乱了湖心,扰乱了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