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还丹门惨遭歼灭,
药童鸩毒不知所踪;
四年后鸩毒惊传出世,
大开杀戒,只为江湖人夺走了他。
绝艳惊世的鸩毒,举手投足皆致命,
却在心底深处,埋藏了最温柔的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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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山脚下捡到一个小可怜,
给了半颗馒头吃,
从此小可怜巴上来,
赶也赶不走。
他失去了地位、名声、心爱的女子,
落拓江湖走镳为生,
身边,不离不弃的,
唯有这个小可怜。
小可怜视他为自己的全部,
从吃了那半颗馒头起,
眼里只有他,再装不下其它,
一心盼望跟他安静过下半辈子。
四年前紫萝山上还丹门惨遭歼灭,
江湖人觊觎的媚蛊、鸩毒、药兽不知所踪;
四年后鸩毒惊传出世,
大开杀戒,只为江湖人夺走了他。
绝艳惊世的鸩毒,举手投足皆致命,
却在心底深处,埋藏了最温柔的情衷。
第一章:萍水相逢有缘人
江湖江湖,江河湖海,乡野草莽,风云翻涌,从未安宁。
四方人走八方地,行旅交通就怕遇上盗贼强梁,江湖上因此衍生了一种组织,叫「镖局」,供人雇用或受人委托,以保障行旅
或财物的安全;不仅商人运送款项货物要委托「镖局」,官方解送饷银、官员上任卸任,也要找「镖局」护送,镖师们因此生
意兴隆,致富者不在少数。
镖局里雇来保护行旅或财物的武人叫镖客或镖师,刑不归正是广通镖局里的镖师之一。
刑不归的年纪三十好几了,孤家寡人一个,广通镖局里没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就连延揽他入镖局,也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
。
两年前,广通镖局走镖至仓州,遇上绿林强人截镖,双方恶战一场,镖局十人中死了两个,眼看即将被劫镖,刑不归恰好出现
,几下将强盗给赶走,保住了十万两的现银,镖局老板楼昭阳当下决定请他来镖局,以壮大镖局实力。
刑不归武功高强,人却低调,三十几岁的人沧桑沉闷的像个老头子,与镖局里的人都保持距离,也不惹事生非。久而久之,大
伙儿习惯了,都给他取了个闷葫芦的外号。
楼昭阳跟他相处了两年之后,才知道此人虽然一脸的失意,却颇有原则,不贪财,渐渐的会让他一个人走镖,专为客人保送些
体积不大的稀世珍物到指定的地点,他也从来都没砸了广通镖局的牌子。
楼昭阳有个为人海派的娘,看不惯刑不归的落拓,总想着替他作媒,认为男人有了家小,人一定能振作,问过附近,有意愿的
姑娘倒很多,因为刑不归虽然不修边幅,却有种特殊的放荡不羁,姑娘们总爱偷看着,心头小鹿儿乱撞呢。
问了十次刑不归的意愿,被拒绝了九次,第十次拒绝不了,他干脆让楼昭阳派给自己一件小工作,替城里王富人送几叠银票给
帝都里当官的亲戚,避开楼昭阳他娘的叨叨絮絮。
要上帝都,紫萝山脚是必经之路,原本打算在山下镇里打尖住宿,却发现镇里情况不对劲,武林人士穿梭来往,紧紧张张搜捕
着什么,客栈躺着些伤兵残将,这情况很不寻常。
刑不归吃的是镖局饭,对风吹草动向来在意,从饭馆老板处听来的消息是,半个月前武林中最大组织「武林盟」率众侠士围剿
