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烈不希望看到这样的蔺凌再一次出现,他知道只要给予蔺凌安定,那么他就会永远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一个温文男子。
所以,他伸手抱住蔺凌,轻轻拍着他的背,将他的脸庞埋在自己的肩膀上,手臂的力量是那样的紧,紧得不给蔺凌一点挣扎的机会。
「不要生气,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永远相信你,蔺教授的一生作为,并不是几句话就可以抹灭,所以不要生气,有些事情,让我帮你的忙好吗?就当作这是给我的一个考验,一个证明自己可以永远不让你悲伤绝望的考验。」他在蔺凌的耳边轻轻的说着,感觉怀里紧绷的身体慢慢、慢慢的放松之后,他看向凯萨琳。
「我想你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有哪些是真实的,有哪些是假的,抹黑一个清高学者的声誉,并不能代表你比别人高一等,那只会证明你不配当个贵族,只会证明你没有足够的气质来和你的外在相搭,从今天以后,华特家不欢迎你的来往,因为你污蔑了华持家的人,这对华特家来说,是最大的挑衅。」
如果以为他只会用说的来决定凯萨琳的惩罚,那就错了,他牵着蔺凌的手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接着赏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正好在蔺凌给的另外一边,让凯萨琳的脸庞两边都红肿起来。
不只是如此而已,打完凯萨琳,他微微的弯下身,双唇靠近凯萨琳颤抖的耳边。
「我希望这样的教训对你来说已经足够,要是让我在外面听到什么对蔺凌不利的话,我不在乎这世界上少一条年轻的生命,懂吗?有些事情,不是卫鲁家想要保护就一定保护得了,不要忘记华特家的主要产业其中一项是什么。」
亚烈的话,除了满脸苍白的凯萨琳听到之外,蔺凌也听到了,亚烈语气中的阴狠,让他愣住,眼中那一丝疯狂的情感也同时平息下来,双手紧紧抓住亚烈的衣服颤抖,不是为了亚烈阴狠的这一面,而是为了亚烈竟然肯为他得罪另一个庞大的世家,竟然为了他这样一个小小不起眼的人物,得罪他好几年的朋友。
「滚!」
亚烈的声音很小,这是为了顾全卫鲁家的面子,也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让凯萨琳完全失去自己的自尊,但是细微的声音,凯萨琳听得一清二楚,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两行冰冷的液体从双眼滑落,她看着亚烈,看着她已经爱了太久太久的人,她向来了解亚烈的残酷,却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残酷却要自己来面对。
「对你来说,我什么都不是,是吧?」
这么多年,一直都得不到半点回应,再多的耐心也会被磨得涓滴不剩,原本剩下不多的耐心,现在被亚烈这么一打,她似乎在这一刻,彻底明白自己的处境。
「不,在今天之前,你对我来说,一直算是好朋友。」
他没有冷酷到别人对自己好,自己心里却始终无动于衷,他心里有凯萨琳的位置,只是那一个位置,就只是朋友,这么多年的时间,他能给凯萨琳的就只有这个位置。
「你知道我要的不只是朋友,我不想要跟你是朋友。」
如果只是要跟他成为朋友,她不用浪费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宝贵的青春;如果只是想要跟他成为朋友,她不用在他面前总是退让,变得不像自己。
她一直告诉自己只要再多给—点,她就可以往期望多前进一点,她只是在心里祈祷自己的付出有一天可以收获……
「但是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们只是朋友。」
亚烈不是那种依恃着别人对自己有好感而对人予取予求的人,在他发现凯萨琳对自己的情感后,他就曾经直接对凯萨琳这么说,虽然残酷,可是总比陷得太深让自己没有半点退路来得好。
只是,就算他已经对凯萨琳说明过,凯萨琳这个对自己极有信心的女人,从小就坚信自己可以拥有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的女人,还是义无反顾的将自己的感情投入这么多年。
