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明昏沉沉的躺在床上,他意识时有时无,却怎么也放心不下,周围都是陌生人,都是敌人,他稍有不慎,就会暴露身体的秘密,这股执念让他即使脑子已经像被火烧了一样,还是无法放开。
不久之后,任维回来了,他拿回来一个吊瓶,用熟练而精确的动作把点滴扎进了周子明的血管中。
甚至,还倒了杯水,扶着周子明的头,喂了他几口。
然后就把他放在床上,再也没有动他。
中间换药瓶,喂水,动作行云流水。
而这个时候,周子明再也坚持不住,也因为任维的举动放了心,终于晕了过去。
他听到自己的手机不停的响,那手机铃声让他身体深处隐隐感到痛楚。
然后就是门哐啷一声打开了,周子明听到了那个让自己厌恶到极点、恐惧到极点的声音出现在了自己耳边。
陈宜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他被高热弄得迷糊的眼前,手伸到被子里,在他发热的身体上,摸来摸去,他厌恶的微微挣扎,却被牢牢按住。
他听到陈宜和谁在说着话,他喘着气,努力想睁开眼,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徒劳无力。
当高烧终于退了,他从昏沉中醒过来,就看到寝室里面暗沉沉的,仅有一盏台灯亮着,任维坐在那儿,拿着一本书,正在看,书页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翻动,当看到重点的时候,他的指尖会在页面上一点点的滑动。
这画面安静,甚至称得上柔和。
任维看到他醒过来,拿出温度计,让他含在嘴里,过了一会儿,拿出来看了看,“温度降下来了。”
周子明感激地看着他,“谢谢。”
这个时候,门打开了,陈宜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周子明僵硬的看着陈宜带着一脸温和的笑,和两个室友打着招呼,拿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摸了摸周子明的额头,用毫不避讳的态度亲昵的蹭了蹭周子明的脸,“舒服点了吗?肚子饿不饿?嗯?”他用一种暧昧又柔情的声音问。
周子明没回答,只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人。
怎么有人能在做出那种事之后,还能用这么轻松自在的态度出现在受害者面前?
这个人,到底是太无耻,还是根本就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恃无恐?
在他的目光下,陈宜微笑地看着他,把一勺粥送到了他嘴边。
6、网住
有些事情,开了头,接下来,就不好办了。
持续的低烧损害了周子明一向健康的身体,才几天时间,他就瘦了一圈,衣服都空荡荡的,跟纸片儿一样,单薄而苍白。
他低眉顺眼地站在那儿,陈宜志得意满地搂着他的肩膀,“瘦了,抱起来都咯人。”
这样亲热的话,好像情人之间的甜言蜜语。
周子明只觉得恶心。
他没精打采的倚靠着陈宜,陈宜把玩着他的头发,抚摸着他的后颈。
高烧让他精疲力尽,被困在陈宜胸口,无力挣扎。
这几天的生活就好像一个不会醒的噩梦。
陈宜打着照顾病人的幌子,这几天一直待在他们寝室,就连晚上睡觉,也没离开,而是和他挤在一张床上。
周子明当然是极力的反对,可他细若蚊呐的抗议,被陈宜当做没听到一样的忽略了。
狭窄的单人床,睡了两个大男生,周子明被陈宜抱着,身体和他半重叠在一起,让他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被压得牢牢的,出了一身汗。
陈宜的手在他身上暧昧的滑动着、摸捏着,当周子明反抗的动静稍大的时候,他就用力狠狠地掐下去,让周子明痛哼一声,又不敢叫出声,只能把脸埋在枕头里,等他不反抗了,陈宜又会揉着那个捏得青紫红肿的地方。
周子明觉得陈宜就是个变态。
这么摸摸捏捏的,陈宜的呼吸就慢慢急促起来。
一个火热的硬物抵在周子明腰间,让他全身僵硬,要被侵犯的预感让周子明本来就因为发烧而不舒服的身体更加难受。
他用手扯着被子,蒙住自己,用极低的声音哀求着,“别、别——”
陈宜抱着他,把他的睡裤一把脱下来,下面的硬物在周子明滑嫩的臀缝间挤压,他粗重的喘息喷在了周子明的后颈,手掐着他的腰。
从不在人前哭泣的周子明,因为病痛、屈辱、愤怒以及心有不甘,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
他死活不明白,怎么就惹上了陈宜这种人。
他就好像被蜘蛛网困住的小虫子,越挣扎就捆得越紧。
他痛苦的、压抑的、低低的哭声,让陈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一把搂住周子明的腰,把他按在自己的胸口上,狠狠的咬了他的后颈一口,闷声说,“睡吧。”
背后躺着一个定时炸弹,周子明怎么可能睡得着,他绷紧了身体,防备着陈宜,到最后,终于扛不住倦意,睡着了。
连续好几天,寝室里面有其他人在的时候,陈宜还有所收敛,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陈宜就肆无忌惮。
虽然陈宜顾及他是个病人,没有真刀实枪的进入他的身体,但其他的手段就已经让周子明觉得生不如死,全身都是红紫的吻痕,连大腿内侧都没放过。
没人的时候,周子明会红着眼眶,怒骂陈宜。
可陈宜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病恹恹的周子明引起了陈宜极大的兴趣,就连会惹恼他的怒骂,似乎都被他当成了一种情趣。
当周子明发现,自己的越骂,陈宜的动作就越过分,就好像他的喘息和怒骂更激起了他的欲望一样,这让周子明连骂都不敢骂了,只能咬紧牙,当自己死了。
自取其辱的事,周子明是坚决不会去做的。
忍字头下一把刀,一刀刀的割着周子明的心脏,他被陈宜圈在怀里,陈宜身上略带着点烟味的浓郁的男性气息呛着他的鼻子,让他眼前发黑,打又打不过,不说养父的事,就是他身体的秘密被足够让自己忌惮,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摆脱这场噩梦。
周子明一阵绝望。
如果豁出去,也许能摆脱陈宜的纠缠,但他的一切也就毁了。
凭什么他要为了其他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罪恶,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不公平!