紫萝山上的还丹门,八大门派各有能人相随,还丹门一夕被灭,「武林盟」却也没讨了好去,死伤惨重,据说少林武当两派掌
门下山后,立即回去闭关,让江湖平添了些不安的猜测。
「……武林人在还丹门里着了『媚蛊』的道,和尚跟道士也动了凡心,为了抢夺美人,自己人窝里反……」饭馆掌柜揶揄的说
,士农商贾天天来往店头,大小风声都逃不过他耳朵。
刑不归站在饭馆柜台处,目光穿过门外,遥望紫萝山的翠绿山峦,想起江湖对还丹门的述说。
还丹门,一个专干佞僻奸事的邪门歪道,行事鬼僻,在深山中炼些毒药淫水,还专掳老弱妇孺去试药,提供奇毒给恶劣帮派行
下三滥的勾当,所以招致不少怒怨。为免造成更多危难,「武林盟」因此登高一呼,集结各大门派的高手同去剿伐。
在镖局里也听过些耳语,「武林盟」之所以急欲攻上紫萝山,其实是怀抱另一种目的。
据说,还丹门门主为不世出的奇才,几年来潜心研究,炼出了三位药人,名为「媚蛊」、「药兽」、与「鸩毒」。「媚蛊」殊
艳尤态,顾盼间迷人心志;啖「药兽」血肉,垂死之人都能救活;至于『鸩毒』,呼吸之间皆含剧毒,接近敌人即可瞬间夺取
性命。
连远在帝都的帝王都风闻了这事,派遣军队欲迎接三位药人进宫,「武林盟」害怕帝王掌控了药人之后,以之作乱武林,压制
江湖以武犯禁的意图,因此抢先一步来夺取那稀世奇人。
总而言之,还丹门主耗尽心力养出来的珍物,为他惹来了灭门之祸。
饭馆掌柜在一旁一直低声讪笑,江湖人好大阵仗来抓人,铩羽而归,赔掉不少性命,却还是让三位药人给逃了,真是得不偿失
,一旁的伙计也猛点头,他们并非江湖人,就把江湖事当笑话看。
刑不归耳里听着,眼里看到门外几个一拐一拐经过的劲装人士,发现那些人眼熟的很,是从前与他同门派习武的弟子,他立刻
转身避免照面。
「……玄刀门也参与了?」他低声问掌柜。
「门主有恙,指派了二弟子蓝闵率领几十名门人来参与,不过,客倌啊你也看到了,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脚色。唉,玄刀门号
称蜀中第一门,门主高春明培育的弟子之中,武功唯有大弟子刑路得真传,甚至青出于蓝,可惜啊……」
一旁伙计搭上话问:「可惜什么?」
「可惜,三年前刑路因为所行不正,被赶出玄刀门,之后门主也身染疾病,门内一切是都由蓝闵代理。蓝闵为人机巧,门中事
务处理得当,习武方面却没刑路那天分,怕玄刀门会渐走下坡……」
刑不归低声叹了口气,掌柜说的这些武林逸事牵动他不愿回想的过去,戴上织藤笠帽,压低帽沿,让伙计包几个馒头就要离开
。
「客官你不住店?此去数里皆为崎岖山路,荒蔓无人烟,脚程再快也无法在今晚过山……」
刑不归摇摇头,付了饭钱转身就走,不愿在此镇多待,怕会遇见熟人。
沿山行了几里,西边山岭遮着落日,很快天就黑了,此处荒僻,不用担心有强梁劫路,月亮也出来得早,他盘算着多走几里,
再寻着个清幽的地方休息。
狼群长长的嗥声从冈峦传来,普通人听到或许会心惊胆战,但他艺高人胆大,并不畏惧,只有空山月景平添凄凉。
压下那些悲春伤秋的感触,转过山坳后见到有个大小适中的浅浅山洞,确认里头并无兽类的腥昧,相当干净,附近也能听闻溪
水淙淙,当下决定在此处安歇。
背靠着洞壁坐下,赶了两个时辰路的他觉得有些饿了,从竹箧里掏出馒头啃,听到附近有物体摩擦野草的异声,他放下啃过的
半个馒头,执起随身携带的单刀,猜测或许是山里小兽靠近中。
悉悉窣窣一阵响,小小的人由外头的野草丛中现身,矮蹲着身子,径直往洞穴而来,却又频频朝后头张望,似乎警戒有否东西
跟踪着来。
