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凌很想拿旁边的枕头砸他,偏偏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拿得起枕头拍人也根本不痛,说不定亚烈还会觉得他是在跟他打情骂俏。
「不逗你了。」他不想真的让他生气,要是气坏了又开始发烧的话那就不好了。「这几天贾那特他们可能会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你如果不想要跟他们应酬,就尽量不要出房间。这里是书房的休息室,他们不会随便进来,你可以安心休息,我也希望你少跟那些人接触,你也知道,来的这些人都是来找乐子的,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容易应付的对象,有些人说话也不好听,如果真的遇上了,不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亚烈说得没有很清楚,但是以前曾经遭受过攻击的蔺凌却很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奇怪对不对?」
古时候说的门当户对,其实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差异过大的门户,观念也很难彼此接受,容易在相处上造成问题,所以讲究门当户对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问题,只是后来许多人将门当户对这个观念发展成另外一种型态,有些人喜欢针对金钱上来看,有些人则喜欢用家族来做比较,但是不管是哪一种,他跟亚烈两个人都天差地远。
「是很奇怪,但是喜欢就好,重点不就是如此?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我们两个相处在一起可以感觉到幸福,既然是如此,又何必在乎奇不奇怪?对有些人来说,想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不过对我而言,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承担,因此我有资格这么说。」
他知道蔺凌受过这一方面的伤害,因此特别的敏感,但是他不会为了安慰对方就睁眼说瞎话,他们两个在一起,身分上的确是很不搭,但那又如何?他觉得蔺凌比许多真正的贵族跟有钱人还要来得有气质,而且他不会过于追求物质生活的个性,不管是在哪一个阶层,都是很多人办不到的美德,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这一点,真要在品行上比较的话,说不定还算是自己高攀了蔺凌。
「你真的这么觉得?」蔺凌有点小心翼翼,之前学长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我真的这么觉得。放心,我这个人没有说谎的习惯,那太累人,也没必要,现在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算有一天我们不相爱了,我也会保护你到最后,这是我的承诺,我只许下我做得到的承诺,就算是我的敌人,也知道这一点。」
蔺凌伸手握住亚烈的,他的手很大很大,比自己大许多,手指修长,骨节有点明显,但是是一双光是用眼睛看着,都会让人想要相信,会让人感觉到安定的手。
他相信他吗?
是的,他相信,就算他曾经听过同样的誓言,结果反而被伤害,他还是相信他。
「打勾勾。」
亚烈眨了眨眼睛,他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听错了什么。
「什么?」
「我说打勾勾。」蔺凌忍笑,他知道亚烈会有这么讶异的反应,这就像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但是他却很喜欢,因为越是单纯的方式,越能够感觉到彼此那一份真挚的承诺。
亚烈愣了一下,看着蔺凌亮晶晶的双眼,朦朦胧胧间,他似乎明白了蔺凌的感觉,所以他伸出手将大拇指跟小拇指展开,两只手的小拇指勾了起来,坚定的勾着彼此的,在半空中晃了两下,大拇指紧紧的贴着,连一丝的空隙都没有。
第四章
「这不像是亚烈会做的事情。」
凯萨琳气愤的用力往贾那特的床上一坐,美丽的脸庞一看就知道她已经快气到冒烟。
虽然被亚烈忽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是像这次如此彻底还是第一次,从他们过来打扰已经有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中亚烈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跟他们一起用餐,这根本不是身为一个主人该做的,以前亚烈虽然有点专断独行,但是却风度翩翩,非常有一个贵族该有的举止,现在那一个拥有古老贵族风范的亚烈跑到哪里去了?
