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时间细想。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是他们刚刚的动静引起了不远处驱魔人们的注意。修只得匆匆离开。
沃尔森打开房门走进去,安静地靠着门等待。宽敞的房间大小堪比一个室内篮球场,罗伊正在里面练习剑术。此刻他手中拿的
是一把普通的剑,和他做对打练习的是四团巨大白雾——形状看上去像四个穿着盔甲手握长矛的骑士。
罗伊已经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赤裸的上半身完全被汗水打湿,但他的动作依然敏捷流畅。这个被恶魔所惧怕的人形兵器即使
只是做练习也一样气势汹汹,但那从容的一举一动又透着说不出的优雅;他挥剑时,身体肌肉每一根线条收放间都饱含煞气,
但又漂亮得叫人移不开视线。
罗伊高高跃起,落地,四个壮硕的幽灵骑士在他身后散成一片白雾——如果他们是实体,这会已经粉身碎骨了。
罗伊收剑走向沃尔森。虽然满身满脸的汗,但看上去没有半点满足——他当然不满足。这个为战斗而生的人,从不属于这小小
的空间。
随手把剑插回剑架。身后四个被打散的云雾骑士正在重新凝聚人形,罗伊背对着他们随手挥了挥。
“找到他了吗?”罗伊问,接过沃尔森手中的毛巾。
“我打不通他手机,他好像一直没有开机。我给他发了信息。”沃尔森回答。
罗伊把脸埋在毛巾里擦汗:“那不够,你必须找到他。”他语气难得焦躁。只是他现在被看得太死,除了呆在家里等待什么也
做不了。
相比罗伊,沃尔森依旧是一贯的平静恭谦:“我明白。只是如果找到他,我也不能带他回来。”
“我知道。”罗伊烦躁地说。家里那些长老们此刻肯定比任何人都想杀死修,就像赶着消灭罪证一样。
“所以如果我找到他,我会先把他安置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样可以吗?”
罗伊抬头看了看他,转身走出去:“先找到他。要快!”
驱魔人协会里,伊里亚德仍在办公室。他对面坐着一位40岁上下、西装革履的男子,伊里亚德正在向他解释:“……我们还没
有找到阿格尼尔家那个……”
“修。”对方插话说,“他叫修。”
“啊,对,修。他不在家,电话也打不通。你知道,那个修性格很孤僻,和他熟的人也不多,我们一时也无从着手。说不定他
现在刚好出门旅游去了。”
“请发动所有力量,尽快找到他。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赫尔曼森家。”男子说。他名叫威廉?赫尔曼森,在赫尔曼森家相当于
代言人。
威廉朝身后偏过头:“据你所说,修他现在还没有完成转变,对吗?”
“我上次看到他时,还没有。”站在墙角阴影的人回答,声音听上去有种莫名的阴森感。事实上那个人整个看上去都不太正常
,他面色铁青,阴沉的目光里透着狂乱。见到他的人第一眼都会被吓一跳,但联想到他不久前才失去唯一的亲人,又刚刚从赫
尔曼森医院群魔乱舞的险境下逃生,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也可以理解。
他就是赫尔曼森医院事件中的幸存者——德里克。
威廉把目光转回来对伊里亚德说:“如果修真是混血儿,那实在是很令人惊叹。你知道,混血儿很难有熬过10岁还没完成转变
的,而修已经20多岁了。这大概可以说明阿格尼尔家的血统的确很了不起,但也说明,他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伊里亚德在沉思。“那么依你看——嗯,你们赫尔曼森家是这方面的权威——如果他到现在还没有转变,那么他有没有可能一
辈子都不会转变?”作为驱魔人协会的长老,伊里亚德虽然很高兴能有机会打压阿格尼尔家的权势,但在权利之上,他更关心
的始终是这个世界的安危。混血儿一直是个禁忌的存在,虽然没有人知道恶魔和神圣系家族的结合究竟会混出什么样特别的能
力,但仅仅是想到阿格尼尔家那恐怖的力量要落入敌对方的手中——哦,那他宁可是他们弄错了那孩子只是个普通人。
“很遗憾。”威廉摇摇头,站起身走到窗边,“再过几天就是月蚀,他不可能熬得过去。我们必须在他完成转变前找到他,这
是我们能杀死他的唯一机会。”
伊里亚德抬起头。威廉的话从侧面给了他希望——既可以打压阿格尼尔家又不用担心另一个更可怕的敌人的希望。
威廉走出大楼,坐上私家车。
“你看上去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司机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他一跳。“你居然敢到这里来,梅耶。”威廉往窗外望了望,送他出来的人正往协会里走。
“不用担心,这里现在没有能发现我的人。”梅耶一边说一边发动汽车,“没有一个能引起我食欲的。”
“你又把我司机吃掉了吗?”威廉不满地抱怨,“下次你要来能不能换个出场方式?现在好司机可不好找。”
“啊,我还以为你是特意为我准备的呢。”梅耶轻笑着说,“他非常和我胃口。”
“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人皇陛下答应见你了。”
威廉愣了愣,眼中瞬间闪过狂喜,又被很好的掩饰住。“那太荣幸了。什么时候?”
