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第一部)----木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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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第二部)----木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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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一章
“布莱兹。”
“嗯?”
“你以后就保持这个样子了吗?嗯,不会再变成蛇了?”
“当然,我好不容易才拿回我的身体这多亏了您……噢,等等等等,您这失望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修说。黑暗中,他正一手掐着布莱兹的脖子,在不足十公分的距离内和对方对视。他在烦恼该怎么从对方身上下
来。
此时大约是凌晨2、3点,客轮正在海面上平稳的航行。
前一晚修很早就睡了。半夜布莱兹轻手轻脚蹭过来。若是以往,以修的警觉性早就该做出反应;但这段时间以来修已经习惯了
蛇每天半夜溜过来钻被子,因此直到对方小心翼翼爬上床、把床垫压沉了一大块之后,他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反射性地身体猛
地一翻,一手掐住对方的脖子。
然后修郁闷地发现,自己现在不得不用整个身体来压制布莱兹,而且还没法拎着他的脖子把他扔出去。于是他们就保持那个姿
势在黑暗中僵了好一会。
被掐着脖子的布莱兹艰难地咳了咳:“难道您比较喜欢……”他瞪大眼睛,“噢我不知道原来您这么重口味!”
“啊?”修不耐烦地随口应了声。他转开目光,尽量自然地收回掐在布莱兹脖子上的手,从对方身上直起上半身。
见修准备离开——他现在跪在床上的双腿还和布莱兹的搅在一块——布莱兹连忙坐起来贴过去:“不过,那个,我本体的话…
…”
他伸手刚想揽住修的腰,一下又被掐着脖子向后撞去——这次撞得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坚硬的床板。
“恶魔!”修的声音如低沉的风吼。他看上去就像只敏感容易受惊、一受惊就会反射性做出攻击举动的凶猛鸟类。
把握大局后他安静下来,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放轻声音说:“嘘——别引诱我。”舔了舔嘴唇,凑到布莱兹耳轻轻耳语,“我
现在还不饿。”
布莱兹立刻扯出张无害的笑脸。
修拉开距离。“滚——嗯,”他皱起眉拍了拍自己额头,恢复了一贯的神色,“别滚太远了,我不想半夜还得出去把你拎回来
。”
蝙蝠缩在果盘后战战兢兢地探头看。它有那么一会觉得这个修很陌生,但再看似乎又没什么特别的。蝙蝠怀疑是自己想多了。
修重新躺下。布莱兹坐在床边椅子上,一边观察修一边用左手画画,脸上挂着含义不明的笑。
此时海面上风平浪静,客轮回程需要一天一夜。
而一天一夜,可以发生很多事。
临近中午,阿尔文打着呵欠出现在驱魔人协会。
“嗨,阿尔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活泼俏丽的红发女孩和他打招呼,是同属驱魔人协会法师团的芭芭拉。
“昨天。“阿尔文说着又打了个呵欠。他和罗伊一起坐飞机回来,因此比修他们早一天抵达——修乘的客轮现在还在海上飘。
“要去找团长吗?”芭芭拉凑过来地问。
“嗯,交报告。”阿尔文扬了扬手里的一沓纸。他是前不久“恶魔狂欢节”的主要调查人之一,这次安士白岛的调查也是由他
负责——罗伊不是调查负责人,他只是阿尔文的外援。
“有发现?”
“有好多呢……”
两个人在走廊上边聊边走,忽然一阵金属的碰撞声吸引了阿尔文的注意力。他从走廊边看向底下大厅,不自觉停住脚步。
楼下大厅是骑士团的战士们锻炼的场所,但现在站在那里做格斗练习的却是几个2米多高的巨大铁甲。
“那是什么?”阿尔文问。
“你看是什么,机器人呗。”旁边一个同样在看的年轻法师回答,“上面引进的,说现在还在试验阶段,希望试验阶段过后能
大批投入使用——用来取代骑士团。”
阿尔文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取代?”
“上面没明着这么说,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呗。”
“我真是不知道那帮只会坐在安全的办公室里瞎指挥的老家伙们到底在想什么!”芭芭拉气鼓鼓地说,“用机器人打恶灵!真
是个好主意!”
年轻法师耸耸肩:“至少可以减少人员消耗——上面是这么说的。幸好那些铁家伙还不会扔魔法,所以我们暂时还不用回老家
去教书。”
另一个法师插进来:“别这么抵触,其实这是件好事不是吗?再说机器人多听话,至少一起出任务时它们不会和我们对着干搞
恶作剧什么的……”
“于是我们最大的乐趣就这么被剥夺了!”芭芭拉大声叫,“而且我一点也不相信那些铁皮桶!”