「不会啊!我觉得挺行他的风格的,如果你把他给惹火了,把你赶出去都不奇怪,他现在还让我们住在这里,已经算不错了。」
贾那特看起来就是来度假的,他穿着宽松的衣物,非常悠哉的坐卧在床头边,手中翻着一本看起来很特别的书,眼睛专注的看着书本内容,虽然是有在听自己妹妹说仆么,但是很明显的,他没有很专心,有点敷衍。
「贾那特!」
凯萨琳瞬间发火,她原本就很气来这里被亚烈给彻底忽略,现在自己哥哥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向来把自己看得很重,虽然不承认,但她的确希望男人的注意力可以放在她身上,偏偏今天她尝遍了被人忽略的感觉。
「怎么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没被赶走就要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发火有什么用?要不然你去找霍克或是亚烈本人抱怨,跟我说基本上是白费功夫。」
「怎么说是白费功夫!你跟亚烈那么好,你去劝他,他一定会来陪我们,不试试看你怎么知道不可以!我才不信他真的很忙,我有问过公司里的人,华特家的企业最近都没有什么大动作,也没有听说什么内幕消息,所以我不相信他会在忙公司的事情,那个人,就算真的在忙公司的事情,给人看起来也一副悠闲的样子,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会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我就是知道不可能,所以根本就不需要浪费时间去试,白费力气。就算他没有在忙公司的事情,陪我们玩乐也不是他的义务吧!」
「贾那特!」
「不要对我吼,耳朵很痛。」
这些女人难道不清楚自己的声域有多高?这样用力叫,声音尖刺得耳朵很痛,他想有些男人会打女人说不定不是没有原因,因为被尖叫给割断神经,头痛到失去理智。
「去!」现在是命令句了。
贾那特在心里翻白眼,他家的女人几乎每一个都是女王公主个性,还真以为想要什么就可以有什么吗?
「不去!我早说过,我不会为了你破坏我跟亚烈的关系,而且这是你想要的东西,你就要自己去争取,我去帮你要,你真的认为我可以要到你想要的?」他不是什么事情都会让着自己妹妹,绝大多数的时间是,可是有些事情他说不做就不做,凯萨琳再怎么强势都没有用。
「你!啊——」凯萨琳颓然的尖叫了一声,再一次把贾那特的耳膜给狠狠摧残一次之后,这才气冲冲的往房间外头冲。
亏她今天打扮得充满气质又美丽,可是亚烈不但看不到,她还把自己气得像个疯婆子一样,根本和自己这一身打扮完全不搭。
刚把门给甩上,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给我等一下!」
不等对方停下来,她几乎可以说是用跑的跑过去。
蔺凌有一点被吓到了,他在床上躺了两天的时间,今天才刚起身,听艾琳说她跟修在花园准备很多玫瑰,这是温室里刚开的玫瑰,非常的漂亮,于是他就下床去看看,之前他还真不晓得这个山庄竟然连温室都有,大冬天里的玫瑰,一定很美丽吧!
温室种的玫瑰是艳红色的,长梗玫瑰看起来十分的优雅,在温室里占了将近一半的面积,他高兴的拿着剪好的玫瑰想回书房帮亚烈插上,结果根本还没来得及看到书房大门,半路就被一个听起来有点熟的声音给喊住,声音听起来气势汹汹,愣住转头一看,看见凯萨琳很没有形象的朝他跑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难道她知道了自己跟亚烈的关系了?
他知道凯萨琳喜欢亚烈,要是知道他跟亚烈现在的关系,肯定会想要杀了他泄恨,所以他现在看到凯萨琳的表情,潜意识就觉得她要动手对付自己,心跳忍不住加快了许多,而且让他想起当初学长的家人也是像这样冲上来赏他巴掌。
「什……什么事?」
「你有没有看到亚烈?亚烈最近都在做什么?真的忙到没有时间来陪我们这些朋友吗?要知道虽然我们来得是有点突然,但是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是第一次,竟然放我们鸽子,连跟我们吃顿饭也见不到人影。你说!他到底在忙些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霍克不告诉她,这个家教说不定会知道,而且女人的直觉甚至告诉她,这个家教绝对不只清楚而已,八成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一连串的问题差点没有把蔺凌的脑袋轰炸成一片空白。
「那个,我不是很清楚亚烈是不是很忙。」
他选了一个可以诚实回答的问题,因为他的确不晓得亚烈忙不忙,这几天亚烈都陪在他身边,们是偶尔也会在书房里跟公司开视讯会议,所以忙还是不忙,他没有答案,亚烈也没有必要特别告知他有关于公司的事情,自己更不觉得自己该插手。
「你真的不知道?」凯萨琳怀疑的看着他,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说谎,只是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她很恐怖吗?