一眼就可以确定这小生物无害,不过,小心能驶万年船,刑不归不急着收回执刀的手,只是静看那小子的动静。
小个儿对洞穴附近的地形相当熟悉,刑不归突然明白,这洞穴或许是他固定的栖身之所,难怪干净整洁,甚至没有蚊蚋虫蛇来
干扰。
小小的身形半爬着进来,昏黄月色将洞穴照得半边亮,可能下意识觉得不对,小个儿抬头看,一抹寒光眩过眼,是刑不归的单
刀反射天上冰壁,形成的一道冷练。
一看到那把刀,小个儿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身体往后一跌后,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他黑黑瘦瘦的脸上严重痉挛,一双比常
人还要明亮的眼睛有的只是惊慌惧怕,交织着无助。
是个少年,刑不归简单判定后,确认这小个儿一点儿威胁性也没,却对自己的兵器有超乎一般的害怕,他于是收回单刀,拿回
地下半个馒头继续啃,打算吃完后早点儿安眠。
小个儿像只毛虫蜷着身体,倚着山洞口不敢动弹,躲藏栖息的洞口被个可怕的男人给占了,还拿着亮晃晃的大刀,勾起他不久
前的血腥记忆。
一群陌生来客握刀执剑闯入还丹门,不由分说就是一阵砍杀,老老少少没逃过毒手,刚入门的二愣子才十二岁呢,躲避不及也
被刺了心口死去,到处都是血。
他慌张不已,无头苍蝇般要找师父,却亲眼见到凶如瘟神的粗壮男人,挥舞着九环金刀,活生生将师父的头砍了下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是一阵抖颤,看看这占据他栖处的魁梧男人,气味穿着都跟那些杀上山来的武林之人无异,这让他只想逃
,无奈手脚都软了,连挪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就着月光,可以看清楚男人的长相,下巴处冒满了短髭,看来颓废颓唐,浓眉压低的眼却在跟自己对望时,闪过比刀光还凌厉
的光,他很害怕,这人应该也跟山里搜捕的那些武林人一样,会杀了自己……
意外的,男人把刀给收了回去,放在他看不见的另一侧。
他跟那些坏人不同挂吗?小个儿这么猜,心情定了些,开始揉着自己屁股,唉,好痛哦,刚刚被男人给吓到往后一跌,那坐力
之猛,几乎把屁股给摔成好几瓣。
边揉边偷看男人,小个儿还是怕,对于那些拿兵器的武林人,在他心里跟毒蛇猛兽一般,威胁了自己的存在,所以,还是逃…
…
小个儿在干什么呢?刑不归拿了半个馒头吃,他素来注意风吹草动,边吃边瞄着身旁的人,见他眼中含泪揉着屁股,撇着嘴,
委委曲曲,跟只哀怨的小狗似的。
忍住笑,装着心无旁骛吃东西。
小个儿看到食物却呆了,他这几日在山林里躲躲藏藏,没本事猎野兽,只能采些野果,却怎么吃都吃不饱,还丹门里养得圆润
润的身子板,这半个月内全消耗了去,普通的馒头在他眼里,与珍馐无异。
刑不归正要咬下馒头,就听到咕噜噜噜噜,是肚子饿叫的声音,转头看,小猴子一般的小个儿蹲在一旁,闭紧着嘴猛吞口水,
烨亮的眼睛直盯着自己手里的馒头,想扑上来抢吃,却又没那胆子。
刑不归早猜到这小子大概就是还丹门的漏网之鱼,普通的小乞儿都在城镇等人烟多的地方混迹,不会赖在这荒山野岭间,因为
这无异于找死。
如果他接济了这小鬼,说不定会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小个儿还是盯着馒头,双眉下垂无限哀怨,刑不归等了一会,也没听到他求恳,最后,忍不住伸长手,将半个馒头递了过去。
惹麻烦就惹麻烦吧,失去一切的人,还怕麻烦来光顾吗?