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生活原本就不公平。
如果公平的话,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残缺的身体,为什么会被丢弃在垃圾桶里?
这样认真努力的活着,不放弃,不绝望,却还是要被命运捉弄。
周子明觉得自己身体内部都在隐隐作痛。
他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人,现在,却从心底恨着陈宜。
周子明觉得陈宜根本不像个学生。
他残忍的手段、深沉的心机,还有温和的伪装,都超乎了同龄人,让人不寒而栗。
每个人对他的印象都很好,不管是同学,还是老师,他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温和有礼,进退有度,只有面对周子明的时候,骨子里的自私和残酷就毫不掩饰的暴露出来。
就好像他明知道自己这么折腾周子明会让他的病情不容易好转,他也没有罢手。
“下课了,我来接你去吃饭。”陈宜用不容反抗的动作把手机塞进了周子明的手里。
上回那部手机被周子明摔烂踩碎扔到了垃圾桶里。
周子明抓着手机,往教学楼走过去。
外面陈宜靠在一辆黑色小车旁,手里拿着一根烟,正和旁边一个女生交谈,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那女生笑了起来,目光却越过那女生,直直地看着周子明。
周子明低下头,当进了教学楼,终于摆脱那股视线的时候,他才终于垂下硬撑着的肩膀。
教室里欢声笑语,好像另外一个世界。
身体的残缺,家庭的困境,让他从小就处于一种极度压抑的状态中,在他与周围的正常人之间竖着一道墙壁。
他无比羡慕墙壁那边可以站在太阳底下的人,不像他,永远只能躲在阴影下。
里面欢笑声最响亮的是围成一圈的那一伙人,站在正中间的是那个和他说过话的短头发男生。
那个男生看到他,和他打了个招呼,推开身边挡路的人跑了过来。
周子明想起来,这个男生好像叫郑逸。
这个男生就好像阳光合成的一样,整个人透着朝气和活力,他抓了抓自己的头,用少年人特有的腼腆、青涩却又让人心生好感的态度冲着他笑了笑,“哎,你病好了?我去看过你了,那时候你刚好睡着了——”
“好了,谢谢你。”周子明敷衍的点点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郑逸就好像个牛皮糖一样,就算周子明一贯的冷淡和漠然,只要看到他,就会粘过来,并且丝毫没有被他冷冰冰的样子吓退。
周子明不想和周围人有任何的牵扯,处在人群中,让他没有安全感。
与陈宜的纠葛让他不堪重负。
他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看到周围人稍微靠近点,就恨不得远远的逃开。
郑逸是那种天生热心肠的人,神经也粗,丝毫没有察觉到周子明的躲闪,他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周子明的身边,“你这人真有意思,老喜欢一个人躲角落里。”
周子明皱着眉,强忍着被打扰到的不快。
其实他并不讨厌郑逸,甚至如果只是远远的看着,还觉得郑逸人不错,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让他靠近。
他只好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着。
“这几天的笔记。”郑逸把几个黑皮本推给他,“这可是我好不容易从班长那儿抢过来的。”他得意的说。
周子明闷声不吭,却了这么多天的课,他确实需要这个,但他不打算接受郑逸的好意。
有了一次交集,就会有后面的无数次,还不如一开始就拒绝。
“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同学之间,互相帮帮很正常吧!”郑逸把他推回来的本子又推回去,有些受伤的语气说。
周子明把手放在桌上,手指动了动,再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显得他不近人情,而且旁边郑逸那几个朋友脸色已经不太好。
“摆什么谱,真是。”
郑逸横了他们一眼,那些家伙一哄而散。
周子明把那几个黑皮本收了起来,“明天还给你。”
上课的时候,只要专心致志,就不会胡思乱想,也可以顺理成章的忽略掉周围的人,就算郑逸在旁边时不时搞点小动作,和周围的朋友来点课堂上的小“互动”,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郑逸过的才是真正的大学生活,手舞足蹈,神采飞扬。
他转过头,看着窗户,玻璃上映着郑逸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他正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这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偏过头,正好也看向了窗外,周子明转过头,继续专心地看黑板。
他想到下了课就要和陈宜去吃饭,就恨不得这堂课永远不结束才好,但是他越急,时间就走得越快,好像还没上多久,那边老师已经宣布下课了。
郑逸凑过来,“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周子明摇摇头,口袋里的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外走,陈宜就站在大门口,扬起手机,他打开车门,周子明坐了进去。
陈宜把车开出了学校。
在路上,他打了几个电话,“想吃什么,嗯?”
