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不是。”我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吃?”
“很好看啊,吃掉有点可惜嘛。”我看着盘子里面兔子状的苹果,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傻瓜,你不吃掉让它烂掉啊?”安少陵笑起来,用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紊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动作呢?很亲密,不是么?既然你都已经……为什么还要这样呢?又或许,是我想太多,别人只是那么一个单纯的动作而已。我苦笑,赶紧低头捡了块苹果吃了起来。
安少陵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的我心里有些发毛。一个手抖,吃了一半的苹果“啪啦嗒”一声掉到了我身上。还来不及作反应,安少陵已经动作很快的拣开了苹果,用纸巾擦着沾上果汁的衣服。
“诶诶,我自己来就好。”我急急忙忙放下果盘,却被安少陵的眼神制止了。呆在那里,任凭他在我身上擦擦弄弄。
“呯——呯——呯——”好像有什么声音响起来了。是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的鼓点。
是我的心跳。
我记得很多年以前,第一次给自己喜欢的学姐送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心跳。
沿着胸腔向上游,慢慢的来到嗓子口,像是要跳出来。可是过了几分钟以后,它却依然停留在那里。身体的每一分力气都被榨干,只剩下那颗心脏,快速而有力的跳动着,在我的身体里。
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可耻,为什么要想这种事情呢?你是脑袋被门夹过了还是怎样!
“可白?”
“啊?什么?”我回过神来,发现安少陵正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不,我没事。”我摇头否认,慌忙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安少陵改了那个原本想要触碰我脸颊的动作,转而伸手按在我的肩膀上,“要是难受的话就要说出来,我帮你找医生。“
不是的……你这样会让我很难受。我绞紧胸口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说话?“
我鼓足勇气发出有些颤抖的音节,“请你,不要再这样了……请离开吧……”
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好说的。安少陵有了自己的男朋友,我有了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未婚妻,我们两个却依然在这里纠缠不清,这又不是电视剧,更何况,对于所有的人来说,这都是一种伤害。
“以后,不要这样了。”我说着。既然大家以后是不相干的路人,那么还是把界限划得清晰一点吧,这种模模糊糊的暧昧我实在是受不起……
“什么?”
“走吧。”我干哑的喉咙发出最后的两个音节。
安少陵看了我两眼,默默叹了口气,他起身,却还是在门口止住脚步。这时候,夕阳的光辉照进来,毫不吝啬的为医院里死气沉沉的一片白色染上绚烂的玫红。那样的光辉也照在安少陵的身上,照在他的脸庞上。我微微发呆,不禁想起那个有着天使面庞的少年牵起我手的样子,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还是软趴趴的孩子,真是纯真又美好。
爱伦·坡有一首很美的诗:“穿着一身白衣,靠着一排紫罗兰我看见你半倚半躺;那时月光照在那些仰着脸庞的玫瑰花上也照着你仰起的脸上——忧伤的脸庞。”
就像是安少陵一样。
我以为他要关门离去了,可是他却在下一秒跑过来亲吻了我。
我有一些微的呆滞,在接触到他冰凉嘴唇的刹那,我感觉到自己的震动,但接着,我冷静的推开了他,“好了,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忽然皱起眉头,“可白,你项不相信你是喜欢我的。”
我没有说话低头看手指。
他的声音在那一秒很清晰,“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拒绝我,但是,我真的把你看得很重要……”
我忽然剧烈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我抬起头,努力维持镇定自若的样子,“你说完了么?”