小个儿被刑不归突来的动作吓一跳,又惊又疑,僵直在洞口那里动也不敢动,刑不归很不耐烦,又重复了一次递过去的手势。
「我吃不完,给你。」他说,有些恶狠狠地。
小个儿的肩膀一抖,看看馒头再看看刑不归,可能真是饿得很了,就算怕,也还是鼓起勇气怯怯的往前,两只小手往前抢过半
个馒头后,立刻送往口中。
好好吃好好吃,脏脏黑黑的脸上全是满足的表情,就好像这是他吃过最最美味的东西。
刑不归看他几口就吞完,还差点给噎到,心底叹了口气,小个儿其实是个小可怜。
把竹箧里剩下的馒头都拿出来,摊在纸包之上推过去,小可怜看看他又看看馒头,放下了点戒心,见刑不归没进一步动作,他
飞快又拿了一个馒头放嘴边,这回吃得慢了,小口小口咀嚼,像松鼠捉握松子一般的咬啮。
刑不归没再正眼看他,躺了下来曲肱枕之,闭目,明天起还得走上几天的路,休息是要务,至于这小可怜看起来老实巴交,构
不成威胁,他武功高强,根本不在乎小家伙起歹心。
再说,小可怜一看就知道是无胆之人,微小若蝼蚁,没本事害自己,连存在都不容易被注意。
晨露冷凉,本身又是练功之人,天微亮刑不归就醒了,起身向旁边看,发现小可怜缩着身子挨在昨天原来的地方,睡着呢,想
来这小子夜里都不怎么翻身,因此没惊动他。
馒头还留了几个,小心用纸给包回去,小可怜并不贪哪,没一口气吃完,以这样的小心,或许这小子能努力在人世间存活下去
,刑不归这样想着,居然有舒了一口气的感觉。
发现小可怜的衣服破烂非常,被树液草汁弄得脏污不堪,东破一条西裂一道,是尖锐山石的杰作,目前仅能蔽体而已,刑不归
苦笑了下,又从竹箧拿出一件洗得泛白的长衣,放在馒头旁。
伸了个腰,耳朵辨明溪水的方向,提了竹箧单刀就出洞,也没拿剩下的馒头,他本意就是要把食物给这小可怜,可帮他挡上几
天的肚饿,至于自己,脚步加快些,过山就有村,随意找吃食即可。
往外走了几步,后头窸窣声又起,他回头,小可怜慌慌张张起身了,一把抓着包馒头的纸包跟长衣也追出来,一出洞就被个小
石头儿绊了步,蹬蹬蹬往前跌了几步,幸好没真的跌到地下,要不,手里的馒头就得沾泥。
刑不归很想笑,却没笑出来,数年来在风尘中打滚,让他养成了不轻易表露心情的习惯。
小可怜慌慌乱乱的,等站定身体,才放心吁口气,看着刑不归咧嘴笑。刑不归这时才发现他有一双蹦儿亮的眼,各式各样的情
绪都从中泄漏出来。
觉得小可怜看着自己的视线扎人,刑不归避开了去,干脆当他不存在,穿过草丛及几株树之后有条清澈溪流,漱冼之时,小可
怜一直站在他身后五步远之处。
取出皮囊装了满满的水,戴上行笠准备要继续赶路,一转身,小可怜已经到了身旁,眨眨眼,双手递上馒头跟长衣,就好像仆
人伺候着家主一般。
刑不归皱眉,道:「给你的。」
小可怜鲜亮的眼瞬间暗淡下来,缩手垂肩,就像个丧家犬似的可怜,将东西捧回到怀中。
刑不归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对方这样,竟觉得有些不忍,不过,他真的不想惹麻烦,理智告诉他,小可怜既然跟还丹门有
关,他若不小心触得深,自己也会沾一身腥。
态度冷下来,转身离去,顺着山路继续未竟之途。
走了大约十步之后,听到身后有动静,不用回头也辨识得出是小可怜的脚步声,他装作不知,头也不回,却故意稍稍的加快了
速度,小可怜跟着小跑步,没多久就听见后面很困难的喘着气,两人距离愈拉愈远。
这样子应该可以甩掉个麻烦吧?虽觉不忍,不过,刑不归自己也是无根落叶,顾得了别人吗?
两个时辰后离开了山区,转入官道之上,日已当中,却还没见到村头,他找了棵遮荫的大树纳凉,肚中空虚,不过忍饥耐饿惯
了的他不当一回事,拿出皮囊喝了几口水,靠着树干拉下行笠闭眼稍歇。
一刻钟之后,听到来路上有脚步声,他推高帽沿,远远望见路端出现了个小黑点,黑点愈来愈大,居然是那个小可怜。
刑不归有些吃惊,算算自己的脚程,两个时辰下来怕也走了不少路,小可怜身子干瘦没几两肉,居然追了上来,倒让人有些刮
目相看。
小可怜气喘吁吁,见到了刑不归,虽然表情仍是胆怯,眼瞳却瞬间放大,两簇微光在其中闪烁,如同宝石熠熠发着亮,突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