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浮莫

可是下一秒我看到的东西却印证了我的猜想，甚至让我睡意全无——我看到安少陵摇摇晃晃的从灯红酒绿的酒吧街走出来，还穿着今早和我打招呼时的衣服。他的身边跟了一个样貌清秀的男孩子。我看到，安少陵低头和那个男孩子若无旁人的亲吻。

一瞬间，我觉得凌晨的空气已经侵入我的心脏，胸口的地方一片冰凉。

chap.06

很多人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爱和性分的很开。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在追求一个人的同时，依旧拥有自己的伴侣。

但是，看到面前的这一幕我还是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面有一种酸涩的感觉缓缓地膨胀开，撑着狭窄的胸腔，像是要把它挤破。

眼前依旧是灯红酒绿，安少陵和那个男孩子就如同其他亲密的恋人一样。而我一个人傻傻的站在街边吹冷风，看着这个三十几个小时前还握着钻戒不顾一切的在我的婚礼上向我表白的男人挽着别人的手和别人做着亲密的事。

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冲到安少陵的面前拉开他和那个男人吗？以一个友人的身份？未免显得太可笑。

我跟他，根本什么都不是。早早的，就已经把话说开。既然已经摊牌，两个人之间自然也就不存在那种烂俗电视剧里的关系。我在夜色里笑笑，把自己的头低下，脸刚好埋在温暖的羊毛围巾里……

夜色里什么也看不清，我加快脚步，匆匆逃离了。

好像有点“屋漏偏逢夜雨”的味道，我没有找到出租车，身上的钱也不够住宾馆，所以干脆用脚丈量了大半的城市版图。到家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老妈焦急的脸，我想朝她笑笑，可是整张脸好像在冰冷的夜风里冻僵了，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可白，你一晚上去哪里了？不是和晓柔一起出去吗？怎么搞成这样？”老妈问着，目光移到我的脸上，“哎呀！脸色真难看！快进来！”一拉我的手又皱起眉头，“可卿，赶紧倒杯热水！”她向屋里喊了声，开始不停的絮絮叨叨，“也不朝家里打个电话，打你手机又是无人接听，你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少让妈妈操操心。”

我想说：“不碍事。”嗓子却干哑的发不出声音。眼前的人事渐渐模糊起来，一阵又一阵的晕眩袭上来。身体失了力，迈不开步子，顺着墙壁一直滑坐到地上。眼皮变得很重，我听到老妈的声音：“可白？可白！你怎么了，别吓妈妈啊！”我想回答，可是，我想我真的已经太累了，说出想说的话之前我就睡着了。

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我想要坐起来，却被一把摁住，“可白啊，你烧还没退，先别急着起来。”老妈的生龙活虎声音，“可卿，我回家做饭，你先照顾着可白。”顺手塞过一个苹果，“给你弟弟削个水果。”然后拎起大包小包准备走人。

“妈，你先别走。”我撑着身子，“我有话要说，是很重要的事。”

“嗯，你说吧。”语气轻快依旧。

我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在下个星期六补办和晓柔的结婚典礼，星期天在和她去领证。”

“……”

不出意料的一片寂静。

然后我就看见齐可卿猛的扑过来，削到一半的苹果“咕噜噜”滚到地上那个。“可白，你！你！”她显然是太过激动，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老妈皱皱眉，“会不会太急了，上次的事情惹得沈家人挺不高兴的，现在提他们也不一定答应啊。”

我看见齐可卿死命的点头。

“沈家那边我去说。”早料到这样的回答，我喝了口摆在床头的茶，淡淡的说。

“……”

又是不出意料的一片寂静。

良久，老妈叹了口气，“既然你都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妈！”齐可卿叫了一声，然后又把目光转向我这边，脸上的神色又是生气又是着急，“齐可白，你就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和那个女人结婚吗？！”

“对，我就是那么迫不及待的要和晓柔结婚！”面对她，我还是第一次那么中气十足的回过去。

“你！”齐可卿气结。

她在狭小的病房里转了几个圈，刚准备开口就被我堵了回去，“你想提安少陵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和他没可能。我一早就跟他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了。我们只可能是朋友。”

齐可卿依然贼心不改，“你把他当朋友，可是他呢？他那么喜欢你！你现在在他表白之后那么快结婚你有没有想过他会很难过！”

“够了！齐可卿！”

“你就是怕了对不对？你就不应该和那个女人结婚！”

