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他也算好了宇文离把寒淡韵看得比什么都重,寒淡韵只要不想放开宇文离,宇文离就不会逼宫……
宇文锦这个人,还是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他蠢,难道他不知道,人可是会变的……
宇文离一听这话慌了:“淡韵,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寒淡韵当然知道他是随口一说,只是抬起头深深的望进了那一双不安的眸子:“寒某是说真的,此战过后,寒某把皇位拱手送上。”
宇文离诧异的抬起了手附在了寒淡韵光洁的额头上,以为他被自己气糊涂了,放下身段,环住寒淡韵:“淡韵啊,我都说过了,江山若不能和你同坐,我不要也罢……”
这句话说的很慢很慢,慢到甚至让寒淡韵一阵恍惚,仿佛就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到地老天荒。
可是寒淡韵却茫然了,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计划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给自己一个茧,然后把自己缚在里面。
自己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就算一直用上好的药材调理,可还是一天不如一天,上百年前的毒药,一直通过遗传到今天,药力却不减当年,可见此药的毒性有多大。
真不知道当年寒家的人是怎么忍受的那彻骨寒冷,那种似乎要把骨头都冻碎掉的感觉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可这件事,和身旁的这个人无关不是吗?寒淡韵自己为自己找着借口。
自己活不过三十岁,那自己死后,他还会记得自己吗?没有了自己,谁在这冰冷的世间陪着他看这世间繁华?自己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自己把他从一个父亲身旁带走,自己让他为了自己抛下了那么爱他的妻子,自己甚至让他为了自己,把亲生的儿子变成别人的姓……
原来,自己竟是这么残忍的人,他不是没有看到那个男子眼中的不舍,只是他生生的移开了视线,假装自己看不到,看不到,就不必逼着他做出选择,这样,自己就永远不会被抛弃……
自己欠他的太多了,现在,只是把他该得到的东西一件一件的还给他罢了。他终于体会到了父亲当年那么疏离母亲的心情了,可是,父亲为什么不告诉自己!若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最多活不过三十,他就不会任由这段本就不该出现的孽缘出现。
“此战过后,江山还你,寒某,玩腻了……”寒淡韵的声音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淡韵!”宇文离听到这句话时,简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不自觉的,宇文离抱着寒淡韵的双臂越收越紧,仿佛要把怀中的人揉到身体里一样。
感觉到了宇文离的不安,寒淡韵轻轻拍了拍宇文离的手臂,换下了刚才冷冰冰的语气,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得知一切的那一瞬间,宇文离的心情是怎样的沮丧和不甘心:“寒某只是觉得,你比现在的皇上更适合统治这个国家,难道你看到现在当今圣上自己竟然沟通外贼,引狼入室,你的心里就好受吗?”
明显感觉身后的人蓦然的松了一口气,寒淡韵继续说:“当今圣上是个感情用事的人,这种人一但疯狂起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现在你的兵权和寒某在背后架空的权势,已经把他逼到了尽头,而他现在他想做的,无非就是除掉你我二人这个最大的威胁。”
宇文离此时也从震惊中回复了过来:“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先下手为强?”
寒淡韵点了点头,烛光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更增添了一抹神秘:“你的兵权,再加上寒某背后的权势,助你夺宫,易如反掌。”
“那……淡韵……你会……”你会,陪着我吗?
“我陪你。”陪你看遍人间冷暖,陪你看尽世间繁华……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好好陪着你……然后,会找个合适的时候让你忘记我,我会静静离开,就像当年爹做的那样……
只是后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说了,就是咫尺天涯。
宇文离因为这三个字,兴奋的无以复加,自古以来,江山美人对于各代帝王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有什么,比江山美人尽在手中更让人兴奋的呢。
“淡韵啊!你这可是鼓励我谋反的啊!”宇文离笑嘻嘻的调侃着寒淡韵。
寒淡韵才不理他的语气:“哼……王爷不早就希望这样了吗?”