既然自己告诫过她,那么不管凯萨琳付出了多少,他都不会因此愧疚,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他知道这一点就好。
凯萨琳苍白无比的脸庞在这一刻竟然出现笑容,那是一种会让看见的人感觉到辛酸心疼的笑。
带着笑容,她深深的看了亚烈跟蔺凌一眼,看着亚烈的那一眼,并没有恨,她只是觉悟到原来自己并不是想要什么就能够得到什么,她爱亚烈,就算亚烈此时对待她如此残酷,可对他的爱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让她想要恨也恨不了,因此她将所有的恨意都给了蔺凌,最后的这一眼,里面藏的浓烈负面情绪,让蔺凌不能不心惊。
就这样的两眼,凯萨琳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在自己还留有尊严的时候,踏着最坚定的步伐转身离开,高跟鞋的声音在长廊里回绕着,坚定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凯萨琳的意志。
她是一个就算在度假中、就算在沙漠里也会踏着高跟鞋的女人,坚定得让所有人相信她能支撑起所有的失败。
「别怕,凯萨琳虽然做事情是有点不择手段,不过她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只要亚烈在你身边,她就不会动手,就算亚烈不在你身边,以亚烈的个性,也不会让人有机会对你动手,所以你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贾那特这时候终于开口,双眼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从他的表情,很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思。
「你不追上去?」
「不了,追了也没用,这时候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而且我可是大老远跑来这里度假,好不容易才从公司里那群老家伙的手中跑出来,怎么可以自己回去受虐,你说是吧?」
看贾那特的视线是看着自己,好像那句话是问他不是问亚烈,所以蔺凌摇了摇头,别说他根本不太清楚他们公司是怎么一回事,就算知道,那答案也不是他可以给的。
他的摇头换来贾那特哀怨的神情,一副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的模样,夸张的面容让蔺凌忍不住笑了起来,贾那特应该算是亚烈的朋友里非常奇特的一个吧!
「算了!既然你不能明白,那我只好自己一个人窝在房间里自怨自艾了。」
哪有人说自己要回房间自怨自艾的?这是蔺凌头一次听到,但是贾那特的确就是这么说,而且还既驼背又脚步蹒跚的往房间走,那模样似乎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凯萨琳的状况,也真的没有打算要追上去。
这……真的让他很难理解……
第五章
贾那特没有追上去,这让蔺凌有点讶异,但是因为他的脸有一半伏在亚烈的怀里,所以贾那特没有发现他的表情变化,真的就用驼背且脚步蹒跚的模样回到自己的房间,似乎打算继续他悠闲的度假生活,连回头也不曾回头。
「怎么了?」
亚烈帮蔺凌将身上的一些玫瑰花办跟叶子取走,霍克已经在一旁等待,手中提着急救箱,似乎随时都可以出动的感觉。
只是当亚烈牵着蔺凌的手,想回到房间再处理时,发现怀里的人儿似乎有点愣住,他拉了两下人才反应过来。
「啊?没什么……」跟在亚烈的身边往书房走,蔺凌想了一下后才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讶异,我以为贾那特会跟上去,之前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感觉他很听凯萨琳的话,没想到……」
「没想到其实他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亚烈知道蔺凌后面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大多数人刚跟贾那特相处的时候都会被他营造的这种假像给骗去,但是事实上,他不是这样的人,当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其他人改变不了他的决定,这点跟我一样,如果问我为什么可以跟贾那特成为朋友,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原因。」他若是那一种别人说什么他都好,或者是像墙头草一样两面逢迎的人,他不会想跟他多认识。