“现在。”
梅耶开着车,扫了眼路边。“是我多心了吗?这城市里的驱魔人好像突然多起来了,都在四处巡逻寻找什么似的。”
那些驱魔人是被派出来找修的,威廉当然知道。他朝窗外看了看,随口说:“因为恶魔狂欢节吧,市里的警备都增强了。”
“啊,是这样啊。”
这个时候,不敢回家的修只得暂时找了家旅馆过夜。
他依旧显得很混乱。安士白岛之旅,不仅没有找到可以阻止他转变的方法,甚至连封印也被解开,那已经足够让他惶恐;而现
在他连唯一的避风港也失去了,驱魔人们在找他,甚至还有人想杀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修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为什么要杀我?”
蝙蝠趴在桌上担心地看着修。它知道让修这么失常的并不是因为不知道答案,而恰恰是因为他知道答案。蝙蝠想安慰修,又不
知道该怎么开口,那答案连它也不愿意面对。
“噢,您想那么多做什么,那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布莱兹在一旁说。
修看向他:“有人想杀我,那原因对我来说难道不重要吗?”
“当然不。”布莱兹没所谓地说,“我可从来不关心我的敌人们在想什么,杀了他们不就行了。您难道没发现您一直弄错关注
的重点了吗?”
“重点?”
“是的。”布莱兹柔声说,“我一点也不希望您关心这种事,就算你知道原因,又能怎么样呢?只要你知道自己曾做过什么、
正在做什么,只要你知道自己是谁,你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待你呢?”
“我并不……”修想说自己并不在乎,但此刻他没法干脆地说出来。
布莱兹倾身过去,接着说:“你该多关心你自己,关心你的生活。你生活的重心从来都不是那些有偏见的家伙……”
修看着地面,表情有些松动。
“而是我。”
“啊?”
蝙蝠一嘴草莓都喷了出来。
“您瞧,我在人界住了很多年,也看过很多人类的小说、电影……”
“什么?”
“难道您从没看过电影吗?那些阴谋、冒险、杀戮……噢,那些难道是电影的重点吗?那难道不是为了让主角们顺利搞上床—
—噢,抱歉,重来一次。那难道不是为了让主角们顺利发展感情的铺垫和情趣而已吗?顺带说一句,我可真爱人类的感情。噢
,天哪,您还没明白吗?您关注的重点应该是和我发展感情才对!就像刚刚在街口,您注意的重点明明应该是危机时候紧紧贴
着您、并且在关键时候那么帅气的出手的我!而不是那个戴面具的垃圾到底死了没有!”布莱兹开始抱怨,“您当时难道一点
感觉都没有吗?”
“没有。”
布莱兹一脸委屈地看着修,小声说:“可我救了您……”他声音消失在舌尖。修靠在墙上没看他,表情显得有些烦闷。
“噢——”布莱兹若有所思,更近的靠过去,“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对吗?”他紧紧盯着修的眼睛,几乎要贴到对方脸上
,“啊,是我太笨了,你从前绝不会让人从背后那么靠近你……”
他尝试吻修。修闪躲了几下,终于不耐烦一手推开他的脑袋。
“我……”
“行了,滚一边玩你自己尾巴去。”修看也不看他,转身走进卧室。
“噢,”布莱兹眨眨眼,看向蝙蝠,“他这是害羞了对不对?”
蝙蝠抱着草莓往旁边挪了挪。
第二天。
修确定了一下,仍然有驱魔人在他的家门口等待。他给约尔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约尔曾经和他说过要出门一段时间,难道
还没有回来?