“那我应该干什么？”我挑起一边的眉毛，“和晓柔分手然后跟在安少陵的后面一口一个‘少陵，我爱你。’？我本来就不是同性恋！我和他没可能！你那么喜欢他你和他结婚啊！”

空气凝结成冰，碎裂开来，发出“咔吱——咔吱——”的声响。老妈的眼神扫过来，示意我们两个都少说两句。

齐可卿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她似乎是被我刚才的话激怒了，指着我的手都在微微发颤，眼睛里隐隐有些水渍，“齐可白，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从来没有这样对我说过话！”

“好了……就这样吧，我想休息。”我把语气放轻，看到这样子的齐可卿我并不想刺激到或者再伤害到她。

“哈？”齐可卿喘了口气，抬起头表情里露出一种类似于嗤笑的神色，“为什么？你怕我说下去你真的会放开那个女人然后和安少陵在一起？”

“呯——”的一声，玻璃杯碎在地上，无色的水汩汩流了满地。“你够了没有！”我忽然的爆发吓到了她们。她们不说话，而我，满脑子是昨天看到的荒诞的一幕，胸口在抽痛，我大口大口呼吸着，感觉有些缺氧窒息的不适感。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病房，只剩下我缓缓平复的喘气声。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残留下来的火药味透出冰一般的寒冷。这种寒冷通常比点着了得火药更让人胆寒。

“……可白？”老妈过来压着我的肩膀，缓缓地拍我的背。我低下头，用手撑着有些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让我，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么？”

齐可卿还想说些什么，老妈硬是把她拖出了病房。四周一下子变得空荡荡。

我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我和我的骨肉至亲因为一个外人而吵成这样。

眼眶热热的，我对自己说这是因为感冒的缘故。

但我知道，感冒不会让我有这种近似于窒息的痛感。

我拼命的大口大口的呼吸，可是这种郁结在心头的痛感却没有丝毫的减轻，反而酝酿出一种更令人难过的酸涩。

我低下头，视野一片模糊。

大颗大颗的水珠砸落在我的手背上，像是碎了的水晶。

我环膝蹲下，低下头开始小声的抽噎，我感觉自己像极了一个小丑……

chap.07

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天，哭出了一身汗，元气很快恢复过来，再多的深仇苦恨也被压下去了。当然我现在内心如此平静，无暇“理会红尘”的最大原因是因为现在有一个名叫“饥饿”的大神，正在我的腹腔里跳舞。

之前喝了一大杯的水垫底，肚子现在甚为不爽。自己叹息一下，早知道就应该缓一缓，让我妈做了饭，我再和齐可卿闹个人仰马翻。我估计现在的我妈没空管我的伙食问题……伸手去找手机，准备随便叫份外卖填填肚子，病房的门却开了。

我有些惊讶——开门进来人的竟然是齐可卿。她手里捧着一个饭盒，脸上面无表情。

不用说，我猜这一定是老妈为了缓解姐弟关系想出来的损招。不过我看齐可卿脸上的表情，一会儿就算是她把饭盒砸了，那也不奇怪，她是那种性格极端的人，只是平时掩饰的很好而已。

“肚子饿了吧？”她拎着饭盒做到卧病床旁边，看上去倒是十分温顺。

“嗯。”我点点头，从病床上坐起来。

齐可卿颇为体贴的站起来，往我背后垫了一个高高的枕头。她与平时反差巨大的行为让我的背后一阵冷汗狂冒。

“可白，要先喝点汤吗？”她打开保温杯，准备舀汤。

“……”又是一股冷汗，“怎么了？”

齐可卿放下端在手里的汤碗转过头来，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沉默好半晌突然说：“对不起，可白。”

“哈？”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不起。”她说着低下头，开始捣弄起碗里的热汤。语气很诚恳，也很认真，与平时大喇喇的行为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突然安静下来的齐可卿使人觉得很意外。

“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我觉得很疑惑。

齐可卿坐上我的床沿，把尖尖的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硌的我生疼。

“可白，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自私？”她问，热热的气流喷到我耳朵上。

“……”

我没有答话，她却自顾自的往下说：“你肯定这样想嘛，应为我做起事来都不会问过你啊。小时候就是，我认定你不能做的事就死也不让你做。长大了之后，这一点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了解到我的心情，如果我在你心里一直是这种自私透顶的样子我一定会难过死的……”她说。

“啊？这算什么不清不楚的答案？”

“呵呵，”她笑笑，继续着刚才的话，“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要保护你啊。你生出来的时候那么小那么弱，可是大了一点就变得强的要命，死也不可叫我一声姐姐。你看，到了现在你这个臭毛病还是没有改掉。”