蔺凌点点头。「我一直觉得他好像个性很好,虽然有一点纨绔子弟的感觉,不过算是公子哥儿里头比较好相处的,你干嘛?」
回到房间,他都还没说完自己的意见,就发现亚烈正在帮他脱衣服。
「干嘛?当然是帮你换衣服啊,看不出来吗?」
「我可以自己来。」
「不用了,我帮你,你手上都是血,不要让洗衣服的佣人难处理,血沾在衣服上很不好清洗。」亚烈笑笑的说着,他的理由很正当,但是表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反正霍克在一边,他也没办法做什么,蔺凌只好让他帮忙脱。当衣服脱下来之后,才发现腹部的左边有一片瘀血,看来应该是刚刚被花瓶给砸到所造成的。
「怎么会有这个?」
亚烈皱眉,他没有看到凯萨琳是怎么攻击蔺凌的,因此不晓得竟然会这么严重,一双灰色的眼睛变暗了许多,刚刚稍微降下一些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花瓶砸到的,其实还好,不是很痛。」说着,蔺凌还伸手指按了一下确定,不想让亚烈担心。
「不痛才怪!手伸出来,我刚刚应该多给凯萨琳一巴掌。」
用清水帮他把手上的脏污清干净,将药水轻轻的擦在伤口上,幸好手掌上的皮肤比较坚韧,所以被玫瑰刺破的地方其实不多,只有几处比较深一点,但也还不至于要缝线,亚烈很快的帮忙上好药,霍克的动作更是熟练,迅速的就绑好纱布打结。
「脸呢?要上药吗?」亚烈问霍克。
「不用,等一下应该会好一点,只是现在看起来比较惊人而已。」其实脸上的巴掌印通常都持续不久,就算会痛,一般来说也不会一直留着痕迹。
「那就好。」
「我以为你是不打女人的那一种。」蔺凌突然说,亚烈打凯萨琳的动作,他现在想想还是有点讶异。
「我是不打女人。」
蔺凌给他一个白眼,不打女人?那刚刚打凯萨琳的一巴掌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有说错,在今天之前,我还真没打过女人,不过不打女人是要看情况的,要是每一个男人都不打女人,那女人撒泼的时候要怎么应付?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是淑女,我所谓的不打女人,是指不可以无故使用暴力,也不应该仗着自己的力气比女人大就用这一点去跟女人争执。只是一巴掌而已,伤不了对方,但是却可以给对方一个教训,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况且,是你比我先打的。」
「那是因为她污辱了我父亲。」
他的养父从小就教育他打女人是不好的行为,但也跟他说过,以他这种温和的个性,如果连吵架都吵不过时,那也只能动手了,只是不要被怒火给烧尽了理智,用力量去征服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
「那是因为她污辱了你。」亚烈同样回答,一巴掌在男人的眼里,根本就不算是打,他甚至没用多少力量,只是想要打醒凯萨琳,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什么一个模样,他并没有生气到完全失去理智。
亚烈的回答,让蔺凌很感动,就像自己想维护自己父亲一样,亚烈只是为了要维护他。
「谢谢你。」就算是男人,也会想要被人保护,那种有人站在自己身边的温暖,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感动。
「不用谢,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道谢。你说你讶异,我才觉得真正讶异的是我,跟我比起来,你更不像是会打女人的那种人。」
他之前真的认为蔺凌是那一种会乖乖的被欺负的人,至少在他身边,他的确是这样被吃得死死的。
蔺凌想到自己打了凯萨琳,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惭愧。
「那时候我其实有点失去理智,这并不算是好事。」
和亚烈比起来,他觉得自己很丢脸,亚烈虽然打了凯萨琳,可是力道是克制的,他自己当下好像忘了这件事情,失去理智对谁都不好,但是从过去到现在,自己却老是不走进。
「不!这是好事。」亚烈有不同的意见。