“没错,它们够机灵吗?谁知道会不会有病毒……”
阿尔文在一旁听他们讨论。这些机器人如果能用的话,理应是相当强大的武器。大概是因为它们被作为取代者而不是辅助者,
才引起大家这么大的不满——虽然法师团和骑士团常年吵架,但这种时候大家显然还是站在自己的老搭档一边,他们可一点也
不觉得骑士团那些粗鲁又讨厌的家伙们会被这些笨重的铁桶给比下去。
而阿尔文担心的却是另外的事。现在驱魔人协会里,虽然名义上掌有实权的是元老会,但真正要办事毕竟得靠底下的战士们。
驱魔人需要天赋,是去掉一个就少一个的角色,尤其那些实力强大的战士,根本无人可以替代。所以自然而然地,拥有强大力
量的战士以及那些战士背后的家族,把握着拥有相当重的说话权,即使是位高权重的元老会也无法撼动半分。
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呢?上面有人坐不住了,想要把握更大的权利吗?
这场权利之争,是普遍性的,还是在针对某些人、某些家族呢?
阿尔文的家族——瑟特查家族,因为是拥有强大法力的黑魔法家族,而且容易被恶魔附身,在几百年前曾经被教廷和驱魔人们
进行灭族性的残酷追杀。现在由于局势,由于双方力量平衡,大家宣布不计前嫌采取合作态度。但瑟特查家族很清楚有些人一
天也没有放松对他们的敌意,即使他们没有犯下任何罪行,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阿尔文看了看旁边聊天的法师们,又看向下面大厅里的铁甲。善良正直有自我判断力的人们才是维护这个世界平衡的基础。他
想着,开始估算那些铁甲的战斗力。
阿尔文陷入沉思时,有个穿着白大褂的眼镜男从他身后蹑手蹑脚靠过来,手上握着一支针管猛地朝他颈上扎去。
叮的一声。针尖戳到阿尔文的皮肤上,就像碰到什么坚硬的金属顿时断裂。那眼镜男还没回神,手腕被一把扣住。
那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碎,眼镜男痛得大叫起来。
他们惊动了旁边聊天的法师们,芭芭拉忍不住叫:“阿奈,快放手!他是医务室的!”
阿奈抓着眼镜男的手冷冷盯了他两秒,那张脸恢复成阿尔文的神情。阿尔文一手揉了揉脖子,不满地说:“阿奈,你又把我皮
肤弄得这么硬。”另一只手仍紧紧扣着眼镜男的手没放。“下次别这样,很危险的。”他友善地微笑着对眼镜男说。
“只是常规身体检查,需要点血液样本。你问他们,他们昨天都检查过了。”眼镜男手还被掐着,只得一边赔笑一边求救似地
看向几个法师。
“身体检查你干嘛从人背后偷袭!”芭芭拉立刻站到阿尔文一边,几个法师对眼镜男的求救无动于衷。
见没人帮自己,眼镜男只得又转向阿尔文:“因为你每次身体检查都不来……”
阿尔文微笑着看他。
眼镜男勉强维持笑容,额上大颗大颗冒冷汗:“掌握每个战士的身体状况,是我们医生的职责……”
阿尔文保持微笑看他。
眼镜男冷汗涔涔:“连、连你们团长翠维拉夫人都说……”
一个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出现旁边,冷冷瞟了他一眼。眼镜男立刻说不下去了。同时阿尔文也松开手,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
“舅舅,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来接你。”韦纳尔?瑟特查回答,声音冷得几乎能把空气冻住。“我帮你请了假。”他说着就这么转过身去迈开步,“跟我
走。”
“什么?现在?我还要去交报告……”
韦纳尔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停步。从他身上无数细长柔韧的荆棘长出来,准确地缠住阿尔文。
“喂到底什么事啊!喂等等!”
几个法师目瞪口呆地看着阿尔文就这么硬生生被拖走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
“啊,那个,”芭芭拉忽然想起来提问,“那个真的是阿尔文的舅舅?怎么看起来那么严肃,一点都不像阿尔文。”
另一个法师回答:“听说他们家人都那样——因为某种历史遗留问题。阿尔文好像是个特例。”
“历史遗留问题?”
“你没听说过吗?他们家祖先曾经被恶魔奴役过,又长期在体内养恶魔,所以人类感情方面好像有点欠缺,一家人都是那种没
感情的冰块脸。”
“不会吧?阿尔文很正常啊!”
“所以才说他是特例嘛!”