我有些尴尬的微微偏过头，低声咳嗽。

“可是你还是我弟弟啊。所以我就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过的舒服一点，开心一点啊。”齐可卿说着，语速慢慢变快，好像之前耗光的HP又迅速地补了回来。

“喂，不要告诉我，你拼命阻止我和晓柔结婚就是为了这个啊。”我有些无力。

“当然啊！”齐可卿微微抬起下巴，然后又重重的磕下去，“那个女人那么娇气，一看就是会折磨我可爱弟弟的人啊！我才舍不得不精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弟弟交给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些酸酸的味道。我不禁笑起来，“你啊……”

“我怎么了？！”又变得骄横起来。

“虽然有点傻气。”我伸手环住她，“但是还是我可爱的好姐姐啊。”

“啊！”怀里的人怔了怔，然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进了我的衣领里，“别以为后面的话说得好听，我就会放过你骂我傻气！”

“你不是来给我送饭的吗？我到现在还没吃到诶，你说你是不是傻气。”

“你自己不会动手拿啊！”

“你像树袋熊一样吊在我身上让我怎么拿啊！”

“那是你的问题，关我屁事！”

啊啊，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了，心情好像变得很好，吃饭的时候还微扬着嘴角。虽然其间穿插着齐可卿“喂喂，小心喷饭呛到。”之类不和谐的声音。不过家的感觉不就是这样吗？

我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午饭过后，齐可卿抱着饭碗回家洗。医院里又只剩下我一个。我没有料到这个时候会有不速之客到访。所以当安少陵西装革履的捧着一束向日葵走进我病房的时候，我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不知道，我为何反应如此激烈，但我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我特别排斥见他。

“可白？”

“嗯？”我慌慌张张的回过神来，“啊！啊……谢谢你来看我……”

他举起手里的花束，“这个，应该放在那里？”

我手忙脚乱的接过来，往床头柜上得玻璃杯里随手一塞。

“不喜欢吗？”安少陵问。

“没有没有。”我连忙摆摆手。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然后把目光移向我，“怎么这么不小心？”

“哈哈。”我干笑，无意间看到他的嘴唇，那晚上的戏码又一次在我心里上演。真是想要抽自己两下，这个时候我在想什么啊！！！

“可白，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发烧了？”安少陵伸出手探向我的额头，我急急忙忙的闪躲，“不是，不是。你，你帮我倒杯水吧。”

“好。”安少陵起身却没找到水杯，“你等一下。”他说着出来病房。

我一扭头，看见那只被我用来插花的玻璃杯，不禁扶额。

齐可白，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chap.08

没过一会儿，安少陵就端着个一次性纸杯回来了。他伸手递纸杯，不忘嘱咐一句，“慢慢喝，小心烫。”

“谢谢。”我接过来，把杯子捧在手里，却没有其他动作，只是坐在病床上，低着头。

两个人都不说话，病房里的气氛沉闷异常。

我在心里反复念叨着：“安少陵，安少陵，你快走吧……”顺便把天上的神仙都问候了一遍“玉皇大帝，观音菩萨，耶稣，圣母玛利亚……拜托你们快点让安少陵走吧……”

这时，上天好像听见了我的祷告，安少陵站起来，“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

“啊！你忙去吧！不要管我了！”我猛地抬头，作挥手告别状。

“嗯？”安少陵微微眯起眼睛。

“……”意图表现的好像有些过于明显，我赶忙把手收回来，露出一个笑脸，“我是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不用管我了。”吞了口口水，我感觉自己好像一直在干傻事……

安少陵纤长的手指在床头柜上轻轻敲了两下，思索片刻，他抬起头看向我，“我好像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留下来陪陪你吧。”

他的笑容人畜无害，此刻却使我的小心肝儿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诶，你还是……”

“吃水果吗？”安少陵干脆的打断我的话，从床头的果篮里取出一个苹果，不等我回答就慢悠悠的开始削皮的工作。

看他的样子是打算久留了。我在心里把玉皇大帝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果然，作为新世纪的青年我们要相信科学，求神拜佛那一套根本就是骗人的！！

“可白。”安少陵伸手递过果盘，在我神游四海的时候，他倒是动作麻利的完成了手头的任务。我低头一看，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他居然把所有的苹果都削成了小兔子的形状！唉，不知道是要夸他童心未泯，还是技艺高超……

“……”

见我发呆好一阵，安少陵开口问道：“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