算了。就算找不到约尔,至少得先补充点武器。
这么想着,修决定先去约尔家看看。
小剧场:
小鸟养小蛇之不要让蛇睡觉
小鸟抱着小蛇睡觉。
天气凉,被子里很暖和,小蛇不知不觉打起盹,在梦里懒懒伸展了下身体。
小蛇突地惊醒。四周,好宽阔。他慢慢的、慢慢的,微微抬起身体——在这个过程中被撑开的房子像纸壳一样轰轰裂开。
他终于抬起一点点身体,看了看,一团黑球露出来。一地豆子一样大的小鸟用翅膀指着他愤怒地叽叽喳喳。
那团黑球动了动,裂开来,在空中现出一对翅膀的模样收了回去。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鸟动了动,茫然地睁开眼睛。
0_0
小鸟迷茫看着自己家,床塌了。墙上一前一后给捅了两个大洞,天花板塌了一半,抬头就能看见星星。
愣了愣,小鸟惊慌地爬起来到处找,终于从瓦砾堆里翻出小蛇。小蛇一副刚睡醒的样子,钻到小鸟怀里撒娇。
小鸟抱着储备粮松了口气。小蛇偷偷吐了吐信子。
小鸟养小蛇之恐怖童话
(朋友在蒙特利尔照的照片^^。那里冬天太冷,小鸟找不到吃的,政府于是在公园挂了很多这样的鸟食笼,发放救济粮XD)
这是一个童话故事。
冬天,找不到东西吃的小鸟飞去领救济粮,往鸟食笼里一看,只见一条蛇盘在那,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好像看到什么糟糕的东西了……0_0
小鸟把小蛇拎回家,翻箱倒柜把他最大的锅子找出来,端着走进房间——
哦,因为这是一则童话故事,所以小鸟没看见他拎回来的小蛇,倒是床上多了一个漂亮的金发恶魔,赤身裸体的裹着棉被,眼
睛亮亮地朝他笑。
小鸟看看恶魔,又看看手中的锅子,转身走了出去。
金发恶魔等了等,没见小鸟回来。外面响起了磨刀声。
……因为锅子不够大……-_-
金发恶魔裹着棉被,蹲在小鸟旁边看他磨刀。
“亲爱的,我真的觉得你搞错故事的重点了呢……”
番外:那条该死的蛇
梅耶,作为一个纯粹的恶魔,一直恪尽职守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意思是他一直认真地制造混乱、引起灾难、诱人堕落,干
着各种各样的坏事儿。如果地狱也有颁奖制度,那梅耶一定可以拿到最优秀公务员称号。
那天梅耶正在人界的某个小酒馆,和一位人类的政府高官吃饭,用最优雅的姿态最优美的语言谈论世上最最肮脏龌龊的事儿,
忽然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餐点还和胃口吗?”
从打扮看那是餐馆里的一个年轻女侍,穿着超短裙,踩着高跟鞋,精致漂亮的脸明媚得简直笼罩着一股子傻气。
“啤酒呢?”她问,嚼着口香糖吹了个泡泡,语调轻快到神经质的地步。
“有红酒吗?”那个傻兮兮的人类官员问,居然还想和她调情。
女侍终于抱着菜单走了,嘴里还哼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我是一个大恶魔,大恶魔……”
梅耶沉默地收拾东西,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和对面的官员继续下去。
“你好像认识她?”毫无危机感的官员问。
“不。”梅耶轻轻回答,“也就是个前任boss现任同僚而已。”
哦,是的,布莱兹,这个现在力量和梅耶持平的家伙,在把自己折腾死之前——或者说他的上辈子——是地狱最强大的君主之
一。而梅耶好死不死就被划分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萨麦尔——那个足够震撼三界的名字,就是他当时的称呼。
梅耶实在是不太愿意回想那条有着十二只翅膀的火蛇。现在的布莱兹就已经够让人讨厌了,而他的上辈子则更加变本加厉。几
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想掐死他,而梅耶简直可以排在第一位——虽然梅耶并不是受灾最严重的一个,但他是离萨麦尔最近的一
个,不得不无时无刻经受精神上的摧残。
比如说,作为一个大恶魔,而且还是君主级的大人物,萨麦尔却很少干活——当然他想上班就上班,他想偷懒就偷懒,谁叫他
是boss呢?
他不光自己不干活,还要理直气壮地耍赖:“为什么一个恶魔,就非要做一个恶魔该做的事呢?我就是讨厌守规矩才不干天使
的,如果做一个恶魔就得守恶魔的规矩,那我还不如回去干天使算了。”说得好像他当初不是被人一脚从天上踢下来的一样,
“哦,比如说,那个梅耶吧,做什么都这么认真守本分,根本就不像一个真正的恶魔嘛!真正的恶魔就该迟到早退不务正业弑
君犯上!”
梅耶真心想掐死他。
当然萨麦尔也不是完全啥事也不干,他也干过点比如侵占其他恶魔贵族领地的事。其中最有名的一次是这么开始的。
“西方那个谁谁谁,”萨麦尔说,“他有地狱最长的熔岩地缝。好想进去打个滚。”萨麦尔一脸神往。
底下的幕僚们面面相觑。
然后幕僚们开始给“西方那个谁谁谁”写战书——哦,当然是战书,他们总不可能写“我们的浴缸不够大,能不能借你的地盘
给我们老大打滚”之类无耻的话。萨麦尔不要脸,他们可要脸。他们精心组织语句,做出种种恶意的揣测,写下对方的存在是
如何碍眼如何侵犯了他们的权益阻碍了他们的发展等等恶劣又有气势的话,努力把自己一方包装成真正邪恶强大又充满智慧的
一方。写到最后连他们都快相信他们真的有个深思熟虑的邪恶boss了。
“这是什么?”萨麦尔莫名其妙地把他们精心写成的战书扔回去,“告诉那个谁谁谁我要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