几个法师在聊天,眼镜男抱着针管一边离开一边惋惜地喃喃:“又没拿到瑟特查的血样。”
阿尔文被韦纳尔拖出去直接塞进汽车后座,汽车一路疾驰进了机场。
他们要搭下一班飞机去香港。
家务事——韦纳尔是这么说的。
阿尔文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交给他家族事务无可厚非,但他的首要任务应该是代表家族呆在驱魔人协会才对。这次事情来得
太紧急太突然,而且随行的又是韦纳尔。要知道这个仅比他大十岁的舅舅私底下被称为“狱长”,他体内饲养的荆棘皇后擅长
追捕、囚禁、甚至远距离探听、窥视、搜身,总而言之韦纳尔跟个会走路的全功能监狱没两样。
——家里急着把他打包扔到地球的另一边去,还派了个监狱长24小时贴身盯着他。这就是阿尔文现在的感觉。
联系之前看到机甲时的猜测,难道驱魔人协会里真的要出什么大事?所以家里才这么急着把他调开?
阿尔文的手机早就被韦纳尔搜走。在候机厅等飞机时,阿尔文借口上厕所,溜到公用电话旁想给罗伊打个电话。刚按下按钮,
话筒声音突然断了。一低头,电话线被截成两半,一根荆棘正沿着墙迅速爬回去。
韦纳尔从墙那边拐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阿尔文。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解释也没有问,就那么转过身去。
“该登机了。”
“瑟特查家的那小子走了吗?”
“不奇怪,瑟特查和我们只是战略合作而已,我们内部的事他们大概不想插手。倒是他们的情报网真让我吃惊……”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个长老的谈话。进来的是骑士团的团长巴奈特,和法师团的团长翠维拉。
伊里亚德——其中一个长老——听完两人的来意,叹了口气,朝巴奈特说:“你还真是爱将心切,一听到罗伊被监察带过来审
问就立刻冲过来破我的门;而你,”他转向翠维拉,“就立刻过来声援他。你们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作为骑士团的团长,我对骑士团的每一个人负责。”巴奈特面色严肃的回答。
“不,你以为和以前一样只是破坏公物、惊吓人质、冲撞政府要员这种小事吗?这次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伊里亚德说,拿
起遥控器按了一下,墙上大屏幕现出审问室的情况。
“不过你们来的也好,自己看吧。”
罗伊看上去很生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冷地说。
对面监察耐心地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你的确不知道你哥哥的事?”
“他们在说什么?”看着屏幕,翠维拉问。
“罗伊的哥哥,我们怀疑他和赫尔曼森医院失事有关。事实上,我们有人证。”
巴奈特也不由转过头去看向伊里亚德:“我听说那次事件没有生还者。”
“不,有一个,被我们保护起来而已。你们理解的。”伊里亚德说,“我们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听说,他哥哥似
乎不是‘普通’人——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团长的脸色都变了变。对拥有强大力量的驱魔人家族来说,这是极其严重的事。
“被感染了吗?不过他那个哥哥本身似乎没有继承什么家族力量。”
“不,我们怀疑是更为严重的事。”
那边审问的人在继续:“你哥哥是私生子,他妈妈从没有人见过……”
罗伊双拳一下砸在桌上,一字一句地说:“这是我家的私事。”
咯吱咯吱——厚实的金属桌子被他那一砸,像一团纸一样朝中间凹陷下去。
罗伊冷着脸站起来,不理身后的人扭头朝门口走去。上了锁的铁门被他随手扯开。他站在那里,愣了愣。
门外站着他的母亲。
罗伊愤怒地扭过头去:“你们……”
“罗伊。”他母亲叫住他。
罗伊把头转过来,和他母亲的眼睛对视。
阿格尼尔夫人看着儿子的眼睛,脸上越来越掩不住伤心失望。没有问话,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妈妈,”罗伊轻声叫她,“这不关你的事。”
他母亲摇了摇头:“我现在是阿格尼尔家的女主人。”
屏幕那边,两个团长保持沉默。
“你们现在觉得呢?”伊里亚德问。
“我相信罗伊。”巴奈特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半分犹豫。
“罗伊什么也没说,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翠维拉说,“我也相信罗伊,相信他的判断。”
伊里亚德转了转手上的笔。“好吧,”最后他说,“可是我们必须给赫尔曼森家一个交代。审问可以到此停止,但在事情调查
清楚前,暂时停止罗伊在协会的活动,可以吗?”
“非常感谢。”巴奈特说。
另一个长老补充:“我们现在不知道阿格尼尔家在这次事情中扮演什么角色。阿格尼尔家的活动必须在协会的监视之下。我们
可以让罗伊先回家,但是不准去别的地方。”
“那不就是软禁吗?”翠维拉心直口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