宇文离甜蜜的轻啄了下寒淡韵的薄唇,满足的说:“是啊是啊!本王呢,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你,携手并肩,看这天地浩大……”
第七十七章:稳耐风波愿始从
“碧璃宫宫主寒琉苓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寒琉苓一身淡青色的华服,安静的伏在台阶下,这是她第一次在宇文锦面前穿宫廷的装束,宽大的衣袖,繁复的花纹,上好的布料无不彰显了她身份的尊贵。
“抬起头来吧。”宇文锦也是第一次如此正式的看到寒琉苓,那个让自己感到心慌的雪衣男子同父异母的姐姐。
寒琉苓握了握拳,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缓缓的抬起了头,当那面容没有任何遮挡的出现在宇文锦的眼中时,宇文锦甚至倒吸了一口冷气。
寒琉苓擦去了那平日伪装的淡然,那淡的令人心惊的感觉早已消失殆尽,那双和寒淡韵相似的眼眸闪过的不是疏离,不是淡然,而是水一般的柔情蜜意,淡淡的梅花妆把那本就灵动的脸庞更平添了一抹妩媚……
但是不知为什么,那已经接近完美的脸庞却始终少了一种风度,一种涵养,一种气质,那种只有接触,才能感觉到的,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那种柔和的书卷气息。
两张相似的脸庞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所以,寒琉苓再漂亮,也只是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一般,空留一个倾国倾城的躯壳。
但是往往,有这么一个躯壳,就足够了——更何况,这个躯壳那么的像那个人。
宇文锦突然想不明白了,以前的自己为什么那么的喜欢叶茵?明明比她好的人那么多。可是感情这事有有谁说的清楚的?再好,不喜欢又有什么办法……
“来人,封刘苓为苓妃!”宇文锦不动声色的上前扶起了寒琉苓。
他当然不可以把缙王的那个寒王妃娶进宫,但是要把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民间女子娶进来还是易如反掌的,其实,大臣们见过寒琉苓的本来就没几个,知道她是碧璃宫宫主的更是少之又少,没见过,也就不稀奇了。
更何况大臣们根本对于这个挂名皇帝早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想娶个江湖草莽都行。
“奴家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寒琉苓服帖的站起了身,被许多宫娥簇拥着回到了后宫专门为她准备的寝宫——琉璃殿。
寒琉苓看着满屋的奇珍异宝,愤怒的握紧了双拳,直接把桌子上上好的茶壶扫到了地上,为什么自己不是男儿身,为什么自己只能用这种令人屈辱的方法才能活下来,为什么自己不管到了哪里,都是那个该死的寒淡韵的影子,为什么!
宫娥被那茶壶落地的声音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进来:“娘娘,您没事吧?”
“滚出去!谁允许你进来的?”寒琉苓恼怒的瞪了一眼跪在门口的奴婢,瞬间杀气涌现。
小宫女本对这个这个美若天仙的娘娘很有好感,下意识的觉得她应该是十分善良,十分好伺候的,可那突如其来的杀气却把她的幻想击得粉碎,吓的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只有不住的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本宫饶了你,谁又能饶了本宫?来人呐,拉出去砍了……”寒琉苓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此时正在气头上的她更是冷血无情,碧璃宫的训练让她根本就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两个人窜了出来,二话不说夹住小宫女就往外走,直到不远处的手起刀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周围的奴才们更是敢怒不敢言,在这后宫,有权利的就是主子。
“这是怎么回事?”宇文锦刚转到琉璃殿,就看见了还没来得及收走的宫女的尸体,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在后宫之中见血。
旁边有一个总管模样的奴才赶忙上前:“皇上息怒,新来的宫女不懂规矩,惊吓了娘娘,奴才见娘娘受惊,一时冲动,处死了那个宫女。奴才这就叫人去收拾!”
宇文锦别过了脸,那血腥让他感觉十分的不适:“好了好了,你去吧!下次不允许再出现这种事,听到没有。”
说着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琉璃殿内,却也错过了寒琉苓眼中的那一抹轻蔑与不屑。
“奴才遵旨。”那奴才看到皇上进了殿内,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娘娘,奴才多嘴了,请娘娘责罚……”
寒琉苓冷冷的看着那奴才:“你叫什么?”
“奴才小李子!”神情十分的谦卑,这让已经受了一肚子气的寒琉苓十分受用,寒琉苓是一个比较强势的女人,她不需要安慰,她需要的只是有人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此时的寒琉苓脸色已经稍稍好了一些:“打赏。”
“谢娘娘。”小李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一直以来他都在等待这样一个机会。他知道,这一局,他赌赢了。
“皇上。”寒琉苓换上了温润的脸庞,讨好的表情做的天衣无缝,“今日奴家身体不适,改日可好?”
宇文锦“嗯”了一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皇上,还有何事?”寒琉苓刚才嚣张的表情早已不见了踪影,现在的她更像是一只承欢膝下的猫儿。
“寒宫……琉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宇文锦仿佛找不到适合的说辞,话语也说的断断续续,更平添了寒琉苓心底的一抹厌恶和蔑视,她不喜欢婆婆妈妈的男人,她更喜欢宇文离那种说一不二,浑身上下都透漏着霸气的男子,他虽然恨寒淡韵,可是却佩服他那种敢作敢当、雷厉风行的性格。
“皇上,奴家的,就是您的,交易这个词,还是不要说了!”
宇文锦也抬起了头,把寒琉苓拉近了自己:“琉苓,朕需要你的碧璃宫从暗处查一下,是谁在叶云鹤的背后,帮着他,掏空了朕的势力,顺便,一一铲除,朕想,这对于碧璃宫,应该是件容易的事吧?”