这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从病床上爬起来,接着打开了门,“不送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一瞬包含着失落忧伤疑惑又或者是很多其他的东西,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盯着鞋尖。
他终是离去了,发出微弱的叹息声。
之后的病房里,又是死气沉沉的一片灰白……
chap.09
在医院里昏昏沉沉躺了几天,烧也总算退了。和晓柔的婚礼也因为婚期决定有些仓促而再度延期。当然,我承认延期不只是这个原因,安少陵在医院里的偷袭我心神不宁好多天。以至于他后几次的探病都使我异常尴尬……
因为不想上班,又申请了几天的假期在家里吃吃喝喝睡睡,顺便筹划一下婚礼,日子过的到也是挺滋润。不过我这些懒散的行为到底还是触发了某人的神经,所以,当齐可卿看到我在一堆喜糖盒子里写着请帖的时候,她情不自禁的狠狠白了我一眼,“你干脆在家里烂掉算了!”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写我的请帖。
写到安少陵的时候顿了很久,迟迟不肯落笔。屏住呼吸,把笔落在红色的纸张上,我感到自己的心脏抽动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写字的动作。黑色的墨水自钢笔笔尖缓缓流出,像是一条条河流。写下一个“安”字,竟觉得全身无力。我看向那张红色的请帖,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刺的很疼,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我甩了甩自己微微有些颤抖的右手,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往下写,却被那种刺痛折磨的很难受。我只得闭上眼,却不曾料想到一片黑暗里竟浮现出安少陵俊秀的眉眼。我被自己下了一大跳,忙把那张写了个“安”字的请帖放在一旁。
心慌意乱的时候却接到了东方诺的电话,那头依然是像小动物一样的开腔了:“呐呐,小白,真是不好意思,上次叫你帮忙结果害得你感冒了。”
“没事,现在已经好了。”我说。
“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这句话居然被东方诺用陈述句表达了出来,我有些被惊讶到,于是“……”的表示无语。
那边的东方听起来兴致高涨:“小白,我这个月好不容易做了68P的连载,是不是很厉害?很厉害吧!主编也这么觉得哟……所以他送了我餐券哦……所以小白一定要来哦……就今天吧!XX街XXX号,门口见哟……就酱……BYE……”
“等——”
“嘟——嘟——嘟——”
“……”
有的时候我真是很佩服东方诺的能力。整通电话,东方诺跟我的交流寥寥无几,但在我要开口拒绝或推辞的时候,他却像有读心术一样,总能准确无误的“啪嗒”一声果断收线。我看了看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请帖,觉得与其像齐可卿说得那样“烂在家里”还不如出去玩玩。于是换了衣服,向屋里喊一声:“妈,我今天不在家里吃了。”就出了门。
从出租车下来,就看见一脸朝气蓬勃的东方诺以及身边高大的杜洛。我伸手向他们俩打个招呼,换来东方诺有些傻气的笑容。我向他们走过去,东方诺兴冲冲的跑过来,“小白,要不是你向我打招呼我还看不见你呢~”我心想:我本来也看不见你,只是杜洛长的太高太打眼,我想不看见你们都难。
一阵无聊透顶的对话后,东方诺吸吸鼻子:“楼下好冷啊,我们上去吧。”我和杜洛点点头。走进屋子,我感到有些惊讶——外面是现代化的建筑,里面的装潢却是一派古色古香。红木的桌椅一尘不染,梁上悬着莲花状的灯笼,闪着昏黄的光,为雪白的四壁染上一丝暖意。
跟着东方诺进了包间,更是觉得别有洞天。墙上绘着兰草,被一排白莲屏风半遮半掩更显风韵。依旧昏黄的灯光照在雕花的桌椅上,看着青瓷的杯碟,让人一时觉得恍若隔世。
东方诺很兴奋的东摸摸西摸摸,然后转过头看向杜洛:“不然我再开一个新连载吧……古风的……”
“如果你出乎我意料的能把稿子赶完的话。”杜洛面无表情的说。
三人坐下来,东方诺取过菜单对身着旗袍的美女服务员指指画画。杜洛依然一脸面瘫的坐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包包里取出一大堆的稿件,开始看起来,做编辑的就是苦命啊。只有我一个人无所事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水。
点完了菜,东方诺觉得有些无聊,引出了话头。我这个闲人自是奉陪。他突然蹦出来一句:“小白,我很会讲笑话的,要不要听?”我点点头,东方诺就清清嗓子开始了:“有个人在医院输液,输着输着就开始狂笑。别人问他笑什么。他说:‘我笑点滴……’噗哈哈哈!!!小白有没有觉得很好笑啊……”
“……”我被彻底无语,这也叫好笑的笑话?……但东方诺却依然锲而不舍,他坚持讲了一个又一个冷笑话:
——“从前有一个人叫小菜,他走着走着,就被人端走了。”
——“有一天,一根火柴的头很痒,他就挠头,挠着挠着,他就着了。”
——“小明剪了个头发第二天去学校。小朋友看到小明的头发都嘲笑他的头发像风筝。小明很难过的哭着跑了出去,结果就飞起来了。”
“……”我被东方诺冷的甚至出现了身在南极的幻觉,可他依然毫不自知的滔滔不绝。其间杜洛接了个电话,出了包厢就没再回来。我一个人面对着东方诺,忽然觉得包厢内的空气有些浑浊的难以呼吸。
20分钟过去了,东方诺依然滔滔不绝,我开始有些敬佩于他冷笑话的储存量了,也开始担心起自己脆弱的神经……这时,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身着旗袍的美女服务员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我长舒一口气:幸好,服务员及时出现,她端来的精致小菜成功转移了东方诺的注意力,我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正当我暗自庆幸,我身后的门却又一次“吱呀——”一声开了,我想应该是杜洛回来了,却意想不到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霎时间觉得五雷轰顶。
chap.10
我意想不到的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霎时间觉得五雷轰顶。
我咽了口口水,安慰自己是出现了幻听。我缓缓地把头转过去,把目光对准了古色古香的木门。但天不从人愿,站在杜洛身后推门走进来的那个风度翩翩的身影俨然就是安少陵。我脑子里突然闪现了“异性相吸,同性相斥”的句子。天知道上帝在造我和安少陵的时候是不是装错了磁场,去他妈的“异性相吸,同性相斥”!!