「真的不知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亚烈或是霍克,我只是修跟艾琳他们的家教,有关于亚烈的工作,我并不清楚。」
「好!你不知道他忙不忙,总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吧!」
蔺凌愣了一下,看来他还是逃不过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如果说谎,会很容易被人给看透,所以有些不想回答的事情,他都是尽量找可以说的说,然后掩饰自己不想回答的,但现在看来,凯萨琳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之前好像是在书房,现在我不是很清楚。」
「书房……」
凯萨琳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她却犹豫了,她知道书房是亚烈办公的地方,就算是贾那特也不是说想进去就可以进去,要是他真的是在忙工作的事情,她去打扰的话,到时候她必须面对亚烈的怒火不是自己能够承受得了的。
咬牙,把一肚子气给吞回肚子里去,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不能做,不要看亚烈总是悠闲又绅士的模样,他在工作的时候最恨有人打扰,而且工作时候的亚烈她看过,冷酷得不近人情,连她都会觉得害怕。
该死!
跺了跺脚,眼睛看到蔺凌似乎想趁机离开,连忙伸手抓住对方。
「你等一下,我还没说完话,你不知道在对谈中突然离开没有告知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对亚烈,她有所忌惮,但是对这个男人,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啊?抱歉,我以为你问完了。」
「不管我有没有问完,你应该都要说一声再走吧?喔!对了,我都忘记你不过是平民出生,听说还是个孤儿,大概小时候没有人数你这件事情,我现在跟你说,你好好记得,要不然你在华特家任职,哪一件事情做不好,伤的是华特家的面子。」凯萨琳刻薄的说着,她都忘记自己一直打算要好好对付这个家教,现在这个蔺凌的确有着温和的个性,很多时候被欺负他也很能忍,但是不代表别人污辱到他的身世时,他可以同样平和的吞进去。
「卫鲁小姐,我的确是孤儿出身,但是我的养父拥有丰富的学识,举凡中外的许多文化跟礼仪都是他擅长并且教导过我的,至少在这方面,恐怕连卫鲁家也没有多少人能比得上,请不要说我在你没有问完话的时候擅自离开不礼貌,你或许应该问问自己,在没有对方的允许之下,强拉着对方聊天,这算不算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原本他就没有想要跟她聊天,他是看在对方是华特家的朋友才好好的回答她的问题,这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尽了他这方面的礼仪了。
「你!」
凯萨琳没想到蔺凌竟然会有胆子反驳她,她以为他是那种懦弱好吃定的对象,现在竟然有勇气反驳她。
「你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讨论礼仪?还说我卫鲁家的礼仪知识不如你那禽兽不如的养父?一个会跟自己养子发生不伦关系的老男人能懂得什么礼仪?」
「啪!」
非常响亮的巴掌声在走廊上响了起来,凯萨琳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瞪着蔺凌。
蔺凌的脸色无比苍白,他说过自己可以容忍对方对自己的攻击,但是不论是谁,都不可以攻击他养父的人格,他是天底下最好的老人,最有修养跟丰富学识的学者,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人能比得上他,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像那样污辱他。
「你竟然敢打我?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你跟你养父的关系不过是天下不容的不伦分子,应该要被所有人唾弃,哪有资格在这里担任华特家的家教?哪有资格跟我对谈说话?现在竟然敢打我?」