周子明摇摇头,他只是想要找个人少点的地方和陈宜谈谈。
陈宜把他带到了一个环境优雅,气氛安静的餐厅,侍应生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包间里,陈宜指着菜单随便点了几样,挥挥手让侍应生下去。
周子明脸色还有些苍白。
陈宜坐在他身边,手又往他的腰搂过来。
周子明猛的站起来,他躲避的动作让陈宜的脸沉了下来。
“我们,我们谈谈。”周子明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他第一次直视着陈宜的眼睛。
陈宜感兴趣的放开手,“宝贝儿,你想说什么?”
“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周子明鼓起勇气直接问。
陈宜带着一脸温和的笑,说:
“上腻了为止。”
7、脱轨
如果硬气一点的话,面对这种侮辱,大概会竖起中指,然后和陈宜狠狠的干一架。
陈宜拿过旁边的果盘,捡起一颗颗饱满的葡萄,他意味深长地说,“我有很多种办法让你同意,但我不希望闹得这么僵,你爸那件事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立刻一股断断续续的暧昧叫喊和呻吟响了起来。
周子明浑身颤抖,这声音——他把头不停地磕着桌子,发出砰砰砰的声音,“你别逼我,你别逼我。”
陈宜一把抓住周子明的头发,强迫他把脸抬起来,周子明的额头已经一片通红,周子明抓着他的手,用力的挣扎,陈宜用力抱着他,困住他的手脚,“嘘,嘘,镇定点,其实你也没什么损失,怎么看,我这人也配得上你,只要你乖乖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周子明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你想说什么?”陈宜抵着他的额头问。
周子明说的是,我想要你滚。
周子明的头还因为刚刚自虐式的撞击而晕眩,他捧着自己的头,陈宜抱着他靠在沙发上,用手轻抚着他的背。
包间的门打开了,侍应生走了进来,对于眼前两个男人搂抱在一起的情形,视而不见,只是躬身问了句“可以上菜了吗”,陈宜点点头,然后几个侍应生用极快的速度把餐车推了上来,摆放整齐,之后,再一起躬身退下,走的时候,还轻轻的关上了门。
周子明呆呆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我同意了,那要多久?”
陈宜微微一笑,“我以前那些情人最多也就三个月,不过你特别,我对你的身体很感‘性趣’,也许时间要久点,四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
四个月,也就是一百二十天,二千八百八十个小时,十七万二千八百分钟,越换算,时间就显得越久,周子明沉默了。
答应还是不答应呢?答应意味着自己要被陈宜玩弄,光想到那个晚上,他就想摇头,如果不答应,陈宜会做出什么事,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自己是双性人这件事抖露出去,周围人探究猎奇的目光,讥讽嘲笑的碎语,还有,明目张胆的暴力压迫,光是想到这些,周子明就已经怕得快发疯。
这个社会上,有很多自愿或非自愿出卖肉体的人,周子明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或很多口。
只要四个月,他就能重新拥有平静的生活,他可以把这四个月发生的事情忘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其他人也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脱离了既定轨道的一切都能恢复正常,他可以继续念书,然后工作,攒钱去做手术,变成一个正常人,结婚生子,努力工作,当个家里的顶梁柱。
这种念头,相较于坚持,实在太容易了,充满了诱惑。
所以,周子明用尽全身力气,点点头,像确定一样的问,“真的就四个月?”
对于他的妥协,陈宜毫不意外,他用暧昧轻挑的视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周子明,“这还得看你在床上的表现能不能让我满意了。”
他帮周子明拉开椅子,让他先坐下,然后拉过盘子,帮他把牛排切成小块,一举一动,都像个十足的教养良好的绅士。
周子明食不知味的吞咽着嘴里的食物,根本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吃过饭,周子明迟疑的站起来,“我得回去了。”
“回去,回哪?”陈宜问。
“学、学校,我已经缺太多课了,下午的课一定要去上。”周子明解释着,其实不能再缺课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他一刻也不想和陈宜再单独相处,那种火热的视线,在吃饭的过程中,越来越露骨,如果不是在外面,周子明很怀疑,陈宜会当场就扑过来。
陈宜把餐巾扔在了桌上,“先跟我去一个地方,你缺得课,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他慢慢的说,“既然已经同意了,就好像签合约一样,我们总得有个签约仪式。”他故意在“仪式”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