杜洛依然沉默寡言,径自在东方诺的身边坐下。东方诺抬起头朝着安少陵甜甜一笑,“不晚不晚,你来刚好上菜呢~真是好运气啊……”
“是吗?”安少陵笑了笑,脱下了大衣挂在凳子上,就很自然的在我旁边坐了下来。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身上的所有的肌肉和神经都绷紧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坐直了。
安少陵侧过头来,“可白,怎么了么?”他问道。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现在和我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我可以闻到他洗发水的味道和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心跳又开始紊乱起来,我甩了甩头,努力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排于脑外。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没事。”
总觉得原本宽敞的包间因为安少陵的到来一下子变得狭窄起来,原本流通的空气也不再循环。抓起筷子开始埋头吃菜,我不敢抬头,因为我害怕接收到那份炽热的目光。那样炽热的眼神足以把我的心智焚烧殆尽,足以把唯一仅剩的脆弱神经崩断。
我看见自己碗里已堆成小山,便不好意思再夹菜。伸手去拿饮料,谁知道安少陵这小子突然喊了我一声,我手一抖,杯子便华丽的在空中转体360°,褐色的液体尽数洒在了我的灰毛衣和安少陵的白衬衫上。
“……”我停顿了一秒,继而大叫一声跳起来,液体便顺着流到了裤子上。安少陵赶忙拿起餐巾,往我身上擦,“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幸好是凉的,万一是烫的呢?!”他微微蹙起眉头,我感到血液往脸上涌,拿过餐巾向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就好。”
安少陵蹙眉的神情没有改变,只是盯着我看。褐色的液体已在他的白衬衫上晕开来。我说:“你身上也沾到了。”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有些惨不忍睹的衬衫,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只得拿着餐巾在他身上胡乱抹了两下。一时间,微妙的气氛在这个空间里弥散开来。
我重新坐下来,有些不安的看向对面。杜洛和东方诺两个人倒是很有默契的装傻充愣。接下来,便是相对无言。
原本应该气氛欢快的饭局就这样过去了。
下了楼,杜洛和东方诺顺路一起走了。我站在寒风凌厉的街头等着出租车。夜晚的风的却是更冷也更凛冽些,脸上像被刀挂一样生生的疼。我忽然想起在某个寒冷的早晨,安少陵在我的脖子上加了一条围巾。现在想起来,多了一条围巾,却让人觉得温暖了很多。我低下头,尽力把自己的脸埋在衣领里,寒冷却丝毫没有减轻。
一旁的路灯发出昏黄色的光芒,只是,在这样的夜色里,不论用什么样的暖色点缀,依然逃不过那份本质的冰冷。
我朝着手掌里呵了口气,茫茫白雾很快的消失在夜空里。一辆造型拉风的银灰色BMW在我面前停下。车窗被摇下来,露出了安少陵的脸,他说:“可白,陪我去买衣服吧。”
我感到有些恍惚,夜色里的一切都显得有些不真实。我问:“为什么?”
安少陵耸耸肩,面上的表情一脸无辜,“因为是你弄脏的啊。”
语气很是理直气壮,我就那么糊里糊涂的上了贼车。
安少陵是一位成功人士,像我这种中产阶级的青年自是和他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当我和他踏进商场大门的时候,我还是不由捶胸顿足:妈呀,我从来没想到是这么大的差距啊!我随手拿起一件和安少陵身上款式相近的衬衫,一翻标价,数了数零的个数,惊讶的连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那什么衬衫啊,简直抵我一个月的工资。
我转过头,安少陵正在挑挑拣拣。我的心脏突然有些不安的跳动起来:安少陵把我叫来不会是让我帮他付账的吧?咽咽口水,抬起头刚好对上安少陵的目光,我扯扯嘴角,希望自己不要笑得太难看。
安少陵走过来,手里拎了一件衬衫,“这件怎么样?”
我点点头,“不错啊。就是……”
“就是什么?”
“就是有点贵。”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小的像蚊子在哼哼,深怕被鄙视了。
而安少陵却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你是在替我省钱么?”
“……”我窘迫的说不出话,抬起头的时候安少陵已经不再眼前,想是进了试衣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