论起赏人巴掌,凯萨琳绝对不输给任何人,在蔺凌根本没有心理准备的状况下,凯萨琳用力打了回去,而且不只一下而已,看着蔺凌被打得头偏一边,她马上接着打第二下,说什么都不服输,而且她越想越火,从她出生到现在,连她的父母都下见得伸手打过她,现在她竟然被一个同性恋和下贱的人给打了?越想越气,转头看见走廊上的花瓶,她二话不说走过去拿起花瓶朝蔺凌的身上丢,幸好她还记得自己是在发泄,因此并没有朝蔺凌的头上砸。花瓶的材质厚度很够,砸在蔺凌的身上并没有破裂,但是花瓶的重量让蔺凌往后跌倒,身上抱着的玫瑰散落一地,玫瑰上一些还来不及清掉的刺扎在手掌上,非常的痛,花瓶的水淋得他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让他很是狼狈。
两人吵闹的声音把其他人给引来,贾那特出房门,站在门口就可以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让他一个头两个大,更糟糕的是,他看见亚烈从另一头走了过来,虽然看不太清楚亚烈的脸色,可是不用他看见,也猜得出来绝对很恐怖,这下子他们要开始准备打包行李回家了。
亚烈发现自己从来就没有这样生气过,就算过去他的父母阻止他做一些冒险,强迫他做一些事情,还有他跟前妻的一些过去,都不曾让他有一种气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感受,但是此刻,他看着蔺凌浑身狼狈脸颊带着红肿的模样时,他差点想回书房把猎枪拿出来,将凯萨琳给射成蜂窝。
虽然还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的解释,不过不用脑袋想也可以猜得出来,别说蔺凌本身的个性就不是会主动跟人发生冲突的那种,就算是,只要他想将对方护卫在自己的羽翼下,他一样二话不说杀了那一个敢这样污辱蔺凌的人,蔺凌还没有见识过他除了霸道之外的另一个缺点,一个非常非常严重的缺点,那就是他护短。
「我看看。」
亚烈小心翼翼的把蔺凌给扶了起来,扶起来后发现可看见的伤痕,不只是两颊的红肿而已,一双手的掌心也被玫瑰刺出了几个小洞,上面正流着血,不是很多,但是已经流淌到手腕,鲜红色的痕迹看起来很刺眼。
亚烈对蔺凌的举止,让凯萨琳马上就发现了什么,她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两个,她努力了多少年都得不到亚烈的一丝回顾,这个家教才到亚烈身边多久?三个月?四个月?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可以拥有亚烈的温柔?
「亚烈,你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茫然之下,她管不了之前贾那特对她的告诫,她现在脑中唯一可以用来反击的,也就剩下那么一点点的东西。
亚烈早在霍克把资料递给他时,就知道凯萨琳曾经对蔺凌做过的调查,所以他了解凯萨琳想要对他说什么。
「蔺凌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去了解,但是凯萨琳你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我却很清楚。」
以前他其实挺欣赏对方那一种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精神,但是这样的精神如果用在他在乎的人身上,他不介意用相同的方式去毁灭对方。
「我又怎么样?我只是努力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但是这个人呢?他是一个懦弱的家伙,是一个下贱的家伙,为了钱、为了权勾引男人却什么也得不到,还跟自己的养父有一腿,跟这种人在一起,你不恶心吗?」
「闭嘴!」
怒喊的人不是亚烈,是蔺凌,他湛蓝的双眼瞪着凯萨琳,一般人只能看出他的怒火和不甘,但是亚烈看到了藏在其中一种像是疯狂的情绪,这对蔺凌来说并不好,亚烈手中有关于蔺凌的资料比凯萨琳多,所以他明白蔺凌在精神上是有问题的。
蔺凌精神上的问题并不是会伤害别人的那一种,也不是发疯语无伦次的那一种,他只是会残害自己,会用异于常人的沉默方式生活,不让自己成为这世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