蔺凌疑惑的看着他。
「学会保护自己很重要,如果你没有打凯萨琳那一巴掌,她只会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狠,她会变本加厉。以凯萨琳的个性,她真的要闹起来,连我都不是那么好收拾,她是一个会不顾一切的人,以前我曾经赞赏过她这一点,一个能够不顾一切的人,得到的成功总是比别人多。」
「她,是一个好女人。」蔺凌并不会因为凯萨琳对付他而否认这一点。
也许很多人会觉得凯萨琳的个性太过女王、太过公主,任性难以相处,但是蔺凌却知道,凯萨琳其实是一种像变色龙一样的人,跟不同的人在一起,她有不同的相处方式,跟亚烈在一起的时候,她绝对可以成为一个温柔的小女人,但是跟他在一起,自然会看不起他。
但不管如何,一个女人可以不顾一切,那就是一种别人比不上的坚强,这世界上坚强的人不多,因为那并不容易,至少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自己都不敢保证。
「你啊!我不晓得该说你什么。」
竟然去称赞自己的敌人,也不想想凯萨琳的目标可是他,在自己的面前称赞对方,这样可能会让他对凯萨琳增加好感。
「我怎么了?」
「算了,你先给我好好休息,今天就别出去了,身体才刚好没多久,现在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想到之前他发烧的模样,亚烈伸手摸了摸蔺凌的额头,确定没有大问题之后,才让他好好躺下休息。
回到书房,亚烈在他的办公桌后坐下,霍克站立在前方。
「需要我让人仔细戒备吗?」
「不用,我想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乱子。」
霍克点点头准备离开,才走下到一步的距离,似乎又想到什么回过头来。
「这个,是刚刚小少爷帮蔺凌拍摄的,刚洗好,有几张不错,我想您应该会喜欢。」
从西装背心后面拿出了一叠照片,轻轻的放在亚烈的面前,照片上的画面,是蔺凌之前在温室跟两个孩子一起欣赏玫瑰,剪玫瑰时修所拍摄的。
可能是因为蔺凌只要做一件事情就会很认真,因此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发现有人在一旁给他拍照,所以照片中的人带着微笑,湛蓝的双眼充满欣喜的看着前方的花朵;下一张是他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一朵蓝玫瑰,这是非常少见的品种,不是那种淡淡的蓝,而是像海水深处的蓝,色泽不是用染料所能染出来的。
当初蓝玫瑰刚面市,亚烈就让人弄了一些种子回来种,在专人的照料下,玫瑰十分健康的成长。
除了这种少见的蓝玫瑰之外,还有一种稍微比较常见的蓝玫瑰跟绿玫瑰,全部都是从荷兰引进的,蔺凌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品种,因此眼睛里充满了惊奇,注意力全都放在玫瑰上,所以下一张照片就是他太专注于触摸这些玫瑰,然后被刺了一下,脸上露出感觉到痛又吓到的神情;再下一张,竟然是他像孩子一样将被刺痛的手指伸到了双唇里吸吮,那模样让亚烈忍不住又感觉到心动。
「照得真好。」
他很喜欢这些照片,后面还有一张蔺凌终于发现修在拍他,愣了一下的呆呆模样,可爱得让亚烈很想将这张照片裱框起来。
「是照得非常好,我个人认为您应该会最喜欢这一张。」
霍克有私藏,他又从背心里拿出最后一张照片,照片上蔺凌笑得很幸福,白皙的脸庞有着暧昧的红晕,只要是看着这张照片的人,都会有一种跟相片里的人一样的幸福。
「这张是小小姐偷偷问他,凌凌是不是爱上了她爹地时,小少爷拍下来的。」至于问题的答案,看照片就一清二楚。
「帮我放大这一张……也弄一张小一点的我要放在身上。」
没想到修竟然有当摄影师的天分,这几张照片虽然角度选择得不是很完美,但是在人物方面,修的确抓到了最美的那一刻。
「修他什么时候去学了摄影?」
这一看就知道不是用一般的相机拍的,也有学过一些光学焦距角度问题,所以才可以把色泽拍得如此美丽,表情如此的清晰。
「是小少爷学校的课程,原本只是简单的户外教学,但是小少爷意外对这个有了兴趣,他之前有偷藏一份学习摄影的报名表格在抽屉里,但是那时候他还不敢对您说,现在表格依然在抽屉里放着,我想说不定过几天他就会拿出来。」
在蔺凌还没有来之前,两个孩子对父亲的情感很矛盾,明明是如此的尊敬却又非常畏惧,因此有些事情他们只敢想不敢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