蠢货,原来事到如今,竟然连背后的势力是谁都没有调查清楚。寒琉苓在心里暗暗的骂着,但同时,脸上又做出了相反的表情:“皇上放心,这件事,交给奴家办好了。”
“琉苓不要太过劳累,现在爱妃最重要的是,为朕生一个小皇子,一旦小皇子出生,朕就封爱妃为皇后好吗?”宇文锦现在急需要碧璃宫的帮助,所以也尽说讨好只能。
哼,皇后,恐怕自己到时候是在阴间被封吧……
“那奴家哪当得起啊!”寒琉苓笑嘻嘻的和宇文锦嬉闹着,顺便想着什么时候让素月问一下子杨寒淡韵那个家伙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是抱负,也不至于这么光明正大的挖空皇室权利啊,他又没有想做皇上,算了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
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要应付这个蠢皇上,你说同样都是一个爹,兄弟两个怎么会差的这么远。
第七十八章:不是人间富贵花
“淡韵。”宇文离看着窗外初晴的景色,忍不住叫出来了正在屋内品茗下棋的寒淡韵,只是,和寒淡韵对弈的蜀豫这可不高兴了。
“难道王爷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观棋不语真君子’吗?”
“哼,本王有说过本王是君子吗?”宇文离挑衅的看了一眼蜀豫,二话不说拉着寒淡韵就跑了出去,“本王的宗旨是‘该行乐时即行乐’,像我们这群明天就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的人,不趁着现在雪化之前‘偷空’,以后就没机会喽!”
“得得,我也说不过你,赶紧走赶紧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蜀豫无奈的摆了摆手,“晚上没你们两个人的饭。”
寒淡韵颇为无奈,最近宇文离就好像抽风似的,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事实是,在他们还未到达军营之前,宇文离那一晚“江山换美人”的诸多版本,就已经轰轰烈烈的在军营当中传开了。
那群大老粗什么都不懂,也不管什么狗屁世俗流言。他们就知道宇文离和寒淡韵是个真爷们儿,敢作敢当,敢爱敢恨,再加上以前的军功,几乎所有的人都把两人当成神仙似的供着。
这不,两个人就是去个马厩,路上就有无数的人向两人致敬。
马夫细心的给马的腿上蹄下绑好了麻布。
两人骑到马上,寒淡韵终是忍不住开口:“去哪?”
宇文离神秘的一笑:“昨天我找到一个好地方,跟我走!”
说完,马鞭一响,胯下之马嘶鸣一声,猛地冲出了军营。寒淡韵也不甘示弱,随着宇文离的马儿绝尘而去。
两人一路狂奔出了官道,走上了一条几乎被树木屏蔽的看不到的小路,待到没有路的时候,宇文离下马,把两匹马拴在了旁边的树上,紧接着寒淡韵被宇文离拉着,七拐八拐上了山,出了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后,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宇文离竟在一个离聊城不远的山脚下发现了一个小镇。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小镇?”寒淡韵皱着眉,仔细的看着山脚下,他从未听说过聊城的附近有一个这么繁华的小镇,更别说此时下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竟然不乏衣着显贵的富家公子和金缕玉衣的千金小姐,一个不敢确定的念头一闪而过,“这是……”
宇文离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原来淡韵也有不知道的东西啊!本王还以为……”
“还缘寺。”寒淡韵淡淡的开口。
只见宇文离一听到这个名字,脸立马垮啦下来:“淡韵,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这么聪明,好歹给我点面子嘛!”
两人结伴下山,大约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才勉强找到了一条不能称之为路的小路。
宇文离小心的扶着寒淡韵:“你怎么知道这是还缘寺啊?”
寒淡韵难得的沉默了一下,开口:“猜的。”
宇文离差点因为这两个字滚下山去:“淡韵,昨天我在山下花了十两银子才打听到这是什么地方,你竟然给我说你是猜的?哪有人猜这么准的?”
“传说中的还缘寺又名三生寺,该寺四面环山,没有道路,只有徒步才可进入还缘寺的范围当中,此寺因寺后的一口‘三生井’而闻名,据传‘三生井’可解前生今世之缘,寺内有一了缘大师坐镇,只在上元节、中元节、下元节左右开寺迎四面之客……放眼山下,无车马代步之物,隐隐有钟声传来,又正逢上元节……”说到这里,寒淡韵顿了一下,“只可惜当年路经聊城时并没有找到这个地方,终是无缘得见。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一睹此地风光,无憾无憾!”
似想到了什么,寒淡韵又问了一句:“不知王爷是怎样发现此地的?”
“淡韵可知,此寺只有心里有牵绊极深的人,才可寻到?”宇文离笑眼盈盈的看着寒淡韵。
寒淡韵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需要有牵绊极深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